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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苦乐相寻昼夜间

“小姐。”霞儿微呼出声:“您怎么出来了?”

她一身暗蓝色凹花织锦裥裙,斜一枝白木兰恣意于裙面上,刺绣精美,与斜挽的堕马髻上那支碧玉木兰簪呼应,衬得人清洁无双。

凌雪薇笑笑:“见你半晌未归,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不想见你在这里为难别人。”

沈羲遥只觉得浑身一个冷战,眉紧皱起来......

霞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笑了,没再理会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余光却已看到窗边的沈羲遥,脸一红,飞身跑进了客栈中。

那位客人,分明就是那夜的为首大哥。而他抬头之际,也看见了坐在窗前的沈羲遥,一道精光一闪,更多的目光,却分明落在了另一边回廊栏杆内的女子身上。

“这位大哥,丫头年幼,请您不要在意。”凌雪薇冲着下面那个为首大哥轻声道,略福了身子,转身而去。

沈羲遥一愣,底下的人也抬起头来。

而那为首大哥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先前栏杆上的佳人。他已认出她就是画上之人,却不想那画连本人的万分之一都没有描绘出来。心中突然又一沉,这样的女子,若论起要被加害,自己都是于心不忍的。

“霞儿,别人已经道了歉,也并非有意,罢了。”

沈羲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与为首大哥相接,彼此都已认出对方,带了冷冷的寒意。而沈羲遥心中其实更为惊惧,毕竟若他在暗处还好,现已曝露,之后难免难以行事。

沈羲遥觉得那客人的声音熟悉至极,正在苦想,就在他即将想出之际,只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悦耳动听。

那为首大哥收回目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其实内心已在挣扎。眼看时辰将近,也回身走进了客栈之中。

“这......”店小二与那客人都为难起来。

沈羲遥找来为自己医治的郎中,开门见山便请他帮忙。

“不行,这马伤了可怎么好呢?”霞儿依旧是不依不饶。

“何郎中,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您务必答应。”

“姑娘,是我不好。”那位客人盯着霞儿,连连道歉。

“公子请讲。”何郎中对沈羲遥匆匆找自己前来有些不解,但也被他此时认真而严肃的神情震慑。这样的男子,便是要自己去做歹事,恐怕自己也难以拒绝的吧。

那小二尴尬地笑着,方才与这位客人相谈甚欢,他们都喜爱良驹,颇有恨晚之意,便允了这客人为马儿刷洗的请求,却不想被这姑娘看到,十分生气。

“今夜我有要事需办理,可如今腿脚稍有不便。还请何郎中给我个急方。哪怕从此废了这只脚,今夜我也要自己行动如常。”沈羲遥盯着何郎中的眼睛,郑重道。

“是我家公子的马。“霞儿的声音稍小了下去,脸色也变了变,说着指着那男子的手:“这马刷粗糙,不该是给未成年的马儿刷洗用的。这样会伤到它的。”说着夺下那马刷,跺了跺脚看着一旁的小二:“你也是,怎么能让其他人碰呢。”

“这......”何郎中犯难起来:“这恐怕办不到。”

“这位姑娘,这马儿是你的么?”那男子的声音略有粗哑,带了几分戏弄。

“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沈羲遥极肯定地说道。

沈羲遥所居的客房窗子正好对着下面的空场,推开窗,便见霞儿带了愠怒的脸,直看着一个魁梧的男子。那男子半背着沈羲遥,可是身形却觉得似曾相识。

何郎中听他的口气,吃惊地抬起头,一脸惊诧。

正想着,窗外传来一个清丽而略带了怒气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怎么碰这马儿呢?你这样,会伤到它的。”那声音熟悉,沈羲遥一下就听出来是霞儿的声音。

沈羲遥淡笑道:“当然,我是有酬劳的。若您真能帮我这个忙,我保证你一定能进入太医院。”

摇摇头,沈羲遥唇角浮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会阻止她的进宫,让她永远保持那份淡然优雅,如同出水芙蓉,又似空谷幽兰的气质。他也只愿默默凝视,在心中保留一份纯净的爱慕给她,静静欣赏。可是,沈羲遥又自嘲地摇头,自己不能阻止她的出嫁,可是,自己又怎能容忍他人拥有她呢?相府千金的婚姻,恐还得他这个皇帝钦点,那时,又是“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了罢......

何郎中听他这话,更加吃惊起来:“你......你是何人?”

