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都不能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何况是司马瑾瑜?
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顺口问了句:“什么法子?”
司马瑾瑜眼底闪过一丝阴戾,许是我瑟缩了一下的缘故,他又轻笑一声,“有的话,我会让沈珩这辈子都悔恨终生。没有的话,我亦是会让沈珩痛不欲生。至于你,我现在寻到一个好法子。这辈子你只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司马瑾瑜轻描淡写一笑,“迟点你就知道了。”
遂道:“有又怎样?没又这样?”
忽然,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我微微用力按了按,质问他:“我胸口疼是不是你弄的?”
我知道避不开这个问题了。
“是。”他承认道:“我认真地考虑过了,与其让你无心地跟着沈珩,还不如有心地跟着我。”
“以前你就常说要在山上建一座小屋,门前载一株桃树,如今我寻到一座好山,山里有座山庄,我高价买了回来,庄里还有一片桃林,你见着了肯定会喜欢的。以后我们就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乖乖的,嗯?”
我一惊,“你知道法子?”
我咽咽口水,避开了这个问题,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司马瑾瑜哼笑一声。
万一我答给沈珩碰了,司马瑾瑜一气之下在马车里将我霸王硬上弓了怎么办?
“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那时不到这个地步罢了。”
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相当好奇司马瑾瑜口中所说的法子,不过司马瑾瑜的口风却是紧得很,我多番打听也是未果。马车连着行了数日,第五日时到达了司马瑾瑜所说的山庄。
顿了顿,司马瑾瑜又盯着我的眼睛,“阿宛乖不乖?有没有给他碰了?”
司马瑾瑜拥着我下了马车。
可是接下来他又搂住了我,只道:“沈珩算计我的皇位,我也不在意。反正这一世我就是为你而来,只要有你,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不要。”
我抬眼一望,山庄还未命名。司马瑾瑜道:“这庄子等着你来取名,或是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再命名也不迟。”
我在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
我心想,司马瑾瑜想得真是遥远。
司马瑾瑜松手了。
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他似乎沉浸在自个儿的喜悦里不能自拔。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我还是晓得的。且司马瑾瑜这性子,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不能反着来。是以我一声不吭,眉头也不蹙了,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他又道:“若是个女娃娃,叫婉儿如何?不是你的宛,是温婉的婉。”微微一顿,他又自言自语地道:“这名字极好,就这样定了吧。”
“怎么?我碰你,你不喜欢?”
我再看他的神色,眉眼间是极为笃定的神情,仿佛我一定会同他生个叫婉儿的女娃娃。我不禁在心里打起鼓来,司马瑾瑜的旁门左道特别多,他上一世能寻些乱七八糟的法子追寻我到这一世来,现在也不知又弄出什么名堂来了。
我蹙了下眉头。
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司马瑾瑜哼笑一声,双指捏住我的下颚,“你倒是被他养得不错,脸色红润,似乎还长肉了。”他捏了我的脸颊一把,“果然长肉了,以前并没有这个手感。”
我想起司马瑾瑜以前说过的话——“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将你制成傀儡,让你日日夜夜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我眨眨眼,“我猜到是你了。”
傀儡!
“醒过来了?”
