女儿都那么有孝心，弄了……半熟不熟的煎蛋，半盘煮西兰花，还有上面咬一口，下面往下漏的三明治……夫妻俩相互看看，吃吧，别多说话了，女儿的孝心。
孙母和孙佑平不敢怒也不敢言，温吞吞地吃着三明治，喝毒药似的抿一口鲜奶。大清早孙竟飞兴致勃勃地晨跑过来，说要尽孝，亲自给做一顿早餐。
孙竟飞美美地吃着煮西兰花，说它是好东西，维生素C含量很高，有防癌抗癌的功效。
孙竟飞回他：“咱俩在妈肚子里的时候，我是不是把你情商吃了？”说完就把他个烦人虫给踢了。
老两口艰难地咬着三明治，也不吭声。
孙竟成本能问：“爸妈吃得惯？”
那仨孩子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先是孙嘉兴用筷子头戳戳西兰花，说这是喂兔子的；再是孙嘉睿说煎蛋不熟，到嘴里黏糊糊很恶心；后是孙毓言说三明治里流出来的那个酱……很像他早上拉出来的稀。因为这两天他正闹肚子。
到公司收到群微信，孙竟飞发的：“早安，我来帮妈妈煮早餐了。”接着就是几张图片，一个丰富瓷实的三明治，一杯鲜牛奶，一个撒了几粒黑芝麻的煎蛋，一碟水煮西兰花和水果。
……
孙竟成说真好，也不说什么好，就是一切都很好。到家他冲凉换衣服上班，出门前俩人抱抱，周渔说：“工作顺心。”
孙竟飞一声不吭，看着他们。
周渔笑着拍他，“嘛呢，街上有人。”
孙母则劝他们，“吃吧……吃吧，别说话了。”
早上俩人跑步，跑完顺便吃了个早餐。回来路上周渔聊了孙竟飞的事儿，说她离婚处理的不错，最大化地顾及了柯宇的感受。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羡慕，随口说：“按你姐的性格，这么处理很不容易了。”说完，孙竟成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想到两个月前孙竟飞心血来潮带她去看电影，叫……叫什么《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主要讲阿尔兹海……就是老年痴呆。她说这是讲老年人的，她应该会喜欢看。
孙竟成没听懂，等做完几组俯卧撑，翻身跃床，装作猛虎扑食地样子恶狠狠压住她。
她不喜欢，看完回来三天没睡好。
周渔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不吓死你！”
孙竟飞不管他们那么多，吃完约上周渔去逛街。如今家里就她和周渔最闲，商场都陆续上秋装了，她去看看给孙毓一买两套。
孙竟成觉得莫名其妙，躺在瑜伽垫上做俯卧撑，也不搭理她。
今年暑假她没回来，暴雨后想回来看看，部分地区又闹疫情。这几天听大嫂和她通视频，问转给她的生活费怎么不收？她说还有，等开学了再说。
周渔洗好澡出来客厅，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瞬间就戳到了笑点，笑躺回床上起不来。
姑嫂俩第一回逛街，周渔也第一回感觉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别人逛街，都是相互亲密地拐着胳膊，而她和孙竟飞一前一后跟不相熟似的。
“好。”孙竟成舀了一大勺虾仁炒饭吃。吃完，戴上手套把锅碗洗了，餐桌也收拾了，掉地面的米粒也捡起来。等一切收拾妥当，垃圾袋一系，拎去扔楼道的大垃圾桶里，回来又挨个换好袋子去洗漱。
想着胳膊就被孙竟飞自然地挽上，说先一块去做个美甲。孙竟飞做了噗灵噗灵的大美甲，周渔则因为快开学了，只做了简单的修剪和保养，并未上颜色。
俩人闹了会儿，坐在餐桌前吃宵夜，周渔计划，“以后早上六点跑步。”说完回了浴室洗漱。
俩人做完指甲接着逛，孙竟飞给毓一买了两套秋装，周渔则给毓一买了鞋子，顺便还给孙竟成买了对袖扣。
周渔大笑。
衣服鞋子快递发走，俩人去吃日料，孙竟飞吃着回着微信，半天给周渔看照片，说是正追自己的小鲜肉。
孙竟成服了，说她，“你可真会顺杆儿爬！”
长相不错，浓眉高鼻梁，周渔问：“看着像90后？”
……
“95年的。小我12岁。”孙竟飞朝她抛媚眼。
半天，周渔慢悠悠地说：“我出去玩儿也开心疯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说着还像条鱼似的比划，“好似那鱼儿水中游。”
……
刚开始孙竟成也难以置信，这算什么离婚理由？但昨天在海边看见周渔快乐而惬意的笑，他忽然就理解了。
饭后就没再逛了，也没啥买的，和大嫂一约，准备去看看二嫂。
周渔张了半天嘴，没说出一个字。
二嫂气色不差，就是状态一般。姑嫂妯娌四个在医美中心坐了一下午，傍晚又约着出来吃自助餐。
……
饭时孙竟飞又把小鲜肉照片挨个给她们看，大嫂骂她老不正经。二嫂说卖相不错，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样？
“没有。他老婆好像突然间……她说眼镜出差这五天她高兴疯了，下班看看电影，和朋友逛街吃饭聊天，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大嫂听不下去，拉着周渔去取餐，也借机同她聊点事儿。临开学了，她嫂子想给儿子转校，转去周渔学校的初中部。
