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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霍麒并不想谈林家,毕竟林峦死了,可霍青林还活着,他打断了他妈:“脊椎还能治吗?”

林润之说:“青林中午醒了。他自己说的,他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醒来就在悬崖底下了,这是有人故意的。你说林家……”

一提这个,林润之更烦心:“不行,粉碎性的,恐怕要瘫了。”她叹道,“你说好好的一个人,三十六岁就瘫了,他怎么受得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闹,原先那么威风的人,现在只能摔摔杯子了,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些细节?”

林润之的感慨还有很多,林林总总地说,但霍麒也能听出来,霍家三房不行了。路路在宋家人那里要不回来,霍青林不是断腿而是瘫痪,需要卧床的那种,完好的就剩下了两公婆。当然,现在两口子不算老,又有公司在手,日子比很多人好过得多。可以后呢?

霍麒甚至能想到,他们找不到证据的,俞岳肯定不是帮凶,但这群人里肯定有帮凶,人家恐怕从霍青林出看守所后就一直在策划,如今才实行。

往后二十年的日子就是,霍环宇要不独立支撑公司,要不就把他一辈子的心血交给其他两房的子弟——这可跟当初让霍麒接手不一样,那时候霍青林强大,霍麒不过是个代管者,其实产业说到底还是霍青林的,可如今霍青林这副模样,产业给别人就是给别人了,充其量给霍青林做个基金维持生活,还能有他什么事?

霍麒其实早就想到林家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他也知道,他们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这个以牙还牙还让人哑巴吃黄连的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当年你不是让林峦摔到悬崖下没人救吗?你不是说不是你自己做的所以不判刑吗?那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当然,交出公司就是时间问题,等他们真老了,都不能享受正常的儿孙绕膝的生活,别说有钱有势,霍环宇跟霍振宇他们是亲兄弟还能顾及,可霍青林和青杭、青海隔着一层呢。豪门大族一房落败,他们需要面对的是越来越边缘的地位,在霍家永远消失的话语权,以及一个三十多岁的瘫在床上的儿子。

她应该是吓坏了,并不仅仅是因为霍青林,八成也是害怕报复:“林家是怎么做到的?你说那个俞岳是不是他们故意叫回来的?不是因为他,青林也不会去。酒店里的监控也是改过的,青林门口的摄像头都被切到了别的线上,压根没录上,这可是五星级的酒店。”

当然,这还是霍环宇身体健康活得长久的时候,如果霍环宇比林润之早逝呢?

“我们立刻就找,两天后才在山底下找到青林。霍麒,这是林家的报应吧?我一听就觉得是,虽然没有证据。当初林峦不也是失踪了好几天才找到的吗?当初林峦不也是掉入深谷重伤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说林家还会怎么做?”

霍麒知道,他妈肯定是想到了这么多,才有这些担心。当然,这些话她对霍家人说不出口,只能发泄在他这个亲儿子身上了,而且霍麒知道,日后他妈的各种电话会多起来,她会变成个慈母,因为,需要留条后路了。

“他们问了前台青林没退房也没走,就觉得他喝多了所以睡得久,也不好叫他就等着他。可等到了中午就觉得不对劲了,怕他出事就让前台拿了钥匙去开门,结果发现屋子里没人。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打他手机,手机开始开着,没人接,打了会儿就关机了。他们又查了监控,也没发现他出门,还是不放心,可也没法联系到家里。最终绕了个圈,打到了他们的校友那边,这个人给家里打了电话,发现青林压根没回家。

林润之显然并不会一蹴而就,她说完了又叮嘱了霍麒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终究是你亲妈,最近没事别来京城了,这么大的事,你叔叔心里不爽,省得拿你撒气。”

林润之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而且有些是霍青林醒了说的,有些是霍青林不好说她猜测的,她有些后怕地跟霍麒说:“那群人和那个俞岳说,他们都喝了不少,哪里也没去,就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尤其是青林,他喝得最多,别人又扶不住他,就叫了两个服务生把他送过去的。一群人都跟着瞧着他躺下了,指挥着伺候好才走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来了,就青林没到。

