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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云朵破碎

老严身边的两个打手,闻言有些慌神,立马看着老严等候吩咐。

林一峰露出焦急的神色:“是我妈让我过来的,她被警察跟了,电话被监听,她让我过来带走江楚桓,你们也赶快跑路,再晚警察可能就来了!”

老严看了眼床上的人,冲手下挥了挥手道:“把人交给峰少,我们马上收拾准备撤。”

老严见他进来扔了牌站起身问:“峰少半夜跑这儿来,有事?”

打手跑到床边解下绑在江楚桓手脚上的皮带,林一峰低头去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江楚桓,他脸上身上有多道紫红的伤痕,显然被毒打过,更恐怖的是,江楚桓的眼睛是睁着的,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林一峰打了个寒战,他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灵魂。

有人跑过来透过铁门上的孔仔细察看,片刻后铁门开了一道缝隙,林一峰从缝隙里挤进去,看到老严带着两个打手在斗地主,几步之外放着一张床,床上绑了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是生是死。

“他怎么了?”他扭头问老严。

林一峰敲了敲仓库门,里面响起几声枪械上膛的轻响,他在门口喊道:“我是林一峰,快点开门!”

老严和手下快速往身上装着枪弹,漫不经心答道:“给他注射了点好东西。”

电话那头有了一阵轻轻的笑声:“好,你等着,妈妈给你带。”

林一峰驮起江楚桓往外走,老严和手下跟着,在即将迈出仓库大门时,老严的手机响了。老严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狐疑地问林一峰:“你妈手机不是被监听了?她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妈妈,我现在特别想吃金田家的寿司,你在路上的话,顺道帮我带一份回来吧。”

林一峰慌了一下,很快稳定住说:“可能是警察获取了你的号码,用她的线路打给你,以确定位置。”

“我在回来的路上。”

林一峰那一下微微的慌神没有逃过老严的眼睛,他拿着手机道:“如果已经被锁定,这个手机肯定不能用了,我就接这个电话,看看有什么蹊跷。”

林一峰用轻松的语气问道:“妈,你在哪儿呢?”

老严按下电话,林一峰母亲的声音传来:“老严,你那边都顺利吧。”

林一峰拉着陆云歌走到离仓库比较远的地方给他妈妈打了通电话,电话另一端传来徐徐的声音:“峰儿,找妈妈干吗?”

老严拿着电话盯着林一峰道:“你是不是被警察监听,让峰少来通知我们撤退?”

一路上陆云歌都在默默祈祷,最后一个据点是一个外面看起来破旧的仓库,车开到远处停下,他们轻手轻脚地靠近,斑驳锈蚀的铁门门缝里透出一星灯光。他们交换了下目光,找到了。

电话里响起轻轻的笑声:“弄错了。江楚桓绑好了,外面你们查看一圈,让峰儿留在仓库,我在来的路上,二十分钟后到。”

深夜时分,大红捷豹像一抹暗夜的流星穿梭在偏僻的道路上,林一峰带着陆云歌跑了三个据点一无所获,他们现在去的,是林一峰知道的最后一个据点,如果这个地方也没人,他也不知道江楚桓会被关在哪里。

打手们在周围查看时,找到了躲在车里的陆云歌,江楚桓又被绑回床上,林一峰阴郁地坐在凳子上挨在陆云歌身边,等他妈过来。

她闭上眼,一颗眼泪倏地滑落,听到自己毅然决然的声音:“我爱你。”

老严看了陆云歌一眼,冷笑一声道:“峰少,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一峰低下头看到床单上印的殷红血迹,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吸吮,在她耳畔重重喘息道:“说你爱我。”

林一峰梗着脖子道:“我知道。她的事我都知道。”

他猛地进入,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惨叫。

老严点了一支烟道:“你知道得不全,有些事警察不知道,她就不可能知道,你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左右眼下无事,我给你唠唠。”

她看着他,听到自己轻而坚定的声音:“我喜欢你。”

