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不疼了,我们回山庄吧。”
瑾瑜夫君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看了我好几眼,才道:“还疼么?”
……
瑾瑜夫君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极了,搂着我的腰肢手也是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度,我赶紧道:“夫君,我疼。”
回山庄的途中,路途倒也平坦,一点也不颠簸。幸好之前沈珩告诉我腹中的孩子已有三个月了,算是稳定下来,只要接下来不会有太过剧烈的动作,它都会稳稳当当地在我肚里成长。
他只道了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无论你用了什么法子,天意不可改。”沈珩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阿宛,你好生珍重。”说罢,他便径直离开了。
瑾瑜夫君一路上问了不少话,大多都是问我平时同沈珩如何相处的。我皆是一一地回答,末了,我有些不高兴了,嘟囔着道:“瑾瑜夫君这么久没见我,也不问问我。若不是晓得夫君的为人,此刻我定会以为夫君想要同太子殿下断袖呢。”
沈珩的脸色一直都是紧绷着。
瑾瑜夫君脸色一变,“胡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不分日夜地去寻你,连膳食也未好好地用过。可如今你却如此说我,真是让为夫伤心。”
瑾瑜夫君却是挑眉笑道:“害羞什么?这样的闺房之乐想必太子也有过。是吧,太、子、殿、下?”
我道:“那……那……”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见瑾瑜夫君当真一副被我气到的模样,我唯好道:“这不可怪我,只怪夫君你不会挑人。我当时被太子殿下掳走时,山庄里的那些随从都不知跑哪儿去了,还有那个车夫,听我喊救命却不来救我,反而是吓得屁滚尿流的,就连桃枝也不见人影了。”
瑾瑜夫君捏了下我的腰肢,微微地有些痒,我又嗔了瑾瑜夫君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看着呢。”
“好,不怪阿宛,要怪就怪山庄里的那些下人。回去后,让阿宛好好地惩罚他们,可好?”
我道:“当然不是了,瑾瑜夫君是最深明大义的人了。”
我道:“惩罚就不必了,换过一批人便好。”
瑾瑜夫君低笑一声,“紧张什么,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么?”
瑾瑜夫君揽上我的肩,“之前说有天大的喜事要同我讲,是什么喜事?”
瑾瑜夫君对沈珩道:“那真的要多谢太子了,将我的妻子照顾得这么好。”我的妻子四字,瑾瑜夫君咬字特别重,我听出了里边的吃味来,我紧张地凑到他耳边,解释道:“夫君,太子殿下和我都是清清白白的。”
我笑眯眯地道:“回了山庄再同你说。”
我道:“嗯,是真的。”
“现在说,我现在就想知道。”
瑾瑜夫君勾唇一笑,“是么?”
我坚持道:“回去再说。”
我嗔了瑾瑜一眼,“夫君定是不晓得呢,太子妃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名字里也有个宛字。不过现在太子妃忘了怎么回来,所以太子殿下才会一时心切误认我是太子妃。不过这一个半月,太子殿下都待我极好。”
瑾瑜夫君搔了搔我的脖子,“再不说我就亲你,你还记得么?你小时候最怕别人搔你的脖子了。”
我笑眯眯地道:“是天大的喜事。”言讫,我方是想起现在我和瑾瑜夫君还在沈珩的太子府里,而不是在自己的闺房中。都怪自己,一见到瑾瑜夫君,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估摸着磕个脑袋后,连一些习惯都变了。我并不怕别人搔我的脖子,反倒是怕别人搔我的耳后。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有一回沈珩替我诊脉,说是要替我扎银针调养身子,当时他恰好在我耳后说话,明明声音也跟平常一样,可偏偏却痒得我直发笑。
瑾瑜夫君搂上我的腰肢,大手在我的腰间轻轻地摩挲着,他漫不经心地道:“哦?什么喜事?”
我道:“现在我不怕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瑾瑜夫君的目光总在沈珩的身上,而且似乎还带有几分的得意之色。
“真的?”他又使劲地搔了我搔的脖子。
“瑾瑜夫君,等会我有件喜事要同你说。”
我感觉如旧,瑾瑜夫君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下,只听他呢喃了句,“也是,都过了这么久……好几百年了。”
我面含喜色地挽住了瑾瑜夫君的臂弯,在他耳畔边悄悄地说了句。
我疑惑地问:“什么几百年?”
