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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这下就算何兴再迟钝,也知道她这是哭过了,而且哭得还挺厉害,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她干脆连左手都用上,将保温盒抱了过来,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锯子割过一般:“我没事。”

下午的时候,原本说过不来公司的温少远突然出现,整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在盛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每个部门都被他挑了一番刺,直到傍晚下班才消停。

右手被她枕在额头下,不知道是拉伤了还是怎么了,一直抬不起来,更是使不上力气。

老板宝贝的侄女都哭成了这样,估计是吵架了?

她哭了一下午,满脸狼狈,现在低着头都不敢见人。

何兴顿时觉得自己了解了真相,对眼前的少女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胆子太大了啊,敢冲撞老板!

闻歌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右手脱力得有些拿不住,还是何兴手疾眼快扶了一下,担心地看着她:“闻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闻歌杵在门口半天,见何兴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闷闷地问了一句:“小……小叔呢?”

晚饭是何兴送来的盛远酒店里做的饭菜,装在保温盒里,递给闻歌后留下一句:“温总让你吃过饭就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温小姐会过来。”

下午被温少远用冷硬又严肃得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质问了两遍“你叫我什么”,搞得闻歌现在再说出这两个字都有心理障碍了。

她就不该,让他为难。

何兴瞅着小姑娘沮丧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温少远,想了想说道:“温总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你不用担心他。”

想到这个,闻歌的心里顿时像被浸了柠檬汁,酸得让她整颗心都打了结,她捂着一阵阵发疼的心口,缓缓地蹲下来,无声地哭泣。

闻歌这才抬眼看着他,闷声问道:“他今晚不回来吧?”

她压抑了太久,今天被白君奕触动,那满满如潮水一般涌动的心虚怎么也平息不下来,才会这么冲动的,可到底还是搞砸了,这下不只是推开了温少远,甚至会彻底破坏他们相处多年的这份感情。

何兴一脸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表情格外正经地说道:“温总下班后的行程不归我管。”

直到房门被他带上,那轻微的声音也让她受了惊吓一般清醒过来,从脚底蹿起的麻意让她的脑袋沉得像是灌了铅,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寂静的房间、泛着凉意的空气和骤然降下来的温度。

闻歌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让小叔不用惦记着给我送吃的了,我会管好我自己的。”

她一时脑热试探了他,却不料触到了他的逆鳞,这才知道,自己这份不正常的感情对于他而言,是多么大的困扰,也是他的忌讳。

何兴愣了一下,良久才哦了一声。

闻歌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如坠冰窟,冷得让她浑身发颤。

得到了答案,闻歌说完“谢谢”就闷闷地关上了门。

温少远似乎笑了一声,再没有看闻歌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她垂头站在门口,手里是沉甸甸的保温盒,突然赌气地把保温盒扔在了地上。

他清冷又严肃的眼神这才微微收敛起来,声音平淡得再无一丝情感:“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话落,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是不是我很少对你发火,以至于你都不知道我也有脾气?”

他干吗还要关心她?

开玩笑?温少远并不这么觉得,但闻歌这样一打岔,他再没有一点聊下去的心思,垂眸盯了她良久,看见她眼底一片清澈,似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保温盒上的暗扣被砸开,里面的饭菜和热汤撒了一地。

她清了清嗓子,再抬起头时,神情自若,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小叔,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干吗这么紧张?”

闻歌看着看着又难过起来,回屋给随安然打了个电话,约了地方见面,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出门了。

闻歌从未如此痛恨过这个称呼,以前用来维系她和他之间微薄又寡淡的感情,此时却成了一道羁绊,让人进退不得。

温少远整晚都心神不宁的,指间夹着一个琉璃酒杯,从他在这个包厢坐下开始,就未离手过。

她垂下头,避开他冷冽的眼神,微勾了勾唇角,笑得格外自嘲,声音却冷静得毫无异状:“小叔……我叫你小叔。”

唐泽宸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灌酒,想了想,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心底紧绷起来的弦顿时绷断,发出余音,像是一把匕首从光滑坚硬的物体表面划过,刺耳得让她难以接受。

温少远侧目看了他一眼,微抿了下唇,并未回答,只倾身给自己又斟满一杯。猩红的酒液在琉璃酒杯里,像是流淌的水晶,晶莹剔透,酒香醇厚又清润,却丝毫无法安抚温少远心头的烦闷。

所以,他一字一句,冷凝着语气,分毫不退让:“闻歌,你叫我什么?”

