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不想做什么?”
“放我走。我不想这么做。”
她又哭了起来。“裤子,”她小声说。
“逼你做什么?”
怀疑、发热、病态还有恐惧一齐向他袭来。“格雷厄姆叔叔是谁?”他问道。“杰塔,是我,我是安东。有我在。格雷厄姆叔叔到底是谁?”
“别逼我这么做。”
安东的抚慰有了一些效果,因为她颤抖的身体减轻了一些。
她在说什么?听到这声音,她自己都震惊不已,不知所措。“格雷厄姆叔叔是谁?”他问道。
“安东?”她问道,声音听起来很迷糊。她在他的臂弯里蜷缩着,凝视着他的脸。她脸色苍白,泪痕未干,现在还沾上了他肩膀伤口处流出的血。
“不要,格雷厄姆叔叔,”她恳求道。“别逼我。”
“是我,”他说着,松开紧抱的手,这样他就能抚摸她的脸庞,还有头发。“这里只有我,只有安东,你着凉了,我想让你暖和一点。”
“好些了吗?”他低声说道,在她脖子后面温柔地吻了一下。从他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要吻那温柔的曲线,不管她是烦躁不安,还是满面尘土,甚至还有她满脑子奇怪的想法。
她闭上眼睛几秒钟,他就这样看了她,像一个被信任的孩子。她乌黑的睫毛紧贴在瓷器般洁白的肌肤上,但没过多久,她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充满了疑虑。
几分钟后,她才彻底安静下来,停止挣扎,对于他受伤的肩膀来说,这几分钟是漫长而又痛苦的煎熬。她仍在颤抖。他应该叫救护车来,让她好好接受一下检查吗?
“我在你的床上?”
“嘘..安静点,别动。”他呻吟咕哝着,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让她靠近自己胸口温暖的地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胳膊搂着她的头。“有我在,杰塔,不用担心,冷静点。”
“你在我的床上,很安全,很温暖。放松点,睡个好觉——你需要睡觉,补充精力应付明天清理的事情。”
她依然蜷缩着,咒骂着,他用自己的腿夹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弹。
“我不能和你睡在床上!”她又开始挣扎,他把她拉到胸前,双臂搂住她。
“嘘,”他催促着,试图让她停止叫喊,让她安静下来,而她却像一只疯狂的动物一样咬着他的手。
他受伤了,疲惫地颤抖着,他刚从大火中逃出来,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此刻迫切需要休息。“你当然可以和我一起睡在床上,”他厉声说。“不然你还想去哪儿睡? 不管格雷厄姆叔叔是谁,我不是他。告诉我他是谁,他做了什么,也许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
“求求你 !”她恳求着,然后开始尖叫,好像有地狱的猎狗在追赶她似的。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叹出一口气,那是一声长长的妥协般的气息,那个声音几乎让他的心都碎了。“他是我爸爸的哥哥,”她小声说。“是我爸爸唯一的弟弟。”
他转过身,用屁股撞开卧室的门,抱她进去,瘫倒在了床上,一把拉她靠近自己,不知怎的,他俩一起盖在了羽绒被下。
她似乎不愿多说,但安东感觉到她仍然很清醒,而且非常不安。
“让我给你暖身。你颤抖得太厉害。”
他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几乎闻不出浓烟的味道,因为他自己也满身烟味,分辨不出。“告诉我,”他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
“我要下去,”她坚持道。
“我不能。我真的做不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双臂紧紧地搂住她。“你需要取暖,”他在坚持。
“而且它还没有结束,是吗?他依然让你恐惧。告诉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不!”她哽咽着,在他的怀里挣扎。
他等待着,咬紧牙关, 想要阻止牙齿打战,而最后,她终于靠过来,即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却还是放松下来。即使是这样微小的亲密动作也能让他精神振奋些。
此刻,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不停颤抖的身体,挂满泪水的脸,充满恐惧的大眼睛,她明显受到了震惊。而他无法想象,被困在那样一个房间里,给她造成了多么深刻的恐惧。
“你爸爸唯一的兄弟,”他轻声说。
“不 !”她号啕大哭。“放我下来,安东,拜托放我下来。”
“比爸爸年轻,年轻很多。十八岁时的我是那样想的。”
“想都别想。你需要一张舒适的床,还有一个温暖的男人守护在你身边。”
她又爬起来,安东等待着,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幻想自己猜错了。“所以他只是个未成年人,是吗?”