她,恐怕也不愿和不屑进入那牢笼般的地方,与那些其他的女人,争风和邀宠罢。

沈羲遥摇摇头:“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晓,只要帮我这个忙就好。”

没有婚配,是因为凌相一直雪藏。而以如今他们帝相之间的相处看,凌家小姐极有可能进宫侍奉。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沈羲遥只愿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爱恋她,而不是一个君王。他知道,当戴上了君王的面具,罩上了君王的枷锁,他,便不再是他了。而她的出身,他注定只能给她伤害。

“可是这样很危险,而且那药也只能保两个时辰。之后疼痛会加剧,不及时治疗,脚真的会废掉的。”何郎中沉思后说道:“我不问公子是何要事,也不求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太医院。但是希望公子知道危险。”

突然,仿若一道亮光照进沈羲遥的脑中,霎时间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

“我下了此决心,危险早在考虑之内。”沈羲遥说着眼睛望向了门外另一边那扇紧闭的门,突然笑起来:“可是你要知道,有的东西,是胜过一切的。”

沈羲遥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秋日的日光里,半靠在了床上。她不愿回京,这是为何?她是家中父母兄长心上的明珠,自然不会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未有婚配,自然不是婚姻大事。那又是为何?

何郎中见他如此,又顺着那目光看去,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摇摇头又点点头:“是的,有的东西是胜过一切的。“说罢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三粒暗红无光的药丸,迟疑了片刻还是递到了沈羲遥面前:“您办事前服下即可,此药见效很快。”末了又决定什么般,再拿出一丸:“若是药效散了疼得厉害,再服一丸可减轻疼痛。不过只能延续半个时辰,之后疼痛会加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服用。”

霞儿点了头:“好的公子,您放心。”说罢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沈羲遥郑重接过,点了点头。

“霞儿姑娘,我在后院马厩中有匹马。能否请你去帮我看看,是匹通体俱黑的马儿,耳朵很小,年纪也不大的。”

“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么?”何郎中看沈羲遥将药装进随身的衣袋中,又问到。

沈羲遥轻啜着杯中一盏菊花,听到霞儿最后那句,先是惊了下,又疑惑起来。不过,那原由,他似乎又能隐隐猜到。

沈羲遥一怔,看向何郎中,却没有说话。

霞儿脸上飞过一片红霞:“要等到我家老爷来才回去的。小姐现在虽好了大半,但旅途劳累,虽不远了,但前方要翻越北邙山,很是辛苦,实在不宜。”说罢有有些低语道:“其实小姐也不想回京吧。”

何郎中却自己说起来:“那位小姐的伤势已控制,但受不起惊吓与颠簸。但她意志坚定,道也不是坏事。”说完微微一笑:“我现去为她再制一副药,便能保证今夜无虞。”

沈羲遥看着她,温和地笑起来:“姑娘想的真是周到。”说着蹙了蹙眉,略有突兀到:“不知姑娘和你家小姐会在此停留多久。”

“你......”沈羲遥沉吟片刻:“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羲遥坐在客房床边,思索着如何让凌雪薇脱离危险。正在此时,霞儿又推门进来,盈盈道:“这位公子,我吩咐店家准备了饭菜送上来,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说罢站立在屋内的桌边,斟了一杯茶递上前。

“方才来时,无意听到楼下几位客人的私语。”何郎中站起身:“我想公子也是知道他们的图谋的。还望公子小心。”

天不知何时多云起来,遮蔽了明晃晃的太阳。风紧起来,带了寒意。

“霞儿,”凌雪薇倚在窗前,朝端了晚饭刚进门的霞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为首的男子点点头:“那你们这家店,不简单哦。”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理会店小二喋喋的自夸,目光落在了马儿身上。

“小姐,怎么了?晚饭好了,快用些吧。”霞儿看着凌雪薇略有苍白的脸,又补充到:“早些时候何郎中又补了一剂药说是让您今晚服下,我正在煎着。得饭后服用呢。”

“当然。”店小二一仰头:“那小姐受了伤,住在雅间里调理,郎中还是我找的呢。不过不下楼就是了。有丫鬟伺候。”

凌雪薇点点头,指了床边搭的一件粉霞银丝喜鹊报春云锦芙蓉裙道:“方才发现这裙子不知何时勾破了一道,想来这些日子只有泛舟赏荷时穿过一回,应是那时不慎损坏了。你看看有没有相似的丝线补了。”

为首的男子心中一动:“当真?”

霞儿点了头上前收起那件裙子,她在凌府的丫头里织工称得上一流,又得凌府织裁嬷嬷的厚爱,简单的缝补凌雪薇向来便交给她了。

“嗨,你还真别说,我们还真有为客人美貌极了,比画上什么美人都好看呢。‘那小二一脸的骄傲。

“小姐,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您先用晚饭。”说着霞儿便走出客房。

为首男子“嘿嘿”一笑,爽朗道:“我一个男人看什么男人,要是美貌的女子,还值得。”

凌雪薇看那门轻轻合上,带了对面厢房中一室灯火下隐约一个身影,缓缓坐在了桌边。

“谁吹牛了,是真的。要不是脚有点跛,简直就是玉帝太子。”说着一指三楼一扇窗:“就住在那得雅间里,不信,你自己上去悄悄看看。”

