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最终不敌落败,蹲在地上对身旁看得合不拢嘴的秦刚摇头大喘气道:“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猛。”
她在尖叫声和人潮的涌动中看着江楚桓,最后一战是张小北对战江楚桓,两人打了有五十多回合,兴奋的尖叫声都快掀翻棚顶,人群的涌动也愈发激烈。
江楚桓拉起蹲着的张小北在她肩上轻拍了下道:“比上次交手有进步,继续加油。”转身朝陆云歌走来。
陆云歌站在训练场上,看着江楚桓点到即止地放倒了一个又一个前来应战的特警队员,最狂的几个小子也过不了十招就倒地,训练场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此起彼伏,围观的人群在身后推涌着她。
走向她的这个男人,有挺直的脊梁,堂堂正正的仪表,刚毅果决的勇猛,为国为民的忠诚,他走向她,自带的光芒如此耀眼,像一个传说中的英雄。
江楚桓站起身道:“走吧,去公大,会会学弟学妹。”
江楚桓快到时,韩逸云斜刺里跑出来,眼角还有点红,瓮声瓮气地对陆云歌说:“陪我去下洗手间。”
“我做警察,不是要当官。我的事,你不要管。”
陆云歌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拽住手七绕八拐地扯远了。
“韩逸云。”江楚桓叫她,韩逸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韩逸云把她带进了一个小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门。
张小北一时无语,江楚桓她也是弄不懂了,他在这个关口接任务走,基本是自动放弃了调入公安部的机会。这个机会,如韩逸云所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韩逸云望着她,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她问傻了:“你爱江楚桓吗?”
江楚桓淡淡道:“已经接了,去很久。”
“什么?”陆云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小北问江楚桓:“你真的接了任务要去外地?去多久?”
“别装蒜,回答我。”韩逸云冷冷道。
“江楚桓,真是的,逸云一片好心。”张小北知道韩逸云为江楚桓的事找了她舅舅几次,但不知是想调江楚桓进公安部,江楚桓这么多年对韩逸云都很冷淡,她还能一心为他着想,即使张小北是个旁观者也不免感到唏嘘。
陆云歌红了脸,小声道:“他,他是我哥哥。”
韩逸云擦了下眼角:“我去找了舅舅几次,跟他商量怎么把这个事办妥,公安部选人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的关口,你却接任务去外地。方队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外派你的,又是你自己要求去的吧?江楚桓,我就不懂你了,进公安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呢?我一次次去找舅舅合计,原想你回来我们一起见面商量,你现在告诉我,你又要离开北京,那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就那么不把我当回事吗?”她呛着声哭了出来,张小北拿出纸巾给她擦泪。
“别拿什么哥哥妹妹的来糊弄我,我问你,你对江楚桓有没有男女之情?”韩逸云不饶她。
韩逸云站起身走到江楚桓面前,索性摊开了说:“下个月开始选拔年轻优秀干警进公安部任职,北京禁毒总队的方队想推荐你,你在临水市外派期间工作表现优异,还协助利川破获了特大盗车案,而你是我舅舅的得意门生,只要你愿意,他自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说着说着,一着急,她眼泪就出来了。
陆云歌愣了半晌,只能回问韩逸云:“什么算是男女之情?”
“这……”张小北看着一屋子人也犯了难。
韩逸云也呆了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男女之情说通俗点就是我想跟你生猴子!”
“怎么了?”韩逸云声音有点哽咽,“小北,我几次三番去找我舅舅,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陆云歌脸全红了:“我没想那么多,这些也太不纯洁了。”
屋子里瞬间静默下来,张小北站起来揽着韩逸云的肩:“逸云,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韩逸云抚着额头靠着门:“天啊,他喜欢这种清纯挂的?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在他面前说黄段子,我还以为自己很幽默了。”
“江楚桓,”韩逸云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抖,叫完眼圈就红了,“你就那么不把我当回事?”
韩逸云看着眼前红着脸懵懵懂懂的陆云歌,皱眉道:“我换个说法吧,你是不是见了他之后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江楚桓点点头。
“不会再喜欢上别人?”陆云歌重复了韩逸云的问题。
“又有任务?”小北问。
“对,哪怕他不喜欢你,你也愿意等,等他哪天说不准会回心转意,哪怕等一年,两年,五年,八年。”韩逸云眼里泛起泪光。
“近期我不在北京,你去吧。”江楚桓淡淡道。
陆云歌安静地听着。
张小北打了个哈哈:“我没问题啊,你呢?”