我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小腹,步伐也迈得小小的,生怕会惊扰了肚里的娃娃。
“没什么,你听错了。”他反问我:“是什么喜事?”
一个半月未见,我对瑾瑜夫君当真是想念得很,当即就迈快了步伐,兴冲冲地走过去。不过刚走了几步,我忽地想起一事,瑾瑜夫君还不晓得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拗不过他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瑾瑜夫君,你要当爹了!”
不过瑾瑜夫君心高气傲,也未同沈珩行礼,见着了我便直接对我招招手,“阿宛,过来。”
我原以为瑾瑜夫君会高兴得忘乎所以,未料他却是铁青着张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似的。
瑾瑜夫君是亲自上了太子府里来拜见沈珩的。
我怔住了,“夫君,你不想当爹吗?”
之后我隔两日就去沈珩那儿问一回瑾瑜夫君的情况,许是沈珩被我问得不耐烦了,又或是瑾瑜夫君盼我心切。一个半月后,我总算是再次见到了瑾瑜夫君。
他冷着张脸问我:“多少个月了?”
他停了下来,我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不过沈珩却是再也没有开口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瑾瑜夫君,我得了喜脉,瑾瑜夫君不应该要万分欣喜才对么?怎么这个表情好似……好似我红杏出墙了一样……
他望着我,又道:“前几日我忘了同你说一声恭喜了。阿宛,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娃娃来,即便……”
我咬了咬唇,“三个月了。”
“那就好。”
他闭上眼睛,脸色依旧难看得很。我心里有些难受,道:“你不喜欢阿宛的娃娃吗?”我蓦然想起当初沈珩诊断出我是喜脉时的神情,跟瑾瑜夫君此刻的表情有些相似,我又道:“为何夫君你的神情跟当初太子殿下的有几分相似?当时太子殿下诊断出我是喜脉时,也是此般。莫非我像是话本里边的人那样有什么难言之隐?譬如生下孩子便会离开人世……”
我道:“我会好好调养身子的。”微微一顿,我又道:“我也会多些走动的。”
瑾瑜夫君睁开眼,有几分惊诧之色一闪而过。
他又道:“你要好好地调养身子,你现在的身子有些虚,十月怀胎会很辛苦,我怕到时候你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他问:“方才你说的三个月?”
我点点头。
我道:“对的,就算也有差,也就几天的差别。”
我正在心里忐忑着的时候,沈珩又对我道:“我知你今日去了药材铺买安胎药,你有防心也是应该的,”他牵唇淡笑了一声,“你买回来的安胎药让碧榕和梨心去煎吧,若是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亲自看着她们。她们绝对不会动什么手脚。”
瑾瑜夫君笑了起来,他抚上我的小腹,笑道:“我刚刚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阿宛的娃娃我怎么会不喜欢?待我们回山庄好,一定得好好地让你补一补。或许,我们还能请个有声望的大夫回来。”
我心里一惊,若是沈珩遇着顾盼晴了,那顾盼晴定会同沈珩提起我在药材铺里遇见她的事情。那么安胎药一事……
我望了望瑾瑜夫君,他神色上的的确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之意。
“嗯,我晓得。今夜我也遇着盼晴师妹了,她同我说过。”
看来刚才只是瑾瑜夫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我轻呼了口气,总算是放心下来。
我镇定下来,道:“我今日出了一趟太子府,遇着了顾盼晴。”
……
对,我不能怀疑自己的夫君。
回到山庄后,我又再次见着了桃枝。
脑袋里蓦然出现一个声音,瑾瑜是你的夫君,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这个世间上除了他之外的人都不会真心对你好的。
她一见着我,就跪了下来,“夫人,都是桃枝不好。当时桃枝不该贪恋外边的景色,一时忘记跟上夫人的脚步,才会让夫人被人掳走了。”
我定是今日被卖冰糖葫芦的老板影响到了。
如今我肚里有个娃娃,我心情愉快,也不欲同她计较。
每回沈珩用这种目光瞧着我,我的心就噗通噗通地跳,总觉得自己似乎对不住他似的。我赶紧摇摇头,甩去这种想法。
遂摆摆手,“起来吧,以后注意些便好。”我微笑着道:“其实我在太子府里的日子也过得挺好的,太子殿下是个善人,待我很好,吃穿用度也不曾亏待过我,且……如今还有件喜事。”
我道:“过几日我夫君就会来接我回去,实在是不用再麻烦太子殿下您了。”
桃枝起了身,含了笑意问:“不知是什么喜事?”
