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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霍环宇那个气,可自己儿子又能怎么办?只能一边吩咐把人手撤回来,一边跟老爷子告别离开。这事儿虽然他没跟老爷子说,可老爷子什么不知道?还叮嘱他一句:“多跟他聊聊,他气不平。”

“自己开车回来的,灰头土脸的,什么都没说上楼去洗澡了。”林润之小声说,“车子好像是租的,八成是没拦到车又不想跟家里说,自己折腾了这一天。”

霍青林气不平的事儿多了,他前途没了,老婆没了,连朋友也没了,等着回家发现儿子也不见了。他质问林润之,林润之只能跟他实话实说:“雪桥自首前自己送过去的,我们都不知道,她毕竟是亲妈。后来她自首了,宋元丰那边也不放人,我和你爸去了好几趟。”

霍环宇这会儿不得不打他的手机,却接不通,关机了。霍环宇有点担心,毕竟霍青林的仇家可是不少,虽然他觉得仇家不至于明目张胆干什么,但总要以防万一啊。人手很快派了出去,找了半天没找到人,林润之从家里打来了电话,说霍青林自己回来了。

霍青林只能自己打电话,结果一个电话过去,宋元丰直接给挂断了,再打就拉黑了。

万万没想到,等着他们到了,霍青林还是没到。

他一个人有些愣怔地坐在床上,突然想到了今天白天被挂断的那些电话,怎么他就到了这种地步了呢?

老张到了霍环宇那儿,就把事儿说了,霍环宇也没怪他,毕竟霍青林不可能听一个司机的。他就给老宅打了电话,问问霍青林到了吗。那边的保姆就回复没瞧见人。霍环宇以为在路上,就吩咐保姆说:“他来了拦着点,我现在赶过去。”

进了五月,距离高考就只有最后一个月了,姜晏维的日子更难过了。学校里的倒计时天天换,老师恨不得在上面拿把刀在他们脑袋上一人开个口子把书都塞进去。各种考试接踵而来,不是做卷子就是在讲卷子,整个人完全处于发蒙状态。

可此时让他再打电话给老张说来接他,他更不想丢脸,自然不会主动联系。

最重要的是,他们“三剑客”终于在这一刻要分离了。

别跟他说什么打车软件,他平日里有司机,怎么会有这种软件?

张芳芳的申请下来了,被三所大学录取,这丫头也争气,作为他们中间学习最好的一个,还都是全额奖学金。也就是说,她出国留学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高考都不用参加了。

他挂了电话直接挥手拦车,他的衣服和钱包是霍环宇让人送过来的,毕竟是亲爹,各种卡齐全,还有不少现金,倒是够用。只可惜,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拦得着车?他在马路边站了足足一个小时,吃了一个小时的尾气,愣是没一辆车停下的。

当然,班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同学要留学,不过人家都打着要感受高考的旗子接着在班级里混,说是想看看自己高考能考多少分。只有张芳芳是个例外,这丫头直接就不上了。用她的话说,提前一个月解放,这简直比高三结束放三个月暑假还爽,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她要用这段时间走遍祖国大江南北,散心外加开阔眼界,省得到了国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普及祖国的美好。

霍青林下去的那股子火又上来了。狗仗人势的东西们!什么有事啊,从哪儿挤不出个司机来?不过就是不想跟他有来往而已。

对此姜晏维特别赞同,既然都准备走了,何苦还在班级里恋恋不舍?又不是不一起参加高考就不是同学了。不如趁机解放自己,好好玩玩。另外,他表示友情赞助单反一台,让她有好照片记得发给他一起长见识就成。

霍青林是一肚子火,下了车风一吹才好点。他左右瞧了瞧,看守所在远郊,这地方是进市区的一条主干路,车来车往的。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最后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个兄弟,让兄弟过来接他一下。结果,对方一听立刻说:“我这儿走不开啊,要不哥你再找找其他人?”然后挂了。

至于周晓文,自然也是接着姜晏维的来:“那我赞助住宿吧。”他爸是开宾馆的,全国连锁,住宿肯定是最方便的,“而且安全。”周晓文怕张芳芳不答应,还补充了一句。

等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靠边停下了,霍青林直接就开门下车了。老张跟着他看了一眼,发现他站在路边打着电话等绿灯,应该是叫人来接他,去对面往老宅走,就松了口气,三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丢了。后面的车“嘀嘀嘀”地一直催,他就发动车往前走,准备回去复命去了。

张芳芳扫他一眼,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像个大姐姐一样叮嘱了周晓文一句:“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家里的事儿,维维的榜样还不够吗?”

老张一个司机只能劝,劝不住就只能听话,这多正常。没办法,他就说:“好,我并过线去,稍等。”

周晓文默然,他最近的确有点放松,不过他知道,张芳芳说得对,就点了点头,做了保证:“你等着看我的录取通知书吧。”

霍青林怎么可能听他的,直接就一句话:“停车!”

中午他们三个海吃了一顿,张芳芳高高兴兴就背着书包回家了。倒是他俩,站在校门口前,有点既期望又落寞的感觉,期望高三快过去,奔事业奔学习越来越好,也有即将告别高三的失落感。

老张自然不能,劝他说:“这里停不了,不允许靠边停。你爸真等你呢。”

真矛盾啊!