“眼镜出轨了？”
“他成绩不上不下，如果凭本事考你们学校，估计会差一二十分。”
“眼镜出了五天差，回来他老婆就毫无预兆地提出离婚，态度坚决，双方父母劝都没用。”
周渔应下，“行啊，明天我帮你问问。”
“为什么？”周渔太好奇了。
大嫂安了心，只要周渔这么说，基本上就是没问题了。她也没说太见外的话，只说：“费心了。”
“离婚证都拿到手了。”
周渔笑笑，“没事儿。”
“离婚了？”周渔诧异。眼镜是孙竟成的发小，他们夫妻关系非常好，从来都和和气气从不拌嘴不吵架。
周渔的学校在重点里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胜在校风和学习氛围好。孙嘉兴成绩也不行，当初也是周渔给办的入读，进去后受了学习氛围的影响，全年级共600名学生，如今能进前300。
孙竟成暂且不理会她的虚伪，只说：“眼镜离婚了。”
家里孩子除了柯宇是块材料，剩下全马大哈。
……
某种程度上周渔是认可孙竟飞的教育观，孩子不是学习的料，就让他学一门谋生的技术，想法立足于社会，先解决基本生存问题。也是那句话：东边不亮西边亮。
周渔切着青椒，“因为你优秀！”
四个人吃完，又转场去酒吧，气氛使然，也都喝了点。大嫂吐槽如今男人也学精明油滑了，会顺着女人马屁拍了，嘴上道貌岸然地说顺应时代，要尊重体贴女性，讲得那个头头是道，她都要感动地落老泪了。说着扭头狠狠呸了口，“狗日的，转身就听见他们男人间的下流龌龊话。”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勤快？”
“如今有几个男人是真正地尊重女人？他们连自己妈都不尊重还尊重你？”二嫂说：“现在的烂人，拖去开封府狗头铡都铡不完，男女都一个球样儿。”
“能干！”
“走走走，去厕所！”孙竟飞起身。
“我是不是特能干！”
没人去，周渔看她有点飘了，陪着她一块去。女厕三个便池都有人，孙竟飞不行，她憋得慌，她看看周渔，扭头回了卡座喊上彪悍的二嫂，要她守着男厕的门，接着就不管不顾地闯了男厕。往常无论是景区还是商业中心，只要女厕排了长长的队，男厕没什么人，她绝对会闯男厕。
“厉害！”
上完厕所二嫂朝她扬下巴，示意后门跟她聊点私事。她实在太难受了，说了几个月前她和老二离婚又复婚的事儿。
“我还把衣服给洗了呢。”
“那女人不知怎么弄到你二哥电话，说十二年前给他生了个女儿……可把我给恶心透了！”二嫂咬牙切齿地说。
“真棒！”周渔夸他。
孙竟飞瞠目结舌，“是我二哥的？”
周渔翻冰箱，就现有的食材给他做宵夜。孙竟成则唱着歌去了阳台，收了一堆衣服在沙发上，叠着四件套喊，“老婆，我把床品给洗了。”
“你二哥说不是，说他干的事他清楚。但那女人一口咬定就是你二哥的。”二嫂骂她了一顿，说：“你二哥说她是去饭店吃饭才认出来的。”
他是一早的高铁赶回来，原本要忙工作上的事儿，但看家里乱，担心周渔回来看见了影响心情，索性先花时间给收拾了。他自然没提昨晚去海边的事儿。此后也没提。
“做亲子鉴定啊。”
孙竟成装没听见，不接话。
“她一直推脱，找借口不做。”
周渔检查了，很满意，随口问：“这回怎么不说是帮我干的？”
“那还扯啥淡，摆明了想讹诈！”孙竟飞说：“你跟二哥先一块把她给解决了，回头关上门再说你们俩的事儿。”
孙竟成不理她，正忙着朝周渔邀功：客厅收拾了，卧室收拾了，厨房也都收拾了；地板拖了，卫生间拖了，连阳台也都拖了。
二嫂沉默，什么也没再说，说了也没用。离婚又不甘心，况且有俩孩子，且俩人感情也不是那么简单说分就能分的。之前没觉得有什么，还能理性看待这件事。但如今做了引产手术后，她看孙竟辉哪哪儿都不顺。
孙竟飞回：“你咋赖心眼？”
孙竟飞借人了两根烟，跟她一块站那儿抽，抽着聊着她之前跟踪柯勇的事儿。
孙竟成没好气地回：“自己蹦去吧。脚给你崴了。”
……
……
四个人出来酒吧，站门口等孙竟成和二哥，大嫂问一共花了多少钱，孙竟飞没多想随口就报了。大嫂也没吭声，直接把钱微信转给了她。
并非感动或是陷入了深深地反省，而是正在和前同事蹦迪。蹦完回来看见，回他：“咋了？我正在蹦迪，你要不要来？”
孙竟飞不收，说谁请都一样！
孙竟飞久久没回他。
大嫂坚决给，说自助餐是老二请的，她当大嫂，这酒应该她请。
回新区的时候他发微信孙竟飞，聊到了西瓜的事儿。说爸妈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们吃。等他们把好的吃完，他们俩才开始吃剩的。
孙竟飞没再说什么，把钱给收了。
其实那半拉瓜不是孩子们掏空心的，是他中午来的时候又热又渴，自己拿了勺子给掏空的。他们姐妹从小吃西瓜都这样，直接拿勺子挖心就行了。
周渔望着夜色发呆，她忽然间想到了小时候，小时候看见父亲跟一个阿姨偷偷牵手，她回家就懵懵懂懂地告诉了冯逸群，然后事情就朝着不可控制地方向发展。
俩人先回诊所拿东西，孙母和孙佑平正在啃那半拉被孩子们掏空心的西瓜。孙竟成拿冰箱里的水喝，什么也没说。
大嫂举着手机自拍，把几个人都入了镜，然后发给孙毓一：【妈妈和你姑姑小婶出来喝酒了，有点微醺，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