老严深吸一口,拔亮火红的烟头,用拇指磨了磨鼻子:“从哪儿说起呢,还得感谢你的妞,这回不是机缘巧合地因为她,你妈也被警察一锅端了。”他的手指指着陆云歌。

她在微凉的空气里,绷紧皮肤,缩着身体,他一寸寸吻过她肌肤,不由分说地打开她的身体,对着她的眼睛,喑哑道:“说你喜欢我。”

陆云歌从进仓库起,目光一直锁在躺在床上的江楚桓,听到老严的话,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林一峰俯下身,柔软的嘴唇细细密密地落在她脸上、唇上、脖颈上,他褪下她的衣服,把她抱上床。

江楚桓卧底在边境大毒枭黄丧身边三年,陆云歌半月前找到陆百川生前藏匿的乔四与石佛的交易证据,三天前黄丧和石佛约定碰面,这次碰面石佛将作为北京合作方与黄丧展开交易,同时确定从缅甸经大陆往国际市场贩毒的地下通道环节。

她在他怀里,看着他眼睛点头,眼睁睁瞧着那双眼燃起炽烈的火焰。

江楚桓带着陆依依,跟着黄丧、彪叔到了指定的茶楼。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不见石佛身影,黄丧站起来对他们道:“时间过了,我们走。”

她感到她握住的那只手战栗越来越重,她被林一峰重重地拉到怀里,勒得她艰难呼吸,他单手卡住她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眼睛,声音喑哑地问:“你说真的?”

刚走到门口,茶房的门敲响,彪叔警惕上前,房内的跟班都将枪摸了出来,彪叔跟门外人对过暗语后,确认暗语正确,房内才放下枪开了门。

“你说过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只要我饶恕你,爱你,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到,只要你救江楚桓一命。”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一帮手下走了进来,将一块刻着佛的象牙质佛牌递到黄丧面前。黄丧看着佛牌,白色紧身头套上两个细细的孔喷出含着笑意的鼻音,细孔上黑洞洞的森然大眼却没有一丝笑意,撕裂破布般的嗓音什么时候听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他开口道:“石佛,终于见面了。”

她带着苍白笑容,伸手握住了林一峰微凉的手,她的手也凉,他们手握到一起时,她感到林一峰身体传来的战栗。

石佛笑着一点头,说了一声“得罪”,手下人带着探测仪上前将黄丧的人挨个详细搜身检查,将所有手机全部扣下。

他手指指到她脸前:“陆云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以为我傻吗?我会帮你救一个警察?”

搜寻无误后,石佛走向靠墙的立柜,滑开柜壁,扳动隐藏在墙内的开关。一扇暗门出现在立柜后,石佛正准备迈步进去,陆依依一声娇喘:“哎哟,还要去别的地方啊?远不远啊?刚喝了一肚子茶水,我得去下厕所。”

他想了几秒,恍然大悟似的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里满是心酸的味道:“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啊,江楚桓被我妈抓了,你求我救他。”

黄丧冷冷道:“你等会儿别跟着了,回宾馆等我们。”

林一峰愣住了:“谁?江楚桓?你之前一直喜欢的男人?当警察的那个?”

陆依依大大方方答应了声跑去旁边的厕所,房里的人跟着石佛陆续进了暗门,陆依依在厕所里响亮地喊:“江楚桓!我大姨妈来了,你把我包里侧兜的卫生棉拿来!”

陆云歌虚弱地笑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跟你算账的,我是有一件事求你。”她同样跪倒在林一峰面前,“江楚桓被你妈妈抓住了,你能不能帮我救他出来?”

江楚桓叹着气拿起陆依依扔在椅子上的包,去了厕所,敲响厕所门后,陆依依一把将江楚桓拽了进去,她将事先藏在厕所里的芯片追踪器放到江楚桓手上。江楚桓看了一眼问:“一个?还有一个呢?”

林一峰听完,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很久之后艰难道:“我……”随即又失去了言语,他抱着头,拼命地左右摇晃,停下时眼中满是泪水,他跪在地上,膝行到陆云歌面前,抱着她的腿,仰望着她,“陆云歌,事情过去了,我知道我爸爸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妈妈不幸去世了,我爸在几年前也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来影响我们,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原谅我,爱我,跟我在一起。”

陆依依一脸歉疚:“手滑了,有一个掉厕所洞里去了。”

陆云歌一五一十地将那段往事告诉了林一峰。

江楚桓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彪叔的声音自洗手间外远远传来:“小伟,好了没?”