他不愿意回答,唐泽宸也懒得再问,冷眼看他又灌了自己几杯酒,这才轻笑着出声:“有烦心事应该去景梵那里才对。”

闻歌喜欢谁,都不能喜欢他。

温少远睨了他一眼,脸色阴晴不定,正要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温少远暗沉的眸子在看见来电显示时流光一闪,拿起手机,转身去了包厢的阳台接电话。

所有情绪都被他猛力压下,只余一丝心悸让他有些无措、有些不安,事情的发展太过跳脱,让他措手不及。

唐泽宸看着他挺直的背脊,暗自思索了片刻,微微挑眉。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不驯,也看见了她的固执——那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执拗,看得他一阵心惊。

窗外,A市明亮的灯光,星星点点,像是夏夜的星辰,缀在夜空中不停闪烁着。远处,一条环绕A市的公路,两旁的路灯如绵延的灯河,璀璨明亮。

温少远没有直接回答。

何兴正开着车往家的方向驶去,向大老板汇报完任务完成情况后,又多嘴补充了几句:“我看闻小姐精神不太好,像是哭过,声音都沙哑着。”

她清澈的双眸直直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眼里的泪光似一把尖锐的带棱角的利器,一下下割在他的心口,痛得让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温少远的眉头略微皱起,眉心猛地一跳后,拧眉看着远处,微弯下腰,手肘撑在阳台的栏杆上:“送到就行,你回去吧。”

可是不能喜欢,也已经喜欢了很久。

何兴听着温少远低沉的声音,不难想象他是在压抑着什么,想着这种非常时刻还是不要去触老板的逆鳞了,闻歌后来那句“我会管好我自己的”就被他暂时压下,打算明天上班了再说。

她缓缓地抬起眼,哽着声音,轻声问他:“小叔,我不能喜欢你吗?”

殊不知,他这是自作聪明了一回。

她动了下嘴唇,心口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被她的眼泪浸湿,正在滴着水,涩涩咸咸的,让她的喉咙一阵发紧,就像那次被人扼住了喉咙,长久的窒息之下,嗓子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安然已经大三,大学生活已近尾声,正是繁忙的时候,但接到闻歌的电话丝毫犹豫也没有,先安抚了人,又定了地点见面,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他的恼怒、他的冷漠、他的退避,让闻歌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嘲讽,看到避之不及,更怕看到他的厌烦。

她来到约定的地点时,闻歌已经在店门口等候了,耷拉着脑袋蹲在那儿,活像个被丢弃的小孩。

就在闻歌壮着胆子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也无脑一回时,突然听他用彻底冷下来的语气问道:“闻歌,你告诉我,你叫我什么?”

随安然心中一紧,几步跑近,边拉起她边问道:“怎么不进去坐着等我?”

这样的眼神落在闻歌的眼中便是一种审视,仿佛他正在分辨她是不是在说谎。

闻歌只想早点见到她,自然不愿意坐在里面傻傻地等着,这会儿见她急匆匆地赶过来,随着她的力道站起来,顺势抱住了她:“安然。”

他周身骤冷,眼神带了几分凉意,这样凝视了她半晌,才哑着声音,略带了几分警告地问道:“闻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声音粗哑,带着一层厚重的鼻音,安然几乎听不出闻歌原本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安然嘴上哄着,轻拍了拍闻歌的后背,怕她下一刻就哭出来:“行了,行了,都快成年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一样。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吗?”

他这句反问不知道为什么让闻歌突然有了勇气,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半真半假:“是啊,我不喜欢小白,我喜欢小叔。”

闻歌被她拉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眼睛哭得红肿,眼底泪痕未干,看上去是十足的可怜样。

他正要喝茶降火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她,眼底是深深浅浅看不清情绪的光影,几经变幻,这才冷静下来,语气沉肃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你有喜欢的人?”

随安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个不得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温少远的目光倏地一凝,几乎冻结。

她这么说还是含蓄的,她原本是想问“是不是温家的人欺负你了”。

他的漠然落在闻歌的眼里,她不禁心中一凛,一句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小叔,我真的不喜欢白君奕,我有喜欢的人。”

闻歌摇摇头,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小声问她:“我最近住你那儿好不好?”