“放我下来,”她尖叫道。
“他是一个大男孩,”她突然猛烈地嘲讽道。“总是吃外卖,是一个大胖子,口气就像汉堡里的洋葱一样臭。”
“好好待在我想要你待着的地方,”他调戏着,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不让她挣脱掉。
“他来拜访过你的爸爸?”
他大步沿着大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阵震颤从她身上蔓延开来,他把她抱得更紧了。“没关系——他不在这儿,”他平静地说,嘴唇贴在她潮湿的太阳穴上,想要亲吻被伤害的人,也知道这样并不能解决她的恐惧。
“放我下来,安东!”她尖声叫道,他把她抱在胸前,脸半掩在他怀里。
“他现在在加拿大。”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我觉得我们俩今晚谁也睡不着,”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不顾肩膀的疼痛。
“离新西兰很远。”
“我睡沙发。”
“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是他们让他离开的。‘那就去世界的另一边,’爸爸那样说过。”
“宝贝,睡觉去吧——今天受惊了,别着凉了。”
“他还在那里吗?”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深蓝色的睡衣紧贴在大腿上,赤裸的胸膛还有手臂上沾满了煤渣和泥土。肩膀上擦伤的地方有血渗出,应该是反复撞击门后,擦伤红肿了 。
她整个身子都僵硬在他的怀里,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咒骂自己真笨。如果那个混蛋远在半个地球之外对她是一种安慰的话,那么她需要考虑的就是他现在在哪里。
她勉强地笑了笑。“希望他们忙得顾不及我。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好看。”
“我不知道。我想他应该还是在那里,后来他再也没到过我们家。”
“没人会介意的,”他揶揄道。
“所以他现在在加拿大。”他对这些信息进行最后的确认,她叹了口气,似乎是承认了这点,安东也慢慢吐出一口气。
“我很狼狈,”她呻吟着,低头盯着她那件曾是白色的刺绣睡衣。衣服紧贴在她的胸上,她双臂紧抱着自己,想抵挡住一丝丝寒冷。
“我九岁的时候,”她突然开始讲出事实的关键,“父母每周都会去跳交谊舞。”
消防队员和邻居们陆续离开后,黑暗中,安东和杰塔站在一起,看着那已经被烧毁潮湿的房间。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她剧烈地哆嗦着,肾上腺素的刺激已经稳定下来。
对安东来说,有一种准备好演讲的感觉 。她是否被教唆过说那些话——也许是法庭的陈述?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安东低下头,有些懊悔。他说过让年轻的杰克把它清理掉,但结果它还是留在那里。因为还有太多别的事要处理,以至于他没有坚持搬走这些木材。
“由格雷厄姆叔叔照顾我,”她继续说。
“或者是有人随意扔了一个烟头,没注意它落在了哪里,”一位消防员说。“火灭了也可能还会继续闷烧几个小时,把木材堆放在房子旁边可不是件好事情。”
“他和你住在一起吗?”
“故意破坏的吗?”安东问道。“有人纵火?”