沈羲遥用过晚饭便一直坐在门边窗前,透过不久前他在窗上弄出的小小的洞密切注意着对面房中的动静。

“是么?”为首的男子装出惊讶与好奇:“我看这镇子不大,竟还有这样的人?不会是你吹牛吧。”说着拍拍店小二的肩,摇摇头。

本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悄悄地探望佳人是否安好,他自己随身还带了些许名贵药材,早些时候也都悄悄交给了何郎中以做凌雪薇医治之用。按计划明日一早就得返程,这样才能赶得及先前与张德海说好的时间。却不曾想竟遇到这样多的事情。

“是啊。”店小二看着那马,眼中是狂热的喜爱:“我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好的马。”停了片刻又说道:“不过看那主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好像戏文里说的神仙一般的男子呢。”

想到此,沈羲遥心中有些寒凉。如此看来,那刘大人该是有人知道他对凌雪薇的倾慕之情,至于从何而知,也必定是从他那看似得宠的女儿身上窥探出来。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得到更多的宠爱,也为了让他断了思慕的念头,竟做出买凶杀人这等骇事。而那宫中的吴贵人,恐怕多半也是知晓的。

“真是好马啊。”他站在马前,仔细地打量着,口中“啧啧‘称赞道。

后宫女子如此心机深重,就连新近的也不例外,沈羲遥虽早知晓,也能有所理解,所以向来不对谁过多宠爱,也少听那些嫔妃在耳边的东长西短,是非纠缠。可此次是针对了凌雪薇,他却是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为首的男子放下酒杯,带了善意的面具走上前去。

外面的风越来越急,呼啸着吹过,带起客栈檐下一串红灯笼飘摆不定,浓密的云聚拢在天际,遮蔽了本就失去光华的月。沈羲遥看看时辰,检查了室内窗户已拴紧,吹熄了面前的蜡烛,静静坐在暗色之中,攥紧了手中的药丸。

福来客栈后是客人停马之处,马儿多栓在马厩中,外围还有木栏。此时店小二抱了一堆草料,又打开马厩。本来马儿就不多,那匹通体俱黑的汗血宝马就更易辨认,此时正被小二小心地牵了出来喂食,看得出来那小二也极是宝贝这匹一看便知不凡的好马。

霞儿看凌雪薇服了药,又服侍她躺下,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多点了一盏灯,看准了那划破的一道,挑出随身带的合适的丝线,就着明亮的烛光细细织补起来。

那群意欲谋害凌雪薇的为首男子坐在福来客栈下的厅堂里,对着一壶酒出神。他还在想前日里遇到的那个男子。虽自己嘴上与手下人说无妨,不过是个路人,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之感,逐渐有些躁起来。毕竟那匹马非同寻常,他游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可想那马的主人一定非寻常人物。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欲害之人,又或是报了官,如此便麻烦了。他越想越心烦,伸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头时愣住了。

她一边补着,思绪却飘在了对面客房中那位翩翩公子,不由面上一片绯红。虽然他并未跟自己说几句话,可那温文尔雅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她在相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高贵却并不拒人千里,温雅却不落俗,还有那世间罕见的摄人心魄的英俊面貌,一面便已倾心。霞儿回忆着,目光从半开的轩窗落在对面客房上,出乎意料,那里已是漆黑一片,看不见烛光下的身影。不知为何,一阵没来由的不详之感涌上霞儿心头,一个失神,手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针扎破了她的手指,那鲜红的血滴在了裙袍之上,开出一朵不详的血花。

看着霞儿走出去的背影,沈羲遥思忖着,不知如何将他那夜所遇之事告诉霞儿,让他们小心提防。毕竟他也是一个陌生人,如何能让她们信服呢。想来想去,只觉时间紧迫。那些匪人,最迟明日也会到这镇上了吧。最好是不要被发现,只是,又怎么可能。不过,何郎中处,也许能有点作用。

没有多想,霞儿收回思绪迅速补完了那件裙子,看着那斑血迹,又看看已经漆黑的天色,霞儿决定等到清晨再洗。将裙子挂好躺在床上,霞儿却没有立即睡着,却一直盯着那件裙子。

霞儿站起身,脸微微红着:“公子客气了。”

霞粉的颜色由深至浅从裙摆处向上延伸,一枝满绣了牡丹碧桃的枝干从下斜延至腰部,还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喜鹊翘着长长的尾巴,仿佛在朝对方“叽叽啾啾”地报送着春来的喜讯。这样一件裙袍,再加上云锦的质地,换做任何女子都必将当做最珍贵的收藏。这是凌三公子在上一年元夕时送给其妹的礼物,凌雪薇向来多喜素色,穿上这件时令所有人惊为天人。魅而不俗,艳绝尘寰。

沈羲遥点了头,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才对霞儿说到:“可否烦劳姑娘帮我倒杯水来?”目光落在房中空空的水壶上,又抱歉一笑:“这房中水没添,有劳了。”

