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爱是独自缠绵 > 十三 思念长了翅膀在飞

十三 思念长了翅膀在飞

她惊讶着,不知如何开口,从哪说起?

他将一摞衣服平放于桌上——那是她的衣服,昨晚换下来的,他帮她洗了,并晾干了?趁她不在的时候,他进来过,他真的还有一把钥匙?

只见他又将一个饭盒放在桌上,这是他为她留下的。还有一个随身听。他怕她一个人会寂寞。

她忙客气地回道:“回来了。” 

她的心扑扑跳着,禁不住有些慌乱。

“回来了?”他问。

他对她这么好!

黄昏还未到,开灯尚早,可天色已灰。一个非常暧昧的黄昏。人的面容无奈地模糊着。阿广几乎尾随而来。 

莫非——?

回到帐篷,已错过了晚饭时间。

“你先吃饭吧,有事找我。”他要走了。

——她期待着,也自欺着。

而她正一筹莫展,似被惊醒过来,忙应了一声。她扫了他一眼,面容模糊,仿佛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觉得他的双眸里一片清净、深邃,宛如出家人。

不!她不愿意朝不好的地方想。他一定会回来,也许今晚,或者明天。他不应该让她等太久。因为两个相爱着的人,是会息息相通的。他一定会感觉得到她在等他。

——那目光是毫无杂念的。他没有企图。

——只因为相爱容易,坚持太难。

她多心了!不竟暗自愧疚。

她无法回答。

将衣服裤子一件件抖开,扔于床上,内衣内裤掉出来,还留着太阳的味道。她傻站着,止不住一阵阵地脸红。

能吗?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不能不叫她脸红。

她能坚持么?

许久,才觉得肚子在咕咕地叫。

永远到底有多远?

米饭中有一个荷包蛋和一些青菜,简单干脆,却是她喜欢吃的。

永远?

一口气吃完,空落的胃才觉踏实。心里却隐隐地不踏实起来。实在太静了!风吹草动,虫鸣声都清晰可辨。只觉得在这样的静寂中,悄然酝酿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她能永远等他么?

她不再去浴室。她不敢去。虽然直觉告诉她不会有事,但理智却不断地提醒她,让她不得不提着一颗戒备之心。

不知道要等多久,叶城才会出现。如果他长久不回来,一直不回来,永远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黑夜已经来临。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百无聊赖。

她也往回走。异常的空落。

开了随身听,整个帐篷立即弥漫起悠扬凄婉的小提琴曲。换曲时偶有琴弓换位时制造出来的声音,如短促的哽咽。

他的眼里为什么会有羡慕之意?难道从一个游客身上,他看到了一片外面的天空?他对那片未曾涉足的世界是否充满向往?——她不知道。

那盘磁带显然是现场录制的,那是谁拉的琴?

为了那支忧伤的曲子,她一直在朝他走着。而此刻,二人擦身而过时,竟连一个招呼也没有。

那凄婉动听的琴声,如果没有满腔的热情和忧伤是拉不出来的。难道是阿广?

他赶着牦牛经过她。他的眼里竟有羡慕之意。而她,早已收拾起刚才的忧伤,俨然已是一个散漫的游客模样。一个来自城市有教养的女人,是不允许自己在陌生男人面前轻易流露心事的。

琴声在继续。

他为何忧伤?在这地老天荒的草地上,是否觉得自己只是白白地潇洒着,空枉地英武着?

在这样一个新奇的地方,听这样新奇的琴声,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实性。她仿佛被置身于一个遥远的孤岛上。四周灯光迷蒙,混沌,整个人处于一种浮荡的、发晕的状态之中。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的前尘后事俱已模糊。回不到从前,也料不到今后,只陷于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里。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笛声悄然消失。那男人赶着牦牛往回走,是一个健壮的康巴汉子。他骑在牛背上,看上去潇洒,英武。他的心里竟也装着忧伤。

百无聊赖的寂寞被驱散,很奇怪她的内心竟没有了寂寞,而是一种生活的安宁。

笛声悠扬。脆弱的人,有时竟连听一听忧伤的歌都会流泪。只因为蓄着太多的伤感和期盼。

夜越来越深。她却越来越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她怎么也走不到。她大口喘着气,突然鼻子酸胀得气也透不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子,会流泪。

她走出帐篷,走进草原。身后的帐篷里全熄着灯,没有一点人声。连人的气息也没有。这是怎样的一群人?

草原的风将那支忧伤的曲子飘送过来,送进她心里,她的感情细胞被调动起来。她想走过去,和那人打招呼。只因为那支忧伤的曲子。

难道他们会隐身?

