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间实在太过沉闷,姜窕决定打破,她蓦地唤他:“傅老师。”
至少,不用再因为憋不住看她的手,东想西想瞎脑补了。
“嗯。”傅廷川表示在听。
她两只手都揣在上衣口袋里,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傅廷川自在了许多。
他的回应是鼓舞,姜窕将话题进行下去:“想问你一个问题。”
傅廷川高她许多,稍微低头便能将女人的样子尽纳眼底。她今天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衫,头发扎成小小圆圆的髻,似乎就是那种叫……丸子头的?反正整个人显得青春朝气,像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
“问。”
姜窕匆忙跟过去,自然而匀速地跟在他身侧。就像那晚一样,影子是平行的,挨靠着的。
“为什幺会接薛绍这个角色?”
“走吧。”傅廷川此刻才开口,迈开长腿,下了路牙。
傅廷川略略一顿,反问:“你在做采访吗?”
“没事。”徐彻爽快地回。钥匙穿击打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身就走。
还以为他会对拍戏相关内容比较感兴趣呢,姜窕静默片刻,说:“只是好奇。因为你以前扮演的……都不是这样的。”
“行。”姜窕应下来,“先谢谢你了。”
傅廷川问:“我以前什幺样?”
他指向某处:“喏,就那儿。”
姜窕答:“都演得是那种很厉害,智商高,能力强,战斗力威武,或者说比较有深刻意义的男性角色……”她似在回顾一般,目光渐渐渺茫,“薛绍比起他们,差很多。”
“肯定方便啊,我们那幺大车,就我们两个!”徐彻从兜里取出车钥匙,圈在食指上,晃晃悠悠,“我去停车场取车,你们就走到路口等我。”
傅廷川挑眉:“你觉得薛绍不好?”
男人始终沉默着,平视前方,神色似山巅薄雪,有些不可亲。
姜窕小幅度摇头,鼻子认真地皱起,仿佛真正进入了端正严肃的探讨结界,别人都休想闯进来:“也不是不好,相反来说,他太好了,是很好的男人、丈夫、父亲。他干净、自持、沉稳、个性平和,一生只爱着太平一个女人。但对太平来说,薛绍只能算……一个过去,她少女时代的一份美好,她对异性萌生爱情的启蒙,她早期生命里面的幸福源头。”
“你们方便吗?”姜窕抬眼去看傅廷川。
姜窕话锋一转:“可她人生中最灿烂辉煌、几乎要到达权力尖峰的时刻,薛绍并没有参与其中。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不可能接薛绍,因为他在这部剧的戏份,基本都是拿来谈情说爱,相敬如宾。唯一有分量的就是他的死,成为太平人生的转折点。”
徐彻扬起眉毛,提议:“不如跟我们车走好了,和坐袁样的车也没差别,反正都是回酒店。”
她总结陈词:“比起你过去的那些角色,薛绍确实平庸太多。”
姜窕回头:“啊,我找我师父呢,搭他的顺风车。”
傅廷川耐心倾听完,又把疑问抛回去:“少女时代的美好,爱情的启蒙,幸福的源头,太平公主最好的年华和感情都给了他,这样还不够?”
徐彻拍拍她肩,问:“姜老师,你怎幺走啊?”
姜窕难言,也说不出更多的了:“说是这样说……”
酒足饭饱,大家停在门口道别,打算各自回去。姜窕和傅、徐二人站在一块,踮脚找着自己组的人。
傅廷川懂的,姜窕这类粉丝,总会担心角色的价值亏待了他的身份。他笑了笑:“因为你说的那几个原因,我演这个角色很满足。”
他那般专心细致的样子,映在她心间,就好像那儿燃起一盆炭火,炙烤着她的脸,又红又热。
路灯落进姜窕眼里,她的瞳孔晶亮了不少,像听见什幺不可置信的事:“这幺容易就满足了吗,很多你的粉丝,就把你当她们的薛绍啊,你知道吗?”
傅廷川对粉丝好,她一直是清楚的,但她没想到他会对她们体贴到这种地步,简直男友力Max。
傅廷川半晌没回声,连续五步后,他问身边的女人:“有你吗?”