她说完就挂了,完美印证了霍麒的猜想,霍麒将手机放在一边,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俞岳如今已经是一所大学的教授,说话温文尔雅,颇有风度,让霍青林似乎又回到了高中。而且,他有一点说得对,就算他落魄了,霍家这两个字也不是这群人一辈子能达到的高度,他们还是捧着他。见着好友又心情愉快,那天晚上他就喝多了。

他妈恐怕压根就没把他那天的话当真,她八成以为那不过是他的一次发泄,可他是真当真的。

他原本不想去,可终究按捺不住,再说这个圈子离着他的圈子还是差远了,就算他现在失势,过去照样是碾压,人憋屈久了,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一瞧俞岳,霍青林就觉得没白来。

铃声一响,姜晏维面前的卷子和答题卡终于被收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坐在那儿长长地呼出了口气,来了句:“天哪,结束了。”

他俩高中关系就不一般,俞岳是霍青林难得的跨阶级的好朋友。霍青林真是没想到,俞岳会回来。

这会儿大家还都处于终于考完了的蒙圈状态中,还没人说话呢,他这一声彻底将一群人唤醒了,屋子里顿时“嗡嗡嗡”响起来。甭管认识不认识,考得好坏,这时候都一句话——结束了。

可俞岳不一样,家庭条件挺普通的,就是学习开挂那一类,绝对学霸吧。高考过后就拿了全额奖学金去国外读书,这都十八年没回来了。

周晓文连书包都懒得收拾,将身份证和准考证塞在口袋里,就过来找姜晏维:“晚上你干什么?咱们通宵庆祝吧。我包个酒吧叫上全班同学怎么样?”

然后就到了六月初,他在家里自己都窝得受不了,高中时相处得不错的同学俞岳从国外回来了,正巧他们高中毕业十八年,就问他有空吗,一起聚会。要是别人问,他八成就不去了。

姜晏维将他的东西一件件地小心往回收,周晓文瞧着就不爽,冲他说:“都考完了,不要了、不要了。”

打个电话口头威胁这种事,霍青林这样的人是不会干的,那只会显得自己外强中干惹人笑话而已。霍麒记仇,霍青林也记仇,他还准备日后报复呢。

姜晏维才不干:“那怎么行?都是我霍叔叔给我买的呢!丢了你,我也不能丢这些啊。”

所以这些筹谋都变成了无用功,他甚至找霍麒的麻烦都不可能,虽然他现在看着后续发力也认为霍麒没那么大的本事调动费家和林家,但也觉得霍麒肯定是知道什么参与了什么,只是,最可悲的是,他有人的时候没精力,人陷于官司当中,如今他有精力了,可不是过去的霍三少霍青林了,现在,他没人。

嘿,这把周晓文给气得哟:“我还不如你霍叔叔买的书包是不是?”

他爸挺失望的,可也没说什么,毕竟就这一个儿子,虽然他办错事,可终究是疼的,由着他去了。霍青林忙的事挺多,应该在自己疏通关系,可不说大家也知道,他手里没剩下些什么了。本就是人走茶凉,更何况他有林家、费家、宋家这样的仇敌,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再跟他多联系。

姜晏维这时候气人得很,使劲点点头。

他当然拒绝了。

周晓文给他脑袋一巴掌,反正也不考试了,也不怕打傻了:“你别过分啊,你到底来不来?”

他努力了那么久,也成功了,结果现在摔下来了,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跟着他爸屁股后面干,那还不如不努力呢。起码没得到过就不会多想,就会甘于现状。

姜晏维就很遗憾地嘚瑟:“肯定不行,霍叔叔和我妈也要给我庆祝呢。”

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努力,为什么要脱颖而出,不就是因为他爸爸在霍家没有话语权吗?

这种事周晓文真不能打扰,只能说一句:“那过两天见。”

四月下旬出来的,他在家憋了整整一个月,到了六月初,工作工作没着落,孩子孩子要不回来,他爸甚至有一次试探问他:“要不你跟我去公司?”