可走了半天,那目标仍然离她很远。原来,草地可看见的目标,实际上却离得非常远。她仍然大踏步朝那目标走着,丝毫不肯放松。

她想起那块木牌上的字:“隐士人俱乐部”。

她朝着那方向走过去,走得更急更快。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俱乐部”?没有任何的娱乐,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难道享受寂静就是他们娱乐的全部内容和主题?

有人在动情地吹着笛子。顺着那声音举目而望,在远处有几只牦牛悠闲地吃着草,吹笛的男人坐在草丛中,远远望去像一尊雕塑。

远离城市的喧嚣,在此作一生一世的躲隐?所以他们自称为“隐士人”?

此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追随他而来,他却消失了。

在这美丽而神奇的草原中,住着古牦牛夷的后代,他们是充满神奇色彩的摩梭人,最后一个原始的母系社会。这片土地被人们称之为:人间的瑶池,未被污染的净土,这里是真正的精神家园,是灵魂的故乡。而来自城市的,发生过化学反应的人,真能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过一种最简单的生活,让自己“隐”一辈子?

是她不肯。她不肯冒险。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她无法解释的。

他曾在梅园告诉她:他要带上她远离喧闹的城市,去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庄,古朴的,淡泊的。或去一个杳无人烟的丛林。在那儿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共同去领略最原始的风光,体验最原始的快乐和自由……

长期以来,她日复一日乐此不疲地在小说里编造故事情节,任意安排着人物的命运。但生活中最最本质的东西却是她永远无法分解的,也不能用某个特定的语言来表达。

他到底去了哪里?连寻找的方向都没有。他怎么可以毫无去向地消失?就算远走高飞,沦落天涯,他也该带上她啊。

她所掌握的只是一些故事情节,并试图去剖析它。但这样的努力依然是徒劳的。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讲得清楚另一个人的故事。

难道真会在这片草原中突然遇见他吗?

人的灵魂深处,任何人都无法觉察。

这么急着赶路,到底为了什么?

包括她自己,她根本阐释不清自己灵魂深处的东西是什么?就连她自己的故事,也在此卡了壳,不知怎样去展开?连框架也是模糊的。

她发现自己竟是在大踏步走着,像是急着赶去赴会。

草原的夜空清朗旷远,那么多的星光,稠密,晶莹,大地一片朦胧。在远方的村落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游的狗吠。也许是走婚者的脚步声惊扰了睡梦中的狗。

安然独自走在草地上,空旷静寂,飘飘然地,仿佛觉得自己独行于时间与空间之外的悠远之中。

摩梭人的走婚习俗,神秘而充满人性。只要两情相悦,男的便可去女的花房走婚,当二人不再相爱,便自动离开。双方不需负任何责任。不管是哪个阿夏(情人)所生的孩子,一律由女方抚养。相爱和分离,都是绝对的自由。因为是流传千年的习俗,所以,他们在这样的自由面前相安无事。

——那是激情的欠缺。一个看破世情的人,从他嘴里道出来的祝福当然是没有激情的温度的。但他仍然为他人祝福。也许,那也只是一个活着的人应该具备的一种自然习性。

但她一直觉得,自由是一种危险,绝对的充分的自由,很容易让一个文明人身心失控。

包括他的祝福,她并不怀疑他的真诚,但听起来总归让人觉得欠缺了一些什么。

生活在城市文明中的人类,所有的一切都得约制。

她道过谢后,退了出来。她明明感受了他的热情。但那热情却是没有热度的,它并不来自灵魂。而只在于人与人相处时的自然习性。

包括爱情。婚姻就是文明人用高贵的法律制造出来的一种爱情捆绑。精明的人,都知道爱情稍纵即逝,所以得让两个相爱中的人结婚,让他们在婚姻中过一生一世。

他又说:“你去休息吧,或者去草原上走走,这里的风景不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上叶城呢。祝你好运!”

虽然没人能为爱情下一个万分准确的定义,但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任何捆绑的,它不需要任何的名分。

她插不上手,又不好意思离开。

她能不要任何名分地面对一份自由的爱情吗?

吃好饭,她去洗碗。他却阻止了她:“让我来吧,这样的事,我还能做。”

在爱情来临时,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心底质问:她能成为他惟一的爱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使她不得不将爱情一次又一次地从身边推开。

他为什么还有热情为她做菜?

在爱情面前,她是不自由的。她是自私的。

烟雾缭绕。她不敢再看这张脸。他的灵魂早已抽空。那只是一具空壳,行将就木地活着,此刻就坐在她面前。

满天星空下,她感到内心深处充满了迷雾。一切关于爱情的是非准则,在此时此刻皆成困惑。

她曾在医院里看见过一张垂死老人的脸。所有的后事都已了却,一切的欲念都已终止,只等着合上眼睛,离开人世。那份等待生命完结的从容和自如,只有安于天命的老人才会有。

她急切地想见他。她爱他。

是什么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死人?——她暗自思忖。

爱一个人,到底能爱到什么程度呢?