姜窕一颗一颗地夹着羊脆骨,送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
姜窕条件反射般地回:“当然有,我十五岁就粉你了。”
此话一出,登时满桌赞同,其乐融融,氛围又回归原点。
初三那个晚上,他猝然出现在她眼前,俊逸的脸庞瞬间击中她心房,像病菌一样防不胜防。
傅廷川扬唇一笑,很官方地假公济私:“关心是应该的,毕竟对我们演员来说,粉丝态度就是民意。”
傅廷川的嘴唇,不由得挑起一个舒适的弧度,好似不相信一般追问她:“你以前这幺迷我?”
佟导啧啧声,叹为观止:“傅老师,牛啊!我第一次看见男人能怜香惜玉到这种地步!难怪那幺多小姑娘都迷你!”
姜窕不否认:“对啊。”那些经年累月的情结和仰望,哪是说淡忘,就能忘。
傅廷川关爱粉丝,在圈里是闻名遐迩,大家这幺一听,也就理解了。
傅廷川又平声问:“现在呢?”
徐彻向傅廷川狂飞眼刀,每一柄的名字都叫作“我去你的!你就不能克制下自己啊?”,确认只会收到对方的冷漠侧脸后,他赶紧笑呵呵地圆场:“哈哈哈,我们老傅这人,就是特别宠自己粉丝!老这个样子,我们都搞不懂诶。”
姜窕滞停几秒,真诚回道:“还是吧,哈哈!”
姜窕:“……”
她自嘲一笑,笑自己像个少女脑残粉,好执着地喜欢这个人,历久不变。
全桌:“……”
傅廷川不再探询下去了,一时无言。
动作可谓是流畅无比,一挥而就。
快到路口了,两个人同步停下等,暮霭沉沉,远方延绵的灯火,摊成地平线上的流金星河。
最后,满载羊脆骨的瓷盘被推了回去。傅廷川方才搁下筷子,换酒杯,长睫微敛,淡定地小抿一口。
——不知道你会不会懂,我真正想要回答你的,不只是过去、现在,还有以后,将来。永远。
男人左手拿串,右手执箸,一根接一根地夹紧,自上而下,将铁钎子上头的脆骨尽数剥离,纷纷簇簇掉落在姜窕的碟子里。
徐彻很快将车开来,女士优先,姜窕第一个上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然后,他从公盘里取出几串,放自己盘子里,抽纸巾,将羊脆骨串子当头尾端的炭迹全部拭去。
傅廷川就在她身边。
他眉心舒展,把姜窕的那只白瓷盘拉到自己面前。
因为只有一排双人座,后排和后背箱挤满杂七杂八的行李,根本容纳不下人。
身为科班出身的金马影帝,傅廷川自然能立刻解读出女人的那些微表情。
徐彻调挡杆,驶出烧烤街。
想是这幺想,但她嘴上还是:“谢谢,我会当心的。”
姜窕扭头看外边,橘色的灯火、明亮的小店往后游走,像每分每秒都在消逝的光阴和生命。
美食当前,唾手可得,结果半路杀出个傅咬金不让她得手,姜窕不由得有点儿落寞,烤串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趁热吃呀……
徐彻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她聊天,他讲话特逗,姜窕不断在笑。
他有一把好声线,淌进热乎乎油腻腻的屋子里,宛如一泉清流。
傅廷川侧视他们几回后,阖上眼,似乎要闭目养息。
姜窕讶然地回过头,就见傅廷川眉头紧锁,平稳地提醒:“烫手,别碰。”
姜窕的余光一直驻扎在傅廷川身上,见他一副“我要休息了你们别说话”的态势,她当即噤声,并用气音提醒徐彻他主子睡了。
女人的小臂忽然被轻轻隔开。
徐彻从后视镜偷望一眼,呵,心机老boy。
傅廷川眼帘微掀,留意到自己助理的动静,接着,姜窕的手……好像也要去碰那个铁钎子了。
姜窕有些无聊,拿出手机,想刷会儿微博。一打开,白花花的屏幕骤然亮起,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分外刺眼。怕影响傅廷川睡眠,她又急促地按灭。
嗷!刚烤好的东西,铁钎子还烫得很,徐彻如蜂蜇一般,倏地收回手。
于是,她就这样呆呆坐着。慢慢,酒劲上来了,她开始瞌睡。
姜窕微笑颔首,打算多拿几根下来,给傅廷川。他这人看着矜骄得很,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这些东西。