掌灯时分,我总算见着了沈珩。几日未见,今日一见,他整个人似乎消瘦了不少,面色也颇为憔悴。他一进来就先是瞅了我一眼,然后又瞅了我的肚子一下,接着才道:“这几日是我疏忽了,你有了身孕应该好好调养才是。”
我道:“我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瑾瑜夫君要当阿爹了,我也快要当阿娘了。”
顾盼晴道:“谢宛,跟你说话也挺开心的,兴许以后我们可以成为闺中知己。”
桃枝听罢,脸色竟是一白,她结结巴巴地道:“怀……怀孕了?是……是公子的吗?”
马车停了下来。
我有些恼怒了。
快要到太子府的时候,她忽然对我道:“其实我最初喜欢的不是单师兄,而是太子师兄。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与其固执地喜欢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那倒不如去试着喜欢一个倾慕自己的人。”顾盼晴笑了笑,她望着我道:“虽说我的情路颇是坎坷,但是最起码也比太子师兄好。”
“你说话好生奇怪,我是瑾瑜夫君的娘子,怀孕了自然就是瑾瑜夫君的。你这是什么话?”
出了药材铺后,我上了顾盼晴的马车。一路上,我同她说了不少话,每次我一提起单凌时,她总会羞红了张脸,像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瑾瑜夫君此时迈步进来,揽过我的肩,轻笑道:“阿宛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谁惹着你了?”他瞧了眼跪在的桃枝,语气不由得变得有些不耐,“是桃枝惹你生气了?”
顾盼晴道:“才不会呢。师兄是个大善人,就算你麻烦他一辈子,他也会乐意的。”
我道:“她好生奇怪,竟然问我肚里的娃娃是不是夫君你的。这话不是在嘲讽我么?”
顾盼晴是沈珩的师妹,我也不太好跟她说我是为了防着她师兄才会特地出来买安胎药的。我顿了下,只道:“是养身子的药,总是麻烦太子殿下也不好意思。”
瑾瑜夫君轻描淡写地道:“竟然说了这样的话,桃枝,你……”
她又问我:“那你呢?师兄擅长医术,太子府里各种药物也齐全,你又怎么会独自一人跑来药材铺?”她瞅了眼我手里的药包,“这是什么药?”
桃枝猛地磕头,连忙道:“请公子恕罪,桃枝以后再也不敢了。桃枝以后会尽心尽力地侍候夫人,请公子不要赶桃枝走。”
我笑道:“怪不得。”
她抬起头时,额头红肿了一大片。
她如小鸡啄米般地点了下头。
我的心咯噔一跳。桃枝望瑾瑜夫君的眼神……
我马上就猜出缘由了,我问:“是单凌生病了么?”
分明是有情的。
她微微地红了下脸。
瑾瑜夫君问我:“阿宛,你想让桃枝留下来么?”
“好。”我凑了前去,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出来抓药?我听碧榕说,你是相府的嫡长女,这些事儿不是应该由你府里的下人做么?”
桃枝又开始使劲地向我磕头。
这姑娘看起来很开朗活泼,性子不错,跟她相处着挺舒服的。
这山庄里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也就只有桃枝一人,可是若是她有二心的话,留下来必成大患。但看着她已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我又于心不忍了。
她又对我道:“你先别走,等把药抓完了。我跟你一起走,外面也没有停马车,我猜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等会我可以顺便送你回府,这阵子总爱下雨,依我看过一会又要下了。若是师兄知道你淋雨了,定会责怪我。”
我点了点头。
我笑道:“对。”
半月后,我接近四个月的肚子总算是鼓了起来。我摸着肚皮,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我拉过瑾瑜夫君的手放在微微鼓起的肚子上,笑眯眯地道:“夫君,我们的娃娃在里头呢。夫君是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我知道,你是谢宛嘛。”
瑾瑜夫君的手有些僵硬,在我的肚皮上停留了片刻都不到便迅速收回。
我转过身来,掀了下幕篱,道:“我不是你师侄,不过我们前些日子见过面的。”
他淡道:“无所谓。”
我准备迈出药材铺的门槛,顾盼晴就语气迟疑地唤了我一句:“……师侄?”