我心里打了个颤。
他见我醒来,唇角缓缓地勾起,声音低低地唤了我一声。
……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并未我想象中的穷困潦倒,容貌依旧俊美无双,身上穿着暗红色松鹤纹云锦袍,端的是风采夺人。
在山庄里住了几日后,我愈发觉得怪异起来。
我睁开眼来,果真如我所料的一样,映入眼底的是许久未见的司马瑾瑜。
我本以为司马瑾瑜会将我禁锢住的,或是日日夜夜都派人看守着我。未料我却能在山庄里行走自如,仅多身后跟着个小丫环。而夜晚就寝时,司马瑾瑜也不像以前那样非要抱着我入睡,而是独自给我安排了一个院落,只有用膳时才会出现。
思及此,我的心安定了不少。因为我知道一事,我落在司马瑾瑜手里,不会有性命之忧。司马瑾瑜对谢宛太过固执,他不会让我死的。
我想着办法套小丫环的话,只可惜这丫环一问三不知。
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个小丫环总是低着头,说话也是瑟瑟缩缩的,仿佛我是什么会吃人的妖怪似的。
可是能让易风逼不得已的人又有多少个。
我亦是想过逃跑的,但跑了几次都是未遂。每次跑到山庄的门口,胸口就开始闷闷地作痛,我只好作罢。晚膳时分,司马瑾瑜出现在我的院落里。
我醒过来时,还未睁眼便已是听到马车辘辘之声。想起昏倒前的场景,我的心就不由得咯噔一跳。易风说他逼不得已。
他给我夹了一筷子的菜,笑眯眯地道:“怎么走到山庄门口就不出去了?”
……
这厮明知故问!
话还未来得及讲完,胸口又是一疼,紧接着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搁下碗筷,“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死得痛痛快快。现在司马瑾瑜这样将我半死不活地吊着,实在是让人难受。
“你……”
司马瑾瑜高深莫测一笑,“还不到时候。不过也快了,再等半月吧。”
坐在我身侧的单凌轰然倒地,我惊愕地看向易风。他一脸愧疚地对我道:“我只是逼不得已。”
我无奈地道:“你想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琴弦断裂,忽有一阵刺鼻的异味飘来。
“阿宛可是在好奇为何沈珩迟迟不来救你?”
我的嘴微微一抖。我再次重新打量着易风,他这一回低下了头来,十指在五弦琴上翻飞,弹出刺耳的音调来。我不禁皱眉。
算起来,我被司马瑾瑜掳走已有好些日子。按理而言,沈珩是定能料到我在司马瑾瑜手中的。他肯定也是会来救我的。不过这么多日了,却也是无声无息的。
他的目光里迅速闪过复杂的情绪,我还未看懂时,单凌就重咳一声,他压低声音同我道:“师侄,你千万要记着,红杏出墙是要不得的。”
司马瑾瑜不屑一笑,“你就别想着他会来救你了,如今他左拥右抱,哪里会记得起你来。”
易风也恰恰好望着我。
我下意识地便反驳道:“你在说谎。”
我望向易风。
沈珩的品行如何我清楚,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环目四周,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瞧了一遍,也未看到什么蛛丝马迹。
“沈珩就是个小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莫非这厢房里藏有人?
“不是!师父是个温文儒雅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沈珩再不好,也轮不到司马瑾瑜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过我也未完全将心思放在琴曲上,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厢房。方才易风所说的话的意思若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他如今就是处于危险困难之中。
“住嘴。”
易风轻拨琴弦,琴音铮铮溢出,我许久未听易风的琴曲,此刻听来,相比起以前易风所弹的,竟是多了几分沧桑和凄楚,听得我心里颇是不适。
司马瑾瑜猛地拍桌,脸色极是难看。
我微微一怔。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你处处维护他,他到底哪里好!”司马瑾瑜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怖极了。
未料他却是打断了我的话,“太子妃,这么久没见,我给你弹首曲子吧。也不知你有没有忘记,当年我作这首曲子,你方是十四,恰好那时桃花谢,我便起名为《芳菲尽》。”
我也不知沈珩哪里好,我只知沈珩待我很好,听到司马瑾瑜诋毁他,心里偏生就是不爽快。