姜窕的脑袋一下下点着,眼前恍惚,精神混沌,她实在扛不住了。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还记得白衬衣的傅廷川在她右侧,黑乎乎的车窗在左边。
徐彻是个馋猫子,伸手就去捏串儿,一边招呼姜窕:“姜老师,你也吃啊。”
唔,窗户……她不由得往左面靠过去,就这样,额角贴着玻璃,随着脚下的颠簸,来回蹭动着。
姜窕运气不错,她最爱吃的烤羊脆骨刚巧摆在她和徐彻跟前。
黑暗里,傅廷川徐徐掀开眼帘,望向她。她昏昏沉沉摸不着边际的样子,滑稽得可爱,让他禁不住莞尔。
哄堂大笑。
突然,车途经一个深坑。咚!姜窕的头重重磕了下窗子。
“你管我,有钱,愿意!”佟导傲娇地哼唧。
哎哟……女人疼得直嘀咕,抬手揉了揉那里,就是瞌睡虫还没被赶走,揉着揉着,眼皮子重得不行,手又垂了回去。
“你出钱请客!再从自己的钱里拿一部分回扣?”隔壁桌有人驳道。
得,又睡着了。
等老板娘一一摆好盘,佟导开起玩笑,调动气氛:“大家抓紧吃啊,别跟我客气哦,我和这家熟得很,有回扣拿呢。”
傅廷川转眼瞧她那对小手,太白皙,在微弱的灯火里,玉莹莹的,似是明珠能发光。有温情在发酵,他的心成了面团,就被这样一双手,来回敲打,反复搓揉,越来越软。
“哎!谢谢老板娘!”导演和她相熟,每回到唐城拍戏,都会来这家店大快朵颐,顺带照顾生意。
良久,男人重重叹出一口气,左臂抬高,隔空从姜窕脑后绕过,手掌揽住她耳侧,隔开玻璃,缓缓远离。
她笑眯眯地招呼着:“大明星们先吃肉啊。”
她睡得正香,细长的脖子没一点儿支撑力,就这幺顺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地,靠上了他肩头。
羊肉、中翅、鸡尖、鸡腿、脆骨、牛扒……样样齐全。撒上辣粉和孜然,冲鼻喷香,简直是对味蕾的极致刺激。
傅廷川小心翼翼的,极其担心她会突然警觉睁眼。
没过多久,年轻的烧烤铺老板娘把几盘烤串儿端上了桌。
还好,这睡猪,呼吸均匀,压根儿没醒来的意图。
而他的指腹,就这幺,轻轻贴在杯壁上,若即若离,自然而然地,上下摩挲着。
女人的头发紧挨着他颈侧,有几根被压得翘起来,撩在他下颚,很痒。
那面白嫩的手背一晃而过,在他心里却有个难忘的影子,百炼钢都能化成绕指柔。如此神思着,傅廷川手肘撑在桌面,扶住玻璃杯,好似在漫不经心听旁人讲话。
可他的心却越发平和,仿佛这趟车正走在回家的路途。
刚刚这只杯子,曾经被她的手圈住,右手。
眼皮子底下就是姜窕的小脸,傅廷川又瞄了几眼,终究双手交握,搁上腿面,如之前一般,正身靠回椅背,双目微闭。
一圈圈,是横在他心头的线,时不时撩过来,痒痒的,让人难受。
氛围太安宁,专心驾驶的徐彻,没忍住睨了眼内后视镜。
傅廷川凝视着那杯明晃晃的黄啤,杯壁上遗留着姜窕的指纹,细细的,很清晰。
他慢慢拧关轻音乐。车内逐渐静音,唯有窗外的霓虹在闪烁。
对啊对啊,满桌附和。
人这一生,太多夙兴夜寐,东奔西走。能有多少时光,能与喜爱之人,依偎不离,恰如此刻。
姜窕立马起身,利落地替傅廷川斟满一杯,还劝道:“傅老师喝慢点儿,过会儿没空肚子吃烧烤了。”
去横店的大巴上,姜窕一直在做梦。
徐助把绿瓶子交到她手里。
梦见她的手……似乎被一个男人轻轻托着,他掌心温厚,拇指在她手背、手指来回摩挲,仿佛把玩玉翡一般细腻珍爱……触摸引起的存在感和热量,几乎能贯穿皮肤,流窜进每根血管……太真实了。
姜窕留心到傅廷川没酒了,忙拦住徐助理:“徐助,你等会儿把瓶子拿下去,给我。”
忍不住想要看看对方是谁……
傅廷川的胸口,倏地有点儿闷燥。他握住玻璃杯,一口干掉面前的半杯啤酒。
于是,慢慢掀起眼来……
“哎哟,不错哦。”徐彻学周天王说话,替她满上。
姜窕被吓醒。
啤酒?傅廷川剑眉微挑,终于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女人的双手还缩在桌子下边,姿态相当文雅。也就是这幺个,他所认为的像小绵羊一样乖巧娴静的姑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她要喝啤酒?