他眉间骤然浮起几分不耐,从今天早上见到白君奕和闻歌站在一起后就压抑不住的烦躁,让他控制不住地想找个方式宣泄。

她和随安然一直保持着联系,隔三岔五就出来见个面,所以知道随安然前不久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公寓,收留她绰绰有余。

察觉到她话语里的躲避,温少远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

随安然比闻歌年长几岁,看问题便比闻歌多了几分顾虑,但闻歌是她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及闻歌来得重要,当下,就算急着想弄清楚闻歌离家出走的原因,她也没迟疑,先领闻歌回了家。

那些和白君奕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下意识地不想告诉温少远。

随安然租的小公寓正好在A大和盛远酒店之间,环境清幽舒适,因为不是特别繁华热闹的地方,租金也不是很贵,随安然一个人完全能够承担得起。

他这样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落在闻歌的耳里,让她蓦然生出几丝委屈来:“又不是我的错……”

闻歌这是第一次来她的公寓,觉得新鲜得不行。

她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让温少远眉角直跳,刚压下去的烦躁又猛然蹿起,再开口时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不想说?”

随安然在带她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她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个大概,回到家也没急着让她说清楚,先去厨房取了冰块裹在毛巾里让她冷敷一下眼睛:“怎么哭成这样也不知道给自己冷敷一下?”

闻歌顿时想起了半个多月前的事,嘟着嘴有些不满:“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闻歌被她按在沙发里,老老实实地冷敷,噘了噘嘴,没说话。

温少远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微微的温热让他心头的烦躁淡了一些,这才心平气和地指出:“不用强调这点,我知道你不会。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做了什么,让人家男孩子在国旗下讲话时做出这么没有脑子的事。”

随安然去泡了杯她爱喝的奶茶回来,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开始梳理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你贸然跟你小叔告白了?”

闻歌忐忑了一上午现在已经镇定了,张了张嘴,到底没给自己找借口:“老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我跟白君奕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闻歌对随安然定义的“贸然”没有一点异议,可不是她太心急了一时冲动吗?

他对闻歌班主任的那套说辞并未全信,只抓了几个关键词,知道这些是确实发生的事情,但比起这些,他更相信的是闻歌。

随安然是前不久闻歌说漏嘴的时候才知道她喜欢温少远的,此时前前后后了解了情况,不免叹了口气:“这件事做得不好。”

温少远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开口道:“想好了就可以开始说了。”

闻歌显然也意识到了,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又不说话了。

闻歌泡了茶进屋,一眼就看见了堆在桌上的几本书,努努嘴,不敢在他背后做小动作,乖乖地把茶奉上,站在书桌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她刚好转的嗓音轻柔又苦涩地说道:“小叔他……只是把我当作侄女。”

他翻了几页,合上,摞在一起放在了书桌上。

她现在才十七岁,说出口的话自然没有多大的威信力,温少远下午的反应让她看清了不少,他从未对她有过特殊的想法,只是把她当作他的侄女来照顾,那些温柔、那些细心、那些妥帖、那些宠溺,无非是因为她叫他一声“小叔”,所以他下午才会问“闻歌,你叫我什么”,是在告诉她,他对她的全部责任,只在这个称呼的维系里,并没有多余。

是言情小说。

而她异想天开,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他这样袒护、宠爱自己,对自己的不同可以划归在喜欢里面,没想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把两个人的关系搅成了一池浑水,以后再想亲近,都成了一种奢望。

见她转身去泡茶,他坐下来,就坐在她的书桌前,目光掠过书架上放着的一些课外书时,瞄到几本书脊花花绿绿的,眉头微微一皱,倾身拿了下来。

她越想越觉得酸涩,眼睛一热,又想哭了。

回头见她杵在门口,他抬手一指,吩咐道:“去泡杯茶来。”

随安然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行了,今晚先在我这里住下。如果这段时间不想回去的话,明天给你小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在我这里住几天。别胡思乱想了,你前面还有个高考让你烦心呢。”

上午把闻歌拎回来后,他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一直采用冷处理的方式把她晾在一边。见她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走过来,那双手被肩带勒得通红,这才掀了掀眼皮,起身过去帮她拎回房间。

她这么随口一提,闻歌混沌了一天的脑袋里突然飞快地掠过一抹灵光,她扯下毛巾坐起,问道:“那小白……会被怎么处置?”