我瞅了眼打从进来后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单凌,斟酌着措辞,道:“易风你……”
蓦地,司马瑾瑜敛去所有情绪,只道:“方才我不该凶你的。”
易风牵唇道:“是呀,郡主。”微微一顿,他哂笑道:“我都忘了,你如今不是郡主了,是太子妃了。”
我一愣。
我弯眉对易风一笑,“好久不见了。”
他又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明远。他也在山庄里。”
胸口方是好受了些。
……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
我一离开山庄胸口便疼,我估摸着这和易风也脱不了干系。我若是想要离开这山庄,定是得拉上易风一块逃。
我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且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内心里疯狂地滋长,以至于我浑身都难受得很。
想到之前易风说的那句“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对待易风。
许久未见易风,易风变了不少,倒也不是相貌的改变,而是他整个人变得极是憔悴,身子也瘦得不像话,仿佛只要稍不留心就会随风而去。
其实细细一想,前世今生里边,最无辜的人便是易风。虽说他有时对我是挺阴阳怪气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有一魄在他身上的缘故,我一见到他就感到格外亲切。
单凌最终还是很无奈地同我去了厢房里,我也如愿地见到了易风。
是以司马瑾瑜当夜这么一说,次日一大早我就去找了易风。
……
易风住的院落极是简陋,我进去的时候也未着人通报,直接便闯了进去。距离上回我见他已是过了数日,这一回见他,他仅着单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我还未踏进门槛,就已是听到咳嗽声不断。
我道:“过奖过奖。”
我定睛一望,易风整张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堪比笺纸。
“我怎么就不晓得你这么狡猾奸诈。”
我怔楞住了。
单凌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丫环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姑娘,走慢些。”
我就知道若是我一开始和单凌讲明我要去找易风的话,他铁定是不会帮我的。不过事到如今,人都来了,他也不可能会绑着我回去,遂大大方方地承认,“对。”
易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来了。”
单凌拉住我,目光灼灼,“你来这里是为了男人?你要找的人是他?”
我走过去,站在床榻边,颇是忐忑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道:“那就去厢房里吧。”
易风动了动,我看得出他想要坐起来,便伸手去扶他。
小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这位客官肯定是来找我们家明远公子的吧,要听明远公子弹琴的话得去厢房里,且还得加多几个银钱。”
“我自己来。”
眼见小二要转身离开,我又叫住了他,“只是喝酒也闷,你们这儿有弹琴助兴的人么?”
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是放在易风身上,他却做得极是艰难,但他依旧固执着不让人帮忙,咬着牙手肘撑住床榻,坐起来后他额上布满了冷汗。
单凌没好气地道:“他只是对你温柔,对其他人时那是铁面阎罗。”
小丫环给我搬了个坐墩过来。
我好奇地道:“你就这么怕师父?”
我坐下后,又重复问了易风一遍。
“要是师兄知道我带你来喝酒,回去后他铁定要剥了我的皮。”
“你的身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在南朝最后一回见面时,他还很是康健。
我道:“来酒肆不喝酒哪里像样,有果子酒么?有的话,就来一坛,再来几碟小食。”
易风淡笑一声,并未作答,反而是问我:“你怨我么?若不是我,你如今还能好好地当你的太子妃。”
单凌道:“不喝酒,来壶信阳毛尖吧。”
我摇摇头。
我不动声色地将摘星楼看了个遍,并无发现易风的踪影。
我当真是没有怨过易风的。更何况,即便我真的怨恨他,见到他现在的模样我也怨恨不起来。他此刻就像是风烛残年的人,仿佛剩不了多少个明日了。
我含着笑在摘星楼里挑了个能一览整座摘星楼的好位置,刚刚坐下,便有小二前来,咧着热情的笑容,问道:“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酒?”