霞儿想,自己没有小姐那般如仙容貌,但若是有这样一件裙衫在身,一定会添色不少,也能引得对面公子凝视片刻吧。想到此,她再睡不着,带了小女儿的心态,又点亮一室烛光,在镜前仔细匀面梳妆,又换上了那件裙子,挽了风流别致的飞燕髻,带了一朵胭脂色牡丹花,一支红珊瑚璎珞流穗珠珞,顾镜自赏,镜中人果然换了一幅模样,虽有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也妩媚动人,别有风韵。

霞儿听了这一番解释,只是觉得沈羲遥句句说在她疑惑之处上,但却没有深究原因。毕竟凌雪薇伤势不轻,又是要害,的确需要好的药材。这玉秋镇毕竟偏僻,找不到佳材。只是,与眼前男子素昧平生,又是大府,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想了想欠了身子:“承蒙公子好意。只是我家小姐已好了大半,现需休养,药材一处便没有什么需求了。”

若是能穿着这样一件衣裳,在波光摇曳的春日湖边,与那位公子站在摇曳柳丝之下,哪怕只是片刻,也是生命中最美的回忆了吧......

霞儿听他这么讲,呆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稍有狐疑,一丝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却被沈羲遥看到了。只是不动声色慢慢道:“我常行路在外,随便会备些药材。这次脚伤用不到,感念有缘,也望那些药材有用武之地。”

风紧起来,挟杂了焦味与火星,伴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空气里充满了不正常的炎热,有惊恐的声音撕心地喊到:“着火啦!着火啦!“......

“你家小姐......”沈羲遥沉吟了半晌,旋即笑了:“不知你家小姐所患何病,严重否。我随身带了些药材,若是有用,你便拿去吧。”

风吹来不正常的炎热,沈羲遥心中一紧,西边有上下蹿动的明亮,看来那群歹人是想将他们都烧死在这偏僻的客栈之中。还带了其他的人陪葬。

“哦,我不是的。只是我家小姐病了,也是请何郎中诊治,又巧在与公子同间客栈,才托了我的。”霞儿垂手立在床边,余光轻轻撇着沈羲遥,就见他一双修长的手缓缓将药碗放在双膝上,若有所思。

窗外突然闪过两个黑影,在门边停了下来。沈羲遥屏了呼吸,轻轻将手中药丸服下,悄悄站在了门后。

“你是何郎中的......”沈羲遥明知故问,实是为了能引出凌雪薇。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两个黑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有寒光在他们手间暗暗闪出。沈羲遥看着他们小心地走到床边,举刀就砍,若真有人在那床上熟睡,这一下定是魂飞魄散了。

霞儿听他这样讲,“哎呀”了一下,倒是吓到了坐在床上的沈羲遥。“对不起公子,我忘记何郎中跟我交待的了。”霞儿说着快步走上前,就在递给沈羲遥汤药的一刹那,她抬了头,只见面前的男子虽坐着,但气宇非凡,样貌更是一等一的俊朗。这世间最美得女子看到恐怕也会自弗不如。就是这样一个人,正在朝她诚挚地微笑,仿佛春日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与令人沉醉。

只有“嗙”的声音 传来,又有“咚”的一身,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沈羲遥“哦”了以声,片刻后他温暖如煦的声音传来,有着几分调侃。“这位姑娘,我脚受了伤,不便行走,还劳烦你将药端来给我可好?”

为先的那人疑惑的转身,却见跟在身后的人不知踪影。夜黑漆漆的,外面还有脚步声和哭喊声,窗上有明灭的红光,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何郎中去抓药了,嘱咐我将您煎好的药送来。”霞儿说着却不敢上前,眼睛也一直低垂着,不敢看不远处那个男子一眼。

突然脖颈中一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有滑腻的液体留了下来。那人最后看到的,是如同神祗般的面孔下,一把淌了鲜血的宝剑......

“你是?”沈羲遥抬了头,眼前的女子一袭秋霞色棉裙,绣了零星几朵鹅黄的海棠样花朵,小小年纪,流露出一丝害羞的情态。沈羲遥认得她,是凌雪薇此次带在身边的侍女。心中先是怔了片刻,旋即欢喜起来。这是绝好的机会,可以探得她的消息。

沈羲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有些厌弃。没有智慧只会蛮干的敌人是不足为惧的。更何况他从小所受的格斗教育,更是常人无法企及。

“公子,”霞儿推开沈羲遥的房门,低头小声唤道,心里却激动极了。

外面越来越热,沈羲遥没有再看那两人一眼,转身而去。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客房里,霞儿显然被吓坏了。火已经大起来,来不及换回自己的衣服,必须去叫醒小姐,赶紧离开。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在门口,霞儿遇到了何郎中。“先生,这......”霞儿惊慌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快去叫醒你家小姐,那边火小一点,也许还来得及。”何郎中也同样焦虑。