“停车!”霍青林突然说道。

当然,矛盾的时间并没有给他们留多久。回去老师就发了周考的卷子,姜晏维发现他惨了。他考的时候觉得物理简直太简单了,还提前交了卷,没想到,惨遭滑铁卢!从全班稳坐前五,滑落到了中不溜。

霍青林什么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皱眉道:“怎么?我连去老宅的资格都没有了?”老张自然说:“不是,就是你爸……”

物理老师看他的表情,就跟看一堆废钢一样,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外加失望意外。

老张就说:“要不先回家吧,你爸在家里等着你呢。”

姜晏维自己都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挨了批就回家,这会儿跟霍麒说话的时间没有了,你想,最多不过一天十分钟,可如果高考考好了,就可以一天十个小时了。姜晏维这点倒是分得清。

老张有点为难,他出来的时候专门问了回家还是去老宅,霍环宇回答得特清楚,直接回家,显然老爷子不想见他。

于静喊他吃饭他说没时间,喊他睡觉他不吭声,整个一学疯了的状态。而霍麒的直观感受更明显,他都找不到人了,原先他俩微信视频聊天一点都不少,虽然不见面吧,但对对方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霍青林原先可是霍家三代的领头羊,发展最好的一个,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显然是非常不高兴的。只是好在他跟老张发不出火来,只是瞧了一眼外面的路说:“这是去我家?去老宅!”

而现在呢,早安问候没有了,刷牙时候的视频通话取消了,中午吃完了饭也不给他发微信聊聊了,晚上更不可能,别说聊天了,说句话都十分钟以后才能回复一次。

霍家显然是完全放弃霍青林了。

霍麒这人吧,从来就是冷清的性子。他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不可能对人热情,更不可能跟人快速打成一片。这从他来秦城这么久,秦城一号院都卖得差不多了他还不参加社交聚会就能看出来。也就是姜晏维,因为跟他有着同样的遭遇,所以两人格外投缘。

老张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后视镜看他的表情,发现自己的话音一落,霍青林的表情就更难看了。就连老张都能看出一二,这是瞧着霍青林不行了,开始用别人了。

可如今,这就跟磨合好的齿轮一样,都已经进入最佳状态了,主动轮不动了。那滋味谁受得了?他也知道姜晏维忙,可能忙得连他都顾不上了吗?

这问题老张还真不想刺激他,可不刺激有什么办法?最近霍家的确是调整很大。他慢慢说:“就是青杭、青海变动了一下。青杭去了南省,青海最近去了黑省。”

五月第二个周六下午,霍麒就什么事都没干,将秦城翻来覆去地查了好多遍,然后做了一份半日出游计划。当天晚上跟姜晏维聊的时候,就准备跟他好好安排一下。

霍青林的眉毛挑了挑,他倒是门儿清,上来就拣了最重要的问:“职位。”老张虽然是司机,可小道消息没少听,这位的前途八成不行了。霍青林自己八成也有数,他能不关心吗?

姜晏维六点下课,住的地方倒是离学校不远,六点半就能到家洗手吃饭了,他不用上晚自习,七点就准时坐在了书桌前,开始进行复习。

老张斟酌着用词,说了句:“您说哪方面?”

霍麒的信息就是七点十分发来的:“维维,还忙吗?”

变动可就大了,怎么可能没变动呢?

姜晏维此时正埋头计时做一道英语完形填空题,听见霍叔叔专属短信声响了,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机。如果霍麒看到就知道,这表情有多眷恋。可是题没做完,姜晏维又愣生生把眼睛移开了,低头做题。

车启动就向前开,等着出了看守所的范围,在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地方了,霍青林似乎才舒坦点,他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然后问老张:“家里有变动吗?”

等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他一放笔就立刻将手机拿起来回复:“做卷子呢!”还发了一串笑脸。

霍青林心里明白,也没为难他,点点头,这才大步向着车子走过去,然后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老张就瞧着他一眼都没往后看,看样子是对这里厌恶至极。

他哪里知道,霍麒等得花都谢了,才得了这么一句,那叫一个郁闷。他连忙回复姜晏维:“我好几天没见你了,视频吧。”这要求原先都是姜晏维提的,霍麒看时间是否允许而答应或者不答应。

老张哪里敢说,霍环宇倒是想来接呢,可老爷子下了命令,老爷子说:是做的事儿光荣吗?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至于路路,宋家直接不送回来了,这都一个多月了。他为难地看了霍青林一眼:“在家呢!”

可今天倒是好,过了又有十分钟,姜晏维才磨磨蹭蹭回了他一句:“叔叔,我忙,没时间陪你。”

霍青林瞥他一眼,问了句:“我爸和路路呢?”

霍麒终于体会到了姜晏维一腔热情时时想跟他见面,他却因为在开会、在办公拒绝时,姜晏维的感受了。过去的他真是太不珍惜了。

老张做了这么多年司机,多聪明的一个人,立刻切换成锯嘴葫芦模式,彻底闭嘴,上来就说了几个字:“青林,回家吧。”

霍麒又发了条信息:“开视频我看着你就好,你不用管我。”

霍青林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感觉,似乎是脸下垂了的原因,或者是心情不好,他的睿智不见了,老张倒是觉得他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戾气,表情凶狠。

又过了那么久,姜晏维才回了一条:“叔叔,可开着视频我就想跟你聊天啊,我做不进去题。明天好不好?明天我陪你。”

走近了他就能瞧见霍青林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第二天周日,霍麒早上十点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比往常早一个小时。助理彭越瞧着手头被推到明天的事儿,有点疑惑,这个点去学校门口还早着吧,就听见他们头儿问:“你觉得这衣服合适吗?”