他望着我,却道:“你不怨我,我起初却是怨着你的。羡你命数好能生在权贵之家,也怨因你前世而牵扯到我的今生,怨所有人都当你是宝,只当我是个无关要紧的棋子。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便也不怨你了。命数这回事由天定,我该怨天不该怨你,更该怨只会怨天尤人的自己。若是当初我没去建康,没遇着三皇子,只在我出生的小县里,兴许我的人生就大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
他蓦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
单凌眉头微皱,“别告诉我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进摘星楼里喝酒。”
我不经意一瞥,竟是发现易风的胸口处沁出了血迹来。
“我的确是不知。我们进去坐坐吧。”
“你……”话刚出口,胸口也随着疼痛了起来。
单凌道:“你不知么?摘星楼是一家酒肆。”
我此刻是愈发肯定我胸口疼和易风是有干系的了。
我还未进摘星楼,便已是大老远的就闻到了浓厚的酒香。
我目光灼灼地盯住易风,伸手扒开了他单薄的衣襟,触目之处血迹斑斑,刀痕累累!我极是震撼,“这……这是……”
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此刻的易风定是处于危险之中。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拉上单凌,我也比较有把握救出易风。
易风躲开了我的手,重新捂实了衣襟。
我只笑不语,“你带我去看看。”
他面色淡薄,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你这阵子胸口一直会疼吧?”
单凌颇是诧异,“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我点头。
我下了马车后,便对单凌道:“这里可有一个叫做摘星楼的地方?”
“那是因为司马瑾瑜用刀子捅我的心口,你有一魄在我心上,我疼,你也疼。”他面不改色,又道:“司马瑾瑜为了你已是疯狂,在他眼里只有你是人。”
容槐县离都城的距离不远,约摸行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我褰帘往外一瞧,高大的城门上挂着蓝底金字的牌匾,其上写着“容槐县”三字。
我此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易风又接着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司马瑾瑜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瞥了眼单凌,懒懒地道:“那你就当我一时兴起想去容槐县看看。”
“你知道?”
如今我会胸口疼,兴许易风快要遭遇不测。
易风颔首,“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再想起前些日子在茶肆听到的消息,易风弹《芳菲尽》向我求救,也就是说他遇到了麻烦。
我问:“何事?”
这一回我感受到胸口痛,估摸着是因为易风的缘故。先前司马瑾瑜说我之所以无心,乃是因为我有一魄在易风身上,而每一回我见到易风,心里头的情绪都会格外不一样。
他说:“三皇子的尸首我葬在了崇华山下,那是当年他救我的地方。我生来便是孤儿,这世间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就只有他一个。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命不久矣了,待我死后,请你让人每年清明去为他除一次坟前草,再带上一壶花雕。他生前真心救了我一回,死后我也要还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坟。”
我同单凌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说秘密的地步。
这事倒是不难,我道:“好。”
单凌被我呛了一下,他道:“你在南朝里时已是不爱与人打交道,你识得的人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这里是北朝,你方才亦是说了你自己在北朝识得的人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他欣慰地笑了笑,“萧宛,其实你也是个好人。”他又咳嗽了几声,这一回竟是咳出血来了。他用手擦了擦,毫不在意地道:“你靠过点来,我告诉你。”
我反问道:“为何我不能有识得的人在容槐县?”
我往前靠了靠。
“你怎么会有识得的人在容槐县?”单凌问我。
他道:“四月二十四那一日,司马瑾瑜会让人作法向你施咒,自此你会认为你所爱之人是他,且永不变心。”
单凌派了人回去告诉沈珩,说是我一时兴起想去容槐县看看,奈我不何唯好带我前去。
四月二十四,还有半月。
我颔首应承之。
我道:“可我是……”
单凌起初是不愿带我去的,但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终是答应了,并且还道:“若是师兄问起,你得帮我说话。”
“可你是无心之人?”易风牵牵唇角,“我一死,你就不是无心之人了。”
我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你们北朝是不是有个叫容槐县的地方?现在带我去那儿,我要找一个人。”
我一惊。
单凌一愣,“何事?”
原来让我有心的法子竟然是要用易风的性命来换!怪不得当初我问易风时,他不愿告诉我。我道:“你的意思是四月二十四那一日,司马瑾瑜会杀了你?”
“不。”我道:“师叔,我帮了你一事,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事?”