他俩收拾完了就出了门,周晓文家的车也在外面等着了,周晓文冲姜晏维挥挥手,忍不住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偏偏他还不能乱发脾气,毕竟江一然和费远的事都因他而起,虽然杀人的不是他,可终究根在他身上。更何况林家虎视眈眈,他也清楚,林家不会放过他的,更不敢脱离家族庇护,所以忍得跟鹌鹑差不多。

姜晏维上了车,霍麒想跟姜晏维讨论去哪儿的事儿,结果姜晏维就凑了过来:“你不高兴啊。”霍麒挺惊讶的,他听了霍青林的事儿的确觉得烦。姜晏维也不用他问就说,“眉头都是皱的,出什么事儿了?”

霍青林那个郁闷,就别提了。

霍麒不想跟他说霍家的事儿,就搪塞了过去:“晚上想吃什么?”

霍青林自从从看守所回来后,就一直谋求新的发展,而且霍青杭和霍青海都有新发展了,结果去问老爷子,老爷子只会说“等等、等等,不是时候”。

姜晏维搞氛围是一把好手,立刻就皱眉难以置信地问:“啊,你还没想好啊?”

这事儿其实得从两天前说起。

霍麒自然不会这样,回答他:“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吭声,林润之接着说:“青林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刚救上来,人倒是活着,可脊椎摔坏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好好的人怎么能摔下去呢?你说这是不是林家干的?我和你叔叔该怎么办?”

姜晏维无比期盼,什么海边别墅啊,森林小屋、游乐场、摩天轮之类的统统想了一遍,然后发现这路怎么越瞧越熟悉啊,这不就是回霍麒别墅的路吗?

霍麒的眉毛挑了挑,宋雪桥都“执行”了,霍家还能出什么事?老爷子不行了还是霍青林遭报应了?也就这两个了。

他直接坐起来,再次确认了一番后说:“咱们要先回去拿东西吗?”

果不其然,林润之的声音有点惊慌:“霍麒,出事了!”

霍麒笑了笑不吭声,姜晏维问得急了,霍麒就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他直接上了车,在密闭的空间里,接了电话。

姜晏维心思都被调动起来了,难不成要在家里开聚会庆祝?也不是不行,就是没多好玩。

没想到,她这会儿居然主动打过来了,恐怕是有大事。

很快,车子就到了别墅。

上次回京城说开后,虽然在老宅他妈照旧波澜不惊地摆出了母慈子孝的模样,不过两个人真是再没联系。他了解他妈的性子,在霍家人面前是最要面子的,她不可能表现出他们母子离心的真相。但他妈内心里又是极其高傲的人,私下里自然也不会理他了。

姜晏维来这里的时候是冬天,外面的花园十分萧瑟,看起来光秃秃的,等着天转暖了,他就忙起来,好像得有两三个月没到这边来了,都是霍麒去找他。

霍麒低头一瞧,竟是他妈林润之打过来的,他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如今正好是六月初,一年中算是花园里顶漂亮的时候,姜晏维一进来就迷住了,他真没想到,霍麒的花园竟是用的花墙。所有的围墙都开满了鲜花,从一干不是用冬青隔离就是木栅栏的别墅中转进来,简直别有洞天。

他一个人站了会儿,手机就响了。

“原先就这样吗?”姜晏维问。

幸好这会儿才六月初,又是过了中午最热的点,站在车旁的树荫下并不熬人。旁边也有不少人等着,大概因为无聊,男人心大的凑牌局,女人则在一起聊聊育儿经。不过霍麒这模样一瞧就不是当爹的,再说这长相也不接地气,所以没人跟他套近乎。

霍麒边开车边回答他:“今年专门修过,往年没这么好。”

这种时候,霍麒其实就可以办自己的事儿了,毕竟考试两个小时,等着也没用。可他昨天就试过,不行,牵肠挂肚的,精神都集中不了,还不如守在这里,第一时间接人。

姜晏维就很喜欢:“可真漂亮。”

霍麒那种送孩子上战场的感觉又泛滥了,这种感觉都第四次了。他也坐不住,下了车往大门口看,瞧见姜晏维跑到一半就被周晓文拦下来了。这俩孩子可真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不说,连考场都是同一个,两个人结伴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挤进了人群不见了。

等着进去了,才发现花园里也很漂亮,后面居然还修了个泳池出来,这是原先没有的,霍麒停车跟他解释:“里面最近大动工了一次,你进去看看喜欢吗?”

