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瞬间挂满了杰塔的脸,手里握着的那封信,比祖母颤抖得还要厉害。她闭上一会儿眼睛,待情绪镇定些,才开始读下去。
有三页,上面是一副老式的蜘蛛字迹——笔记整洁得让你忍不住想要去破译它的内容。
亲爱的杰塔。
她匆忙地坐了下来。想起手提箱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但此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把信封盖拆开,想象着祖母的脸贴近信封的样子。她嗅了嗅,说不定薰衣草香水的味道还附着结果什么也没有,当然一点也不奇怪。她把信取出来检查的时候,发现日期大约是四年前。
如果温特斯先生给了你这封信,说明我已经离去,去向我的天父报道。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我们和你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没有足够长,但当我们失去她时,你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安慰。我们看着你长大,就像是看着玛格丽特再次长大一样。
他的信纸裹在祖母的一个旧的奶油色信封里,信封角落上有一些花,只在最特殊的场合才会用这些花。地址栏写着“致我最亲爱的杰塔”。
杰塔深深得呼出了一口气。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祖父母的讨厌鬼,很高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里面有一张简单的便条,是霍尔写的,上面解释说祖母交了一封信给他保管。他为没有能提前递交给她而道歉。
我最亲爱的姑娘,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要勇敢地面对我将要告诉你的事。
她皱起眉毛,觉得很奇怪。他们昨天为什么不给她呢?
当她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咬了一下嘴唇,要勇敢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转身回到屋子里去,打开门,一边走到厨房,一边拉开塑料包装。她把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在了桌子上。属名温尔特和沃特森的信封掉了出来。
我们已经把房子留给你了,但有可能有一个人也会去争取一份。他的名字叫安东尼,他是你祖父的儿子。
杰塔在快递员指示的地方签了名,想知道是否有意外情况出现。因为她的运气总是很好。安东很早就出门了,和一个预约客户一起吃早餐。
杰塔放下信,用手捂着嘴,不敢相信。胃里的早餐开始向上翻涌,她不得不用尽所有的力气来阻止自己呕吐出来。安东是祖父的儿子吗?这怎么可能?祖父怎么能这样对她的祖母呢?
“你是杰塔·里弗斯吗?”司机一边说,一边挥舞着一个快递包。“对不起,你本应该昨天就能收到这个包裹的,但我们在车站遇到了安全恐慌。结果发现是假警报,但每个工作人员的时间安排都被打乱了。”
还有更糟糕的事,那就是安东..什么?是她的叔叔吗?是她的半个兄长吗?她的哥哥吗?也许都不是,但绝对不是那种能一起睡觉的关系。
杰塔第二天早晨刚出门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在路边不停地按着喇叭,停在了一边,但这并不是布伦开着她的尼克在向她走来。
绝对不是可以相爱的关系。
*
她发出一声巨大的痛苦嚎叫,紧搂着自己,寻找她从未体会过的安慰。她在旧椅子上来回摇晃,抽泣着喘着气。她的眼泪溶解了睫毛膏,带来的刺痛,不得不用手指在眼睛上擦了擦,这样一阵乱碰之后,脸颊上留下一片黑乎乎的污迹。
他摇了摇头。“别问了,”他厉声说道。
就在昨天的车里,安东还说过:“不要爱上别人。”他是多么残忍啊!读完祖母的信,她很清楚,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她无法爱上的男人。但她爱上了他,就像一块石头掉进了一个深渊。她要如何才能重见阳光?
“有什么好消息吗?”她看起来像小狗一样,充满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又将视线停留在祖母的信上,祖母的字迹变得越来越难辨识。杰塔的眼睛湿红湿红的。
“好吧,那我们就吃披萨。”
他现在大概三十岁了。一个像你祖父那样高大的黑人,可能也像他一样不值得信任。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你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可以去问温特斯,也许不能这么做,杰塔想。安东和霍尔似乎是最好的搭档。
“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忙着洗衣服和..别的事情。”
不要让这个人偷走你的房子。这个房子与他无关。
“你已经做好晚饭了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
她翻到最后一页。
“我们今晚吃披萨,可以吗?”她问道。
我已经尽我所能省下一些钱,让你生活得容易些。我相信无论你选择做什么,你都会取得成功。找到我衣柜里的钥匙,好好地花这笔钱。
就只是看着她,才让他感觉好一点。他走过去,看见她正在擦干双手,他站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闻着她身上的气味,亲吻着她的脖子。他的手指抚摸着她胸罩上的花边..爱抚着那柔软的肌肤。
我永远爱你,
她回之以微笑,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个非常羞愧的微笑,她急忙关上水龙头。她在做什么?
