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素有些着急，她担心沈涵嫣的安危，但又不敢不走。权衡之下，她取下沈涵嫣脖子上皇后赐给她的碧玺项链，转身和俞凛之一起出去了。
管家道：“俞公子，慕大小姐，我们大王请二位到他身边去。”说完也不进马车，只在外面静静候着。
她拿着这条项链，不为别的，只为万一沈清渝问起沈涵嫣的状况，她可以用这条项链作为信物，让沈清渝安心。
“可是……”慕灵素放心不下沈涵嫣，正要犹豫，苏提伽身边的管家就到了马车前。
04
苏提伽现在既然已经动手，说明不一会儿就要真的发动进攻，很可能要将他和慕灵素叫到前面去观战。他们还不如自己主动上前，更从容一些。
“师兄，慕姑娘，你们来了。”苏提伽原本正趾高气扬地跟沈清渝远远对视，一看到俞凛之来了，就笑得十分开心。他指了指远处的御林军的军旗，问俞凛之，“师兄，你愿不愿意和本王打个赌？”
“小慕，来。”俞凛之退回马车内部，向慕灵素伸手，作势要牵她，“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俞凛之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应承道：“大王若是想，我就奉陪到底。”
慕灵素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但她并没有沉浸在惊吓中，而是关心沈涵嫣有没有因为受到惊吓而出现异样。
他不知道苏提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应承下来，便会激怒苏提伽，说不定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和慕灵素会立刻丧命。
双方僵持许久，看来是苏提伽按捺不住了。
“师兄，你有多爱慕姑娘？”苏提伽并没有立刻说出赌注，而是问他这个问题，让俞凛之瞬间紧张起来。苏提伽很快发现俞凛之的紧张，继续追问道，“若我把慕姑娘绑在柱子上，跟你赌你的暗器准不准，你会跟我赌吗？”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炮火的轰鸣声就响彻云霄，一瞬间便是地动山摇。俞凛之心道大事不妙，走出马车一看，发现是苏提伽的人动手在先，向空中发出一弹，似乎是在向沈清渝示威。
俞凛之这才知道苏提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是想逼迫俞凛之在自身和慕灵素之间做出选择。
俞凛之其实是半开玩笑一样说出这些话，想让沈涵嫣放松心情，但是沈涵嫣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并没有听到俞凛之说什么，只目光空洞地发呆。俞凛之也很快识趣，不再跟沈涵嫣说话，而是转头对慕灵素道：“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宜阳王已经到队伍最前方了。”
“这有什么意义？”俞凛之如实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宣之于口。
“也罢，不说这些了。”俞凛之看着沈涵嫣呆滞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随即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和慕灵素身上，“公主，我现在和小慕算是私订终身，以后就要躲避户部的抓捕和官媒的盘问，您是金枝玉叶，一定要提前向我们提供消息。”
苏提伽先愣了一愣，尔后哈哈大笑，仿佛俞凛之的问题非常愚蠢一般。他动作轻松地下马，来到俞凛之面前，扼住慕灵素的喉咙将她挟持在自己怀中，往后迅速退三步。
沈涵嫣看着俞凛之因为常年生病而略显蜡黄的脸，忽然发现他心细到可怕的程度。即使自己什么也不说，他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如此聪慧的一个人，若不是和顾诚恩断义绝，肯定会成为皇后的心腹大患。
他说：“意义可太大了，师兄。你自小便是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师门上下谁不喜欢你。你一路顺风顺水，就连掌门的女儿唐如黛也喜欢你。我一直都想努力赶超你，却总是失败。师兄，你太优秀了，真是让人生厌。”
俞凛之到慕灵素身旁坐下，看着沈涵嫣道：“若是为了逃避，公主大可以跟我们回临安，草民保证您在路上不会有任何接触到宜阳王的可能。”他撩开车帘，伸出头观察前方虚实，确定一时半会儿没有进展后，才转过头来，继续和沈涵嫣对话，“您好歹是皇后的女儿，就这么屈尊降贵嫁给蕞尔小国的国王，太可惜了。”
“放了她！”俞凛之死死盯着苏提伽扼住慕灵素喉咙的那只手，生怕他力度过大让慕灵素有个好歹。
她头一回认为自己喜欢沈清渝的心思是肮脏的，她对这种想法感到羞愧，甚至开始产生逃避心理，不敢面对沈清渝。
此刻，苏提伽那只手上捏着的仿佛不是慕灵素的咽喉，而是俞凛之的心。
“只怕我再见到十一哥哥时，已经没有勇气抬起头了。”沈涵嫣苦笑，“如此，倒不如答应苏提伽，留在贵霜。受他的册封，当一个侧妃也好，成了王后也罢，至少坦荡一些。”