“对,只要在那一日我死了才能配合咒法。”易风又咳了咳,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的发髻上,“你的这根发簪好看,能给我仔细瞧瞧么?”
“她早就该这样想了,这世间上会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多着呢。”单凌神采飞扬的,“师侄,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我拔下发簪,给了易风。
单凌听罢,松了口气,嘴角浮上笑意。
瘦得仿佛只剩骨头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发簪,他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这一辈子的苦大部分都离不开司马瑾瑜,他如此伤我,我死也不要如他所愿!”
我大致说了一遍。
话音还未落下,易风就用尽全身力气将簪尾送进自己的心口处。
出了灵犀楼后,单凌接我上了马车。他迫不及待地问:“师妹和你说了什么?盼晴师妹气色如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慌忙地想要阻止。
……
可是身后的小丫环竟是拉住了我。
顾盼晴撅嘴道:“没什么好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太子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就算你不喜欢他,也请你好好待他。我同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卑微地对一个人。”
我扭头一看,一直都是瑟瑟缩缩的小丫环竟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她阴森森地道:“易风你错了,司马瑾瑜一直在算计你,四月二十四什么的都是骗你的,他要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地自己动手。”
我这回感觉得出来这种疼同被下药的那种疼不一样,而且时疼时不疼的。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继续讲。”
我怔了怔。
我的胸口处又开始疼起来了。
小丫环望着我,“初次见面,我是司马瑾瑜寻来的高人,我叫满岐。”
说罢,顾盼晴就着我刚刚喝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了什么我也不晓得,只知道梦中自己的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到处溜达,见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可真正记住的却一个也没有。
顾盼晴杏眼圆瞪的,“喂,你可别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下过一次药,以后也会下药!这茶是从我相府里带来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你若是不信,我便喝给你看。”
满心满脑的只有两个字——瑾瑜。
“这茶,你是不是下了什么?”
我睁开了眼,望着碧色花帐上的并蒂莲纹发怔。我瞧了又瞧,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疼,刚想伸手去揉揉时,有一只大手从锦被里伸出握住了我的手。
我又按了按胸口,瞪着顾盼晴。
我移眸一看,是个长相妖冶的男子,细长的丹凤眼中含了抹笑意。
“可是我待师兄再好也没用,他心里面念着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我待他好,他对我的好不屑一顾。他待你好,你也对他的好不屑一顾。我如今总算是悟出来了,感情一事,也不过是你情我愿。他不喜欢我的话,那我便不喜欢他了。总有一日,我能寻到一个心里念着的人只有我的如意郎君。”
我下意识地喊了声:“瑾瑜夫君。”
胸口处蓦然有点疼,我轻轻地按了按。
他眼里笑意更深,握紧了我的手,“阿宛可是头疼?夫君替你揉揉?”
“我们北朝和你们南朝不一样,官家里的孩子在懂事后便要去送去姮山学艺。我第一眼见到太子师兄时,便已是一见钟情。你没有来之前,谁都知道北朝里最为相配的人是我和太子师兄。我晓得太子师兄不喜欢我,可我那时以为只要时间一久,太子师兄就会喜欢我了。你瞧瞧,我长得也不差,家世也配得上,师兄喜欢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又是一怔。
我摸了个茶杯,倒了杯茶,慢吞吞地浅酌了几口,“嗯,我听着。”
“我……叫阿宛?”
“是的,我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瑾瑜夫君笑道:“傻阿宛,怎么睡了一觉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姓谢,单名一个宛字。你我二人自小相识,乃是青梅竹马,你及笄时便嫁给了我,我们两人就一直在这个山庄里过了好几年直到现在。你瞧瞧你这性子,昨夜不过是喝多了点酒,今早就连自个儿叫什么都忘了。看来以后不许让你喝酒了。”
我开门见山便道:“我听单师叔说你有话要同我说?”