“你也不是刻意不去喜欢别人,只是除了他,你对其他人再也没有心动的感觉,你好像失去了对其他人心动的能力。”韩逸云双手反撑在洗脸台上,含着泪,撇着嘴。
“下周舅舅来我家,小北、楚桓,你们也一道儿来吧,舅舅昨天还在念叨你们呢,咱们一起聚聚。”韩逸云向张小北和江楚桓发出邀约。
陆云歌沉默地站在那儿,她知道自己喜欢江楚桓,但这种喜欢究竟是不是爱情?
陆云歌轻轻抿了嘴,不再说话。
等待对她来说没有问题,江楚桓过多久回来她都会等,他是楚桓哥嘛。
“‘龇饭’多好玩,我就爱听陆云歌妹妹说‘龇饭’。”张小北打着圆场,手探到韩逸云背后掐了下,示意她别太过分。
心动,她也不能骗自己,她对江楚桓一直很心动。她之前把这种心动归结于异性间的自然吸引,可是不是每个异性都能让她心动?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
“嗤!”韩逸云发出一声讪笑,“是‘吃饭’不是‘龇饭’。这地儿也不高档啊?我看这院子还不如我家的呢。”
她还有没有爱上其他人的能力?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未来她会遇到谁,又会不会爱上谁。
“地方真好,我第一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陆云歌看着窗外宫殿的脊兽感慨。
她经历得太少,对自己的心意不甚明了。
“我选的这地儿不错吧。”张小北指着窗外的故宫道。
“我……我不知道。”她只能这样回复韩逸云。
吃过饭撤了菜,大家坐在包厢里喝茶。
韩逸云盯了她一会儿,见她说得像是实话也没有再为难她,扭开水龙头洗了手,对镜一边补妆一边问:“你来北京读大学?”
陆云歌从一开始就听不大懂他们在聊什么,被韩逸云瞪了一番更觉胆怯,只是一味低头吃饭。有好吃的菜上来,转盘转到她面前,江楚桓伸出手指,把转盘顿一下,她老实地夹一筷子,低头默默吃菜,却感觉到韩逸云那个方向射来的目光更锐利了。
陆云歌点点头。
陆云歌感受到身侧目光的压力,扭过头正对上韩逸云X射线般的眼神,似乎要照出她的心肝脾肺肾,看清她每一根骨头。
“我在高校教英语。”
那丫头看样子是个高中生,听口音是外地人,n、l都说不清,平翘舌更是一塌糊涂,长得凑合能看,瘦得跟麻秆儿似的,一路上都跟着江楚桓,像长在他身上的尾巴,坐座位也挨着江楚桓坐,那位置是她坐的吗?没一点儿自觉性!哪儿来的来路不明的小女生?!
“哦,韩老师好。”
要不是她聪明,怎么能江楚桓一回京就见到他。她一直打量着江楚桓,不加掩饰地看着他。他瘦了一点,还是那么帅,那么有魅力,随便看一眼都让她心旌摇曳。只有一点让韩逸云觉得碍眼,就是江楚桓带在身边的小姑娘。
韩逸云补好妆回身看着她:“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可一旦跟江楚桓有关,我就……”她哽咽住,用手捂住嘴,顿了一小会儿,稳定了情绪继续说,“刚才在餐馆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爱江楚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但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你,你有空多劝劝他,不要去外地,就留在北京。”
张小北方才悟过来刚被套话,冲着韩逸云背影咧嘴说了声“靠”。
陆云歌想了一下慢慢摇头:“韩老师,我不能帮你劝楚桓哥。”
“好,上午十点我来找你。”韩逸云露出得逞的笑容,嘟嘴隔空亲了小北一下跑走了。
韩逸云瞪大眼睛望着陆云歌。
张小北脑子没转过来脱口而出:“说了啊,上午十一点。”
陆云歌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你虽然是为楚桓哥好,但你做的并不一定是他想要的。楚桓哥的工作很危险,但也非常崇高,我很敬佩他,我没有本事同他一道打击犯罪,但我愿意在精神上支持他。”
张小北一挂电话她就怼到跟前问:“江楚桓明天回京,时间跟你说了?”