然而苏提伽却不理会俞凛之的怒吼，依旧悠然自得：“师兄，让我开开眼界吧。我也不把慕姑娘绑在柱子上了，就把她扣在我怀里，看你是打掉我的手，还是打穿她的喉咙。”
或许她再也不能在他面前撒娇，当一对平常兄妹了。
苏提伽拖着慕灵素后退好几步，用足以让后面的沈清渝听到的音量对俞凛之道：“又或者，你想直接让慕姑娘送死？”
如今她再面对沈清渝，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自如了。如果见到他，她只会想着心思如果被他看穿该怎么办？
俞凛之将视线转移到苏提伽脸上片刻，说道：“我现在被你封住了气海，你如果这么想杀了我和小慕，又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动手就好了。玩这种游戏，你真是粗鄙。”
俞凛之这一番话在沈涵嫣听来，就是在告诉她，她和沈清渝马上就要重逢了。兴奋只是占领了一瞬间的高地，很快失落和惶恐就将它挤压下来。
若他能一如往常运功，还是很有把握打中苏提伽那只手，把慕灵素救下来的。但是现在他和不会武功的平常人别无二致，盲目答应苏提伽，只有死路一条。
她有些心虚地望向俞凛之求助，俞凛之马上心领神会，接过沈涵嫣抛出来的话茬：“公主殿下，我们现在正要与宜阳王会合，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公主殿下不要担心。”
“也对，我不能这样欺负你，会被人说是我胜之不武。”苏提伽赞同了俞凛之的说法，摸出藏在袖中的圆石子，指尖轻轻弹射，将俞凛之的气海解开，“师兄，我和慕姑娘都等着您呢，快点吧。”
慕灵素被这么一问，有些不知道应怎么回答。她能猜到沈涵嫣是因为不清楚现在的处境才这么问，但沈涵嫣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不敢跟沈涵嫣说实话。
俞凛之弯腰捡起刚刚苏提伽扔过来解开他气海的石子，紧紧握在手心。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慕灵素和苏提伽，又转移视线，看了看远处坐在马上的沈清渝。此时的他心里竟然一丝情绪都没有，仿佛麻木了。
“我……”沈涵嫣想反驳俞凛之，却在开口之后失去了底气，只得作罢。她这几天因为伤病，整个人始终都昏昏沉沉的。她根本不知道现在马车外面是什么情势，一心以为是苏提伽良心发现，要把她送回去。她转头向慕灵素问道，“我们是直接回南京吗？”
明明孤立无援的是他，但是此刻的他并不觉得无助。或许是他太紧张，抑或是他胸有成竹。
她早就知道自己与哥哥不可能，但是她还是希望，哥哥能察觉到她的心意。沈涵嫣的心中蓦地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和十一哥哥即将渐行渐远了。
“凛之，没关系的。”慕灵素见俞凛之在捡起石子后一直没有动作，还以为他是没有把握，不敢出手，于是出言安慰他。
内心的慌乱打散了沈涵嫣的思路，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她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心中的幻想被俞凛之击穿以后，万千思绪在她心中此起彼伏，就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苏提伽一听慕灵素开了口，心里一阵厌烦，手上一用力，把她的喉咙扼得更紧，喝止道：“给我闭嘴！”
转念一想，俞凛之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为何她的十一哥哥一直看不明白，她一心倾慕于他，并不把他当自己的哥哥？
慕灵素本还想说什么，被苏提伽捏住脖子后，只能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脸色也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通红。
沈涵嫣不知道俞凛之是从哪里看穿了她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矢口否认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欲言又止地张张嘴后，她选择沉默。
苏提伽不想再等，对俞凛之催促道：“师兄，胜负早就定下了，你不要以为犹豫就有用。你不出手，慕姑娘也是难逃一死。”
俞凛之一语既出，慕灵素一头雾水。她并不明白俞凛之为何这么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神色慌乱的沈涵嫣，她的心中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
他想逼迫俞凛之尽快出手，所以反复提起慕灵素，希望刺激俞凛之，让他知道，犹豫是没有用的。
俞凛之一直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会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公主殿下，请恕草民忠言逆耳。”他停顿一下，观察沈涵嫣的反应后道，“不管宜阳王是否对小慕旧情难忘，你永远都不可能独占宜阳王。”