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来接他的。八成是瞧见他出来了,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个熟悉的面孔,他家的司机老张。除了老张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霍青林站在原地又等了等,老张八成不知道这祖宗怎么了,在原地不动了,只能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不冷不热,他家老板穿了身修身西装,衣服一瞧就是专门搭配过的,头发似乎也专门打理过,显得那叫一个丰神俊朗,说真的,直接拉着去当新郎都行了。

他站在原地眺望这一片春景,里面跟外面的确是两个世界。他眯了眯眼,感觉外面的阳光更刺眼。

最重要的是,他家老板向来最不注重这张脸,他家老板就是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的人。平日里只追求合体大方符合身份就成,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穿什么样。

身后的大门随后关上。

他忍不住退后端详了一下,回答:“挺好啊。”

京城的四月底,已经能挨着春天的边了,虽然还是风大,但终究是暖和的。霍青林进去的时候穿的是羊毛大衣,出来的时候换的是长袖衬衫。看守所大门“吱呀”打开,他从里面缓步出来,手肘上挂着嫌热没穿的大衣,然后迈了出来。

霍麒这才点点头,冲他说:“有事给我发微信。”说完就走人了。

霍青林出看守所的这天,是四月底了。

霍麒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将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大概是因为周末,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周边不少家长都等在外面,听他们叽叽喳喳聊天,大概是想带孩子吃顿好的,顺便买点日用品。霍麒没好意思下车,他真怕有个大姐不开眼,上来问一句:“你接孩子吧?”

2

十一点五十分,下课铃就响了。

只是,林峦的妈,那个只有一个孩子,至今每天翻看相册的女人,怎么会允许呢?

这会儿上课的只有高三生,大概是关久了难得放风,三分钟后第一批学生就跑出来了,随后就跟人潮一样,上千名学生陆续拥出了校门。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接到孩子闪人了,霍麒等了半天不见姜晏维,也顾不得别的,直接下车找人。结果刚关了车门,就被一个小炮弹撞在了身上,姜晏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身后说:“哎呀,叔叔,我为了见你,终于熬过了这个星期。”

四月底,霍青林终于可以走出看守所。

霍麒那点因为冷落而有的不爽,一句话就被灭掉了,他扭头看姜晏维,可不瘦了不少,这会儿脸都有点凹了,只是那张笑脸晃人。他心疼地说:“怎么瘦成这样?你不吃饭吗?”

张玉生找了很多法子想要论证霍青林有罪,结果都失败了。

姜晏维一脸苦恼地说:“学习学的,叔叔,我累死了。”

这段旧事被挖出,霍青林的心性自然暴露无遗。可问题是,林峦是主动拉霍青林才跌落的,给林峦停药的则是费远。人都有求生本能,要求救自己并不能证明他有意杀其他人。

3

当时费远提议去看看,霍青林和林峦均表示赞同,因为霍青林参加这种探险不多,林峦让他走到了中间。途经那段特别陡峭的小路时,霍青林脚滑栽了下去,林峦为了救他,也被带了下去。两人都受了重伤,费远很快下去找到了他俩,并帮忙给他们处理伤口,可两天过去依旧没人前来救治,霍青林以答应费远的要求为前提,要求费远全力救他。林峦无奈之下,也提出过可以提携费远,却被费远否定了。最终,费远放弃对林峦的用药,保住了霍青林的生命。

霍麒挺心疼的,上了车后,揉着姜晏维的脑袋叮嘱他:“再忙也不能一直学,总要起来动动,休息休息。”

一切尘埃落定,霍青林与林峦、费远当年一案也终于查明。

结果半天没声音,他扭头一瞧,这孩子抱着书包已经睡着了。他系着安全带,身体完全随着车速的节奏前后摇摆,这种姿势显然难受极了,可这家伙愣是没醒。

宋雪桥的事儿结束了,霍青云这边也判了,他行贿金额巨大,牵扯了不少人,判了十六年。霍家因为霍青林和宋雪桥足够引人注目,所以对霍青云的判决也不好出手干涉,听说霍青云下了法庭冲着他爸就阴森森说了一句怨毒话:“你为什么要把我生成私生子?”

霍麒超级心疼,叫了两声“维维”想让他去后座睡,结果姜晏维八成被打扰了,皱着小眉头还嘟囔两句:“叔叔,困,别闹。”

宋家半声都没吭,偃旗息鼓,听闻极为低调。唯有一事,路路他们终究不肯还给霍家。

那还去什么半日游啊?霍麒将暖风打开,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那张准备了一天的半日游计划,将纸扔到一边去了,找了个路口掉头,就直接回了别墅。

听说,判决书一下,费老太太当天就让人挂了鞭炮,放了整整一个小时,还将家里的所有存款捐了做慈善,用她的话说:“世道公平,大仇得报,我老太太有什么舍不得的?”

姜晏维一路睡得跟小猪似的,半点没觉得路线的改变——其实他也知道,实在是困极了没问就睡着了。等着到了别墅,霍麒自然又是将人抱起来往里走,从车库放到了床上。

四月底,宋雪桥的案子也有了结论。经查宋雪桥指使保镖王运谋杀费远一案成立,谋杀江一然一案成立,宋雪桥和王运成了故意杀人罪的共犯,宋雪桥属于主犯,被判死刑,而王运是从犯,判了死缓。

姜晏维大概是对这张床味道太熟悉,他一被放上去就如鱼得水,眯着眼睛把刚才还紧抱在怀中的书包就踹地上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霍麒的枕头枕着,身体一点一点地还挤进了被子里。最后,拿手拍着略微还有些空的床喃喃自语:“到家了!”