我道:“我原以为夫君你会说只要是阿宛的娃娃,是男是女都一样呢。”
顿了下,她忽然自言自语了句,“方才那个人好像是师侄。”
瑾瑜夫君握住我的手,“我就是这个意思。”顿了下,他又道:“我准备派人去寻个大夫回来,好让你安安心心地待产。”
离开药材铺时,刚好撞上了前些日子见过面的顾盼晴。她面色匆匆地绕开了我直奔到掌柜面前,“照着药方子抓,药都要用最好的。”
说起大夫,我的脑子里立即想起的是沈珩。
我如愿买了好几副安胎药。
在太子府过的那一段日子里,沈珩的医术的的确确是极其精湛。以至于现在无论是何人提起大夫或是医术,我都会第一个想起沈珩。
……
不过沈珩身份特殊,要想请他来替我安胎,估摸是比太阳打西边升起还要困难了。
我道了声“谢”,抬步便往药材铺走去。只不过我现在的脑袋仍是混乱得很,一直在想着方才那个老板所说的话,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道:“一定要寻个医术精湛且医德兼备的人。”
“哎,你瞧瞧我,都顾着跟你说话忘记告诉你怎么去药材铺了。隔壁那条街的第三间铺子就是药材铺,姑娘你从这儿直走再转个弯走几步路就能到了。”老板给我指明了方向。
……
我都被绕得糊涂了,一时间脑袋也转不过来。
有了身孕以后,我的身子变得特别重,走几步都觉得身心疲累。用过早膳后,我让桃枝扶我去外边的庭院里走走。庭院里有个荷花池,如今虽是八月,但池里的荷花依旧开得极好,朵朵亭亭玉立,粉嫩的颜色让我心情愉悦了不少。
但我若是萧宛的话,岂不是就是沈珩的太子妃?
我道:“今年的荷花开得真好。”
我就是萧宛。
桃枝道:“夫人喜欢的话,可以让公子再命人挖多几个荷塘,到时候打通所有荷塘后,夫人就可以在里边泛舟边赏荷花了。”
这形容倒是能跟瑾瑜夫君搭得上边,只不过瑾瑜夫君又怎么可能会是前南朝的皇子?若是这老板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瑾瑜夫君和萧宛就是定过亲了,可是我同夫君青梅竹马,定亲成亲生娃都是水到渠成,怎么会有个萧宛插进来?除非……
“这主意不错。”我瞥了瞥桃枝,她低眉顺眼的,衬着桃粉色的浣花锦衫子,模样怪惹人怜爱的。自从上回她说错话后,她就开始不似以前那般了,说话也是中规中距的,仿佛在压抑些什么似的。不过我瞧她望瑾瑜夫君的目光里却也的的确确是含有情意的。
“这个我倒是没有见过,不过我们北朝一直有句话是来形容司马瑾瑜的,男生女相。听说这司马瑾瑜若是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即便是我们北朝最美的美人儿也要自愧不如。”
我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不会该要如何处理。
我问:“那你可知道前皇子长什么模样?”
若是一直放任桃枝爱慕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只不过就这样赶桃枝走的话,似乎也有些不好。我正惆怅着时,忽有几道说话声传来。
老板却是哈哈一笑,“小姑娘,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呀。连自己的前皇子是什么名字都不晓得,还不如我一个北朝人知道得清楚。”
我顺着声音一望,荷池另外一边有若干个丫环拿着扫帚在清理地上的落叶。她们说说笑笑的,声音恰恰好让我听得着。
我吃惊地道:“你真的没有记错?”
“真的会有大夫愿意到我们的山庄里吗?”
老板又道:“对,就是这个名儿。我当初听见的时候还同王二调侃了一番这名字,说怎么听着像个姑娘家。”
“公子开的条件如此苛刻,我想定不会有人愿意的。”
我怔了怔。
“是呀,谁会这么傻……”
我想提醒下他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时,老板忽然重重地点头,“对了,我想起了名字来了。你们南朝的前皇子是不是叫做司马瑾瑜来着?”