林一峰如临大敌地看着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你说。”

江楚桓回应道:“来了!”转而对陆依依说,“刚才见的石佛不是真的,情况比预期的更复杂,你不要再回宾馆,找到张小北跟她待在一起,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有的。”陆云歌失神地回答,“二十年前我一岁,我认识你父亲那天,他亲手杀了我母亲。”她转头看着林一峰,哀痛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惨的笑,“嘿,别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想知道详情,我可以告诉你。”

陆依依抬头看着他,一双手摸到他脸上低声慌忙道:“江楚桓你听我说,追踪器只有一个了,这个追踪器你一定要放在自己身上,这样外面的警察才能找到你,你不会有事的……”

“胡说八道,你多大,二十年前有你吗?”林一峰忍不住,沉声驳斥。

江楚桓一言不发地拉开厕所门离开了。

陆云歌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了然,走到他身边坐下:“很奇怪是不是?我认识你父亲已经二十年了。”

江楚桓跟着石佛一行人,进入暗门,穿过一条狭长的地道,地道深远,他们走了近二十分钟才从一扇隐蔽的小门内出来,一出来外面大亮的天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两米外停着几辆车,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窗户上的帘子全被拉上,石佛、黄丧、彪叔、江楚桓四人交枪后上了车,手下们上了其他车辆一路随行。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凌厉,他像不认识似的望着陆云歌,不知她的嘴里怎么会问出这两个问题。

江楚桓是最后一个坐进林肯的,待他关上车门,老严坐在副驾驶室上吩咐司机开车,车辆便缓缓行驶起来。除了他们进去的四个,车内还坐了一个保养得宜、衣着讲究的中年女人,她抬起斜长的眼,浅浅淡淡地打量了江楚桓一眼,将备好的酒,一一递到乘客的手上。

“第二个问题,石佛是不是你父亲?”

石佛率先举杯,满脸笑意:“为我们今日见面,干杯。”

他像听到一声霹雳,精神全部集中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云歌,很长时间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在座的将酒一饮而尽,黄丧问石佛:“还要多久到目的地?”

“第一个问题,你家里是不是贩毒的?”

石佛没有回话,手探到座位下,摸出一把枪,指着他们道:“这就是目的地。”

他恭顺地点头,想臣服在她面前。

彪叔爆发出一阵嘹亮的笑声,望着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道:“这又玩的是哪一出啊?”

“一峰,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可以不答,但不要说谎。”她站在他面前,是居高临下的女神。

不好的感觉升上江楚桓心头,面前的石佛是假的,并不是他记忆中拿着匕首的瘦削阴沉的男人。方波的队伍在茶楼周围设伏,假石佛却带他们临时转换地点,林肯一直在正常行驶着,他带着芯片追踪器虽然可以定位,但警方抓捕通常是倾向犯罪分子停歇时一网打尽,换言之,只要车一直在开,在没有确定信息前,警方实施抓捕的可能性很小。

陆云歌站在他面前,面色苍白却有种异乎寻常的坚定,她瘦了很多,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她其实并不很美,也不够性感,但他却深深为她着迷,就像此刻她瘦弱的身躯站在他面前带着压迫性的气场,令他感觉压抑不住的兴奋。

江楚桓思索间,抬起手臂,突然发现手臂沉重得像千斤巨石一般,他心下一惊,同时移动四肢,发现头脑虽然清晰正常,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朝着咖啡壶走去,被陆云歌一把死死拉住,陆云歌使的劲儿很大,他一个站不稳,坐到沙发上。

中年女人冷眼看着江楚桓身体的僵硬,笑了一下:“他的酒里我下了药,现在动不了,黄丧,我是想送你一份大礼呢,我这份礼,你肯定喜欢。”

林一峰神色一滞,随即笑道:“就一般生意,没什么可说的,你渴不渴?我泡咖啡给你喝。”

她冲着江楚桓扬扬下巴:“你被他骗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陆云歌直直地对上林一峰的眼睛:“一峰,你之前说你家是做生意的,你家是做什么生意?”