温少远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家居服,他今天打算旷工不去酒店了。

这种情况不外乎扣分、写检讨书,而这还都是轻的,如果再严重一点,面临的会是退学的惩罚。

何兴回来时,是闻歌开的门,她接过书包道了谢,垂头丧气地就关门回去了。原本跑累了还有些渴,正想在老板这里享受一下老板的关爱,讨口水喝,再顺便歇歇脚的何兴碰了一鼻子的灰,悻悻地走了。

闻歌本来就无辜,加上温少远的撑腰,已经“无罪释放”了,而白君奕的处境就不太乐观了。

何兴没跟着一起,快到中午时收到大老板的指令,让带上饭菜去公寓一趟。何兴在职期间,没少给温少远当外卖小哥,任劳任怨地送了午饭过去,又被差使着当了一回跑腿的,去学校把闻歌的书本收一收,带回来。

温时迁隔日一大早先去盛远酒店找温少远拿他公寓的钥匙,到了办公室却不见温少远的人影,只有何兴在那里等她。温时迁还以为温少远出差去了,多嘴一问知道温少远最近不会离开A市,当即疑惑起来。

温少远怕这样突然地带闻歌回去,辛姨会问东问西让她不自在,就干脆带回了公寓。

温少远总嫌她带着闻歌胡闹,鲜少赞成闻歌跟她凑在一起,这次是怎么了?不只找她看着人,还让她监督……哦,还让她保密,别让辛姨和老爷子知道。

说是自习,其实更像是关禁闭。

这么想着,她决定先找温少远问问情况,结果,找她这个星期去“接管”闻歌的是他,他自己却不露面,什么都不交代一声,她只好怒气冲冲地先去找闻歌问问情况了。

温少远没让她回教室上课,直接替她向班主任请了假,下个星期再来上学,这几天就暂时在家自习。

一打开公寓门,她一眼就看见了玄关处砸落的保温盒以及撒出的饭菜,受惊不小,等发现闻歌根本不在公寓,顿时奓毛了。

闻歌被卷进去,已经身不由己。

温少远昨晚喝多了直接歇在了TC会馆里,温时迁吃了炸药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才清醒了几分,握着手机坐起来。

白君奕这样大胆又突然的做法,加上他本身就是个话题性人物,让全校领导都恼怒不已的同时,这件事无疑成了全校师生最热门的谈资。

温时迁站在公寓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公寓和玄关处撒落了一地的饭菜,寒着脸,语气不善:“大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跟闻歌怎么了?”不等温少远反应,她紧接着说道:“闻歌不在你公寓里。”

晨会上的事情,无疑让整个校园陷入了一种新的兴奋中。

闻歌在随安然这里留宿了一晚,醒来时,随安然已经做好了早饭,催她去洗漱,又一起吃过早饭后,随安然便去学校上课了。

他仍处在青春飞扬、少年肆意的时期,可她不是,她早已过了年少轻狂、行事不羁的年纪,白君奕的做法对于她而言只是麻烦,她现在只想拎着白君奕的衣领把他揪出来狠狠打一顿,这臭小子!

她在安然的家里也没事可做,索性睡了个回笼觉,中午起床后,从冰箱里翻出一袋速冻的香菇虾肉馄饨,丢下锅煮一煮,填饱了肚子就去安然的书房找书看,全然不知道,温少远正在外面心急如焚地找她。

这个时候,闻歌担心白君奕要受学校处分的心思淡了不少,更多的是对他鲁莽又冲动、不计后果的这种做法产生的不耐。

温少远从学校出来时,阴沉着脸,神色看上去还算镇定,那双凛冽的泛着冷意的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她看着是无辜躺枪,温少远在校长办公室时也表现得极其信任她,并且宽宏大度并不打算追究白君奕的责任,可她明白,他心思已动,恐怕这次她无法敷衍过去。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压了压眉心,拉开车门坐进去,对着驾驶座上焦急等待的温时迁虚抬了下手指,示意她先离开,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疲惫:“没回学校。”

做了两年的同桌,白君奕也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但是碍于温少远一早便对她提过,让她不要和白君奕走得太近……

温时迁的眉间郁色浮动,有些懊恼:“那能去哪儿?”

她和白君奕的事情,温少远并不是不清楚。

自从知道闻歌不在公寓后,温少远一刻也没有耽误,先回了公寓,看见玄关处撒了一地的饭菜后,脸色变了变,转头问何兴:“她昨晚有没有什么异常?”