瑾瑜夫君温柔地替我揉着脑袋,眼里情意深深几许。
顾盼晴也是一个人坐在桌前,见到我的时候,她咬了咬唇,“你来了。”
我摸摸胸口处,里边砰咚砰咚地跳着,分明也是盛满了对瑾瑜夫君的爱意。
单凌送我到灵犀楼后便停了下来,“师妹在二楼。”我点点头,便独自一人上了去。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
我收下锦盒,道:“我懂的。”
“那我以后不喝酒了。”
他说:“盼晴师妹是个好姑娘,她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已。师侄,请你多多谅解她。”微微一顿,单凌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盒子,“这些都是我几日炼制出来的暗器,早就想送给师侄了。”
“没事,阿宛爱喝就喝了,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又一遍,直到你记住为止。”说着,他凑前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单凌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
我羞红着张脸道:“瑾瑜夫君真是好呢。”
单凌又对我道:“我这回私下找你出来的确是跟盼晴师妹有关。上一回……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的确是盼晴师妹的不对,她不该起这样的念头。这一辈子,师兄除了你是再也不会看得上什么人了,盼晴师妹早就该死心了。我亦是好好地说过她了,她也说会好好反省。这些日子来,她在相府里闭门思过了许久,也算是想通了。今日,她想找你出来同你说些话。”
……
我嘴角一抖,“多谢师叔夸奖。”
用过早膳后,我吃得太撑,瑾瑜夫君陪我在山庄里散步。不知为何,瑾瑜夫君说我们在这儿住了几年,可我却觉得甚是陌生。
单凌望了好久,才道:“你倒也挺心细聪慧的,师兄看上你也未必没有道理。”
我将疑惑同瑾瑜夫君说了。
我又摇了摇小团扇,“你告假不上早朝,可师父却去了早朝。是以你找我的事,定是与师父无关的,且此事还得避开师父。左右一想,我在北朝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人也不多。而之前师父也下了禁令,不许盼晴师叔再来太子府,而我也晓得师叔你不太喜欢我,定也不会闲得无事来找我谈天。因此,能让你来找我的人,也就剩下盼晴师叔一个了。”
他只道:“前些日子你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很多事都忘了。不过没事的,过一段时日便能好了。”
单凌有些怔楞,“你如何得知的?”
原来我是磕到了脑袋。
我道:“你找我出来,是为了盼晴师叔的事?”
他又道了句:“大概是昨夜酒喝多了,本来记得的事你又忘了。”
单凌道:“我告假了。”
山庄里较为空旷,不过在东南方向有一片桃花林,如今桃花虽是早已凋谢,但却还遗留着淡淡桃花香。
如今初夏将至,北朝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待在马车里也觉得闷热。我拿着小团扇摇了摇,问单凌:“你今日不需要早朝么?”
瑾瑜夫君对我道:“你最爱的就是桃花。”
我和单凌一块出了太子府。
我道:“是么?”
……
他说:“你以前常说你最爱《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一句,自小便盼着能同里面的女子一样当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娘子。”
单凌对我道:“师侄,我是来求你一事的。”
我一听,笑道:“那我现在如愿以偿了么?”
蓦然有人闯了进来,我抬眼一望,是单凌。见着单凌,我竟也觉得心虚,手一松,药碗打翻在地,药汁亦是洒了一地。
瑾瑜夫君搂住我的腰肢,亦是笑道:“阿宛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娘子。”眉眼间神采飞扬的,大红的袍子衬得瑾瑜夫君面若桃花,我有那么一刹那觉得瑾瑜夫君的姿色胜过三千桃花。
我盯着碗里的药汁时,脑子腾地想起了沈珩来。
我不由自主地道:“夫君,你真好看。”
不知怎么的,得出这个结论时,我心里竟是松了口气。沈珩去上早朝后,我偷偷地唤了碧榕给我备了避子汤。
“阿宛喜欢么?”