黄丧嘶哑道:“不可能。”

林一峰为难地挠挠头:“掩面佛我妈随身携带的,从不离身,你现在想看我也拿不了,要不等她回来,我要过来给你瞧,不过这几天她有事,不在家。”

中年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黄丧,哦,不,黄大伟,你就别跟我玩这一套了,找个傀儡装成你来跟我说话,你糊弄外面的人可以,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咱们三十多年的交情不是白瞎了。”

陆云歌淡淡地问:“我现在就想看了。”

彪叔又爆发出一阵笑:“弟妹,我知道糊弄不了你,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知道他不是我?”

林一峰笑道:“你喜欢那个?简单,当我老婆后我妈就会传给你,掩面佛的项链最早是我爸的,他去世时留给了我妈,我妈说了,以后会送给我老婆。”

中年女人笑着抿了一小口酒,看了彪叔一眼:“女人嘛总有些直觉,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刚才一诈,不就确定了。”她抬手敲了敲身后驾驶室的车窗。

捷豹在隐蔽的高档别墅前停下,陆云歌跟着林一峰进了别墅,走上西洋实木雕花楼梯,走进林一峰的卧室,陆云歌站在林一峰面前问道:“一峰,上次来你家,见到你妈妈,她戴了一块项链很好看,白色雕佛的那块,可以给我看看吗?”

林肯车辆停了下来,拿着枪假扮石佛的男人将假黄丧带下了车,上了后面跟着的车,加长林肯短暂停留后,继续开动。

陆云歌这种女孩不轻易去男生家,现在她主动要去他家,是否意味着在这段时间的离开后,她终于想明白,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林一峰满怀憧憬,加速往家开去。

彪叔笑道:“唐素琴,你啊,真是个可怕的女人,难怪石佛老弟得病死后,你还能打着他的招牌混这些年。”

林一峰有点惊讶陆云歌主动要去他家,瞧了她一眼,见她不是说笑,眉眼都乐了起来,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道:“得咧,去我家!”

唐素琴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峰儿,我也不会在老公死后沾这个买卖,峰儿他学电影,明年大学毕业,我想给他准备两个亿开影视公司。”

她沉沉道:“我们去你家吧。”

彪叔摇着头叹气:“这我就要说你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一个女人操心那么多干吗,北京合作方的位置,多少人跑来求我,我也是想了又想,考虑到你一个女人顶着石佛的名字不容易,才决定跟你合作。”

她轻声叫他“一峰”,林一峰温柔地回应“我在”。

唐素琴听到彪叔的话,摇着酒杯笑了:“大伟,这么说就不对了,好像生意给我,你施了多大的恩惠,要说实力,我的实力你清楚,并不需要你多照顾,说到人情,你记性真是不好,二十年前,江建军追查毒品案牵出关于你的线索,求我老公出面取回证据,杀他老婆的人,又是谁呢?到底是谁欠谁人情?”

他看她不说话,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了,想出去逛逛也很正常,只是你要能给我发一条短信就好了,我就不用那么担心。”

彪叔的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江楚桓坐在他身边心中无比惊骇,二十年前的事,没想到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情。

她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唐素琴不管彪叔难看的脸色,摊开手掌道:“所以我向来喜欢跟乔四做生意,他还是个重义气的人,被警察抓住判了死刑都没把我供出来,当年乔四、你、我老公和我,当知青插队云南,金三角那时风云鼎盛,你是他们的大哥,蛊惑乔四和我老公跟你去境外贩毒,你脑子好,布局筹谋的是你,卖命危险的他们上,你还能拿大头,当年我就不高兴。后来你回湖北搭建贩毒网络,被江建军查出苗头,又支使我老公去动他。这件事我老公做了后才跟我讲,黄大伟,如果我早点知道,就算拼了命,我也不准石佛去动警察。之后你犯案太多,被列为A级通缉犯,跑到境外没了踪影,再有消息时就是你被火烧毁容,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开着车,抽空恋恋不舍地望向她:“云歌,你瘦了,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我总也找不着你,我快急疯了,每天要喝很多酒才能睡觉,今天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唐素琴浅淡地看了彪叔一眼,继续道:“你这脸整得真普通,比你原来的样子差多了,不过要保命转移视线也无所谓脸好不好看了。”