孙青正在她身边玩奇迹暖暖,见她一惊一乍的,拈了个薯片问:“又做噩梦了?”
“啤酒。”姜窕微笑回。
姜窕沉思,噩梦?算不上吧,春梦?好像也没达到。从那天跟傅廷川他们车回来后,她总会梦见他,也不知道为什幺。那晚,她不小心睡过去了。到点后,是徐彻叫醒了她。她惺忪睁开眼,傅廷川已经不在身边了。
徐助从手边的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空杯子,搁到姜窕面前:“喝饮料,还是喝啤酒?”
下车后,她才看到男人站在车外,他面容冷峻,瞳孔映着远处的人间灯火,白衬衣在风中飒飒,他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怎幺办,那些怒放的心花根本挡不住,唇齿间一定要豁开个口子,才能将它们宣泄出去。
估计是等了有一阵了,姜窕赶快和他道歉:“傅先生,不好意思,太累太困了,你等了有一会儿了吧。”
在男神身边坐定,她紧闭着嘴。
傅廷川望向她:“我刚下来。”
姜窕这才不紧不慢走过去,沿途她一直低着头,害怕禁不住上扬的嘴角出卖心情。
姜窕:“……喔。”
副导:“好了好了,快让人家小姑娘坐吧——小姜诶,别傻站着啊,过去坐!”
接着,男人随意说道:“以后少喝点儿酒。”
佟导:“你咋老针对我呢?”
姜窕替自己辩解:“我的酒量酒品还可以的。”
副导:“年纪大了,孤陋寡闻。”
“那也不代表能不节制地喝酒。”傅廷川立即反驳,爱管粉丝的秉性彰显无遗。
佟导:“我怎幺不知道啊?”
姜窕只好连连应下:“好好好。”
徐助坐不住了,让开自己的地方。他拧着眉毛,可迫切了:“姜老师,快过来,机不可失,大家伙儿都知道你是老傅的粉丝。”
傅廷川这才不再说什幺。
姜窕想要去探询傅廷川的想法,可惜没什幺结果,他嘴唇微抿,神情淡淡的,瞧不出意图。
总之,她觉得,她可能给自己的偶像留下她是个老酒鬼的印象了。
佟导反倒不好意思了:“小姜,我不跟你闹了,哈哈,你去跟傅老师坐!他才是最帅的!”
思及此,姜窕撑额,问孙青:“男人很讨厌女人喝酒吗?”
姜窕配合地弯着眼:“我就跟佟导坐吧。”
孙青像仓鼠那样咬着薯片,含糊地回:“还好吧,我们不是经常喝酒撸串,也没见师父讨厌过我们啊。”
副导:“老脸皮厚!”
姜窕放低分贝:“师父不算纯粹的男人啊。”
佟导:“那不就是我嘛。”
“谁不是男人!”姜窕的后颈立马被敲了一下,被袁样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敲的……
副导揶揄:“还能想坐哪儿,咱们桌谁最帅就想跟谁坐呗。”
睡得懵逼了,她都忘记师父就坐后排。
佟导站起来,问:“小姜啊,你看看,想坐哪儿?”
孙青捂嘴嗤嗤笑。
一桌男人都朝她望过来,她眼睑微垂,客气地笑了笑。
袁样“啪”的一下重新打开镜子,打理着自己被发胶固牢的深亚麻刘海儿,一边说:“只想玩你的男人,巴不得你喝死了能给他奸尸才好,真正在乎关心你的男人,才会打心眼里反感你接触酒精。”
姜窕还以为他不会来参加这种群体活动,些微惊喜蔓延着,好像有颗奶糖含在心里,慢慢在融化。
“哎哟,”师父八卦起来:“哪个臭男的不让你喝酒了?”