“不,他和保姆里弗斯住在一起。她很老。”她喘不过气来。“他应该照顾我,”她纠正道。“一开始,一切都还好。我们玩扑克。”
*
安东睁大眼睛。“你九岁会玩扑克?”“他教我。我学会了。我还常常从他那里赢钱。”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把花园的软水管拿来,”他喊道。“我先去找电话。”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只留下她的喘息声和不知所措。
她又开始颤抖起来,猛烈的颤抖使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有一天晚上,他没有和我玩扑克,而是开始脱衣服。”
“谢谢你,谢谢你,”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的时候,她抽泣着说着。紧紧被他抱着的感觉很好,但很快,他就把她带到了办公室,猛得一把拽过门把手下的椅子,迅速拆下已装好的门,扔向窗外,也把杰塔扔到了房间外。
“脱衣扑克。”
他长长的胳膊一把抓起伏在地上的她,搀着她来到走廊,像扔一袋垃圾一样,把她扔在了硬木地板上。接着又看见他巨大的背影走远,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想把火势控制在一个房间里。
“当时我不想脱,他说我可以穿着,但他必须要把手放在里面。”
杰塔爬到一边,双手抱着头,心中祈祷他能成功破门,祈祷他能救她。门又震动了几次,最后终于被撞开倒在她的腿上。
“混蛋!”安东嘶叫着,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杰塔九岁的时候还很小。十八岁的叔叔,一个可怕的懒汉。
他是否有大声叫喊回应,她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声音,但突然间,抵着她脚后跟的门震动了,她意识到安东在用自己的身体撞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不停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当他要脱掉衣服的时候,”她继续说,仍然用那种奇怪的语调说,“他说他也不想,我只好把我的手放在他里面。”
“安东!”她一遍又一遍地尖叫。“救救我!”
她沉默了几分钟。
她贴在地面上,大口喘着气,真的快要窒息了,至少下面的空气稍微好一点,微凉,气味没那么刺鼻。她趴下来,双膝跪在地上,像一个两岁的孩子一样,心中只剩绝望。
“然后搓他,”她最后说。一种厌恶的颤抖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她不停地咳嗽,捂着嘴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烟雾弥漫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老式学校的教条,“弯腰呼吸,”她想起了这句话。
安东再次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它,令人恶心的场景却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安东!救救我!”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他低声说。
她尖叫着,拍打着,又在湿滑的螺栓上拉了一下。时间在一分一秒 的流逝。
她耸了耸肩,这是她唯一的回答,肩膀靠在他的胸他不得不问,他必须知道。“除了这个,他还做了更坏的事吗?”
上帝,求求你让他听见吧。
“只用他的手指碰过我,”杰塔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她靠着他的身体蜷缩着,她臀部温暖的曲线在他和她都不需要的地方危险的接触着。
恐慌淹没了她的每一条神经。“安东!安东!着火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移开,用打呵欠和伸展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动作。
她摸索着,找到了它,扳动它。但她的双手已经被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中涌出的汗水湿透了,无法抓紧螺栓。她绝望的手指无法把它拉到一边去。
“我是不是很无聊,”她用一种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到的声音问。
找门闩,门闩在哪里。
“可怜的孩子。”
最后,她终于拧动了门闩,把它放下来,但门还是打不开,紧紧卡着,拉不动,这道门是她通往自由却令人厌恶的一道屏障。
“有了第一次教训,以后当然要防着点。等我再大一点的时候,学会了如何自我防卫,读完了他们给我的书。”
她从床上狼狈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弥漫开来的烟雾让她根本看不清方向。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扶着那张还不习惯的床尾,整个人几乎快要倒在地上。不知怎么的,她一直保持着僵硬、紧握的姿势,那疯狂的手指在可怕的光线中摸索着,她想抓住短脚衣橱的边缘辨别方向。她的喉咙因极度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血脉喷张,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心跳快得像开水壶,泪水突然灌满了眼睛,刺鼻的空气刺激着咽喉。天哪,门在哪里?
“你还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
快走,快走啊,离开这里!
“确实是这样。”
而她迷迷糊糊的大脑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想到十七号房子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就在那一瞬间, 玻璃窗裂开了,因为受热过度爆炸了,凶猛的火焰掠过窗帘直达天花板。
他咽了口唾沫,想着怎样道歉才合适。“对不起,我之前说过你之前那么粗暴地对待你。我不知道这些事,也不能知道。你真我只认为你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坏蛋,没料到还发生这种事情我一点我很肯定。”
十七号房子着火了!
她靠着他的肩膀大笑起来。“所以我要逃走了,是吗?”