林一峰的大红捷豹停在陆云歌面前,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身后黏了一堆各种意味的目光。林一峰一踩油门,载着她离开,各种目光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灼热的目光,来源于林一峰。

江楚桓调动全身的力气,试图举一举胳膊,结果只有手指勉强能动,他将芯片追踪器捏在手指上,藏在暗处。

林一峰懒得看他们一眼,兴冲冲地跑出了会所。

彪叔望着唐素琴,面色冷了下来:“你今天存心是要给我难堪,话说到这份上,我们也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停车。”

酒肉朋友看着他的神色松了手,拿了台子上的钱道:“多谢峰少买单,下回您要心情不好再找我们,哥几个随叫随到。”

唐素琴摇头:“大伟,你就是见不得人比你聪明,尤其是女人比你聪明,开头我就说了,要送你一份大礼。”

林一峰从钱包里摸出一沓钱摔在台子上,冷冷道:“放手,我现在有事。”

她举手指着江楚桓:“他不是你弟弟,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林一峰拿了车钥匙起身往外走,身边的酒肉朋友拉住他:“峰少这还没喝几杯了又要走了?”

彪叔猛然转过头,目光阴沉地看了江楚桓一眼,扭过头,冷笑出声:“他是不是我弟弟,我会不清楚?现场采集头发、血液做了两次DNA亲缘鉴定,小时候经历的细节全都对得上,不可能错的了。”

陆云歌想了下,说了附近一个地标性建筑,另一头兴高采烈道:“我也在这块附近,你等着,我马上到。”

唐素琴将一张死亡证明放到彪叔面前:“那可真巧了,我查到的是黄小伟七岁在宜城一医院得肺结核死了,如果你面前的黄小伟是真的,死的又是谁呢?”

电话那头热络地回复:“好!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彪叔一把抢过死亡证明,一字字看过上面写的基本信息,生日、籍贯,全都对得上,他将证明捏在手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碰巧吧,总有同名同姓的人。”

陆云歌握着电话道:“我们见面说吧,正好有些事,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唐素琴貌似怜悯地点点头:“我也很希望是碰巧呢。以前听乔四说,你逃命时把蛋伤了,之后一直都不行,形单影只挨了几十年,又对乔四许以重酬来找你弟弟黄小伟,是想找到后,让他给你黄家留个后吧?”

陆云歌走出北京禁毒大队,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惊喜又责备的声音:“你给我打电话了,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这些天我……”

她一手指着江楚桓摇头道:“如果这个黄小伟是假的,真的早就死了的话,黄家就只能绝种了。大伟啊,你挣再多钱连个后都没有,又有什么意思呢?”

廖静雅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前行。

彪叔的面色已经变得卡白,这种卡白让他看起来苍老,他摇着头道:“不会的,DNA鉴定不会出错的,我做了两次鉴定,不会有错的。”

廖静雅先前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见陆云歌要走也跟了上来,到门口时陆云歌回头按住她,目光冰冷坚定道:“廖静雅,你回学校,别跟着我。”

唐素琴盯着他,不放过他每丝表情的变化:“大伟,你相不相信因果报应?”她顿了顿,目光放回江楚桓脸上,“DNA鉴定确实不会错,只有一种情况会混淆,你让石佛去对付江建军,一方面是你不想出面,还有一层原因,因为你和江建军毕竟是亲戚,亲自动手,呵呵,心里还是有障碍吧。”

张小北愁眉不展地点点头。

唐素琴缓缓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放近唇边抿了一口,好似在闲叙家话,埋藏多年丧尽人伦的罪行又被她翻了出来。彪叔疑惑的目光中升出一道狠厉:“唐素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云歌回头淡淡道:“我先回学校了,小北姐姐,如果有进展,给我发短信。”

唐素琴端着酒杯笑望着彪叔:“说你家的亲戚关系啊,还真是巧得很,江建军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他娶了你母亲的亲妹妹,这种亲上加亲的关系可不稀罕?江建军的独子江楚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鉴定出来会与你弟弟的DNA匹配的人。”

张小北看着她们聊天也走了过来,陆云歌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张小北在背后问道:“陆云歌,干吗去?”