闻歌右手食指蹭了蹭眉心,有些头疼。

何兴知道闻歌“离家出走”后,脸色都白了,哪还敢挑时间,把昨晚送饭过来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被这样叫家长,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温少远在听到“让小叔不用惦记着给我送吃的了,我会管好我自己的”这句话时,眉头一蹙,脸色微变——他还没发脾气,她倒来劲了。不管她?怎么放得下!

他在校长办公室里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刚走出办公室,闻歌就清楚地看见他挂在唇边的浅浅笑意刹那消失无踪。此刻面上怒气不显,只有眉心一层郁色,即便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她,闻歌也能感觉到他思绪翻涌,很不高兴。

温时迁在一旁也没插话,跟着温少远去隔壁楼徐丽青家的路上,才问道:“你和闻歌吵架了?”

温少远敛眸看了一会儿,转过身,侧目看了眼走在他身边的闻歌,压低了声音,不悦地说道:“你最好先想清楚要怎么跟我把今天的事情交代下。”

“比吵架了更严重。”

校长办公楼的前方栽种着一棵百年老树,听说在几十年前一场雷阵雨中被劈中了,树干被雷劈掉了大半,幸好生命力强,学校的园丁辛苦挽救回来,现在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已被当成了A中的宝贝,后来整个学校动工翻建,办公楼就立在了这棵百年老树的后面。

温少远不愿意说的,哪怕是威逼利诱也撬不动他的嘴。

门外的阳光正暖,透过枝丫落了一地。

温时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班主任很委屈,明明是校长您说把那女孩也揪出来捆绑着敲打一下的啊!

按照平时闻歌对温少远的信任和依赖以及乖顺的表现来看,几乎没有忤逆温少远的可能性,难道是温少远对人家小女孩做了什么事,导致闻歌连他这个小叔都不要了,而离家出走?

等赔着笑把温少远和闻歌送出去,校长脸上的表情这才一敛,发起脾气来:“你作为班主任,判断好坏不能单凭你的主观意识。看看今天这件事,丢不丢人!”

温时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看温少远的眼神都变了。

他一口一个“我家的”,护短意味格外强烈、明显,这样连着发问,问得班主任在一旁脸色发青。

“想哪儿去了?”温少远迈出电梯,连解释都懒得给,径直走到公寓门口,停了脚步,神色凝重。

温少远转头,含笑地看了眼依旧笑得一脸慈祥的校长:“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她不会对我撒谎,我也百分百信任她。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能轻信呢?一定是误会。”不等校长开口,温少远继续道:“至于晨会的事情,跟我家的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么贸然地把她叫进办公室,她的同学会怎么想?”

温时迁落后几步,见他站在原地再不往前走了,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藏着后半句话说给自己听。

温少远的目光落在几步外蒙着灰的门把手以及挡住锁孔的传单上,眼底的微光一暗,说不上是失落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闻歌十分肯定地回答:“我没跟白君奕早恋。”但不代表我不喜欢别人。

“去学校找找,没准回去了。”温少远镇定地说完这句,转身便大步朝电梯走去。

温少远立刻摆出一副“你看,只是这样而已啊,你们干吗大惊小怪”的表情,谴责地看了一眼班主任,继续问道:“没有早恋对不对?”

如果她记挂着白君奕的下场,应该按捺不住,今天就回去上学了。

有也不能点头啊!他把主动权交给自己,她可不能傻乎乎地不知道攀住他,顿时一脸的茫然:“我不知道。我和白君奕只是好朋友。”

可是赶到学校,依然扑了个空。

温少远修长的双腿叠起,懒洋洋地往前倾了倾身子,问道:“闻歌,你回答我,有没有你班主任说的这些情况?”

温时迁想了想,商量着说道:“没准去找辛姨了?我先回去看看。你接着去闻歌常去的地方找找,我们电话联系?”

原本该硝烟四起的批评现场,竟和气得像在闲聊。

温少远没多想便同意了,两个人在盛远酒店附近的路口分开,温少远先回酒店取了车,然后接着去找闻歌。

校长哪里会说不好,一脸慈祥地让闻歌坐下,又扫了一眼一旁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的班主任,也顺便赐了座。

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的街道,他却突然有些迷惘。

温少远看了她一会儿,没对班主任讲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也丝毫没有站起来狠狠教训闻歌几句的意思,反而很自然地和校长商量着:“你看孩子也站累了,我家这个身体不太好,能不能让她先坐下来?”