她们这是毁容,而且是重伤,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两人一听都傻了,后悔也晚了,只能又找律师,用周晓文他妈的话说,最少三年,蹲着去吧。

霍麒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郭聘婷没法享受了,她和郭玉婷谁都不肯调解,非要闹个你死我活,都想占个上风,结果没想到,互殴导致对方轻伤的,双方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压根不会因为双方都受伤,以伤抵罪或者以罪抵罪而免除刑事处罚。

他顺手将书包捡起来,沉得他都皱眉头,打开包瞧了瞧,好家伙都是卷子,看着就吓人。霍麒随手抽了一个,竟是抽到了姜晏维的错题本,他从小练了一手好字,写得倒是赏心悦目。可他瞧了瞧那厚厚一沓纸,难免觉得这也太累了。

于静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儿,所以也没留心,倒是周晓文他妈传递了不少小道消息,譬如郭聘婷实际上没分到多少东西,姜大伟心挺狠,就给了一套三房,还有部分现金,另加那辆土粉色的玛莎拉蒂。

霍麒叹口气,哪里还舍得叫他,直接出去点了营养餐,然后回来换了睡衣,陪着他去睡了。

四月中旬的时候,郭聘婷没了办法,最终答应了离婚,签了字。

等着姜晏维醒来都已经下午四点半了,这大概是他这一周睡得最舒服的一天,平时不是睡不着,一天就五个半小时睡眠时间,怎么可能睡不着?是睡不安心。白天紧张一点也不放松,生怕自己一松懈就从年级前三十滑落下来,虽然说他家条件好,就算不读大学一辈子也不愁吃喝,可那怎么配得上霍麒的期望呢?

郭聘婷问了一圈不管用,后来又想了个主意,想要姜宴超以图高额的抚养费。结果姜大伟这边有她妈张桂芬殴打姜晏维的案底,还有她二姐郭玉婷和她互泼硫酸的案底,这样一家人,怎么可能利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呢?再说她也没有经济来源,郭聘婷的主张自然是不成立的。

霍叔叔是全国最高学府毕业的,单枪匹马不靠任何人创业,三十岁就积累了跟他爸一个等级的财富,又长得那么帅,高富帅都不能形容他。姜晏维自己挣钱是没希望了,要是学习再不努力,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他是霍叔叔带出来的呢?

郭聘婷倒是想翻起浪来,不过姜大伟有权有势,她又不是姜大伟对不住的发妻于静,自然占不了什么便宜。听说她还花钱去京城请了律师咨询,可分割财产这么多,是个人都眼热,可一听说财产都公证了,都没了办法。出轨又怎样,分割债务吗?

原先他是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那里,没觉得自己有潜力冲进去,可如今一只脚都迈进去了,凭什么再让人给挤出来啊?姜晏维才不愿意呢。

姜大伟最后撂下一句话:“这婚是必须离的,你想以后过得好点,就老实地答应,我自然不会让你一无所有,否则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虽然他没明说,但其实有一个想法:“我要做和霍麒一样优秀的人。”

郭聘婷从没想过有这样的一天,她眼里的姜大伟不过是个好色的老男人而已,人人都说小三转正难,可她怀孕就转正了,所以姜大伟应该也不怎么厉害。可她不知道,她这是走了千年的狗屎运碰到一个第一次出轨又很看中子嗣、外加老婆不想过了的男人,只可惜她没抓住。

这也是好的榜样作用吧。因为你太优秀,所以我也不能混日子,我要和你一起成长。

姜大伟直接说:“更何况上次你说等我死那段我也录下来了,我可以让律师证明你是在骗婚,这样连婚姻都不存在,你想分什么?”

于静前两天看不过去姜晏维这么累,非要让他十一点上床睡觉,他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于静听了后就有点发愣,八成她都没想到孩子会这么想,也没想过霍麒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她挺感慨地点点头:“那学吧,想追上霍麒可有点难,你得使劲努力了。”

他越说郭聘婷脸色越难看,她就是个上过几天班,大学都没毕业的小丫头,她只知道嫁了个有钱人,怎么会想到这些弯弯绕?她当即就怒吼:“你卑鄙。”

这种情况下,姜晏维睡觉都不安稳,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也就今天,霍麒在身边,他才安生了。

姜大伟一听就笑了,他一个成功人士结婚,怎么可能一点事先防备都没有?“损失什么?家里的所有固定资产都是婚前财产,早就做过公正了。至于现金,大头都被维维拿去买了房子,在他名下,他已经成人,你分割不了。别跟我说今年的盈利,集团公司都亏损呢,最近限购,房子卖不出去,我要倒赔钱。”

霍麒见他醒了,问他:“睡饱了?饿不饿?”

她一听倒没愣住,八成那天放了话后,她已经知道跟姜大伟过不长了。虽然年轻女人找老男人都有等着分家产的意思,可这事儿说出来,是个男人听了都不会同意的。她显然也是有对策的:“你跟我离婚,你别忘了,你可是出轨在先,我还有照片和视频呢。你是过错方,你要离婚可是损失惨重。”

姜晏维揉揉肚子:“还行,睡饱了不饿了。”他伸了个懒腰,“这次是真睡饱了,爽!”