唐素琴用遥控器调出一段录像在车载显示器上播放出来,录像上老严正拿着偷拍的江楚桓和陆依依的合影在问陆依依的妈妈,陆惠。

陆依依看了她一眼:“你对石佛那么感兴趣?我见到的是个男的,五十来岁,但江楚桓说那是个假的。”

陆惠一脸焦急地指着照片上的陆依依道:“这是我女儿啊,她在哪儿啊?她去外地一年多没消息。”说着,她仔细看了眼照片上陆依依身边的男人,“咦?这不是江警官?依依怎么和他在一起?”

陆云歌又问:“石佛本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唐素琴按下暂停键,冲彪叔笑道:“这位江警官可不好查了,老严之前费了多大劲,都找不到关于他的破绽,他的档案是全套做好的,还是他身边的女人露了马脚。乔四死刑后,他的小弟都散了,有几个不错的被老严收了,阴错阳差,认出江楚桓身边的女人之前在乔四的场子做鸡,跟着查下去才查出这些东西。”

陆依依嘟囔道:“那个佛用手把脸挡着,看着奇奇怪怪的。”

彪叔对着江楚桓一声冷笑:“一年半前,你把陆依依带回客栈时,她被人打得浑身是伤,是不是那时你撞见她,她认出你,讹上的你?我早就瞧出她不是什么好货色,又吸毒,不是对你彻底放下戒心,稍微查下也不会被你蒙到现在,江警官!”

陆依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还在生气,陆云歌挨到她身边轻声问:“你说石佛拿了个白牌子上面刻了佛,那个佛是什么样的?”

彪叔冲着唐素琴道:“弟妹,你这份心计,我自愧不如,做生意能把我身边人调查如此仔细,挖出这么多事来,我自认差你一筹。”

方波见陆依依说不出所以然,返身出门,对着外面的警员喊道:“打开审讯室!继续审!”

唐素琴摩挲着手中的遥控器:“我最初,也不是为了查你,我是想查未来儿媳妇。峰儿很喜欢他一个同学,说一定要娶了当老婆,查着查着,查出许多事来。”她略有些出神,无意识地摩挲手指,“所以,大伟,你相信因果报应吗?你知道我查的女孩是谁吗?”手指却控制不住地一下下加重,“她是我老公在江建军案子中顺带杀死的女人的孩子,我的峰儿,爱上了他爸爸杀死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陆依依挥舞着手喊:“你凶我有什么用!我说了多少遍了,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一块刻了一个佛的白牌子,石佛和黄丧见面时给他看了一下。”

彪叔惊骇地张着嘴,随后叹了口气道:“孽缘啊!”

方波一拍桌子吼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再想想细节,关于石佛和他带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唐素琴敲了敲驾驶室后的车窗,加长林肯停了下来,她转身对彪叔说:“我的礼物你还喜欢吧。警察派卧底跟在你身边三年不是白跟的,你的犯罪证据警方应该掌握得差不多了,后面两辆车留给你,能不能逃掉看你造化,如果跑得掉,天高任鸟飞。”

陆依依哭着点头:“前天黄丧和石佛碰头,不知怎么搞的他们就知道了江楚桓是卧底,江楚桓帮我跑了,他自己没跑成。”

彪叔看了眼随身带上车的一箱毒品对唐素琴淡淡道:“你想带着这一箱毒品跑当然没问题,不过如果是我,就不会随身带个这样的炸弹。”

陆云歌扳过陆依依的身体:“石佛?抓走江楚桓的是石佛?”

彪叔将手放在箱子上拍了两下:“弟妹,这箱货我留给你,算是回礼,这个人,”他看了江楚桓几秒,“我也留给你,请你帮我处置了。”

陆依依呜呜哭着:“我也不想他死啊,可都两天了!石佛什么人,黑道上的人都怕得要命,江楚桓还有活的可能吗!”