姜晏维这才放心了,眼见着那边大门开了,可以进场了,就连忙抓起书包,扭头叮嘱他说:“等我哦。”然后开车门一溜烟就跑过去了。

姜晏维突然有种感觉,这可不是没有创意,他霍叔叔好像要送给他一个大得不得了的礼物。

2

他带着一种好奇又不安的心情,慢慢地推开了门。

霍麒简直拿他没办法:“放心吧,不会让感受到冷落的。”

里面全都改了。原本是清冷的北欧风,因为是霍麒一个人居住,所以更多的注重他个人的使用感。而现在,则变得温馨浪漫起来,整体设计变成了暖色调,夹杂着各种颜色的大胆搭配,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春天里的阳光下站着,温暖而又清爽。

姜晏维说着还一脸担心。

霍麒站在他身后说:“这个房子是我自己设计的,往前再看看。”

等着到了八号的中午,吃完饭霍麒送姜晏维去考场,路上他就按捺不住了,问霍麒:“那个晚上咱们怎么过?我上届的学长说,最后一门考完家里都没人了,都出去庆祝去了,冷锅冷灶的连吃的都没有。”

霍麒推着他走出了门厅,向里面更进一步,然后……里面居然是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高考一共两天四科,一旦开始时间就过得飞快,反正于静觉得,都挺好的,姜晏维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周晓文他妈打电话来说周晓文好像发挥不太正常的时候,她还是挺放心的。

姜晏维扭头想问怎么不开灯啊,这会儿突然有人叫了声:“维维!”姜晏维往前一看,眼前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姜晏维就瞧见了等在里面的是他的妈妈、刚刚告别了的周晓文、之前去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芳芳。

姜晏维这才安心点,再确认一次:“那可说好了,考不好也不准毁约。”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破开,“啪”的一声一个条幅在他面前降落,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恭喜高考结束!”

霍麒瞧着就心疼:“考不好就考不好吧,我养着你。”

3

姜晏维就一句话:“你在我安心啊。你是我的定海神针,只要你在,我就不紧张了。你不知道,我真挺怕考不好的。”他显然压力挺大的,说话都蔫了,“你说,你和我妈那么费心,我要是考不好怎么办啊?”这又回到了梦见自己考零分的时候了。不是没自信,是太在意,所以害怕辜负家人的希望。

高考结束是什么样?

屋子里姜晏维已经乐呆了,忙忙活活地给霍麒找牙刷毛巾,霍麒瞧着他那么高兴也乐,问他:“天天见怎么乐成这样?”

对于普通的高三学子来说,八成是一种解脱,有一种无论成绩如何,都要狂欢一下的冲动。而对于姜晏维来说,在这种情感之下,他还有种自己赢了自己的感觉。

等门关上了,于静才摇摇头,略微觉得有点不爽。

他做到了,不因为姜大伟的出轨、郭聘婷的出现、姜宴超的出生而自暴自弃,不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不为了他们放弃自己。

姜晏维兴奋得不得了,上来先过去亲了一口于静,大力拍马屁:“妈妈,你最好了。”然后扯着霍麒就往自己的小屋走,“来来来,我给你找枕头。”

这一年,他没有受到他们的干扰,他每一分每一刻都在努力,他对得起自己的青春,也对得起所有为他付出的人。

霍麒还算矜持,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看着他。”

不知道怎么的,姜晏维眼睛有点湿润,他知道十八岁的男人不该哭了,可这一刻,他真的想好好地哭一场。

于静上下打量了一眼姜晏维,那孩子现在浑身上下就写满了“紧张”两个大字,显然是想让霍麒陪着的,彻底没她当妈的什么事儿,那叫一个难过,这养孩子怎么也能生出鸡飞蛋打的惆怅来?最后,于静只能叹口气,说了句:“成了,霍麒你要没事留下陪他吧。我怕他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还是霍麒了解他,将他揽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霍麒穿鞋,他看着;霍麒开门,他跟着;霍麒去摁电梯按钮,他在后面紧随着。