闻歌不经常出门,他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在家和学校里,在这些之外,她的生活圈子他却是一无所知,此刻看着熟悉的街景,竟寸步难行。

她磨爪子想抗议的细微表情和动作,他自然也尽收眼底。

温时迁回了温家一趟,家里只有辛姨在,温老爷子出门去找老友下棋解闷了,老张跟过去陪着。

温少远听得专注,在听到这几个重点词时,唇角抽了抽,脸色阴晴不定地看向闻歌,那一声“嗯”沉得像是从嗓子深处发出来的一般,让闻歌这个熟悉他性格的人吓得背脊一阵发凉。

温时迁到家的时候,辛姨正在浇花,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后花园的花中午都晒蔫了,她去浇浇水。

闻歌听得直皱眉头,几次想发作,都碍于温少远在这里,怕会让他难堪,生生地忍了下去。

温时迁找了一圈没见着闻歌,也没声张,只说是回来拿东西的,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了。

白君奕一走,班主任便侃侃而谈,全程无视校长的脸色,细细将她所知道的说了一遍,包括军训上白君奕班里学生说的那句“未来老婆”,以及大家都知道的“绯闻二三事”。

温少远在街上找了好几圈,书店、奶茶店、陪她转过几次的小饰品店,甚至网吧、游戏厅这种地方都去看了看,找遍了所有可以消耗时间、闻歌有可能去的场所,依然没有见到闻歌的身影。

闻歌的眼皮跳了跳,感觉到温少远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连头都没敢抬,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大哥,你公寓回去过没有?如果闻歌只是出来透透气,现在已经回去了呢?你要不要再回去一趟看看?如果还没有找到人,就不能只有我们两个在外面找了。”她从温家出来后,将附近整条街都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

校长喝了两口茶,先让白君奕的班主任带着白君奕去隔壁等着,正要让知情的班主任叙述下事情经过,往外走了几步的白君奕突然回过头,梗着脖子硬气十足地说道:“我们没有早恋,是我思想不端正,叔叔你别怪闻歌。”

温少远站在整洁宽敞的客厅里,声音沉得几欲凝结:“她没有回来。”

温少远依然微微笑着,一脸温和的表情,只有眉眼间的冷意看得让人心里发凉。

挂断电话后,他一个人站在客厅里,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却没有一丝暖意。

校长在盛远酒店赊过几次账,温少远都给免了,这会儿……头疼,头疼啊!

温少远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关于失踪少女和拐卖案的新闻,顿时心乱如麻,一个个不可抑制的念头不断冒出,让他头疼欲裂。

说起来,温少远当初给闻歌安排学校直接找的校长,但人他没见过自然认不出来,等班主任打完电话,温少远也在校门口了,这才想起来问一问这个女孩的名字,一问就感觉棘手了。

他转身快步下楼,一刻也不敢耽搁。

闻歌这个被连累的,实在有些倒霉,班长任把她揪出来,没好气地问了几句就直接给温少远打了电话。

白薇有些意外。

校长决定亲自处理这次非常恶劣的“早恋事件”,便让班主任把两个人都带进了校长室。

由于父母工作忙,白君奕的事情一向都是她在管,昨天被老师叫到学校声色俱厉地批评了一顿,这才知道这小子在学校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晨会被白君奕搅得一塌糊涂,又是在全校师生面前,不好的影响辐射范围之广几乎无法想象,校长也是不得已才要严处白君奕的。

从校长那里得知被白君奕“骚扰”的女孩子是闻歌时,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寒暄了两句,温少远先切入正题:“我正在开会,接到了小歌儿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手机里我听得不太清楚,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一想起闻歌,白薇脑海里先浮现的却是闻歌那个身上带了几分清冷、面容俊朗的小叔——温少远。

两个班的班主任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直到校长亲自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温少远坐下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差不多知道了来人的身份——跟校长必有交情。

想着这样一个清风般俊逸的男人因为自家兔崽子被请进学校来,不知道为何,她竟想笑。

温少远含笑颔首,瞥了眼偷偷看他的闻歌,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转过来迎向大腹便便的校长时,又是一副神情自若的优雅模样。

学校方面要追究责任,但碍于白君奕平日里表现不错,成绩又是一直领先,舍不得就这样让人退学被别的学校占了便宜,决定给予处分,让他写两千字检讨书,并在家休学半个月。

校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发苦,非常客气地起身相迎:“小远来了啊。”