郭聘婷原本五官出色,脸型好看,所以经常扎着马尾,这样更显得她青春靓丽,可如今因为左侧脸上的三块烧伤,她开始常常披着头发,也因为这事儿,人变得阴沉沉的。

霍麒就说他:“这么拼不成,身体受不住。再说最后二十天了,应该巩固放松了。”

她俩原本都想不放过对方,还都在争取姜大伟的支持,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大的招在姜大伟这边。姜大伟终于下了决心,跟郭聘婷摊牌:“咱们离婚吧,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了也受够了,离婚后,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姜晏维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做最大的努力,考最好的大学,成为像霍叔叔这样最优秀的人,人生就得这么过。”

犯罪事实清楚,郭玉婷和郭聘婷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如果可以调解,其实私下调解解决就可以,只是谁都不同意。

这会儿已经挺晚了,两人快速解决晚饭就连忙往于静家那边赶,到的时候还是迟到了,霍麒寻思于静八成得说两句。结果真是说了两句,于静说:“你最近有空吗?我这两天有朋友过来,晚上没法陪维维,要不你帮我接送一下?”

先是姜大伟那边,郭聘婷和郭玉婷非要打官司,郭聘婷说郭玉婷拿着硫酸瓶跑到家里,是故意伤人罪。郭玉婷则反咬一口,让姜大伟和月嫂证明自己只是想让郭聘婷说出心里话,并没有真正泼出去,实际上她带着硫酸瓶准备离开,是郭聘婷恼羞成怒,过来抢夺意图故意伤人,最终害了她。

姜晏维一听都恨不得扯霍麒的袖子,生怕他说没时间。霍麒怎么可能会没时间呢?!他立刻就答应了。于静瞧着他俩似乎有话说,也不打扰他们,晃了晃车钥匙:“我去超市买东西,你们聊。”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很多。

等她走了,姜晏维才说:“我猜我妈压根没朋友,她是怕我太累,让你陪我的。我妈真好!”

不过等闹够了,静下来品味一番,霍麒倒是感觉,似乎被叫叔叔更习惯一些。

霍麒揉揉他脑袋说:“就你聪明!”

因为这个,姜晏维乐了好几天,见霍麒的时候都不喊叔叔了,改口叫师兄,“师兄今天心情怎么样,师弟心情不咋样”“师兄,你不要借口讲课对我进行精神虐待……”霍麒自然将这不老实的家伙镇压了——他就是给姜晏维加了件衣服而已,四月天就敢穿半袖T裇在屋子里晃荡,他担心姜晏维感冒。

除了陪着姜晏维,霍麒最近事儿也挺多。他那时候跟霍老爷子说秦城事多,倒不是完全撒谎,秦城的工作已经进了正轨,秦城一号院的口碑已经起来了,不用他太操心。可还有别的呢,在其他城市买地建设,这都是地产公司的生意。当然,他如今积累得差不多,又准备往本行业杀,投资也是一部分,每天这些就能忙得团团转。

他因为不知道这些烦心事儿,又加上于静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霍麒对他宠溺得毫无底线,所以三月摸底考的时候,居然进了年级前三十。四月的时候更进一步,进了前二十的行列。这就代表着,只要他保持住,考试发挥正常,他就可以在全国排名靠前的大学里选一所了。如果他不囿于学医的话,甚至可以跟霍麒做个小校友。

好在,他从十五岁开始就非常有行动力,这些年还磨炼出一支颇为契合的团队,让他不至于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起码有时间陪着姜晏维一起成长,顺便关心一下身边的事儿的后续情况。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他妈这个岁数谈恋爱总要了解透彻一点再公布比较好,这样比较慎重和保险,所以他就当不知道。

先是京城那边,霍青云判了,霍青林也放出来了,惹起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江一然自然也就自由了。只是这个人算是彻底得罪了霍家,能走也赖在刑警队不肯出门,一副害怕出去就被弄死的模样。

瞒着他呢!

张玉生也算是开了眼了,人人都是见着他们这地方发怵,就她恨不得住在里面。

姜晏维就在亲妈、霍叔叔、好朋友这些人的保护下,对这事儿一无所知。他真以为他妈有聚会所以让霍麒照顾他,毕竟他最近跟他妈生活的日子多了,天天在一起,总会发现他妈偷偷打电话的事儿,甚至有次他听见一句:“你这样我不理你了。”姜晏维就没听他妈这么娇羞过,他觉得他妈八成是有男朋友了。

没办法,毕竟安全也需要保证,这事儿只能商量着来,于是江一然就提出了出国的想法。她原本就有护照,再说也有邀请函,这事儿倒是挺简单的。张玉生托人买了飞机票,前两天终于将人送去了欧洲。

周晓文这边瞧着姜晏维那无知嘚瑟样,那边听着他爸的糟心事,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嘴。

这事儿是秦海南跟霍麒说的,他送了江一然到刑警队后,就再也没跟江一然见面了。是江一然临走前回了一趟过去的房子,就是王运要杀她那间,说是要收拾东西,张玉生派了人护着过去的。路过秦海南租住的那间时,她往里面塞了一封信。秦海南的人回去退房,带了回来。

试想想出警了,小区里还能瞒住吗?从带郭玉婷进小区的小保姆那里开始,一溜线索挖掘,他们比刑警还快呢!毕竟,人家还得等着这姐妹俩救治完了再问。

这信江一然应该写得挺仔细,听说是情真意切,既有感谢还有感恩。最后还留了她在欧洲的住处和联系方式。

周晓文问姜晏维干什么的时候,他还偷拍了不远处在另一张书桌上办公的霍麒给周晓文看。要是平日,周晓文肯定跟他叽叽歪歪一堆,今天就没有,他妈正在打电话,自从高苗苗怀孕的事儿闹出来,他妈跟他就少说话了,他凑不过去,只能偷听了几耳朵。

秦海南叹口气说:“希望她能找到个好人,别再犯错了。”

霍麒没说谎,进了屋直接让他做作业,自己则去工作了。

霍青林的日子当然也是不好。

霍麒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扛着你做作业去。”

别的且不说,落差就不一般。霍青海已经离京了,听说霍青杭也到了南省。而此时,霍青林从高高在上的霍三少,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落差?