他不认为俞凛之真有这个本事和胆量，能够淡定自如地拿慕灵素的性命冒险，真的出手攻击他的手。
她不想八年前那种事再次上演，就算今天慕灵素被迫和十一皇兄分开，以后两个人还是会走到一起。
即便俞凛之真的动手了，多半会打中慕灵素，到时候就是俞凛之亲手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无论如何，他的一生都不会好过。只要俞凛之难受，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沈涵嫣还是想得到慕灵素亲口说出的肯定回答，她想知道，是因为俞凛之，慕灵素才放弃她十一皇兄，还有慕灵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和俞凛之在一起。
“你是不是以为……”俞凛之的话还没说完，一声火铳发射子弹的声响就打断了他的话，一声惨叫之后，慕灵素被苏提伽放开，俞凛之赶快飞奔过去抱住她。
慕灵素从近身的袋子里摸出一颗平日给俞凛之救命的人参养荣丸，让沈涵嫣吃下去，又在沈涵嫣的舌底塞了一片参片，确保她一直有体力保持清醒。
等他们有足够的注意力去关注是谁被火铳打伤时，所有的人已经乱作一团，根本容不得他们看清楚形势。
慕灵素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沈涵嫣都奄奄一息了，还想着阻止自己和沈清渝在一起。但是现在不是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
慕灵素抬眼望向沈清渝的方向，发现果然是他拿着一只西洋火铳。她对俞凛之道：“是宜阳王殿下，他手里有火铳！”
她坚信，只要回了皇宫，一切都会好起来。
俞凛之的注意力全在防范苏提伽的手上，根本没有注意是谁动的手。他听到慕灵素的声音，才转头注意到沈清渝手里的火铳。发现是沈清渝帮了他们，他突然明白沈清渝这一个动作的含义，对慕灵素道：“我们快去接沈涵嫣。”
“宜阳王妃没有……没有什么好当的，等我们回了宫里，我就去回禀母后，给俞凛之谋个祖荫，入朝为官，再给你封个一品国夫人，比……比入府为妃好多了。”沈涵嫣是真的高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两人急速穿过人群，往沈涵嫣的马车去，一阵马蹄声和人声之后，沈清渝也带着御林军炮火队对苏提伽的人马发起了攻击。一瞬间，黄沙飞扬的玉门关，变成了硝烟弥漫的修罗场。
她的皇兄终于彻底丧失了机会，慕灵素也不会再回头找他，她的十一哥哥又是她一个人的十一哥哥了。
05
沈涵嫣看到二人是手牵着手进来的，很快猜到二人已私订终身，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庆祝，她依旧很高兴，对慕灵素的关心充耳不闻，只道：“你们在一起了，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慕灵素牵着俞凛之的手，一路向沈涵嫣的马车奔去，正要登上马车，却被一边候着的唐如黛拦住了。唐如黛手里拿着一对峨眉刺，冷淡地就看着她眼前的这一对男女：“你们要去哪里？”
“公主殿下，您可有不适？”慕灵素心中强烈的医者本能让她快速奔至沈涵嫣身侧，先是号脉，然后隔着衣服感受出血情况。
“你先让开。”慕灵素拿出轻易不会动用的毒针对着唐如黛，保持着最后的冷静克制，“现在你就不要做这种螳臂当车的事了。”
沈涵嫣看着慕灵素和俞凛之一前一后地进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迎接他们了。她无力地靠在一边的软垫上，脸色苍白，一眼便知她精神不济。
唐如黛形单影只，怎么可能打得过慕灵素和俞凛之？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就没法阻止他们。但是苏提伽已经受了伤，她身为苏提伽的侧妃，自然有义务替他守护他一心想要的东西。
他拉过慕灵素，将慕灵素送上马车，自己再用手撑着车把上了马车，对苏提伽道：“多谢国王陛下体谅我国公主了。”俞凛之将“国王”二字咬得极重，也不等苏提伽回应，掀开车帘就跟慕灵素进去了。
比如，马车里的这个女人。
俞凛之哪里看不出来苏提伽是在暗示他们，对方还没有动手，沈涵嫣不能有问题。
虽然唐如黛讨厌沈涵嫣，甚至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只要苏提伽喜欢沈涵嫣，她就会替他守护。她一生卑微，能为苏提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这个了。
苏提伽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对男女。他假意笑道：“师兄，慕姑娘，一路上委屈二位了，还要劳烦二位替我照看永嘉公主殿下。”他转手指着对面的御林军炮火队道，“那边迟迟按兵不动，我担心公主殿下身体不好。”
唐如黛将双手抬到胸前，把峨眉刺的尖锐部分对着慕灵素和俞凛之，严阵以待道：“到底是我螳臂当车还是你们不自量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管家等了一会儿，直到唐如黛不再说话了，才上前告诉苏提伽：“大王，俞公子和慕大小姐来了。”
