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峰。”我小声地回答了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流出来的血也该结冰了。”对这一句,我十分肯定。说完了,我刚要往屋里走,迟大志突然转过身体,朝一个楼道里的垃圾筒跑了过去,哇哇的吐了起来。
“什么?”迟大志惊恐的看着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瞧他那点出息。”我对着陈亮轻蔑的评价了迟大志一句,我进到了停尸房里。刑警已经拉开了一个巨大的铁皮抽屉,纪峰就躺在里面。
我转身对着他跟陈亮,问到:“应该凉透了吧。”
在看到纪峰的脸的一瞬间,我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几乎是扑了上去,大哭起来,“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转脸你就成这样了,早跟你说过,别害怕,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走啊!”迟大志在后边催促着,他心里大概在骂我“这个家伙又想干什么”。
我往前扑的功夫,包里的信封掉了出来,三打钞票其中的一打竟然散开,洒了一地。
三个人跟在警察的身后走在楼道里,他推开了一扇一看就知道是停尸房的房间的门,我更害怕了,内心更加矛盾,想去看纪峰,又想回家去睡觉。
我不得不停止了哭嚎,看着散落的钞票惊呆住了。不知道纪峰的意思是不是叫我把钱还给他。
“走吧。”我对他们三个人说到。
迟大志也进来了,问我:“你带这么多钱干吗?”
我们到了北京的北部郊区,这里有一个专门停放尸体的楼房,下车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很害怕,好像纪峰在看着我似的,于是我对着热辣辣的天空说了一句话,我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提前就害怕生活里出现的任何意外,因为你越害怕,它就越会到来。”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我发现他们三个人全都诧异地望着我,用一种非常不能理解又带点崇拜色彩的眼神。
我不得不将视线暂时的离开纪峰那张已经完全被血液凝固的脸,弯腰下去拣钱,迟大志也帮我着拣,再次直起腰竿看着大发白的胖脸,我忽然明白,在刚才拣钱的那一刻,我跟迟大志都在他的面前低下头去了。这是纪峰从小的愿望,在他一次又一次遭到我跟迟大志毒打之后,他曾在日记本里发誓有一天要让我跟迟大志跪在他的面前向他低头,并且请他死去的母亲保佑他,因为我们发现了日记本里这个秘密的缘故,他又给自己招来了凭空的一顿胖揍。那年我们上初三。
“我问谁去?你成天在江湖上混,恨不得都能通天了,现在怎么这副德行!别哭了行不行啊你?”我的恼怒是因为迟大志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索,在此之前我以为自己的脑子是一片空白,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在回忆大发白最后在我家门口跟我说话时候的一切细节,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着他鼻子尖上渗出的点点的汗珠。
“你说过,有一天,你让我跟迟大志跪在你面前、向你低头……你今天做到了……”我泣不成声。
快到的时候,迟大志嘤嘤嘤的又哭了起来,“闻昕,到底怎么回事啊?”
迟大志只是哭,他什么也说不出来,陈亮站在一边扶着我的肩膀,也流泪了。
大发白这次彻底休息了,在从现在开始的漫长的将来里,他将是一个惬意的在半空中看着我跟迟大志在生存的空间里奔命的人,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人,我们都成为了大发白的消遣。这小子这回赚满了,彻底的。
“你们别太难过,好了好了,一宿没睡,早点回去休息吧,说不定哪会儿还得找你们问话。”刑警说话了。
照样是我坐在前面,迟大志跟陈亮坐后坐上。车窗外的树木飞快地掠过,太阳的光线一根一根的,既分明又充满着光芒。现在是早上十点多钟,我刚刚看过的手表,那些路人们都是懒洋洋的表情,都跟我一样,为了生活在路上奔走,显得那么不情愿。
从停尸房回来,我直接去了大发白的家,我想去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心里认定了大发白的死是跟她有关的。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警车,内心里十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