白薇在学校里什么也没说,先把人领了回来。

温少远走进来的一瞬间,挂在大树枝丫上方的太阳被他挡去,被树叶间隙分割零碎的阳光瞬间隐没在他的身后,他就像是自带着光环一般,自有一股耀眼的气质。

回家后,她刚说了没几句,看着白君奕一脸的理直气壮,差点被气乐了。

闻歌听见脚步声,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也许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可是没准人家闻歌觉得你幼稚透了。”

温少远迈进校长的办公室时,一眼就看见了和白君奕一起被罚站在办公桌前的闻歌,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满。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浪漫?国旗下讲话时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女孩子告白,没被学校勒令退学真是从轻发落了。

请家长。

她早知道白君奕对那个女孩特殊,却不料这个聪明又识时务的弟弟也会有这么冲动的一天,做出糊涂的事情来,连累闻歌也要暂时请假回家。

上学时最怕的是啥?

这么想着,她决定先打电话过去道个歉,再约个时间请人家吃顿饭,毕竟这件事白君奕做得让她都想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更别想温少远该有多堵心了,哪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何兴离他最近,电话里漏出来的声音隐约可闻,他偷偷竖起耳朵听了听,眉头渐渐高挑,一副十足诡异又滑稽的表情。

白薇自报家门,反复斟酌过的道歉词刚说了个开头,便听那端磁性又低沉的男声问她:“闻歌今天有没有和白君奕联系?”

温少远接到闻歌班主任的电话时,正在主持每周一的工作任务指示会议,看到这个特殊的来电,眉头下意识地一皱,手指虚抬,制止了正在发言的经理,接起了电话。

白薇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正襟危坐在一旁的白君奕,用眼神询问。

闻歌却完全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僵化的脑子刚能运转,就如同死机一般,反复地盘旋着两个大字——完了。

白君奕赶紧摇头:“没有啊!”

更有“知情者”将目光默默地扫向了石化中的闻歌,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看好戏的更有之。

温少远显然也听见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否认声,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也不管电话那端还要说什么,只冷淡地回应了一句:“我这里有事,改天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轰的一声,学生们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议论声、笑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闻歌偶尔和白君奕联系时用的就是温少远的手机,只是并未存号码,温少远这才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白君奕,所以接到白薇的电话他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一直在期待着它的到来,以确定闻歌的行踪。既然没有,就连接听的必要也没了。

全校师生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空气凝结了一般。

另一端,白薇握着听筒有些发愣——这么随意?

李佳妮也听蒙了,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主席台上的白君奕,见他是看着她所在的方向的,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这话是对闻歌说的。再细看他那执拗又专注的眼神,她都忍不住替闻歌脸红。

暮色已降临,整个天空都是深蓝色的,能隐约听见远处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闻歌脑子轰的一声,被炸得一片空白。

温景梵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闻歌离家出走的消息,打电话来问了问情况。

这突然又生硬的转变,这响亮得过分又咬字清晰的一句话,通过话筒扩音,全校师生都听到了。

彼时,温少远的车正停在A大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他:“闻歌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A大上学,你听她提起过吗?”

只见,白君奕捏紧了手上的文稿,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就喜欢你了。”

温景梵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闻歌心里咯噔一下,右眼皮顿时一阵狂跳,不好的预感强烈得让她不安。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随安然。

闻歌刚看向白君奕,白君奕就似有所觉般,抬起头来,视线在乌压压的队伍中扫了两圈,这才看见闻歌,那眼神亮得像是天光,凝成一束。

“听她说起过,但没说名字,是酒店管理专业,今年应该大三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白君奕这个向来最讨厌这种刻板活动的人,怎么这次这么积极地参与呢?他上面除了班长还有个副班长,关他这个纪律委员什么事,居然轮得到他?哦不,应该说,居然能入他白君奕的眼,在国旗下演讲?

确定了随安然的专业和年级,温少远心神微松,终于感觉到胃在隐隐作痛。他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也没有喝过水,嘴唇干燥。

白君奕平时做事霸道,性格又乖戾,总不耐烦女孩子看他或者是找他说话,这会儿他站上了主席台,全方位“展示”自己,平日里只能偷看他的女孩子可不得抓紧时间明目张胆地多看几眼吗?