“你这样，就不累吗？”慕灵素看着明知自己难以匹敌也要做出反抗的唐如黛，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凤藻宫前跪着的自己。她们的处境是那样的相似，整个世界都不向着自己，自己却不得不负隅顽抗。
苏提伽冷淡地道：“不要再说了。”
慕灵素转头看一眼在人群中负伤了也要指挥应对的苏提伽，再注视着唐如黛，语气充满了怜悯和同情：“你爱的人到底爱不爱你，值不值得你这样维护，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个答案吗？用所谓的责任感绑架你自己，除了满足你自己心里奉献一切的欲望，并不能让他感动，跟你在一起。”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不介意放俞凛之一条生路，把俞凛之和慕灵素软禁在贵霜王宫一辈子，就像豢养宠物一样，也颇有趣味。
其实，慕灵素并没有想攻破唐如黛的心理防线，也没有想打醒她让她不再执迷不悟，只是想对她说些心里话。
到时候，沈涵嫣就会明白，她的十一皇兄不过是一个草包，最终的英雄还是他苏提伽。而俞凛之也会明白，即使在旁人眼里，他比苏提伽优秀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苏提伽让他家破人亡。
这种痴缠固执的女子，并不会只存在于街头巷尾的故事中，她们往往在现实中会更多。一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她们的自尊和理智，只给她们留下了无尽的痴念。
他今天之所以让沈清渝到玉门关来找他，只不过是想让俞见武带着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一起来，他能一石二鸟，杀了沈清渝，再灭了中原武林的主力。
慕灵素不知道自己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一种凄凉感而说出这番话，但是她的确见不得唐如黛这样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白白送死。
沈涵嫣他是志在必得，谁也劝不动的。今天别说是沈清渝带着炮火队来，就算是天朝那边派了十万人马来，也休想把沈涵嫣带走。
没了苏提伽，她大可以换一种活法。
苏提伽懒得理会跪在地上的唐如黛。他向来不喜欢下属过多干涉他的决策，若不是唐如黛之前跟他有过床笫之欢，他早就失去耐心，赐她一死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插嘴！”唐如黛本想细细回想慕灵素说过的话，但是当她说到“换一种活法”的时候，唐如黛就开始抗拒她的话了。在她眼里，她依靠着苏提伽活了十年，根本不可能离开他。
“大王，大王！您看看臣妾吧！”唐如黛苦口婆心一番后，发现苏提伽一心只关注马车里的沈涵嫣，顿时心急如焚，双手拽着苏提伽的衣角，“大王，您快将永嘉公主送回给宜阳王殿下吧，送回之后，我们就赶紧快马加鞭回贵霜！”
唐如黛无法想象，没有了苏提伽，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她心里，苏提伽是永远得不到沈涵嫣的。沈涵嫣应该回到宫廷中，养到十七八岁，嫁给王侯将相的儿子，锦衣玉食地过一生，而不是在贵霜苦寒之地，跟她唐如黛一起，在王宫里等着苏提伽临幸。
她情绪十分激动，向着对面的两个人挥舞着手中的峨眉刺：“休想靠着胡言乱语欺骗我，大王已经册封我为大侧妃，怎么可能不爱我？”此话一出，她心中越发肯定慕灵素是在说假话骗她，对二人的仇视也加重了几分。
到了现在这一刻，她已经不在乎苏提伽是真的喜欢沈涵嫣还是只想灭威风，她只想好好地跟苏提伽活着。
如果苏提伽真的不爱她，怎么可能对她言听计从？当初要册立大侧妃，还是他主动提的，现在他言出必行兑现了承诺，她怎么能怀疑他？
虽然苏提伽多年来一直用商人身份在中原暗自为贵霜储备火药，但是和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御林军肯定是不能比的。她担心，如果苏提伽真的执意不放沈涵嫣，还想杀了沈清渝的话，他们会全军覆没。
“苏提伽如果真的爱你，你应该是王后，而不是表面尊贵的大侧妃。”俞凛之适时开口点破唐如黛心里最大的疑窦，乘胜追击，让她对苏提伽的信任土崩瓦解。他微抬下颌，示意唐如黛“马车里还有那个人”，“小师妹，现在王后宝座，已经是别人的了。”
她原本打算按照苏提伽的命令，一直掩藏在中原武林人士的队伍中，没想到昨天晚上沈清渝突然失去耐心，勃然大怒，打算跳过谈判环节，直接用武力抢回沈涵嫣。
唐如黛一想到沈涵嫣，内心深处强撑的责任心就开始动摇。是啊，她明明知道苏提伽最爱的还是永嘉公主，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苏提伽最爱的是她？
“大王，若是您正大光明地提亲，都不会把皇后膝下的嫡出公主嫁给您，何况是您将永嘉公主强行掳来？”唐如黛声泪俱下，说到此处，向苏提伽猛磕三个响头。地上的黄沙沾在她的额头上，掩盖了她原本艳丽的美貌。