我微微一愣,条件苛刻?我不过是说要一个医术精湛且医德兼备的人,这样的条件也算是苛刻么?我眉头轻蹙,问:“桃枝,你可知夫君开的是什么条件?”
“我们北朝的太子妃也是南朝人,生得花容月貌。你是南朝人肯定听说过吧?听说太子妃在嫁过来之前还当过南朝的皇子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应该说是前皇子妃。现在南朝都改朝换代喽。”老板说得眉开眼笑不亦乐乎的。
桃枝回道:“公子要请一个医术高明且任劳任怨的大夫……”
我继续含糊地应道:“是吧。”
我道:“这条件也不算是苛刻,任劳任怨……”我琢磨着这词,摸下巴道:“多给些工钱便好了,瑾瑜夫君待人向来大方,工钱一事也定不会吝啬。”
老板又笑着道:“我还没去过南朝哩,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一回。听闻南朝的姑娘都是美人儿哩,在大街上也不会戴幕篱和面纱,遇到男子还会热情地打招呼,这是不是真的?”
桃枝轻咳了数声,只道:“公子除了以上两点之外,还不出任何一分工钱。”
看起来我之前的脑袋果真磕碰得太厉害了,我如今竟是连我是南朝北朝人都记不得了。我只能含糊地应了句。
我一听,也傻了眼。
听他如此一说,我却是愣了下。
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会有大夫自愿送上门来!
他打量了我一会,笑呵呵地同我道:“听姑娘你的口音,你是从南朝来的吧?”
我皱着眉头,“这都是真的?”
我并不识得药材铺在哪儿,随意问了路边卖冰糖葫芦的老板。
“桃枝不敢欺骗夫人。”
我随意捏了个措词便使开了她们,我戴上幕篱悄悄地出了太子府。都城果真繁华鼎盛,果真不是小小的一个芙蓉镇可以相比的。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就连地面上摆着的小玩意也甚是精致。
我此刻是真不明白瑾瑜夫君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条件,会自愿上门的大夫肯定是跟我一样脑袋被磕碰到了。午膳的时候,我甚是不解地问瑾瑜夫君为何要开这样的条件。
碧榕和梨心肯定会是一心向着沈珩,是以我出一趟太子府得避开她们二人才行。
瑾瑜夫君但笑不语。
我肚里的娃娃是我同瑾瑜夫君的,外人自是不晓得它于我们而言的宝贵之处。不管女娃娃还是男娃娃,都是我最宝贝的孩子。
午膳毕,他方是同我道:“总有愿意上门来的,不出三日,定有鱼儿愿意上钩。”
虽说沈珩为人的确不错,但是万一哪时他忽然间就糊涂了,又将我当成萧宛了,以为我红杏出墙闹出了个娃娃来,兴许会一咬牙就给我开一副落胎药。
……
我寻思着,我需要出去一趟,去寻间药材铺开几副安胎药。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上回沈珩替我诊出喜脉后的表情委实耐人寻味,若是一个寻常的大夫诊断出喜脉时,总要说一声恭喜吧?可是沈珩却是盯着我的肚子,那表情是左看右看都瞧不出恭喜的意思来。
两日后,瑾瑜夫君口里的“鱼儿”出现了。那时我正在庭院里的美人榻上懒洋洋地躺着,百般无聊地数着树上的花骨朵儿有多少时, 瑾瑜夫君就蓦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连着好几日都没有见过沈珩的人影,也不晓得他去哪儿了。我问了碧榕,碧榕也说不知道,我便也没有再过问。
他从美人榻上拉起我,轻笑道:“大夫来了。”
……
我一惊,瞌睡虫也跑光了,“真的?”真的有人傻成这样子?不要一分工钱自愿上门任劳任怨且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这两个丫环说起谎来也不真实,我估摸她们俩虽是口头上一直把我当做是谢宛,实际上心底还是认为我是谢宛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们是太子府的人,而我不过是太子府里的一个过客。
瑾瑜夫君笑容里深意几许,“自是真的。”
“是的,梨心就是这个意思。”
“大夫现在在哪儿?”
梨心也附和着点头。
瑾瑜夫君揽上我的肩膀,另一只空出的手遥指庭院的大门,“便是他。”
还是碧榕面色平静地接道:“我们只是太高兴了,夫人怀了身孕是件喜事,又怎会是不祥之事?”