看来沈珩果真对昨夜的事毫无印象。
“嗯,我喜欢。”心蓦然一紧,脑子里闪过一道人影,白衣墨发,在桃树下拈花轻笑,端的是俊朗无双。我微微一愣,“瑾瑜夫君,我怎么没见过你穿白色的衣衫。”
沈珩脸色颇受窘迫,“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以后若是宫里有宴会,我定滴酒不沾。”
腰肢上的力度微紧,瑾瑜夫君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自在,“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微微一愣,怎么这话听着沈珩似乎想不起昨夜那一场鱼水之欢了?我试探着地道:“昨夜你醉了,还硬要抱着我不放,最后还是梨心碧榕两人用力才把你拉开了。”
我笑了声,道:“夫君相貌俊美,穿白衣定也会好看。”
他又道:“我不该喝得这么醉的。昨夜可有熏着你了?”
他的神色这才稍微有些松缓,刚刚张嘴似乎想些什么时,目光忽然越过了我。我好奇地转身一瞧,刚刚经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娇小的姑娘,长相平平,但却又一双看了让人心生寒意的眼眸。
我哼哼几声,岂是不好?简直可以说是霸王硬上弓了!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可我却有些害怕她。
次日醒来,沈珩一脸歉然地对我道:“阿宛,昨夜是我不好。”
她淡淡地望了我一眼。
待沈珩和衣躺在我身侧时,我已是累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睡下前,我总是隐隐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瑾瑜夫君对她道:“多谢你,满岐。”
我只好唤了碧榕和梨心进来收拾残局。
她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你要求的事我已是做到,现在我也该离开了。”
我头脑昏得也没有应答,只感受到了水下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事后,我睁开眼瞧了下沈珩,他此刻已是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趴在浴桶上。
“当初应承你的钱财会按你的要求送上。”
“阿宛,阿宛,阿宛……”
她颔首,道:“对了,临走前告诉你一事,这咒法并非是毫无破绽的。破咒的关键在……”瑾瑜夫君忽道:“阿宛,我有些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他咬着我的耳朵,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道:“不要,你们在说什么秘密?我也要听。”
话还未说完,又是新的一轮暴风雨袭来。这一回,我被吻得头脑昏昏的,不知东南西北。身上的衣裳也不知何时飘在了水上,沈珩抱起了我,我的双腿圈住了他的腰间。
瑾瑜夫君有些无奈,“不是秘密,是公务。”
我道:“就是……”
满岐又道:“如今她只会一心向着你,无论她听了什么也不会告诉外人。”
沈珩咬住我的唇,“什么时候……”
我赶紧点头,“嗯嗯,你是我夫君,我不向着你那向着谁?”我好奇地道:“你们继续说。”
浴桶上的水气氤氲,我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气喘吁吁地道:“你……说过不碰我的。”
瑾瑜夫君这才对满岐点了点头,满岐又道:“我借用他的身子完成这个咒法。”
我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消失了,那么……”
醉酒后的沈珩一点也不温柔,动作格外地粗暴。平日里沈珩的吻是极尽小心翼翼的温柔,宛若山间的川河。而此刻的沈珩,就像是酷夏时分的暴风雨,猛烈得让我无法抵挡。
“对。”
接下来,他便堵住了我的唇。
“我明白了。”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浑身已是湿透了,大半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我皱了皱眉,沈珩却是道:“阿宛,我想要你。”
瑾瑜夫君明白了,我可没明白。
刚刚转了个身,就有道力度猛然自身后传来。
我缠着他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喝醉酒的沈珩格外难缠,谁都碰不了他,除了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脱了沈珩的衣裳,半哄半骗地把他推进了浴桶里。
瑾瑜夫君轻轻地笑了笑:“都说了是公务,你自然听不懂。早上不是说头疼么?我让丫环扶你回去睡多一会。我现在有公务在身,晚上再陪你。”
一整夜闻着酒味也不是办法,遂我唤了梨心和碧榕备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