她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俞凛之道：“那我能怎么办，找到苏提伽，把他的心挖出来吗？”伤害他，唐如黛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俞凛之和慕灵素走近时，正看见唐如黛梨花带雨地跪在苏提伽面前，请求他不要一意孤行，为了贵霜的黎民百姓，赶快放了沈涵嫣。
“放过你自己，离开他。”俞凛之的语气刻意轻描淡写，这一句话说出口，就像一把磨得极其锋利的匕首，一瞬间就刺穿了唐如黛的心。
三人默默前行，少顷便到了沈涵嫣的马车前。苏提伽、唐如黛俱在，而五十丈之外就是沈清渝和御林军炮火队。
唐如黛抬头在远处混战的人群中寻找着苏提伽的身影，想再看他一眼，但是苦苦追寻之后，她还是看不见苏提伽。似乎是她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掉了，她第一次感到厌倦，找不到也不再找了，闭上眼睛，把头偏向一边。
03
她退到一边，把马车让出来，对俞、慕二人道：“你们把永嘉公主接走吧。”
俞凛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管家是在讥讽他？但他并不在意，只看着慕灵素轻轻地笑，又抬起牵着她的那只手，吻上她的手背。
俞凛之本想先将慕灵素抱上马车，慕灵素却拒绝了他，让他先去看看沈涵嫣。等俞凛之上了马车进入车厢后，慕灵素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唐如黛：“唐三小姐，这是龟息散，服下以后会出现假死状态。如果三小姐无法脱身，可用此法冒险一试。”
管家在马背上听到俞凛之的这一句话，低头看着两人道：“俞公子此刻真是极富闲情逸致，当真是富家公子一个。”
唐如黛面色死灰，木然地接过药瓶装好后，并没有道谢，而是向马车车尾方向走去。慕灵素也不关心她接下来会去哪里，见她离开了，自己也上了马车。
恨不得有十万八千里，走到须发皆白。
06
怎么走，也走不够。
“公主……”慕灵素正打算询问沈涵嫣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沈涵嫣就站起来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她面前，神色急切地问：“十一哥哥有没有受伤？”
“小慕……”俞凛之用力握紧了慕灵素的手，看着她道：“这一条路，太短了。”
俞凛之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无奈：“我刚刚告诉她，宜阳王殿下用手里的火铳射伤了苏提伽，她不相信，必须要听你说。”
毕竟，他跟她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光。
慕灵素一边把沈涵嫣往座位上扶，一边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宜阳王殿下用火铳替我们解了围，打伤了苏提伽，他很安全。”待沈涵嫣坐稳后，她对俞凛之道，“若我们此时趁乱赶马车离开，是不是就可以安全了？”
因为慕灵素在他身侧，他变成了一个十分留恋人世间的人。
“不好说，苏提伽一直没有派人过来查看这辆马车，很不寻常，不排除他有伏兵的可能。”俞凛之撩起车帘观察马车四周的环境。离他们最近的苏提伽手下都在十几丈之外，一直没有人过来，沈清渝手下的御林军也没有往马车方向靠近。
从前的俞凛之只认为人世间不过如此，灯红酒绿，繁花似锦。看过便看过了，反正也留不住。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世间的美好和有趣他不仅是要看过，还要替慕灵素留住，和她一起分享。
他再将注意力转移到双方战况上，发现御林军炮火队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迅速占领优势，双方反而陷入了僵持不下的胶着，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他还没有给慕灵素一个名分，还没有告诉父亲自己打算去苏州慕府提亲，还没有八抬大轿将慕灵素迎娶过门。
沈涵嫣害怕又被苏提伽抓去，并不想在这里多待，但是她一心记挂沈清渝的安危，所以心里十分矛盾，她自己无法决定，急迫地向俞凛之和慕灵素追问答案：“那我们到底走不走？”
可此时此刻，俞凛之却对人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贪念，他不想这么早就和慕灵素共赴黄泉。
俞凛之仍然觉得不放心，再次在马车四周寻找其他人的踪迹，视线逡巡一圈后，才发现唐如黛不知所踪：“小慕，你可看见唐如黛了？”
他知道可能一直往前会是死路一条，所以有些害怕。不是怕死，而是他觉得和慕灵素共同走过的这一生，太短了。曾几何时，他恨不得早早结束自己这破败的生命。
“她向车尾方向去了，不知道她要去哪儿。”慕灵素如实作答。她想起自己给了唐如黛一颗假死药的事，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心办坏事的预感。这种强烈的不安让她心神不宁，但是她却不敢告诉俞凛之。
俞凛之看着眼前到沈涵嫣马车的距离，突然有些想停下来，或者放慢脚步。这条路的长度和他想跟慕灵素共度的时间相比，太短了。