我抬眸望去,庭院那儿站了个男子,看起来颇是年轻,相貌平凡,不过却有一双温润的眸子,且这双眸子似曾相识,仿佛我在哪儿见过似的。
梨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梨心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男子上前来,作揖行礼,只道:“某姓温,夫人喊某温大夫便可。”
碧榕和梨心知道我得了喜脉后,神色极为震撼,望我的目光皆是怪异得很。我问:“怎么瞧你们表情似乎我得了喜脉是件不祥之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
我心想,沈珩估摸是想念他的太子妃想念得有些着魔了。
这男子,我觉得我是认识的。可是在我印象里,我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男子。
沈珩忽然轻笑一声,他道:“是我糊涂了,哈哈。没错,是我糊涂了。”他站了起来,身子有些踉跄地往门外走出,嘴里一直喃喃着“糊涂”二字。
蓦然,肩膀有道力度传来,我瞅了眼瑾瑜夫君。他道:“我娘子已有四月的身孕,还请温大夫多多照料。”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是从夫君的嘴里蹦出来时,我却感觉出有些不对劲。
尽管我不太会看人脸色,但此刻我却读懂了沈珩脸上的意思。我又道:“太子殿下,我想你是有些……”我酝酿了下,方是小心翼翼地道:“有些糊涂了。我是谢宛,不是你的太子妃。”是以不要用这种红杏出墙的目光来看着我。
明明方才夫君同我说话时还是那样的神情,可是温大夫一出现了,他就变得盛气凌人起来了。
沈珩怔忡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
温大夫道:“某会好生照料夫人的。”
我对沈珩道:“多谢你了,太子殿下。”
瑾瑜夫君又问道:“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
怪不得这几日我总是想吐,也爱吃酸,原是喜脉之兆。我喜不自胜,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若是此时瑾瑜夫君晓得我怀了他的骨肉,他定会也如同我一般欣喜。只可惜,现在他不在我身边。
温大夫面无表情的。
“你得的是……喜脉。”
“公子请说。”
沈珩的脸色白得很。
瑾瑜夫君搂上我的腰肢,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我腰间摩挲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温大夫医术高明,不知现在我同我娘子行房可会危害到腹中的胎儿?”
沈珩这才睁开了眼睛来,定定地望住我,也不言一语。被一个大夫用这样的目光瞧着,委实让人忐忑。我道:“我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我一听,整张脸都羞红了,嗔了瑾瑜夫君一眼,压低声音道:“哪有人会问大夫这种问题!”
我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瑾瑜夫君低笑一声,轻轻地咬了我的脸颊一口,“不问清楚些,若是晚上伤到孩子该如何是好?阿宛,为夫可是很久没碰你了。”
我拗不过他,唯好伸出手来,沈珩双指搭在我的脉搏上,他闭目诊脉。这一回的诊脉时间格外长,沈珩像是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的。
我的脸愈发地红了。
沈珩道:“我就把一把脉。”
我道:“现在是白天!”
我道:“我没生病。”
瑾瑜夫君挑眉笑道:“晚上就可以了?”
沈珩神色凝重地道:“把你的手腕给我。”
我迅速望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温大夫,对瑾瑜夫君嗔道:“不和你说了,我乏了,要回屋里歇一会。”
沈珩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腾地一变,目光直勾勾地看住我。我被他看得心里麻麻的,声音也不禁变小,“怎……怎么了?”
瑾瑜夫君放开了我,吩咐桃枝道:“扶夫人回屋子去,小心些。”
“大概是天气变热的缘故,以前我都不爱吃酸的。”
桃枝应了声“是”后便过来扶我,离开前,我又悄悄地打量了下温大夫。他一个人落寞地站着,垂下的袖里是紧握的拳头,我很清楚地瞧见了手背上凸显的青筋。
我摸摸鼻子,嘿笑了一声。
回到屋里后,桃枝对我道:“夫人,真有人愿意来我们山庄当大夫呢。不过我看他的穿着打扮,估计是家中贫苦无处可居所以才会来我们山庄的吧。”
当我把第三碗酸梅汤喝光后,我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道:“这酸梅汤真好喝,这几日我一直胸口不舒服,吃什么就想吐什么,没想到今日不过只喝了三碗酸梅汤,胸口处就不闷了,也不想吐了。”
家中贫苦无处可居?