等她意识足够清醒的时候猜测到,映射在她窗帘上的闪烁着的橘色光点,肯定是火焰。空气中传来的烟雾烧焦味立马证实了这个推测。
“你骗我。为了那个充满自信、鬼马精灵的派对女孩,我要抓住你。”
午夜后的某个时间点,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一种怪异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个声音离自己很近。
这似乎让她很高兴,因为这次可以听到她的笑声。
她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天..
“那事情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呢?”他忍不住问。
他晚上的活动对她来说是个谜——他从没提过克莱尔,却会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敲打着什么。如果她回家看到那样的场景,觉得很有吸引力,也会让她很快放下戒备。周四晚上十点,她正躺在床上翻看一本新杂志,另外一只眼睛盯着电视机。她已经小心翼翼地扣上了门闩。
“嗯,”她嘟哝着,没有再说话,他以为自己可能等不到回答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每次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床并穿戴好了,所以这样的早晨会让对方都觉得很尴尬多少会抵消一些早晨的尴尬。如果他要去市中心的话,会穿一套华丽的西装,如果他打算在隔壁办公的话,会搭配一身休闲的衣服。
“大家都是孩子的时候,知道的都很少,”她终于喃喃地说。“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知道的更少。我知道男孩的那些事,但从我五岁起根本没见识过,自然也就没见过他们长大成人的样子。”
星期四早上,一辆卡车载着令人讨厌的黄色挖掘机,铲斗搁置在地上。十七号房子的人没有和他们起一点争执,那天她下班回到家时,看到一片光秃秃的土地,还有一条明亮的橙色防护网,上面写着“保护施工现场”的通知,竖在马路的前方。
她弱小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安东希望她能再给他点时间思考,但几乎同时她开始继续说着。
截止到星期三,十七号房旧陶瓦屋顶上的瓦片已经消失不见。她猜木质地板可能会被保留下来,曾经那么漂亮的窗户肯定已经不见了。她一直都清楚这些事实,不想太生动地想象出十五号房的最终命运。如果它最后的结局是那样的,她当然不愿意面对。
“爸爸通常都会穿着便装在那里散步。我之前说过的,格兰尼·里弗斯年纪大了,所以我猜她把他带到这里来是想让他的身体保持健康,很可惜格雷厄姆并没有如她所愿。”
就她个人而言,其实心里还是同意安东的想法的。如果有外人需要进入办公室,她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想看到他们沾满泥土的鞋子,但她不打算因为他的体贴而表现出感激的样子。
“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安东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喜欢裸泳,但这种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我承认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但不会在公司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其他人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安东说,好像他做了什么好事似的。
“安东,你会害羞?”她继续追问着。“我不相信。”
安东说过,十七号星期二那天会有需要处理业务的人来家里,但当她回家时发现,一整块的栅栏不见了,筑在她卧室旁边的旧木篱笆不见了,安装在祖母老旧房间外墙边的一扇极其简陋的门也不见了,那是一间备用卧室办公室两用的房间。
“最近没有做这种事,”他回答,在黑夜里咧嘴笑着。“但是我十几岁的时候,你懂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嘈杂的卡车,离得很近的大嗓门男人,金属哐当碰撞的声音惊扰了她平静的睡眠,等不及闹钟响起,她已经醒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窗帘,怒视着那一群人。
“哦,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体..我彻底搞不明白。现在也是这样。”
星期一晚上她睡得很沉,顾不上担心任何事,可怕的一天已经让她精疲力竭,还有内心的悲伤、忧虑和不安。她没有听到安东回来的动静。但第二天一早,她确定自己听到了拆迁队已经到达十七号的声音。
她又叹了口气,气息在他的胳膊上温暖地游弋着。他用挠痒痒的爱抚方式抚弄着她的头发。让她尴尬的心情渐渐变得好了起来,她把脸埋在羽绒被下,那样仿佛可以给她勇气继续讲下去,用一种低沉忧愁的声音继续说道,“最后..结果完全就是一场闹剧。绝对惊心动魄,场面嘈杂不堪。妈妈忘了把眼镜换成隐形眼镜,他们回来找隐形眼镜,穿过敞开的法国式大门径直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