如果因为她的一时心软放过唐如黛而造成大错，她会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就告诉俞凛之，会不会打乱他的整体计划？再者，唐如黛刚才很明显精神已经崩溃，应该很难再为苏提伽办事了。
他们之间似乎进展很快，又好像是日久生情。一两个月以前，他们还像一对冤家一样，嘴上是不会放过对方的，到了眼下，两个人却似乎要携手把这一生的路走完。
在慕灵素的世界里，不会存在被一个男人反复践踏，还会一直帮助这个男人的女人。
俞凛之本没有想到主动牵起慕灵素的手，但是慕灵素一把拽过他，两人才执手同行。在触碰到慕灵素指尖的那一刻，俞凛之心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和意外让他明白，自己一直都在期盼，慕灵素一次又一次主动。
俞凛之并不相信，唐如黛对苏提伽的忠诚，能够被刚才他和慕灵素左右夹击的一番话轻轻松松地击碎。当他听到慕灵素的一番回答之后，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大患未除，隐患又增。唐如黛虽然是一个固执而痴缠的女人，但是她在执行苏提伽的命令的时候，却一直果断又理智。
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满心期待卸去供养家族的责任，一生依靠身边这个人，和他迎面生死，无负担地行走在关外路上。纵使随时会丢掉项上人头，她也不怕。大概，俞凛之身上有些东西是可以让她忘却生死的。
现在唐如黛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他带着慕灵素和沈涵嫣先往敦煌方向去，路上被唐如黛带人伏击的话，那才真是大事不妙。
也许是她不愿意面对世俗的压力，不愿意频繁被人提起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所以，宁愿在这种时候，做一个寻常小女子。
他看了面带羞愧的慕灵素一眼，本想说几句，但是一看慕灵素的样子，心中怒火又被浇灭了。训斥他心爱的人，俞凛之终究是做不到的。
慕灵素忽然有些佩服她自己，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竟然还有这等心情，慢悠悠地想着谈情说爱的事情。
俞凛之沉吟片刻后，做出决定：“我们往敦煌去吧，趁现在还没有人注意我们，赶快走，也不用担心分散宜阳王的心力。”
玉门关风沙飘扬，寸草不生。两个人本就行走在生死边缘。此时此刻，他们执着对方的手，行走在漠漠黄沙中，仿佛是要穿过这一生。
他站起来打算出去赶马车，想了想又对慕灵素嘱咐道：“好好照顾公主，把毒针拿在手上，唐如黛随时会回来。”语毕，他掀开车帘，正想出去，突然发现马车门前站着一个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俞凛之往右边一躲，再射出一颗暗器，那人便被打倒在地。
管家带着俞凛之和慕灵素往沈涵嫣的马车走去，一路上两人顾忌管家略通汉话也不敢说话，只紧紧牵着对方的手，跟在骑马的管家后面。
随后，将近十个人接二连三往马车门口扑，都被俞凛之一一解决。
慕灵素顿时心中暗喜，她和俞凛之刚刚还在说沈涵嫣的安危决定这场纷争如何结束，现在苏提伽就让她去沈涵嫣旁边看着，说明苏提伽确实如他们所料，对沈涵嫣的伤情非常重视。可以说，只要沈涵嫣没有生命危险，双方就极有可能不动手。
“马车不能要了，快走！”俞凛之心下大惊，向后疾呼。
管家骑着马从远处的苏提伽身边赶来，先是看了二人片刻，方一脸冷峻地对俞、慕二人道：“我们大王请俞公子和慕姑娘过去。宜阳王殿下已经来了，我们大王担心永嘉公主伤情不稳，希望你们陪着公主。”
但是对方并没有给他们三个人顺利逃生的机会，俞凛之说完这句话后，马车“轰”的一声，瞬间四分五裂。紧接着，沈涵嫣最先跌落至车底，慕灵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提伽的管家就一把拉起沈涵嫣，跨上一旁的马往远处去了。
02
慕灵素一看管家已经得手，情急之下将手里一枚淬过鹤顶红的毒针拿出来，用尽全力向渐行渐远的管家投去。虽然没有成功击中管家，但是打中了他的坐骑，马匹很快摔倒在地，管家和沈涵嫣也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慕灵素看出俞凛之脸上有明显的犹豫，本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心事，正想开口询问，却被苏提伽身边的管家打断了。
管家应该是接了苏提伽的旨意才过来寻找沈涵嫣的，当他和沈涵嫣一起坠马时，他下意识护住了沈涵嫣。但由于沈涵嫣身上本就有伤，她摔倒在地后，还是伤得不轻，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他本想再提一次两人之间的婚嫁之事，但是自己才为了把她拖入险境而懊悔，现在又提起娶她的事，不就是又把她拖到另一个险境吗？
“沈姑娘……”管家的双手也沾上了沈涵嫣口中的血，他看着刺眼的鲜红色，心中大骇，把沈涵嫣从地上扶起来，哪知沈涵嫣刚刚要起身，便因为浑身绵软无力，又倒下了。
俞凛之对慕灵素笑道：“这一次若能平安脱险，等我们回了临安，我一定会……嗯，补偿你。”
俞凛之看到此情此景，正要行动，却听到一阵马蹄声，沈清渝就打马飞奔而来。原来他一直放心不下沈涵嫣，生怕她有生命危险，结果，自己的担心还是成真了。