我道:“行。”
我猛然回神,我晓得哪儿不对劲了。方才我看他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贫苦人家会养出来的手,且观他浑身气质,也断断不像是贫苦人家里出来的。
小厮望了眼沈珩,沈珩含笑道:“最后一碗了,事不过三,喝多了也不好。”
我敢断定,这个姓温的大夫,家中绝对不会贫苦。且他身上穿的粗麻布衣料子虽差但却是极新,若真的是贫苦人家又怎么会穿着一件像是刚刚裁好的新衣?
“再来一碗。”
我就晓得,不会有人这么傻自愿送上门来任劳任怨的。
小厮又端了一碗进来,我再次喝了个精光。
温大夫肯定是有所图的。
我用帕子抹了抹嘴角,道:“还有么?”
只是他又能图些什么?
约摸过了一会,便有小厮端了碗酸梅汤进来。我平日不爱吃酸的,不过今日刚刚还未喝进肚里,只是闻到了那股酸味便食欲大增,捧起汤碗一喝而尽。
我觉得我需要同瑾瑜夫君说一声,这温大夫看起来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不过这些话不宜让桃枝知道,我遂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里给我做些糕点吧。”
沈珩笑道:“恰好这几日我吩咐了厨子做酸梅汤,我让人端进来。”
支开桃枝后,我才轻手轻脚地扶着腰离开了屋子,往原路返回。
最近果真特别没有胃口,连我最爱的栗子糕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来。我道:“天气炎热,要是有一晚能消暑的酸梅汤就好了。”
走到一块巨石后边时,我忽然听到瑾瑜夫君道:“……上辈子我受过的苦,今生你也要受一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种埋好了种子后心心念念地盼着它成为花儿最后开花了却被人夺走的感觉,你也不懂得我那时的感受,她的一颦一笑都只对着你,眼中只有你,心里也只有你,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外人。这样的痛苦和失落,我上一世就发誓过了,要你在这一辈子也一一尝试!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和阿宛的孩子出生,让你明知道我每一夜都会碰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外面等候,让你看着阿宛从眼里到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又摇摇头。
我咬了咬唇。
沈珩望了望我,“你这几日看起来没有什么胃口,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给你做。还想不想吃栗子糕?”
瑾瑜夫君的这番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倒是挺喜欢放河灯的,只不过现在浑身都不舒爽,连带着我去放河灯的兴致也没有了。我摇摇头,道:“不去了, 今日七夕放河灯的人定会很多,人一多我就更不舒服了。”
什么上一辈子?什么今生?人不就只有一辈子么?瑾瑜夫君的阿宛当真是我么?若真的是我的话,方才瑾瑜夫君说我那时一颦一笑都只对着温大夫,眼中只有温大夫,心里也只有温大夫,分明就是在说我爱过温大夫的。
我叹了口气,今日乞巧,原本还盼着可以跟瑾瑜夫君一起过的。可如今连个回信也不曾有,真是教人沮丧呀。沈珩又对我道:“今夜护城河里有人放河灯,阿宛可有兴趣去瞧瞧?”
可是今日才是我第一回见到温大夫,再说了,我同瑾瑜夫君不是青梅竹马么?温大夫又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但是我见到温大夫的时候,心里的的确确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珩道:“嗯,真的。”
脑袋腾腾地作痛。
“当真?”
我抱住脑袋,额头上冷汗猛流。
沈珩面不改色地道:“许是中途出了些问题。你也知晓如今正值夏季,时不时都会有暴雨,路途遥远且崎岖,遇到下雨天了,路上也会格外泥泞,所以送信之人才会耽搁了。”
而此时我忽然听到温大夫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问道:“太子殿下,之前你说我夫君半月会给我回信,可如今都已过了大半个月,怎还不见回信?”
“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阿宛都只会是我的。”
乞巧节那一日,我总算忍不住了,去找了沈珩。
我惊住了。
又过了几日,我愈发觉得不适了。整日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且无论我吃什么胸口都闷闷的,总有种想吐的错觉,可是偏偏我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声音……跟之前温大夫的不一样,且这分明是沈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