行至门前,传来凌雪薇温和柔软的声音,吟出一段美妙诗文,霞儿顿了脚步,虽没回头,但还是慢慢笑起来。

凌雪薇的房内,一个暗影站在床边,外面的火光似乎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仔细端详着因服了药物而沉沉睡去的凌雪薇的面庞,在欣赏,又在犹疑。

凌雪薇没有说话,霞儿悄悄看着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般,有浅笑蕴在唇角,静好极了。便放轻脚步,打算去厨间看看。

此时,门外走进另一个身影,用如同雪上上的寒冰般的口气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霞儿只觉随着那道目光的转移,自己仿佛卸下千斤。其实不过一件小事,霞儿心思辗转了下,终还是对凌雪薇说道:“方才在客栈中见到一位公子,观之如天人临世。可我想在心里描述他时,却怎么也觉得不好。我就想,”说着害羞地笑笑:“就想着那些诗词那么美,是不是也有赞美这样男子的诗文呢。”

那暗影回头,正是那群人的带头大哥。而这个走进的人,也正是沈羲遥。

“你去吧。方才不是请李婶在厨间照看么。”凌雪薇收回了目光,又拿起了桌上的书本。

“你怎么在这里?”那为首之人有些惊讶,但又笑起来:“看来他们没有找到你。”

霞儿被她看得不自在,却只能低了头不言语,只觉得如芒在背,忐忑地等凌雪薇问她什么。

“不,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沈羲遥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凌雪薇的身上。她睡得很熟,恬静的面庞上还带了微微的笑意,似乎做了什么好梦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出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啊,在这。”霞儿连忙拿了桌上一盏如意花纹折腰碗递上前。凌雪薇却不接,只是盯着霞儿看,带了浅浅笑意,十分明媚。

“她真漂亮,杀了她,太可惜了。”那为首的大哥淡淡道:“但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还是得杀了她。”

“你没给我漱口的蜂蜜水啊。这药很苦的。”凌雪薇眯眼笑着,很是温柔。

“你杀不了她的。”沈羲遥同样淡然道:“因为我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是,小姐。”霞儿慌忙回了身:“您怎么了?”

“哈哈”那为首大哥朗笑起来:“即使我不杀她,”他看看外面火光四起的天:“你们也走不出去了。”

“霞儿,”凌雪薇唤住了她。

沈羲遥的眉头皱起来,他此言不虚。外面的火势极其凶猛,现在已经刻不容缓。要么说服眼前人放弃,要么与他搏一场。说服显然不易,只有走另一条了。

“没......没谁......”霞儿慌了神红了脸,忙接过凌雪薇手中的药碗,转身欲走。

长剑从剑鞘中缓缓拔出,沈羲遥叹了口气对眼前人说:“你要杀她,我要救她,那我们就看谁更厉害了。”

“什么?”凌雪薇仰了头,睁着一双美目看着霞儿,旋即笑了:“他是谁啊?”那笑容透了狡黠,顽皮不已。

为首男子也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将腰刀拔了出来。

“小姐,该用药了。”霞儿将要端在凌雪薇面前,一双素白的手接过。霞儿看着桌上那本带了批注的书,不觉就自语道:“书中不知有没形容他的词呢。”

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房中对峙着,却没有人先动手,只有如刀的目光在空中划过,一室的空气似乎凝结了起来。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外面热闹起来,纷繁的人声隔了窗传来,有繁华的味道。凌雪薇安静地坐在床边圆凳上,仔细读一本半旧的书。那是凌雪薇从凌府带去江南的《日知录》的孤本,珍贵非常。她的脸庞晕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之中,恍恍而不真实的美丽令人心醉。头上纤长的钗子已除下,换了零星的五瓣梅珍珠钿花,倒也别有一派娴静幽雅的韵味。

“啊”一声尖叫,是刚赶到门前的霞儿。屋内的两个人她只认识那位翩翩的公子,而小姐床边站的粗陋的汉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凌雪薇的药先熬好,霞儿嘱托李婶帮忙看着沈羲遥那份,端了青花敞口碗走进了凌雪薇的房中。

两人一惊,同时看向霞儿。她艳丽的服饰和精致的装扮,在火光中有着神秘而诡异的妖媚。

霞儿手紧紧攥着那纸包,眼睛落在了沈羲遥房门上,不由就笑起来,很甜。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身影快速地闪到凌雪薇身边,何郎中的脸在夜色下有不正常的潮红,文弱的手臂举起一方石砚,要狠狠向那为首大哥砸去。

“那就劳烦你了。”何郎中将手上一个纸包交给霞儿,又仔细说明了煎的要领,这才离去了。

而床上的凌雪薇,也咕哝了一声,似要醒来。

“不妨事,就是送副药么。”霞儿心激烈地跳动着,努力地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样。

就在此时,那为首男子已经发现身后异样,举刀便要向床上的凌雪薇砍去。何郎中一个纵身挡在前面,被寒光伤了身体。

“就是之前在回廊上遇到的那位,你见过了,受了伤。我知你一个姑娘,只是......”何郎中为难地犹豫道。

“公子,快......”何郎中喊着,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将那为首男子使劲抱住向后逼去,他瘦弱的臂膀在那厚实的肩膀上更显纤细,还有很多的血顺着臂膀流了下来。霞儿见状也飞奔而去,使劲拖住那为首的男子,同时也拿起了方才何郎中手上的砚台,欲向为首男子头部砸去。

霞儿初听下一愣:“您说的公子是?”