他的内心忽然间涌起一股自责和愧疚，他猛然发现自己其实欠了慕灵素许多。他本身就体弱多病，随时都可能因病丧命，本来慕灵素爱上他，已经算是很冒险的行为了。现在又因为他当初一意孤行要让慕灵素一路随行，将慕灵素带到了危及生命的困境中。好像，他和慕灵素之间，总是他在制造麻烦，而慕灵素在帮他解决麻烦。
沈清渝手持一张劲弓，一边策马一边搭弓射箭，“咻”的一声后，管家便被一箭贯胸而过，倒地而亡。
他看着慕灵素的眼睛，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的意中人。他身为一个男人，本来应该许给她一片安宁，但是她却不辞辛劳地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颠沛流离。
沈涵嫣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神志尚在，目睹一场血腥之后她大惊失色，看着由远及近策马而来的皇兄，她突然感到恐惧。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十一哥哥似乎已经远去，现在这个杀人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好像只是披着十一哥哥皮囊的陌生人。
这一声昵称叫得俞凛之心弦悸动，他转头安慰道：“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嫣儿，皇兄来了！”沈清渝及时勒马，纵身从马背上轻松跳下，抱起沈涵嫣关切地询问，“嫣儿，你可还好？”
慕灵素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但仍然心有余悸。不过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她却非常害怕。她伸出手握住俞凛之的手，轻轻道：“凛之。”
“十一哥哥……”沈涵嫣眼神木讷，仿佛被摄了魂魄一般。她的双手因为受到了惊吓而颤抖，却仍然选择抱住沈清渝。她看着沈清渝，极力想从他脸上找到过去的影子，但是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
一念及此，慕灵素心里有根弦瞬间绷得死紧。这个时候，说得严重一些便是生死关头，她怎么能在这里想这种无关痛痒的事，还有了这种不吉利的念头？
她一直以为沈清渝一直都是小时候经常带她出去玩的哥哥，可是今天她才明白，只有她还是小孩子，她的十一哥哥早就长大了。
没有好的结果？
她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了。
现下俞凛之这处境，倒是很像当年太子之争时皇后的境地。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人差遣、任人摆布。最后，自己还没有好的结果。
沈清渝抱着沈涵嫣轻松跃上马背，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我们马上能回敦煌了，乖，你靠着皇兄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从前的俞凛之还是一个操盘手，是摆布他人差遣他人的人，现在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沈清渝就扬鞭策马，穿过混战的人群，向御林军阵营走去。
“局势真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慕灵素慨叹。
“小慕，我们也走！”俞凛之见沈清渝已经成功接到沈涵嫣并安全撤退，心里急不可耐，一心只想带着慕灵素赶快走。他且战且退，一路寻到慕灵素身边，再打落一名骑马的贵霜士兵，牵过缰绳就将慕灵素抱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向御林军阵营去。
如果苏提伽知道她和沈清渝过去的那些事，会不会把她也变成人质？如此一来，沈清渝只会更加为难。
但是两个人骑马没走多远，就听到前方沈涵嫣的尖叫声。
慕灵素站在俞凛之身边，随他一起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她出来时，正好看到沈清渝带着人过来了。看到沈清渝的身影，慕灵素的心情有些复杂。
慕灵素被这凄厉的声音一惊，知道肯定有人凶多吉少：“凛之，我们快去前面看看，到底是沈清渝还是沈涵嫣受伤了。”
三年前的他可以胸有成竹地保证自己有能力杀了苏提伽，还可以全身而退。但今时今日，这场纷争的主角已经不是他了，而且对方手中还有一个死不得的人质。纵然他再有把握，也是枉然。
俞凛之也正有此意，二话不说策马前去，却看见一群贵霜士兵围成了一圈。士兵们见到俞凛之和慕灵素来了，纷纷自觉让路，两人这才看见圈子里的是沈清渝、沈涵嫣和苏提伽三个人。沈清渝不知怎么身受重伤，浑身血迹倒在地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他能这么好脾气，说明沈涵嫣有这个本事。”俞凛之将视线从沈涵嫣的马车上移开，观察苏提伽手下的人怎么排兵布阵。
07