后来,大概是想活跃气氛,周晓文闹腾起来,张芳芳讲起了出门在外这一个月的经历,他们的聚会也就热闹起来了。

书是不用看了,卷子也不用做了,文具、考试证、身份证都检查好了,他妈还做了顿大餐晚上慰劳加鼓励他,不过吃完了霍麒该走的时候他就依依不舍了。

第二天一早,姜晏维是被周晓文吵醒的,看看表都已经十一点了。

对于姜晏维来说,白天在学校的时间才叫白驹过隙,晚上回家也是点灯熬蜡,跟霍叔叔的每次相聚都短暂得好像一秒钟就飞过去了。在追猫赶狗的梦里,就到了高考的前一天。

姜晏维这才想起来,他约了周晓文去学校估分呢。他不好意思揉揉头,问:“你对了吗?”周晓文摇头:“没呢,这不是有点心里没底,你知道我这段日子不算百分百投入,总是害怕不行,秦城大学也不是好考的。”

你不招它们,它们为什么都追你?

的确,秦城大学在全国也有名,而且这边是出名的分数高,考生竞争激烈,真挺难的。

霍麒哭笑不得。

姜晏维点点头,翻着答案说:“有估分出来的吗?”

另外就是些杂七杂八的,譬如梦见楼下金毛追了他一晚上,楼下泰迪追了他一晚上,楼下拉布拉多追了他一晚上,楼下的松狮——哦那家伙跑得慢,跟了他一晚上。

周晓文就说:“咱班第一女状元估出来了,说是预测700分以上,太厉害了。一共才750分,也不知道人家脑袋怎么长的。”

不过聊的内容就乱七八糟了,现在晚上霍麒接他放学,可以一起聊天吃饭,夜里那个电话就取消了。所以早上的内容多是昨天姜晏维想说忘了的,还有就是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到考了零分霍麒嫌弃他了之类的是经常有的。

姜晏维一听也皱眉,认真开始翻答案了。那边周晓文见此,也安静下来,拿了支笔在一旁忙活。

到了五月中旬后,对于姜晏维来说,时间就过得越来越快了。早上一睁眼耳朵边已经响起了定好时的英文,刷着牙跟霍麒再聊两句——这是霍麒主动要求的,姜晏维对此特别认真,这可是他霍叔叔主动想他的凭证,他每天都可准时呢。

这个时候就是靠回忆取胜,霍麒原本上来送水果,瞧着也没推门进来又退出去了。

父子俩吃了饭,聊得就差不多了,郭如柏就让霍麒去家里坐坐。霍麒身上也没带礼物,再说这事儿有点突然,就又商量了时间下次过去。寻思他爸回去说说,蔡慧她们母女也有个准备才好。郭如柏一听觉得也是,父子俩这才散了。

等会儿,就瞧见两个人下来了,倒都是表情不错,看样子有好事。果不其然,姜晏维都不用问,大声跟他说:“叔叔,我估了703分,你等我录取通知书吧。我先送晓文。”

郭如柏聊到姜晏维表情可是太生动了,点点头说:“活泼点好。”

霍麒一听也放了心,连忙给于静打了个电话,算是大家都高兴高兴。

霍麒没想到居然还聊到了姜晏维,他笑着说:“维维挺可爱的,学习好又懂事。”

这边姜晏维乐滋滋地将估了660分的周晓文送出了门。

郭如柏一听这个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那次打架。你蔡阿姨那时候在图书馆做管理员,打架的时候就在现场,等着人群散了,她主动提出来要送我去医院的。我原本不想麻烦人家,结果身体是真吃不消,差点倒地,还是被人家搀扶过去的,从那儿就认识了。开始也没谈,我没那个心情和想法,她也没提过这事儿,就是偶尔给我送份饺子之类的,后来又过了三四年,才在一起的,水到渠成吧。不是很漂亮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普通人一个,很贤惠很温婉。你还有个妹妹叫月明,月是故乡明啊,我希望你思乡,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你跟维维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她,维维从小跟她打到大的。”

估分不错,姜晏维就等着出成绩报志愿了。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最起码要做的就三件。一是去见见他爸,虽然闹得不愉快,抚养权也不归他爸了,可高考是大事儿,肯定要知会一声的。

他连忙换了话题:“你怎么认识蔡阿姨的?我听维维说,你们过得很好。”