韩逸云愣了一下,没想到看似懵懂的陆云歌说出这样一番话,她苦笑着摇摇头:“同学,你以为你境界高,你是too young too simple,我从小在公安系统长大,知道太多事情,那些危险和恐怖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可我已经看得太多了。”
昨天她去公大找她舅舅,恰巧碰到张小北在打电话讨论接机的时间,她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福至心灵想到了江楚桓。
韩逸云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最后看了她一眼,语气沉凉:“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江楚桓是我爱的人,即使他不爱我,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
韩逸云单手撑着粉腮,独自惆怅了一阵,发现没人搭理她,再加上已受了八年打击,心理建设得很坚固,缓了缓便恢复了元气,往下耷的嘴角复向上翘了起来,笑眯眯地听他们说话,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始终没有离开过江楚桓,听到秦刚夸赞江楚桓,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颇有种家属的荣誉感。
陆云歌跟在韩逸云身后往外走,绕过七弯八拐的通道,一前一后地出了训练场。张小北和秦刚站在阶梯上说笑,江楚桓面朝训练场大门,似有似无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韩逸云一出现直接将她锁定,看到韩逸云微红的眼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快速扫描到韩逸云身后的陆云歌,见陆云歌甩着细胳膊细腿面色如常地走出来,蹙着的眉又松了下去。
秦刚得了准信,打电话通知下午三点半特警队紧急集合。
两人走到他们面前,张小北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陆云歌:“去了这老久,韩逸云没欺负你吧?”
江楚桓淡淡道:“今天下午吧,后边没空了。”
陆云歌摇摇头。
张小北帮腔道:“江楚桓啊,这事咱得管啊,好歹你是特警队前队长,我是前政委,眼看着师弟妹们不求上进,不能袖手旁观啊。”
韩逸云怼到张小北面前冲她嚷:“我会欺负她吗?她跟我学生一般大我能欺负她?”
秦刚点点头道:“重点就是,难得江师兄回京,想请师兄和小北学姐来公大特警队指导切磋,杀杀队员们的浮躁气。”
张小北用两根手指把韩逸云的脸拨向一侧:“冷静,冷静,你是被媒体报道过的女神老师,不是女神经,这儿这么多人,保不准谁认出你,拍下你撒泼的照片发到网上就不好了。正常,正常一点。”
张小北急吼吼地打断秦刚:“别拍马屁了,说重点!”
韩逸云哼了声鼻子,独自站到江楚桓身边,一张脸又红又白像在间歇性地不好意思。陆云歌想起张小北之前跟她八卦说韩逸云是高校英语老师,修养品位符合她的身份,今天这一天,陆云歌压根没看出这位韩老师有什么内涵,只觉得像个爱使性子的小女生,修养和品位?不知是张小北瞎了还是她瞎了,打死她也没看出来。
秦刚对着江楚桓诚恳道:“江师兄,您是公大特警队的前任队长,您的本事当年我是亲眼见过的,那真是……”
陆云歌转念想到在洗手间,韩逸云说的那句话“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可一旦跟江楚桓有关,我就……”,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江楚桓身上飘了下,韩逸云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也在偷偷地瞟江楚桓。
秦刚在江楚桓身侧的座位坐下:“是公大特警队的事儿,这几届特警队队员整体素质有些下滑,我作为队长督促他们加强训练,可他们自我感觉良好,要不是上次小北学姐来露了一手,他们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近我们队又进了几个新队员,有点本事,眼高于顶,队里风气又开始浮躁。”
张小北和秦刚已成功交换了几轮眼色,眼色里有想八卦的千言万语,脑补的夺爱撕逼大戏,最后目光也落到了江楚桓身上。
江楚桓拉开椅子坐下:“什么事,坐下说吧。”
江楚桓对一切视若无睹,扛住来自各个角度的目光,取过张小北手中的钥匙,身姿挺括地抬腿去取车,空留永远想看戏但从来没看成戏的张小北在原地扼腕叹息:“去洗手间为什么不叫上我?我也要上厕所的好吧!”
“秦刚知道你回来,专程赶过来见你,有事跟你说。”张小北走到秦刚身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望京一品”3号楼的电梯快速平稳地上行,陆云歌站在江楚桓身后一步的位置,电梯内的冷气很足,她的耳朵却在滚滚发烫。
包厢里有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看着窗外的景色在饮茶,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起身冲江楚桓喊了声:“江师兄。”
在车上韩逸云问她:“你来北京住哪儿?”