他和苏提伽同窗近十年，苏提伽的脾气秉性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拿准八九分。他从未见过苏提伽像照顾沈涵嫣一样照顾过旁人。
“你想要我，你大可以拿去，为何要伤害我哥哥？”沈涵嫣抱着沈清渝，眸子里满是绝望，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苏提伽嘶吼。她坐在地上，身旁是刚才沈清渝骑着来救她的马，现在已经被砍断四肢，倒在一边了。
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苏提伽对沈涵嫣的好感应该不是普通的皮肉之欢带来的。可能苏提伽本人都不曾察觉，沈涵嫣才是起主导作用的人。
沈涵嫣的裙裾不知是被马的血还是沈清渝的血染红了，血色映衬着她苍白的脸，如此凄美。
“也不一定，全看沈涵嫣了。”俞凛之走出马车，站在马车车头，目光放得很远。他注视着前方沈涵嫣的马车，缓缓道来，“只要她发话，苏提伽就不会轻举妄动。如此，一切便有转圜的余地。”
“嫣儿，杀了沈清渝，我才能彻底绝了你的念想，否则，就算你当了我的王后，夜夜与我同床共枕，你心里还是只会想着你这个十一哥哥。”苏提伽肩头的伤口很深，有巴掌大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服，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一场江湖纷争变成了战争，就更难办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沈涵嫣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只要他伸一伸手，她就会马上到自己的怀中。这样的代价在他的估计中还算是很小的，没有被迫的退让，只是杀了沈清渝。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将沈涵嫣和沈清渝一起抓来，直接杀了沈清渝。
如果真的上升到国与国的层面，到时候本来就不简单的事会更复杂。或许会迅速失控，牵扯出一场战争。
苏提伽看着因为心事被说中面部肌肉变得僵硬的沈涵嫣，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就像在等宴会上菜一样悠然自得，准备给予沈涵嫣最后一击，让她彻底放弃反抗。
如今这件绑架案，围绕着新立的年轻国王和尊贵的公主展开，似乎要从一件江湖纷争演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争端。
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盯着沈涵嫣的脸，越发觉得沈涵嫣美艳异常。
如果沈涵嫣最初被绑架时朝廷便先发制人，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皇帝还是没有把沈涵嫣当回事，只想让沈清渝作为皇室代表出来迅速了结此事。
他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微笑着看着沈涵嫣：“更何况，我只是以牙还牙。凭什么只准他用火铳打伤我，不准我用同样的方法还回去？”
她道：“到底还是我们输了。”
沈涵嫣的理智被心中的悲痛淹没，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苏提伽，又担心沈清渝会不会重伤而死。
慕灵素也不是什么愚笨的女子，稍作思索之后就猜到这个时候出现的唐如黛可能背负的真实身份。或许唐如黛就是个假冒的，她只不过是苏提伽安排的一个内应，为了接近众人，才冒用了唐家三小姐的身份。
“是不是我跟你回贵霜当王后，你就能马上停火收手，放所有人一条生路？”沈涵嫣摸着沈清渝的脉搏，再三确认他还活着。看到苏提伽点头后，她回头对一边的慕灵素道，“好好照顾皇兄。”
就比如这一回，直到苏提伽把他手里绝大多数牌都摆出来，俞凛之才彻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这句话，沈涵嫣站起来，走到苏提伽面前，向他跪下：“臣妾参见大王。”
俞凛之由衷地感叹。他虽然一直被人夸赞天资聪颖，但是他在谋算方面，还是赶不上苏提伽。并不是苏提伽有多聪慧，而是因为苏提伽藏得住想法，能够步步为营。
沈涵嫣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旁人看着沈涵嫣，或许会以为她已经被这巨大的变故吓傻了，一个尊贵的公主竟然主动向蛮夷首领下跪自称“臣妾”。
“苏提伽这等心机谋算，我还真是远远比不上。”
但是若有人捕捉到她的眼神，便会发现此时她的眼里满是凶狠，仿佛一只面对猎物正在蛰伏的野兽。
俞凛之看着唐如黛的身影由远及近，忽然间明白了，先前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苏提伽的连环计。苏提伽想称霸贵霜，进而成为整个西域的霸主。也许等这些都实现以后，他就要准备攻入中原了。
她已经绝望了吗？
01
不，并不，她只不过是面对沈清渝的生死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