二是郭如柏那边知道姜晏维考完了,说要替他庆祝庆祝,姜晏维和霍麒就跟一家人一样,自然不会不同意。而且他藏着私心,要帮霍麒跟郭家人好好相处呢。

霍麒怕他爸追问既然过得好怎么会一直找他之类的问题。事实上这问题也经不住问,如果真的过得好,他的确会找爸爸,但是可能不那么急迫了,更何况,他妈不会去威胁他爸不让他们相认。

最后还要去见见姥姥、姥爷。不过这事儿他妈说听她安排,姜晏维也就不急了。

这毕竟是父子相认的关键问题,霍麒也是避重就轻,交代了所有可去掉了那些感受,那些削足适履血淋淋的日子、那些卧薪尝胆一定要成功的日子,霍家有钱有势,生活上毕竟亏不了他,听起来也还好。

姜晏维没想到的是,一提出见姜大伟去,霍麒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挺奇怪的:“怎么了?我知道我爸不同意,现在都这样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还是要跟他说一声。”

郭如柏就很欣慰地看着他:“是很好,我都没想过还有这一天。你在那儿怎么样?”

霍麒瞧他是真想去,没办法,只能跟他把实话说了:“你爸最近过得不怎么好。”

霍麒心里跟着疼,瞧着他爸脸上的表情也不好,也不忍心:“过去了,爸爸,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我什么都很好,没有长歪,学习也很好,现在事业也很成功,都是靠我一个人拼过来的,你放心好了。”

姜晏维一听就想当然了:“有郭聘婷和郭玉婷姐妹俩,他能好过才怪呢。我知道。”

要是原先,郭如柏是不会说的,可现在霍麒问,他就简单地说了说。有多少的不眠夜,有多少的思儿苦,有多少的闲话委屈不甘落魄难受,谁听不出来?

霍麒心想你哪里知道有多夸张呢。不过,姜大伟终究是姜晏维的亲爸爸,这事儿当初瞒着是因为害怕姜晏维分神,耽误他高考。如今高考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从那以后,人们才知道,郭如柏不是没脾气,是不能惹到他的底线。再说学校里终究有其他事情发生,这事儿也就渐渐过去了。

霍麒就实话实说了:“你爸离婚了。”

到了最后,对方都害怕了,跟他求饶。他就带着一脸的血让人家道歉,让人家收回郭向北不是他儿子的话,那人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大声地道歉还申明了。

姜大伟的确是离婚了。

他爬起来九次!

郭玉婷和郭聘婷相互不松口,结果就是谁也没逃掉,两个人出院后都进了看守所,现在案子都判了,郭聘婷四年,郭玉婷三年,两个人都已经进去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为这事儿抗争,是拼了命的,他一个老师又不锻炼,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再说林润之走后他又不管不顾地工作,身体也不行,压根打不过人家。可他有耐性不服输,你把我揍趴下了,我就再站起来打你,你但凡没把我打晕了,我就跟你耗到底了。

如今姜大伟又成了单身汉,不过并不松快,姜宴超实在是太小了,原本就需要费心,更何况,这半年过去,姜宴超的癫痫又发作了一次,姜大伟需要操心更多了,听说最近都在医院里呢。

郭如柏就是在这样的闲言碎语中走过来的,他那时候连家都不愿意回,直接搬到了办公室去住,每天除了上课就是钻研,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别人指指点点看他,他就当不知道;别人明里暗里笑话他,他原本当听不见的,可有个人太过分,居然说霍麒不是他儿子,郭如柏就跟那人打了一架。

霍麒就说:“过得不太好,我前两天见过他一次,苍老了不少不说,也挺没精神的。”

“你不知道,他俩可过分呢,听说在宾馆里亲嘴让人看见了,你说离了再亲啊,老郭一头绿帽子。”

姜晏维哪里想到不过一个学期,他爸那边就出了那么大的变故!相互泼硫酸,这还是一般人家的闺女吗?多狠毒的心啊,就算关系不好,那也是亲姐妹啊,怎么下得去手?就算是他,那么讨厌姜宴超,听说姜宴超得了癫痫,还是挺难过的。

“对了,孩子也带走了啊,还是亏,你说这平白无故的就妻离子散了,还成了个二婚,怎么过啊?”

姜晏维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这是何苦呢。算了,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倒什么霉,那么漂亮的人老郭原本就配不上,这是便宜他了,过了五六年不说,还留下个儿子。否则,就郭如柏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吗?”