一个活着的人,他的眼里不可能毫无杂念,一点欲望都没有。

一颗流星倏然飞过。她情不自禁地合掌许愿:让我见到他!

他的眼神麻木,寂静,毫无欲望。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她只想见他。在此时,在她心里,已没有比见到他更重要的事了。

她突然觉得,坐在面前的那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空壳,他的灵魂早已死了。从他抽烟的姿势里,她能感知一份宁静背后曾经的伤痛和狂乱的挣扎。但此刻,她只感到他的内心里有一个充满绝望的黑洞,这黑洞是欲望和爱情的死亡。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吃得很少。只要她不再发问,他便绝不开口。只顾自抽烟,像一只独自忙活的动物,那姿势孤单而专注。

又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直至第二天,她才昏沉沉地睡去。因已放下所有的担忧,一觉睡得无比踏实,连梦也没有。

真是隔靴搔痒!她颓然止住。她觉得要从这个死人一般的男人身上探知别人的事,是件太不容易的事。这样的男人,他根本不会有兴趣与人细数家常。

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

……

刚一开门,阿广便适时出现,像个幽灵。他又给她送饭来。

“应该会吧。”

到了今天,是人也好,幽灵也好,她对他早已解除了任何的提防线。

“这几天,他真会回来?”

拿着饭盒,莫名地,泪水滚落下来。她还要跟他相处多久?如果叶城不出现,她是否就这样一直住下去,接受着他的照顾?

“不知道。”

“我想回去了!”她突然崩出这句话。想都来不及想。

“他到底去了哪儿呢?”

只三天,她便不再坚持了?

“如果他觉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不,她还得等下去。那句话,只是表达了内心的委屈。她在被这个男人的悉心照顾中,竟然涌起莫名的委屈。像无助的孩子,任着性子,梗着脖子说违心的话。

“那他在这里过得好吗?”

他一脸纵容。那神情像个老人。

如此漠然!想一句话就打发了她?她仍不依不饶:

“我知道等人的滋味。如果有时间,再等等吧。”

阿广却只看她一眼,说:“他这几天应该会回来吧。”

“可这么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地,泪水滑下来。仿佛,她是在跟他赌气。

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子,见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在百般无奈下,只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这样的要求,谁忍拒绝?

“这里所有的人都出去找他了,我相信,他们应该能将他找回来。”

她终于开口问他,用一种祈求的语气!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去求一个男人。她极其软弱地,求助似的望向他。

她倏然抬头,将朦胧的目光投向他。

“和我说说叶城,好吗?我想知道,这一年多来他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他一直在干些什么?为什么这两个月会突然失踪?我很想知道。”

原来,他们突然的消隐,是去找人了!

是的,此时此地,只要有人肯和她聊起叶城,她的内心将充满感激。

而阿广却留下来照顾她,和她一起等候消息。

她也没问。她发现这里的人,并没有打探别人私秘的习惯。她只是这里的过客,他们的事,于她并不重要。她只想知道叶城。但眼前的男人好像并不打算和她谈谈叶城。而她却如此渴望能听到关于叶城的任何消息。

百感交集中,委屈成了感动。她以何回报?

可他并没告诉她,他们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

“如果有时间,再等等吧。”他说完就走了。

阿广说,人人都出去了,也许晚上才会回来。

她却三下两下擦干泪水,追上去——不管他像死人还是活人,只要他还能开口说话,他就得告诉她叶城的事。

她显然有些局促。

她截住他去路,倔强地,不顾一切地问他:“他们去哪里找他了?他到底会去哪儿?请你告诉我。”

那是比昨天的晚餐更加寂静的一种静寂。

“我真的不知道。”

食堂里竟然只有阿广一个人。他炒了几个菜,开了一瓶酒坐着等她。

“可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你一定知道原因的,是吗?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阿广点了一下头,便走开了。

“……”

她对他感激地一笑,说:“我就来,你先过去吧。”

“你不肯说?你不肯说,我立即回去,我不等他了,你们也不用去找了——!”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自己的任性实在可笑。她要等待或者回去,关他什么事?她竟拿他撒气!

“午饭时间到了,过去吃一点吧?”阿广在门口问。

走,还是不走?