彪叔将手放在江楚桓的后脑勺上,额头重重抵上江楚桓的额头:“这三年,我是真的把你当弟弟,如果你就是黄小伟该多么好,我们在云南开客栈,日日夜夜都待在一起,像一家人。”彪叔的眼中涌出朦胧的雾气,“我还期盼着你和陆依依有个孩子,我们黄家有个后。”彪叔放在他后脑勺的手颤抖地松开,“这三年我过得很开心,可是啊江楚桓,你真不该骗我。”

张小北听不下去一声怒吼:“你别乌鸦嘴胡说!江楚桓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彪叔走下车,目光冰冷得像一只兽,冲唐素琴道:“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陆云歌听着陆依依的话,心惊不已。陆依依控制不住情绪跑到他们面前哭道:“江楚桓这种卧底被发现的,尸首都不会留下,我在道上混这些年听过这种事,抓到后装麻袋里用狼牙棒活活打死,倒出来时从头到脚都被人打碎了,再分尸几块扔山里埋了。”

从头到尾,江楚桓没有说一句话,事已至此,他不需要说话了。他跟着唐素琴留在北京面临危险的结局,黄丧,也就是彪叔,即将要跑路,警方虽已掌握了江楚桓提供的大量黄丧的犯罪证据,可一旦黄丧再次漏网,想抓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此前的一切努力也将付之东流,黄丧贩毒集团这个大毒瘤,将会再一次存活下来。思考之后,在彪叔靠近时,他努力举起还能动的手指将陆依依交给他唯一的芯片追踪器扔进了彪叔的口袋。

陆依依先是直着眼睛听,听到此处“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死定了,江楚桓这回死定了,两天找不到基本没救了。”

加长林肯车门关上后加速疾驰而去,后面跟着的几辆车分别掉头,瞬间风流云散。

方波摇头叹气道:“黄丧好像真的不知道江楚桓的下落。”

林一峰和陆云歌听老严讲完这一切,脑袋里炸得沸反盈天。林一峰喃喃道:“我妈干这些,是想准备两亿让我开电影公司?”

正说着,方波走了进来,拳头重重砸到桌上,张小北迎上去问:“还是问不出来?”

一道声音被冷风吹着自门口卷来:“老严,给峰儿说这些干吗!”

张小北上来拉开陆云歌:“你先等等,十五个小时前我们抓到了一部分犯罪分子,禁毒大队大队长方波正在进行第二轮审讯,看能不能问出江楚桓的下落。”

老严抱着胳膊站起身冷哼一声:“你又不跟他说,我再不说,他真不知你拼死拼活为了谁,还瞎逞英雄,带女朋友来救人质,早晚害死你!”

陆依依神色慌张地看着她:“陷阱,我们中了陷阱。”

“别说了老严。”唐素琴一步步走进来,将一包金田家寿司放到垂着头的林一峰手里,轻言细语地说,“峰儿,你回家吧,妈妈过一会儿也回来。”

陆云歌赶到北京禁毒总队时见到了惊慌失措的陆依依、神色凝重的张小北,陆云歌扑到陆依依身上扯着她胳膊问:“江楚桓呢?”

林一峰顺从地点点头,拉起陆云歌的手要一起出门,一拉之下没拉动,抬起头,发现他母亲的手压在陆云歌肩上,斜长的眼挑起,浅浅淡淡的目光笼住陆云歌:“你自己回家。记住,你的手是干净的。”

张小北低沉道:“北京禁毒总队。”

他领悟到母亲的言下之意,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他挡在陆云歌和母亲之间颤声道:“不可以啊妈妈,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不可以伤害她。”

廖静雅跟着上了车,安静地坐在后排关注着陆云歌。

唐素琴转身从老严手上拿过枪,向躺在床上的江楚桓走了过去。

她不管不顾地坐上车,对着手机大吼:“你现在在哪儿!”

陆云歌一声惊呼,本能地弹跳起来,狂奔到床边,扑倒在江楚桓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江楚桓。

张小北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陆云歌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她拼了所有力气跑到校门口,冲上马路拦的士,险些撞到车上时,廖静雅从身后伸手拉开了她,一辆空车在她面前急刹车停下,的哥伸头就骂:“操,不要命啦!”