祖母。
“嗨,亲爱的,”他走进厨房。看见她站在厨房水龙头下冲洗双手,只穿着内衣。“我喜欢你的烹饪装备。”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飞转。信上说的内容毫无根据,却让人陷入一阵巨大的惊慌。祖母是怎么发现这个事情的?她生命里最后的那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要是仅在最后几年发现的?)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欺骗了自己那么久。
最重要的是,他几乎是通过宣布自己永远爱杰塔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的。他从车里滑了出来,走在路上,姿态疲倦。
不知怎的,她的祖父和霍尔·温特斯一起伪造了遗产计划,眨眼之间,她房子的一半都被送给了安东。
他不停地揉着眉,咒骂着。就像一切快要看到结果了,而此时却发现这一切都完全错了。
但这绝对不是最糟糕的,失去安东的痛苦远远超过失去房子的痛苦。
他离梦想曾是如此近距离,但是计划一旦启动,不得不准备下一步计划,不得不投入更多。
她坐在那里,想着他那微笑着的蓝眼睛,回忆起他所做过的那些令人惊奇的事情。油漆橱门..她的即兴生日晚餐..当她被困在房间的熊熊大火里时,他疯狂的施救。如果当时就让她烧死掉,把整座房子产权都让出来,简直易如反掌。
安东关掉发动机,坐了一会儿,头埋在方向盘上。今天仍然没有额外的签售,所以没有更多的存款,也仍然没有增加借款的确认书。
那么,他真的欺骗了她,还是和她一样是个受害者?安东说他的父亲是亚瑟·哈维兰,不是大卫,他和别人结婚了。
*
他只说对了一半。
保时捷到家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安东真的不需要这么频繁地找她!她把箱子里的东西塞回去,啪的一声把箱子拖到地面上,把它拖回了原来的卧室。
他可能会拼命想帮助她克服对男人的恐惧。就她而言,他已经完全获得她的信任。他不值得她憎恨。
自从祖父去世后,奶奶一定把能从养老金里省出的钱都拿走了——不管她能否省下多少。事实上,一美元、两美元的钞票在新西兰最近几年都是不合法的。包里有几张五美元和十美元的钞票,大多数都是二十美元,偶尔有一两张五十美元的,这些一卷卷的钞票价值数百美元,还有几十卷塞挤在箱子外的地方。
她又看了一遍这封信,并把信的第一页和第三页拿出来留给自己保管。安东或安东尼可以看中间那页,他可以自行处理那一页。
数了几卷,坐在那里,开始摇头。这难道就是祖母的衣服破旧不堪,家具也是过时的原因?
至于她,她离开这里。离开了她不能拥有的男人和她没有拥有过的房子,以及整个扭曲混乱的处境。
她注意到这些留存下来的纸币。
她只有一个想法,抛开这里的一切,去工作,她把所剩无几的财产塞进她的新包里,再把旧行李箱从那烧毁的房间里拖出来。把最近的信藏在公文包里,然后剩下的东西,她的,祖母的,都塞进了一个黑色大塑料垃圾袋里。
她坐在那里,幻想着他极度兴奋的样子,直到他回到现实。也许她不能马上拿到钱?但她会在第二天立马联系给温特斯和沃特森,商量取出钱的办法,助他燃起一丝希望。
她看了看全部的钱。
现在对杰塔来说,放弃十五号房子的一半产权,全部留给安东,是件很容易的事。事实上,她可以为他提供一部分自己刚获得的财富,用来帮他支付巴伦坦图公园楼宇马厩基金会的额外费用。她可能会因此成为房地产投资商..
安东需要钱。她会给他一笔救急费,并告诉他这是她对公寓所能做的贡献。这笔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意外获得的信托基金,拥有的远远不止这个额数。
但最后,父母还是把钱留给了她,而且在理财方面,霍尔把一切都做好了安排。那些信就是证据,所有详细的细节——他所做的投资,复利的利息,到目前为止不可思议的账目总额。
她匆匆地给他写了一张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便条,把箱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上面还有霍尔的信,而祖母写的中间那页信就放在上面。把房子的钥匙压在那些信纸上面。然后,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搬出两个箱子,把那袋垃圾放在了前面的小路上。她祈祷着,希望在他吃完早饭回来之前,自己已经走她给正在工作的布伦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己将提前去纽约,并答应不准告诉安东她的下落。
各种数字充斥在她的大脑里。她从来没有预想过这样的事情——只假设过父母给她留下的一切都将被合并到祖父母的账户里,并代她使用。那样做看起来似乎很合理,毕竟抚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打电话给塞弗利诺设计工作室,向他们道歉,要求他们保留她过去几天的薪水,不管薪水有多少。
之后,她读完了其中的二十三封信,上面详细记录了父母去世后为她建立的信托基金进展的事,还有他们的房子出售的事。
当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把车停在火车站,这样她就可以把装满了的信件的袋子放在一个行李寄存柜里。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询问了下一班乘客服务。行程将会变得更快些,在她出发去纽约之前,她已经度过了漫长而凄凉的日子。她从公文包里取出电子平板书,在公共区域的另一端找了一个僻静的座位,试图通过阅读来打发时间。安东肯定不会想到在那里可以找到她。
她把箱子拖回屋子,顾不上将地面弄得乱糟糟的,把箱子拖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在好奇心和心力衰竭让她瘫倒在地之前,她瘫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她自由了。也许心碎了,但自由了。
她震惊得晕头转向,急忙把信塞回箱子,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因为她知道信里的内容不能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再也回不到从前。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