凌雪薇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

“我这还有一副药,是那位公子的,你帮我一起煎了,再帮我送去他处可好。我今日起住在这里,现在回去取行装,还得抓几副药,劳烦你了。”

早先何郎中多开的那副药里加了些安眠的材料,她才能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下没有被惊醒。

“您说。您救了我家小姐,帮忙自然没问题的。”

沈羲遥深吸了口气,闪动着手中的名剑,对何郎中断喝一声:“闪开”,向那为首的男子刺去。力道之猛,直接贯穿了为首男子的胸膛。

“是霞儿姑娘啊。”何郎中目光落在霞儿手上的纸包上,心思转了转:“霞儿姑娘,不知可否请你帮我个忙。”

血,缓缓淌了下来,为首的男子看着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他身后的何郎中也未松手,就那样直直抱着为首的男子,一起仰面倒下。

霞儿买了药材回到客栈,正巧看见何郎中走出沈羲遥客房门,心中一动迎了上去。“何郎中,”她的声音清脆,如黄鹂般婉转:“药我抓回来了,还得请您指导火候。”

“为什么,不是让你闪开的么?”沈羲遥冲上前去,看着何郎中,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说的好,世人但见利禄,焉知人之本意耳。”

“公子,他伤及我要害,也活不了多久了。”何郎中一直没有松手:“我怕松了手,他对小姐不利......”他咳了咳:“你的脚伤,难免移动有所迟缓......”一缕鲜血顺着何郎中的嘴角流下,他吃力地笑了笑:“快带他们走,用湿的手巾,护住口鼻......”他的眼睛渐渐失了光彩:“快......快......来不及......了......”头歪了下去,却带了淡淡的笑容。

沈羲遥沉默不语,半晌看着何郎中诚挚的眼,缓缓微笑了。

“先生......先生......”霞儿已经扑上前去,哭叫着:“先生,您不能走啊......”

“在朝廷,无非是帮寥寥几位达官显贵诊治,太医院里的翘楚繁若星辰,没有我,一样可保他们平安。但世间病患比及达官,若星辰对太阳,为医者,生来使命该是救治,而非救治什么样的人,却是救治了多少人,才是为医者的本份。”何郎中低头说着:“那小姐此番话一出,我便有豁然开朗之感,这功名于有些人,如生命,于我,却如过眼云烟。何况我非官,这世间我救治的人越多,才更能证明我为医的价值。”

沈羲遥默默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何郎中,内心百感交集。可是此时不是哀悼之时,外面已经传来一些坍塌的声音,这客栈是木制的,经不起大火的摧残。

“哦?这是为何?”沈羲遥挑了眉,不解地问道。

“快,叫醒你家小姐,我们快离开这里。”沈羲遥一把拉起地上的霞儿,推她至床前,自己一把将挂在窗边的凌雪薇的外袍扔给霞儿,撕下自己的袍脚,用房中的清水浸湿,蒙在面上,又准备了同样的两块,打开门,外面火光冲天,令人战栗的热浪一阵阵传来,有火光中挣扎的人影,一切好似阿鼻地狱一般......

何郎中点点头:“是的。医者都已进入朝廷为荣,毕竟那代表了集医术大成。可是我落脚在此,尤其与那位小姐交谈之后,反而是不想去了。”

凌雪薇从朦胧中醒来,看到的先是霞儿惊慌恐惧的眼神,沾血的衣袍,低头,地上躺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她认得,是救她性命的何郎中,另一个粗壮而面恶的男子她不认识。此时这两人已经失去了呼吸。门边还站了一个蒙了面的男子。这一切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她吓了一跳,却也立即发现了外面冲天的火光,意识到了现在危险的处境。

沈羲遥为他这番话动容,面上却不动声色:“您说的医试,可是为朝廷选拔太医院御医的会试?”