姜晏维忍不住蹬着腿说:“叔叔,你要把我扛到哪里去?”

不过,霍青林终究是有点城府的人,听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些天除了在家里看书,去老宅问安,就是每日一次去学校看孩子。宋家不让霍家接孩子,可总不能拦着亲爹见儿子吧,终究不能闹得太过分,也不好管。反正每天都有人瞧见他陪着路路说会儿话,然后把孩子送上宋家的车。

姜晏维才不,直接抱着靠枕死不撒手,霍麒没办法,又不能在这里僵着,只能俯下身去,一把将他拽出来。姜晏维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被霍麒扛在了肩上,往别墅走去。

路路那一声声爸爸,那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倒是让周边的人看了个遍。

霍麒简直拿他没办法,怎么都十八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下车绕过来,冲着姜晏维说:“别闹,下来吧。”

宋家原本就恨他,这会儿更是气死了,只觉得霍青林这人实在是可恶,你要孩子就正儿八经上来要,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

好在这里是自家的车库,耍赖也没人瞧见。

可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霍青林这是还想再起呢,否则不会这么做戏。这人实在是心性坚韧,一般人比不了,也不敢比。否则换个人试试,你能对救你的人视而不见一心只想独活吗?你能漠视好友因你而死而每年面不改色与人讨论拜祭吗?你能在老婆杀人后,面不改色过你的日子吗?

姜晏维顿时就笑了,他就知道霍麒不可能准备的,所以提出了自己臭不要脸的要求:“你背我下来吧,就当是奖励了。”

没几个人能,普通人不疯就不错了。

霍麒刚回来哪里有准备,只能说:“明天好不好?”

霍麒倒是不急,这人都不信自己会不如别人,也都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可霍麒信天理报应这一套,霍青林的苦日子在后面,林家起码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手的。

姜晏维跟着霍麒回了别墅,下车的时候就不肯动了,问霍麒如果他考好了,霍麒给他什么礼物。

霍麒除了这些事儿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认爹。

医院人多,等电梯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可人再多,属于他的终究是不见了。

其实跟他妈摊牌后,这事儿就可以提上议程了。不过郭如柏最近去了省外的大学交流,也就一直没机会。

她说完就扭头去电梯口,姜大伟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腿慢慢地往回走,然后突然又想到,要去病房他也要坐电梯,才又折回来往电梯走,可到的时候,于静已经不见了。

五月中旬,郭如柏才如期回来,霍麒才终于找到机会。

于静似笑非笑地收起了手机,说了一句:“没有,比我大一岁,保养得好而已。行了,这会儿刑警肯定要录口供了,你还是过去听听吧。那两人的性子,别出岔子。我,你就不用管了,有事儿说话,毕竟还是朋友。”

其实姜晏维是想陪着霍麒的,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叫上自己,姜晏维觉得自己从小在郭如柏面前长大,一些霍麒不好意思说的煽情的话,自己来说就好了。可霍麒还是觉得想单独跟他爸爸谈谈,就没同意。

于静的财力他知道,能跟于静合作显然身价不菲,又长成这个样子,姜大伟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说:“这……这挺年轻的吧。”

至于地点,他其实也想了。家里地址姜晏维早就给他了,进门堵人倒是最简单的,可他爸爸的现任妻子在家,郭月明说不定也在,终究不方便。霍麒想来想去,还是让人打听了郭如柏的课,直接去的学校。

于静就知道这事儿不说清楚姜大伟不会死心的,也没说话,直接从手机里翻出来一张照片给姜大伟看。这应该是工作照,都在工地戴着安全帽呢,有个男人站在于静旁边,看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的样子,长得很儒雅帅气,是于静她妈喜欢的那种,“就算是个商人,也得是个儒商,读书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穿着西装,显得肩宽腿长,一瞧就是常年健身有腹肌的,跟姜大伟的一身肥肉完全不同。

这节不算是大课,郭如柏在小教室上课。霍麒提前十分钟到的,跟学生们一起进的教室,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倒是换下了西装穿了件休闲服,可惜实在不像是学生,再说长得也不容忽略,压根不用往前靠。

姜大伟脸上的复杂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几乎结结巴巴地说:“哦……不会、不会的。他……他什么样的人啊?”姜大伟也是个正常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想知道于静找的人是什么样的?他想比较一下,看看有没有自己好。

果不其然,上课铃一响,郭如柏就按时走了进来。他往讲台上一站,课本往桌子上一放,连翻开都不用,就拿着粉笔准备接着讲,结果一眼就瞄到了坐在最后排,身边不知不觉围着一群小丫头的霍麒。

于静笑了笑说:“有了,京城的合作伙伴,追了我一年,最近答应处处的。不过没告诉维维,他高三,怕他分心。所以你不要跟他说。”

这跟大课不一样,那时候霍麒坐在最边上,还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可今天这架势,霍麒居然还冲他笑了笑。

姜大伟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来:“你……你有男朋友了。”