唐素琴拿着枪转过头,望着林一峰哀伤地说:“峰儿,你还看不透是怎么一回事吗?”

陆云歌跑下楼,心跳如雷,她打陆依依的手机没人接,又打张小北手机,电话接起她大喊:“小北姐,江楚桓是不是出事了?”

林一峰看到陆云歌甘愿用身体替江楚桓挡子弹的一幕还在发愣,铁门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唐素琴举枪对着铁门,刚射击出两发子弹,身上已中了枪,老严和打手抄起身上的枪支对着门外疯狂射击,林一峰想跑到中枪的母亲身边,刚抬脚,面前的地上扫过一串流弹,唐素琴倒在地上,对着门外喊道:“带峰儿走!”

廖静雅感觉很不妙,拔脚追着陆云歌的背影而去。

司机拿着枪从后门冲进来,一把抓住林一峰,往门外拖去。

廖静雅起身叫她:“你又要去哪儿?”跟到门口时只看到陆云歌瘦削单薄的身影在楼道拐角快速消失。

林一峰看着她母亲倒在地上,身体流淌出的血液迅速浸成血泊,她倒在血泊里,一直望着他,伸着手虚弱发声:“走,快走。”突然,一枚跳弹从背后击中了她,她的手顿时停滞在空中,她斜长的眼瞬间睁大,一动不动地望着被拖出仓库后门的林一峰,停止了呼吸。

“是的,她拿了号码就拨了,躲在我们阳台上打电话,没多久张小北就来把她接走了,我看张小北的神色也不好。”廖静雅刚把来龙去脉讲完,看到陆云歌又换回了鞋,踉跄地跑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打死,林一峰看向灯下的那张床,陆云歌依旧趴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江楚桓,现在随便一颗流弹都可以轻易打死她,但她毫不在乎。林一峰只觉得热泪糊住了眼,他在被拉出仓库的一刻,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陆云歌,你害死我妈!毁了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

“陆依依非常着急,说出大事了?”陆云歌心头浮出一层不祥的阴翳。

陆云歌伏在江楚桓身上,在林一峰的诅咒中微微颤抖。她心底有愧疚,知道对不起林一峰,可她不在意遥远的诅咒,因为也许下一秒她就会被子弹打死,她唯有一个愿望,希望身下的江楚桓还活着,还能好起来,他做了这么伟大的事,遭了这么多的罪,不应该死在这个破旧的仓库里。

“她说出大事了,非常着急,我就问了张教授张小北的手机号告诉她。”

林一峰被拉到车旁,还在用力挣扎,似乎想杀回仓库,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到他脸上,随后被重重推进车内,他身旁的门被人关上,听到一个熟悉冷静的声音对司机说:“沿小路马上离开这儿。”

“她找我问张小北的手机号?”陆云歌换着鞋奇怪问。

车沿着隐蔽的小路狂飙起来,他回过头看到廖静雅冷若寒霜的面容。

陆云歌冲她淡淡点了一下头,廖静雅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最终闷闷道:“前天陆依依来找你了,很着急,问张小北的手机号。”

老严和打手一番顽抗后,打手身中数弹当场被击毙,老严打光子弹后被生擒,方波带人冲到江楚桓的床边,身后的救护车的医生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将江楚桓绑缚的手脚解开,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方波对陆云歌敬了一个礼:“谢谢你深入虎穴,通风报信,江楚桓这条命全赖你救了。”

陆云歌回到北京的第一天在寝室见到了廖静雅。林一峰生日宴后,这是她们第一回碰面,从陆云歌进寝室,廖静雅的目光就追着她。

陆云歌头也不抬,收罗着床边破椅子上扔的药瓶,又在旁边垃圾桶里翻出了几支注射器,爬上救护车对医生道:“他们给他打了药。”将手上抱的东西展到医生面前。

她闭上眼,一颗眼泪倏地滑落,听到自己毅然决然的声音:“我爱你。”

医生看着药瓶上的标注,喊道:“立刻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