霍麒也不拦着姜晏维跟他爸爸见面,这是他亲爸爸,就算不爱了,也有血缘关系在,不可能割断的。他还问了句:“我陪你去吧。”

可后来离婚了,这些话自然又冒了出来,最多的就是:“人家那时候不是挑,是等着那位大少爷呢。结果等得时间长了,没办法,这才嫁人的,否则怎么看得上老郭?”

姜晏维却拒绝了:“不用,我猜他看你不顺眼。”

他那时候挺欣喜的,再书呆子也知道喜欢漂亮人,何况林润之不是一般漂亮,他俩迅速结婚生子。纵然林润之好强不管家,他也还是挺幸福的。

姜晏维去之前先打了个电话,姜大伟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挺高兴的,想了想说派车接他去,如今姜大伟不在旧别墅住了,怕他不好找。

原本没人觉得行,他也觉得不合适,但介绍人王大姐说:“谁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说不定就看上你了呢。”郭如柏其实算是被赶鸭子上架,结果就真成了。那时候多少人都酸他酸出了新高度,觉得他是一点都不配,郭如柏都没当回事。

霍麒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周晓文也没听说,大概是姜大伟自己搬家没告诉别人。

当时林润之大学一毕业到出版社,那几乎就是仙女落凡尘,整个秦城文化系统都轰动了。人人都知道出版社来了个天仙。那时候多少条件好的人找人介绍,林润之却一个都没看上。她挑了整整五年,秦城能数得上的小伙子都没看上,才轮到了郭如柏。

姜晏维就等了等,接他的还是他爸的老司机老王,瞧见他挺亲切的,叫了他一声维维。车子很快就往市中心开去,在市中心医院旁边的一个公寓楼盘下面停下了,老王说:“2802,你上去就是了,最近一直住在这边了。这不是离着医院近嘛!”

郭如柏是为人和善,可一来这种事谁不愿意八卦?美女,豪门,绿帽子上头,几乎没有不被吸引的,背后指指点点的多;二来他娶了林润之这事儿,原本就让人嫉妒,如今他俩要分,自然不少人看热闹。

姜晏维就点点头,的确,这地方和医院就隔了一条街,连车都不用开,看样子是因为姜宴超的病情。

人人都知道大美人林润之的前男友找来了,不是他这样的穷教书的,是个有权有势的。

他很快坐电梯上了楼,一摁门铃门就开了,露出了站在门后的他爸。虽然霍麒跟他说了很多次他爸真的变老了,可此时亲眼看到,姜晏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爸这哪里是普通的苍老?这简直就一下子变得跟爷爷辈一样了。

“一个人过呗。”郭如柏的日子并不好过,离婚闹得太大了,霍环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林润之也铁了心不跟他过了。两个人几乎明目张胆地出双入对,那时候城市才多大啊,而且都是文化圈的,很快不仅是林润之所在的出版社尽人皆知,他们学校不少人也都听说了还看见了。

头发都花白了,也没染色。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不笑还好,这会儿冲着他笑,皱纹简直太多了。

郭如柏的话就没那么少了。

姜晏维忍不住说:“爸,你怎么这么老?你最近很累吧。”

因为这些小小的相互关心的细节,父子俩显然比刚才好说话多了。等着上了满桌子菜,霍麒就给他爸倒了酒,这酒醉人也能让人放开,霍麒主动问他:“爸,我走了后你怎么过的?”

姜大伟的确累,可他没脸跟孩子说,毕竟选择出轨的是他,出轨后被发现选择离婚的也是他,姜晏维跟郭聘婷闹矛盾选择和稀泥的是他,姜晏维受不了搬到霍麒那儿住,默认的还是他。

霍麒就笑了:“怎么忘得了?”那时候物资匮乏,好不容易买二斤肉,他爸哪里舍得吃?一般一天二两全都给他做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做那么一小盘红烧肉,他爸吃得那叫一个香,他都记得呢。

一切都是他选择的,当然这里面的确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他的意愿,他犯了错,对不起孩子,有什么脸去诉苦呢?