这一笑,一是表明了霍麒这是有备而来的,毕竟上次通过姜晏维,事儿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了,他还来就证明这个父亲他认定了;二是让郭如柏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见林润之的样子。他们母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于静原地站住了,冲着姜大伟来了一句:“不用送了,我给男朋友打个电话,你在不方便。”

他略微顿了顿,面上波澜不惊,照旧开始讲课,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可没人知道,郭如柏此时脑袋里却是翻江倒海。

于静对他怎么想的心知肚明,知道他八成又起了复婚的想法。不是她自夸,姜大伟现在满头包,八成是想回到过去最好的时候。可她凭什么答应呢?她又不是垃圾桶,什么垃圾都要。

二十六年了,纵然几年前霍麒就说想见他,他一直拒绝,可他一个当亲爹的,怎么可能不盼望着见孩子呢?就算他有了郭月明,可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多了郭月明并不代表他不想念郭向北啊。

人很快就被推去了病房,张桂芬自然跟上去了。于静瞧过了就不想看,直接就告辞走人。姜大伟来回看了看,叫住了于静,说要送送她。

他脑袋里翻滚的几乎都是霍麒小时候的画面,这孩子几乎是随了父母的所有优点,郭如柏只是清俊,但林润之是实打实的美人,霍麒小时候就跟他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走到哪儿都要被人稀罕稀罕。当然,并不是没有随他的地方,性子随他,从小就有毅力,干什么事都沉得下心来,长得又好看,家属院里小朋友一堆堆地找这孩子玩,可若是这孩子自己的事儿没干完,再多孩子过来找,再热闹这孩子也不去。

这一叫于静他们也站起来看了一眼,也吓坏了。受伤面积真不大,一人脸上也就几滴的样子,可是这东西落到脸上就是黑的,跟长了黑斑一样,挺恐怖的。可以这么说,不是见不了人了,而是从美女变成了挺恶心的美女。

这孩子还黏他。林润之好强,在出版社也是常年加班,如果到了付印的时候,更是天天都忙着看校样,甚至跟到厂里去核对,压根没时间带孩子。他是大学讲师,工作自由点,这孩子从两岁起就跟着他到办公室。他上课就一个人在他办公室玩,他下班就坐在他二八自行车的大梁上,跟着去菜市场买菜。他洗菜,霍麒就帮他搬板凳;他做饭,霍麒就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等着他;吃饭时,他们爷俩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晚上他看书备课,霍麒就自己看小人书。等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这孩子也不愿意去,他心软外加自己能教,也没勉强,这孩子一直跟在他身边到了五岁。

好在很快就出来了。老太太先围了上去,然后就见鬼一样叫了一声:“天哪!”

林润之连续多年被评为出版社的先进个人,可对霍麒,她真没操过太多心。

张桂芬那叫一个郁闷啊,就想说几句,可又怕给郭聘婷找麻烦,毕竟最近她们母女都夹着尾巴做人呢,只能憋下去,寻思等着郭聘婷出来再说。

所以她要带这孩子走,郭如柏才会这么不愿意。他并不觉得林润之能照顾好霍麒,那个女人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承认林润之肯定会爱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可他不信林润之能像自己一样,把精力用在孩子身上。当然,霍麒也不愿意,孩子总是最直白的,跟着谁自然就跟谁亲。就像是霍麒小时候干什么第一个都喊爸爸一样,他第一选择也是爸爸。

就听姜大伟在那边说:“医生是最好的,什么样不知道。至于报警,你两个女儿报的,我管不了。”

可惜啊!

于静不愿意搭理这老太太,没吭声。

郭如柏想起那段无能为力的日子,他终究没本事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眼见他俩在一起有商有量,她就受不了凑过去,冲着姜大伟说:“女婿,这医生怎么样啊?她俩不会有事儿吧?”老太太偏向郭聘婷,可这时候也不能真不管郭玉婷,自然是两个一起问,顺便说,“报警的事儿就算了吧,自家姐妹有什么好查的?”

在这样的离愁别绪中,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照旧有很多学生一下课就围了上来找他问问题。往日里郭如柏都是很专心也不在意时间的,今天却往后看了一眼,霍麒并没有动,这让他有点安心又有点担心,怎么面对这孩子呢?

她不说话不代表没有人说话。张桂芬老远就瞧着他俩不顺眼,她毕竟还是当着丈母娘,在于静看来,姜大伟就是她人生走过的小坎坷,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对张桂芬他们来说,姜大伟却是人生中的高山,好不容易攀上去了,怎么舍得下来?

等着其他人走光了,都已经下课二十分钟了。

姜大伟的目光她其实感觉到了,老夫老妻的这么多年了,说真的,十个郭聘婷都比不上她了解姜大伟。姜大伟这是后悔了!可那又怎么样?离婚了,还是出轨离婚了,你对不起我不说,还纵容小三打维维,不顾孩子学习将他放在朋友家,他最后无家可归——这事儿就算结果挺好又怎样?那是遇到了霍麒,要是遇到了个坏人呢?所以,他俩压根就不可能有什么新交集。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霍麒从最后一排走过来,在郭如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了句:“爸,我订好了饭,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于静说完了就找了个地坐下了,掏出杯子抿了口热水。她其实可以离开了,可还是想看看那两个女人烧成了什么样,说她坏也好,说她幸灾乐祸也好,她真的是想亲眼瞧瞧现世报。

那句“爸”烫得郭如柏心疼。他没想到霍麒这么主动,他的手都颤了颤,手下的书本甚至稳了稳才拿住,然后才连忙点点头:“好!哦,不,我请你……”他说完似乎也觉得不对,换了个说法,“我带你去。”