陆云歌跟在小北身后,一路只觉古香古色,各类新奇目不暇接,最后进了一间包厢,半面墙的玻璃窗外是一道覆着琉璃瓦的朱红宫墙,墙内巍峨宫殿檐角上的脊兽立在瓦蓝的天空幕景下,庄严雄浑,气象万千。
她老实答:“住楚桓哥家。”
张小北驾着路虎驶到了故宫附近,一行人下车穿了两条小巷,进了一家四合院私房菜馆。一进朱漆铜环门,入眼是沿廊飘摆的宫灯,行至转角,大鸟笼里的雀子开始滴溜溜地叫,绕过天井,大水缸蓄的碗莲散出淡淡幽香。
韩逸云脸色瞬间变得像鬼一样白:“你这么大一个女生住他家?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江楚桓一回京就来接机,不愧是头号粉丝,半年没见江楚桓欧巴,一见面就被打击。陆云歌一方面有点同情她,一方面感到一阵酸爽,这酸爽,够爽。
她连忙解释道:“在临水时我也是住楚桓哥家,他一间房我一间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陆云歌看看张小北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的沸腾劲儿,再扫扫身后拉着两大箱子,慢悠悠走着不解风情的江楚桓,最后瞧了瞧自己身边这位声音与画风严重不搭的女神,女神表情很惆怅,就是张小北提过的八年抗战终不悔,为“江”消得人憔悴的韩逸云。
解释完却发现还不如不解释,韩老师的脸直接青了,抖着唇问:“你们在临水就住在一起了?”
女神此前一直在微笑,现在笑容僵在脸上。洞若观火的张小北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你小子面子大,回一趟京,我和逸云都来接你,咱别搁这儿聊了,先去餐馆吧,秦刚还在那儿等着呢,走啦走啦。”她抢了陆云歌一个箱子,拉着劲儿劲儿地往前开路。
张小北和秦刚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得一脸奸笑。陆云歌急了,江楚桓当时让她住进去完全是为了帮她补课,不讲清楚会坏了楚桓哥的清誉,他那么正直正派的人,不能受这种冤枉。
江楚桓瞧了眼眼前这位画风不搭的女神,淡淡道:“不久,半年前才见过。”
“我跟楚桓哥是各住各的,他就是帮我补补课,做做饭,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为人很正派的!我可以发誓!
声音仿佛在用磨砂纸抛光金属,听得人头皮都立了起来,这个声音哑、暗,也并非很难听,只是跟女神的画风太不搭。
韩逸云脸色由青转紫:“你说什么?江楚桓还给你做饭?!”
女神看到江楚桓,莲步轻移,温柔浅笑,情意在眼波里流转,很有点古装电影里大美女的风姿。陆云歌正在心底为女神的风姿所折服,听见了一把沙哑的腔调:“江楚桓,好久不见。”
张小北用一种我早已看穿这一切地口气道:“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姑娘有一把黑缎般的好头发,淡妆下的脸晶莹剔透,堪描入画,轻纱淡紫长裙包裹住婀娜多姿的身材,她站在那儿,即便气质有些高冷,也让身边经过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毫无疑问是位女神。
陆云歌急得面红耳赤,方觉得有些事真不如不说,越描越黑。
一出北京机场,陆云歌就看到头顶卡了副双层翻盖墨镜,一身黑色休闲装,扬起健美的小麦色手臂朝他们挥手的张小北。江楚桓和陆云歌推着行李箱走过去,张小北身边站了个画风截然不同的姑娘。
在她最尴尬时,车停了下来,江楚桓拉开车门,单手撑在车顶冷冷地问:“很无聊?拿人小姑娘开涮。”
收拾好行李离开临水是在两天后,张小北订好了接风宴,事先声明江楚桓负责出钱,其他她来安排。
韩逸云一脸吃醋地看着他,张小北在嘴上横拉一道示意封口,秦刚低头拼命憋笑。
走向她的这个男人,有挺直的脊梁,堂堂正正的仪表,刚毅果决的勇猛,为国为民的忠诚,他走向她,自带的光芒如此耀眼,像一个传说中的英雄。
江楚桓对陆云歌道:“到了,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