“小姐,”霞儿带着哭腔欲解释什么,门边的沈羲遥见凌雪薇已醒,一个箭步上前:“快走,来不及了,出去在解释。”他的声音已经因为伤势与炎热变得沙哑,顾不上凌雪薇迷蒙的神情,将另两块浸湿的布块递给霞儿和凌雪薇,“快蒙上,我们要冲出去了。”

“我落脚在此镇亲戚家,本是要渡船去江南参加三年一度的医试,不想江上大水无法行船,只得暂住在此。正巧有位小姐在来船上受了重伤,我才去医治。毕竟医者,救人性命为先的。现在耽搁也就罢了,救人一命,自然胜过那些所谓的虚名。”何郎中笑起来,从用随身带的伤药细细涂在沈羲遥肿胀之处,眼中闪着满足的光,毫无杂质。

客栈的走廊上已经炽热无比,大火如同一头凶残而饥饿的猛兽张开了大嘴,要吞噬一切。

“与您相遇真是极巧,听店小二说您不是这镇上的郎中,是从东都路过的。怎么停留在此了呢?”沈羲遥装做不经意地问到。

沈羲遥拉着凌雪薇和霞儿向前跑着,还要躲避不时下落的烧焦的木块、瓦砾。火星在他们身边飘散,凌雪薇在沈羲遥与霞儿之间,跌跌撞撞跑着,一头长发迎风飘散开去,衬得她的面庞苍白至极。

沈羲遥见何郎中应了,面上的笑容更胜,目光越过半敞的轩窗,落在了虚掩的凌雪薇的房门上。

突然,手上一沉,身后有坍塌的声音,还有霞儿的呼喊声。沈羲遥攥紧了凌雪薇的手,但惯性还是让他向后退了半步。

何郎中看着那金光灿灿的一块,登时怔在那里。一锭金子,莫说是三日的抓药诊费住下,便是一月也还多。他心中闪过一丝惊恐,抬眼看眼前的男子,温和的笑容下有着无法拒绝的压力从深邃不见底的双眸中透出来,让人不由就点了头。

身后木制的长廊地板已经坍塌下去,霞儿一脚踩空,若不是被凌雪薇拉着,已经掉进了下面的火海之中。

“那还得劳烦您帮我抓药换药了。“沈羲遥说着,摸出随身带的钱袋,掏出一锭黄金递上前:“若是您不嫌,不如住在隔壁,也方便您诊治我与那位病患。我行动不便,事情自然耽搁,只是您住得近,一切都方便许多。这点银钱若是用完,我再付遍是。还望您不要拒绝。”沈羲遥带了极温和的笑容,口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小姐,”霞儿大半身子已经悬在空中,猛烈的风助长着火势,从上向下看去,一片肆虐的火光。在那鲜红得令人惧怕的光芒中,房屋在扭曲,从它张开的大嘴间,所有东西都被火苗包围,还不时传出物体断裂的声音。

找这何郎中,实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霞儿,抓住我。”凌雪薇趴在地上,一手紧紧攥着霞儿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则被沈羲遥紧紧拉住。

沈羲遥听他这样讲,对自己的伤心已经放下大半,毕竟皇宫之中齐聚良医,又有珍奇有效的各类药材,只要没有伤到骨头,勉强能走,他便不担心了。

“小姐,放开我,放开......”霞儿的脸上都是恐惧,可是逐渐传来的“咔啪咔啪”的声音,也预示着这里的地板不久也会塌陷。

何郎中连连摇头:“不行,若是强行下地,恐日后难以医治,还要忍受剧痛的。”

“不,霞儿,你抓紧握。”凌雪薇说着使着劲,试图将霞儿拉回来。

沈羲遥听了他的话,没有点头,反而攥起了眉峰:“不瞒您说,我有急事在身,在此耽搁不得的。”

“小姐,放开吧。”霞儿看着地板已经出现的缝隙:“霞儿今世不能再服侍小姐了,但霞儿永远记得小姐的好。会保佑小姐的。”她说着笑起来,对着凌雪薇身旁另一个使劲的人道:“公子,请你务必救小姐出去。”说完闭了眼睛,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这伤不轻啊......”何郎中发出一声感叹之后,又轻轻按着凝神想了想:“不过没有伤到大筋骨,卧床休息三日,我再给你敷上药膏,便能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日后要注意,一月内不能走多路,以免日后留下病根。”

凌雪薇没有抓稳,眼看着霞儿掉落进那个张开了大口的火兽之中。她绚丽的裙袍如同绽放的艳丽之花,瞬间消失在明亮的大火之中。

“昨夜赶路,不慎从马上摔下,这才伤到了。”沈羲遥回答得倒诚实。

“啊......”凌雪薇发出嘶声力竭的一声呼喊,人倒在了地上。

“敢问这伤是......?”他小心地捏了已高高肿起的部分,手下却没有太用力。沈羲遥却已咧了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抬眼,便看见何郎中探究的眼神。

沈羲遥也是惊讶和震撼不已,可是时间紧迫,他一把抱起地上的凌雪薇,欲向外冲去。

客房里,沈羲遥刚除下鞋袜,何郎中的眉就如同层峦的山峰,罩上一层暗色。

脚上的疼痛又一次传来,沈羲遥踉跄了下,他怀中的凌雪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挣扎起来。

心,砰砰跳得厉害,只是一眼啊......