真有敲门声,轻微而犹豫。以为梦回到了现实,一阵风似的下床,去开门。

他依然没有开口。

终于猝然而醒。那白亮的天光刺着她的眼。原来,已是中午了。草原的中午,日头当空照,天光要有多亮就有多亮。

于是,她转身便走。

心缩成一团!睡着了也不安稳。又做了一梦,她梦见叶城回来了,抱着满怀的鲜花,轻声叩击她的门。那样的感动和伤怀!他等她去开门。但她四处寻找,竟然找不到门!门在哪里?急切而慌乱。不知所措中,她只急得团团转,急出了一身汗。四周一片黑,那可怕的黑,像块幕布压下来,罩住她,令她透不过气来……

一阵小跑,只不过跑回帐篷。她不会回去。她当然不会回去。他们都在找他,说不定明天他就能回来。她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只为见他。她如此渴望见到他。她怎能回去?又怎忍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睡了过去,睡得沉沉的。还做了梦,梦见自己远远地看见了叶城,拼命地追他喊他,但他却听不见,只顾着往前走,头也不回……

她无力地倒进木椅里,立即一阵“叽叽嘎嘎”的声音,仿佛是从自己的体内传出来,烦躁不安,六神无主。

辗转反侧地,回忆之门再次打开。在这张床上,她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已身不由己地飞出去,和思念中的人相见,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他有可能在某个草原深处,也有可能躲隐到哪个山林里去了。”阿广悄然从帐篷外进来。“这里只是我们固定的场所,有人心情不好或想独处一段日子,就会带上一个帐篷,找一个绝对宁静的地方住下来。”

就算死了,她也不肯回去!不远千里就是为他而来,不见到他,她又怎么舍得回去?

这个男人,他终于肯说了。安然急着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越想越担忧,真是,在这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她一个女人又怎么可以不顾一切地住下来?但不住下来,又能怎样?难道这么远的路叫她再回去?

“因为这是最好的一种疗伤方式。人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是不愿被人打搅的。两个月前,叶城回来后,天天醺酒,天天疯了般写诗,写完后又统统撕掉。疯狂了几天后,他就消失了。我想,他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和痛苦,才一个人去躲起来了。”

况且,这门的钥匙,是阿广给他的。叶城的钥匙在他手里有,又怎知别人手里会没有?就算别人没有,也许阿广手里还有一把呢?

安然的心被蜇痛。

回到叶城的帐篷里,关了门,上了锁,方觉安全。但那也只是一个薄薄的木门,万一有人强行入内,就凭那木门,又怎叫安全?

她想起自己对他的一次次伤害和决绝,以及那些未来得及拆看的信。纵然在他们分离的日子里,她依然无可避免地继续伤害着他。她开始懊悔,责问自己为什么不拆信,为什么不好好给他回信,以至于错失了两个月前那次相遇的机会。她能想像得到,他最后一次回来见她却见不到她的沮丧情绪。她想,这一次,他一定是对她绝望了。他连别墅都卖掉,像连根拔起的树,将自己迁移到了这片草原上。

她的心一缩。那人影是谁?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是伺机出击还是为她把门站哨?她抱着一团衣服,拉好浴室的门,只一转身,那人影便不见了。

他对她绝望了。而她却来了。他还会要她吗?会吗?他现在到底怎样了?他们会找到他吗?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直直的,像个竹竿。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向你说起过我?”她又问,声音虚弱,却充满好奇。

此时,天色已暗。

“是,只要他一醉酒,他没完没了地对我们夸耀你的独特和与众不同,还有你的小说。说你的时候,简直着了魔一般。可当他清醒时,对于这些却绝口不提。我很理解他的痛苦,也理解你。爱情的确像个魔,你对它的抗拒能力有多大,说明你的迷恋程度就有多深。”阿广款款而谈,又像是自言自语,“‘爱情有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恶习’——清醒的人于是学会抗拒。可这样的抗拒,有时却比染上恶习更痛苦。”

换好衣服,走出浴室,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身轻快。

安然禁不住侧目而视,她回味着那话里的含义,觉得身边的男人是一位阅尽世事的智者。在他眼里,她的心事和犹豫仿佛早已暴露无遗,没有一样会瞒得过他。如果没有过切身体验,怎会有这样的感悟?

浴室不大,简单而干净。三个水龙头高悬在墙上。如果没有女人在场,也许会有三个男人一起站在这里冲洗。她突然想起叶城也曾站在这个水龙头下,一遍又一遍地冲洗他的身体。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灼热感。

面对安然的讶异,阿广自嘲般笑道:“这句话不是我的原创,它是披头士乐队的一句著名歌词。”

可是经过长途跋涉的疲惫的身体,又是那么迫切需要热水的冲刷。她想起饭桌上那些正经的脸,凭直觉,她想不应该有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搬了椅子靠在门背上。

原来他也会幽默。

浴室里的门果然没有锁。在一个陌生男人群聚的地方,让一个女人独自在一个没有锁的浴室里洗澡,那情景不能不令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