可一切都没了。

霍麒也不含糊,点点头说:“好啊,这地方变化太大,小时候记得的那些好吃的都不见了,爸,你有什么好地方,带我去吧。”

这个女人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年岁相当,她因为彼此的好感或者爱情而嫁给他,陪着他经历颠簸动荡的创业初期,打理蒸蒸日上的生意,为他生孩子操劳家庭处理琐事,看着他一点点地由年轻小伙变成中年人。她不会去算计他的钱,因为这是他们一起挣的;她不会对孩子不好,因为这是他们一起生的;她更不会嫌弃他老了,因为他们在一起变老。

郭如柏就想抱着课本走,结果让霍麒先拿到手里了,他也没东西拿,只能空手走在前面。可霍麒腿长,两步就追平了,边跟他并排走着,边聊天:“校园里变化很大,跟原先完全不一样了,你还是那个办公室吗?”

这时候他才知道少年夫妻的好处。

郭如柏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总也开不了口。他不答应见霍麒,甚至临阵脱逃,并不是他狠心,而是他知道,见到了就舍不得推开了,这是他儿子啊。就像现在这样,明知道担心这个问题,担心林润之会闹腾,可他问不出口。

姜大伟就跟她道了谢,他真是没想到,离婚的时候雄心万丈要过好日子给于静看,可才一年就过得鸡飞狗跳闹出刑事案,还让于静帮忙料理。真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偏偏他就是信于静。

难道要跟霍麒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吗?

于静来是帮着处理这一堆乱事儿的,她可不拿主意,查就查吧。她便点点头:“那好,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来的口风都挺紧,不会往外漏什么,记者那边我也都应付过去发了红包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见了,他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在意地说道:“让他们查!”

所有的狠心,只能在未见的时候有用。

没想到,居然听到这样一场戏,他知道自己岁数大了,郭聘婷愿意跟他肯定是有钱的原因在,可总要有些感情吧。可听听郭聘婷说的什么?熬死他?这是等着他死分他的家产再找小鲜肉呢,他怎么可能忍?

所以,气氛就又诡异又和谐了。霍麒问,他就回答:“不是了,那座老楼不是二十年代的建筑吗?现在整旧如新,连着旁边的两栋楼都改成了图书馆了,我们办公室在新楼,就是前面那座。”他指了指一座新建筑,霍麒来这里无数次从楼下走过,都没注意。

姜大伟就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郭玉婷发来的定位,真的在他家门口,只能接了电话。

霍麒点点头:“听说是教授了,干得不错啊,我走的时候还是讲师呢。”

郭玉婷昨天打他电话的时候,他就直接挂掉了。结果今天她又打过来,自己不接,便发了信息来,说她拿着硫酸去他们家了,他要是不听,后果可没法预料,就算警察来,她该干的也干完了。

郭如柏就顿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你不在,我一个人单身也没什么事干,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了。当初带你的时候终究要分心,不那么全心全意,结果无心插柳吧。”

只是这事儿,他不愿意压住!

霍麒猜想也差不多,郭月明比姜晏维就大两岁,今年二十一岁整,比他小十岁,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后十年才有了郭月明,可见他爸单身了好几年,恐怕走过来不容易。

姜大伟压根不想家丑外扬,实在是因为他这一年就天天当别人笑柄了。他那么喜欢现在住的房子,最近却在装修新房,因为他觉得丢人得住不下去了。都是朋友,以后怎么都遇得上,总比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强。

他挺善解人意地说:“这么工作,是为了不想我吧,”这事儿提起来终究难受,郭如柏就叹了一声,没法再说什么。霍麒也不是为了让他伤心来的,接着跟着说,“爸,我也很想你。”

姜大伟说完,于静就往急救室那边瞥了一眼,姐妹俩都进去很长时间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就冲着姜大伟说:“警察那边你到底怎么个想法?闹开吗?”

郭如柏就立定了。

姜大伟说着眉头都皱起来,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显然对这对姐妹厌恶至极,于静看在眼里,虽然顾忌着最起码的礼貌脸上没露出来,但心里是有点痛快的,这也是她愿意来帮忙的重要原因——哪个原配不想看这出戏啊?于静是理智但不是圣人,她可同情不起来。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学校的广场上,五月是秦城最好的天气,天高云淡,空气里都漫着花香,因为下了课到了午休时间,四周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他们父子两人站在这里对望着。

硫酸瓶被来回争夺,最后泼了出来,两个人都吓坏了,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最终谁也没落下,都伤到了脸。当然,溅出来的液体不算多,伤得并不是很重。

在这样亮堂的地方,霍麒能看到郭如柏脸上皱纹形成的沟壑、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他眼眶里含着的泪水。他应该是矛盾的,为难的:“你妈……”他终究还是没能按着自己的想法畅快地跟儿子吃顿饭,反而顾忌霍麒是否为难。

郭玉婷和郭聘婷两个人确实都伤到了。

霍麒抬手替他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小时候他需要蹿上背才能够到的地方,现在竟然那么矮了,他都不费力。他说:“爸,我都处理好了。你想认我就可以认我,你不想认我也没有关系,你不用顾虑我妈或者霍家,他们管不到我了。一切只看你的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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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如柏显然不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霍家曾经强大到毫不讲理地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的表情有点惊讶又很快被喜悦代替,这个老人终究不是张狂的人,他的手终于抬了起来,拍上了霍麒的肩膀:“跟爸爸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