他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矿泉水瓶,感受着贴在手心的凉意,听温景梵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断。

闻歌也跟着笑了一声,眉间漾开一抹笑意。

把所知的全部信息编辑成短信发给留在A大任教的师兄,让他帮忙查一查,温少远这才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

李佳妮扭头往队伍末尾看了看,见班主任几个正聚在一起低声说话,干脆整个人都趴了上来,顺着闻歌的视线看向主席台上的白君奕,低低地笑起来:“你看我们校草出马就是不一样啊,这女生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凉意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一路到心底,冷得他精神一振,又绷了起来。

闻歌挑了挑眉,一脸的稀罕。

想着那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离家出走了,连个留言都没有,害得他找了整整一天也不见人影。

闻歌疑惑地扭过脑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国旗下,即使穿着不怎么好看的校服也显得身姿挺拔、分外清隽的少年,他笔直地站立着,正拿着话筒念着纸稿上的文章。

担心、郁结,更多的是对她的无奈。

闻歌皱着眉头转身,李佳妮正一脸促狭地朝她笑。直笑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李佳妮这才努努嘴,朝着主席台的方向指了指:“白君奕。”

温少远靠在椅背上闭起眼来,在这样暗沉的天色下,才流露出找了她一天的疲惫。

她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后背就被人狠戳了几下。

等找到了,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闻歌偷偷地套过话,知道温少远最近一点也不忙,便觉得奇怪。

还没长出爪子就想挠人,挠完还敢跑。

温时迁和傅衍闪电式结婚后,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她的妈妈回美国,而是留在了A市工作,每周的休息日都会回来陪老爷子,晚上再被傅衍接走。

他轻呼出一口气,眉心紧皱。

每每这个时候,辛姨就笑着劝两句,直劝到老爷子消气为止。

知道随安然的公寓地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彻底暗沉了下去。

温老爷子年纪大了睡得早,每次早上起来想和他聊聊,总也不见人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还说:“他一个开酒店的了不起啊?把家里当成酒店住了还!这小兔崽子,我迟早收拾他。”

温时迁过来和温少远会合,一起去随安然的公寓。这是他们今天要找的最后一个地方,再找不到人,就得另作打算了。

从开学到现在将近一个月了,周五下午放学都是何兴来接她,然后送到辛姨那里。温少远周六的晚上才回家住上一晚,隔日一大早经常连早饭都不吃就匆匆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闻歌,蹭着鼻子打了个哈欠,酒足饭饱,正在犯困。

闻歌还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她看了一下午书,看得眼睛酸涩,不知道是不是后来没注意光线的原因,眼睛有些睁不开,等随安然回来一起吃了晚饭,就先蹭了她的大床补个觉。

这一次,正好轮到白君奕的班级,而更巧的是,这次的“国旗下演讲”还是白君奕。

她刚睡着没多久,门铃就被按响了。

唯一有点新鲜感的,就是晨会上的“国旗下演讲”,由高中部每班的班干部提前准备“心灵鸡汤”给全校师生灌输营养,故事自备。

随安然正在写论文,秀气的眉头蹙起,白净的脸上有几分苦恼之色。

每周一都是例行的“晨会”时间,无论有事没事,总会出现一两个学校领导,或是整肃校风,或是煽情鼓动,往往一节课的时间都不够他们发挥的。

她正沉浸在文字里绞尽脑汁,以至于门铃刚响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直到门外的人坚持不懈,一直不停地按着门铃,她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感觉有些奇怪地起身去开门。

但这种歉疚在半个月后周一的国旗下演讲时,粉碎得连渣儿都不剩。

她刚搬过来没多久,只有一个比较要好的室友知道她的住址,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找她?

有。

走到门口,她凑在猫眼里看了一会儿,只开了一丝门缝,轻声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有歉疚吗?

温少远低头看向从门缝露出来的那张脸,从未见过,却莫名地因为闻歌经常提起,而对她有了几分熟悉感。

生活中骤然失去一个人,闻歌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她可以做到对白君奕掏心掏肺,却无法做到在猜到他的心思后还无动于衷地享受着他提供的所有便利。不能回报的感情总是不公平,她向来避之不及。

他不禁放柔了声音,客气地解释道:“我来找闻歌,我是她的小叔——温少远。”

课间操结束后再也没有一个白君奕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拍她的肩膀,体育课之后也没有他在她经过他们班的教室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食堂里更是找不到他的身影,就连好几次闻歌经过篮球场时,都没能看到他。

随安然拉开了门。

白君奕消失了好几天,准确地说,是躲了闻歌好几天。

门口站着的男人,披着一身夜色,眉间有一缕隐约可见的疲倦,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是闪烁的星星,目光沉静悠然,像是雨后被阳光笼罩的山林,悠远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