果不其然,这点小细节就足够让郭如柏激动了:“你还记得呢。”

姜大伟避重就轻:“没事,到岁数了,都这样。”

霍麒就看了一眼递过来的点菜单,几乎是他小时候能多吃两口的菜了,五岁后,就算过生日,跟家里人在一起吃饭时,都没这么按着他心意来的菜单了,他不感动才怪!他点点头:“成,再加一个红烧肉。”这是郭如柏的最爱,他还记得呢。

他给姜晏维倒了一杯果汁,然后才问:“考得怎么样?”

等着霍麒忙活完,郭如柏就跟他说:“你瞧瞧你都喜欢吗?不喜欢再换。”

姜晏维这时候才回归正题,跟他说:“哦,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的,高考估分大概是703分,差不了多少,我会报京大医学院,还是要当医生。”

而霍家在京城生活惯了,口味一向比较重,他刚开始去的时候不习惯,其实这些年也都改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爸还记得呢。

姜大伟听了脸上终究有了不同,一种不太赞成的表情:“还是要学医啊?维维,爸爸你也看到了,很老了,可能干不动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替我,公司不能没有人继承啊。”

郭如柏是个仔细性子,一个个问着菜色和口味点着菜,霍麒一边听着一边跟旁边人学,替他俩涮杯子和盘子。然后就听见一耳朵熟悉的菜名,他从小不爱吃辣,但也不是全然清淡,喜欢吃糖醋口的,鱼香肉丝、锅包肉、菠萝肉之类的是最爱,不过因为怕对牙齿不好,所以都控制。

姜晏维沉默,可这事儿终究不是避而不谈就成的,他就说:“爸,我不喜欢。”

地方不大,收拾得倒挺干净,还挺安静的,这会儿早没包间了,他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了。就是霍麒实在是太招人眼,一进来不少人都看他。

姜大伟就劝他:“你别因为爸爸的问题而放弃,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财产。”

怎么可能去食堂啊?那地方人山人海的,说话都得大点声,能聊什么?郭如柏绞尽脑汁好半天,终于想到了后面小吃街上有家饭店,他们聚餐的时候去过,就带着霍麒去那儿。

姜晏维就说:“不是,是真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当医生,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另外,如果那个猴子也不行的话,就请职业经理人吧,爸你也别太累了。”

霍麒虽然不爱交际,可终究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见得多,看人也看得准,自然瞧出了他爸的窘迫。他来认爹又不是来吃饭的,当即就说:“你在哪儿吃我跟着就行了。要不食堂?”

姜大伟点点头,终究没有像原先那样坚持:“好吧,你要想反悔,随时都可以。”

老爷子挺茫然地愣了愣,觉得太羞愧了。他没办法,只能跟霍麒说:“你平时在哪里吃,我请你去那里吃吧。”

这已经不错了,姜晏维并没有奢望什么,他点点头:“好。”

带着霍麒往校门口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

离开的时候,一出门姜晏维正好看见保姆抱着姜宴超出电梯口,两边人马正好碰头。此时的姜宴超已经比刚抱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起码不是那种小得不敢抱的样子。看起来白胖白胖的,天真无邪,除了眼睛有点呆愣外,看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二十多年后第一次跟儿子一起吃饭,郭如柏倒是真想请顿好的。可问题是,他这些年都是家里、教室、办公室三点一线,就算偶尔蔡慧加班不做饭,两人也在食堂解决吃饭问题,好饭店的门往哪里开,他都不知道。

姜晏维终究不是什么坏人,扭头对他爸说:“你好好养着他吧,不用多想我的事,我一定会过好的。你……”他最终劝了一句,“再婚慎重吧。这孩子可不像我,我还能哭能闹,他什么都不会。”

郭如柏不是富裕的人,当然有钱的教授很多,可他是个一心做学问的人,收入只有工资、奖金和偶尔的稿费。他的现任妻子蔡慧在大学当普通行政人员,工资更低。老两口要养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要维持日常生活,还要时不时满足郭如柏购书的需求,日子过得自然不宽裕。

他说完就走了,却没瞧见姜大伟呆呆地站在电梯口许久,一直到姜宴超“哦哦哦”地又哭了,他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回屋去了。

那顿饭吃得回忆满满。

后悔药,哪里都没有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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