“公子,你受伤了,我自己走。”凌雪薇垂了眼帘,手紧紧捂着敷在口鼻处已经不再潮湿的布巾。

霞儿想着,也没忘记自己是要去抓药,飞速地瞟了沈羲遥一眼,却惊喜地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接时霞儿脸一红,下一刻已从沈羲遥身边快速走过了。

沈羲遥点点头,但还是没有放开一直抓着她的手,一同向楼梯处跑去。

霞儿笑着,目光却一直悄悄落在沈羲遥身上,心中赞叹着世间竟有如此男儿,如同朝阳般夺目,又如同新雨般温润,那俊逸的眉目,挺拔的身姿,圆润的嗓音,这样的男子,应该只是出现在诗词之中,又或是戏文里称赞的男子。自己诗词读的少,若是小姐,一定会用绝妙的词来形容罢。等下回来,可要向小姐请教了。

脚越来越痛,沈羲遥咬牙忍着,一定要出去,出去了,怎么样都好了。

何郎中捋捋胡须:“你伤得不轻,不易耽搁,不如就现在吧。”说罢看着霞儿:“你先去抓药,我帮这位看看伤。药熬好了记得要放凉再用,效果更佳。”

楼梯已经燃起了大半,整个客栈已经向一边塌陷。楼梯已经不能再走了,可是两层的楼,又该如何逃脱呢......

沈羲遥点头:“我听说您医术高明,又巧在客栈。便请您帮我诊治了。”

火势越来越大,呛人的浓烟直冲上天,半天天际都被这熊熊大火映得通红。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夹杂着哭叫、惊呼,还有大声呼唤救活的嘶声裂肺的叫喊,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何郎中正扭头与霞儿说着什么,闻声一回头,先愣了下才道:“正是。”说着看了看沈羲遥,目光落在他脚上时皱起了眉:“你的脚?”

沈羲遥看着周遭浓密的烟尘,护在面上的湿帕早已没了水分。凌雪薇已被浓烟呛得有些昏沉起来,他自己也是不住地咳嗽,甚至连话也说不出。可是,此时他还能保持清醒,知道必须而且立即地找一条出路,不然,今日他们都得葬身这火海之中。

“您是郎中吗?”

客栈是木制的结构,不时传来坍塌的声音。沈羲遥强拉着凌雪薇,好容易找到一处烟尘较少的地方,但是脚下的地板也已经炽热起来。前方是客栈后院的马厩,后面是随时倒塌的楼板。沈羲遥心一横,估摸了下这二楼与地面的距离,狠了心,摇了摇身边已经开始踉跄的凌雪薇,正要开口,只见凌雪薇四下看了看,似是稳住了心神,对着他道了一声:“公子。”两人看着对方同样决绝的眼神,异口同声用已经嘶哑的声音道:“我们跳下去。”

客栈回廊上,沈羲遥凭栏而立,看见何郎中与霞儿出来,带了和煦的笑慢慢迎上前。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沈羲遥一脚踹断了护栏,他回头看了凌雪薇一眼:“我先下去,然后接你。”说罢一个翻身,人已落在了地面之上。只是沈羲遥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半跪的姿势,半晌才慢慢站直了身体,朝着站在二楼的凌雪薇点了点头,微笑掩饰了他紧皱的眉头。

凌雪薇欠了欠身,看着霞儿:“你去送送何郎中吧。”

“跳。”他大喊一声。

此时何郎中已写好了药方交给霞儿道:“有几样改了,你得再去重抓。老夫先告辞了,小姐好生休息。”

凌雪薇看着下面的男子,身后已经是再也无法忍受的炽热。她一闭眼,纵身跳了下去......

“姑娘客气了。”李婶笑答着;“显儿去京城时特意嘱托了我照顾你,毕竟你们两个女子出门在外,还是不方便。其实也没帮什么,何必谢呢。”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竹篮:“我炖了汤你可一定喝下。我们这没什么好药材,只有吃些东西补补身子了。”

那抹纤柔的白色落下的时候,沈羲遥的脚上传来锥心的刺痛。可他还是跃前一步,接住了那个纤弱的身体。

凌雪薇坐起身来,朝一旁站立的李婶一笑。“李婶,这些日子也劳烦您了。”

两人在地上翻了几个滚,都躺在空旷的场地里大口的喘起气来。

一旁的霞儿已准备了纸笔:“烦请何大夫了。”

“多谢......公子......”凌雪薇说完,眼睛缓缓闭上了。

“小姐恢复得很快,但还不能说痊愈,我再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连服三日,便差不多了。不过要注意休养,少吹风。”何郎中擦擦手,朝躺在床上的凌雪薇一笑说到。

天空一道刺目的白光,“轰隆”一声,大雨就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