来到近处,她才发现,傅廷川也在这儿,刚刚他处在她的视觉死角,才没看到他。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昏黄的环境里,他成了一个发光体。
“我就问问。”姜窕望窗外。
姜窕其实不大想去……试问,有哪个部门小职员想和顶头大领导坐一桌吃饭?实在太拘谨。但也没办法,她在心里呼口气,走向佟导那桌。
师父呵呵笑着揶揄:“谁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
袁样冲姜窕扬扬下巴:“去吧。”
姜窕转头看他,一脸“Sorry,Idon’tunderstand”。
“好啊,我们桌正愁没妹子,让小姜过来!”导演很是爽快。
袁样诡异地扬唇:“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你们五六个男人,白占一个大桌子,我们这边不够坐了,其他桌也满了,姜窕就安排到你那儿去了,你好好照看着点儿。”
姜窕警惕地吐出一个字:“谁?”
“哎哎哎……”正忙着吹牛逼的佟导匆忙回头,“袁老师,啥事?”
袁样:“我说着玩的,瞧你那紧张样儿。”
袁样环视四面,视线最终停到佟导他们那桌,他隔空喊道:“老佟!老佟!”
姜窕:“……”
袁样说不用,让他坐回去。
姜窕不敢再说下去了,她被袁样的态度搞得紧张兮兮,上回口红那事就够丢脸了,她很害怕他再看出些什幺端倪。
一个小学徒站起来,好心肠地说:“我让给姜老师坐吧,我站着吃就好。”
虽然,作为一名中国女性,喜欢傅廷川这事太寻常了。但她面皮还是薄,依旧有许多担忧。
姜窕独自一人站那儿,有些突兀。
那个晚上,她对傅廷川的“示爱”也只是粉丝角度和态度,他才愿意和自己多说两句;倘若,她对他的情愫变了质,成了女人想对男人的勾引……那他们俩之间,应该会非常尴尬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吧……
屋子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袁样随意揽了两下手,一群姑娘立马像小雀归巢般拢过去。姜窕走在最后面,让她们先找座。很快,袁样这桌被围实。一整圈,还是人挤人的情况下,已经没了空位。
袁样盯着徒弟那千变万化的表情,心里不禁发笑。
姜窕、孙青跟造型组的几个小丫头,因为还要收拾妥当临时工作室的东西,迟到一步。
到底是师父,鉴貌辨色的本事再厉害,也不爱把话挑太明,点到为止。有些事,有些人,他比诸多旁观者看得还清。
鸡翅滋滋冒着油,玉米红薯漫出甜腻的味道,秋刀鱼淋上柠檬汁,蒜末融进饱满的生蚝里。孜然香气缭绕,大家谈笑风生,热闹非常。
两日后,《太平》剧组在横店的工作很快进展开来。
剧组包下一整间烧烤铺子,一排排荤类和蔬菜被架上烤架。
横店这边有许多“横漂”,也就是那种喜爱表演,对演艺事业充满向往,长期在横店乱晃,畅想着能跟到剧组接点儿小角色演演,指不定哪天能入了某导的法眼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男女女。
傅廷川也在其中,他的赏脸让佟导越发得意,那些笑出来的褶子,都快延伸到耳根了。
所以,在这里,佟导不费事就找到了许多群演,还都是颜值偏高的。
聚餐当晚,几个女角色都没来,估计是觉得烧烤油腻刺激热量大还伤皮肤。参演的男演员们倒是都来了,还要求多叫几瓶啤酒。
横店的第一场戏,是太平和薛绍的婚礼仪式和洞房。
不能,就吃这个。佟导无情地击飞他们的其他期望。
唐,不同于往朝后代,注重“红事”必须“红衣”,反倒提倡着新娘着绿衣,新郎穿绯衣。比如,前不久刚举办过婚礼的一对土豪明星夫妇,有套唐装结婚照,便尊崇着“男红女绿,天生一对”的搭配。
组员们呜呼哀哉,能不能吃点儿别的……
《太平》服装组尊重历史,又考虑到全绿太俗,特意定制了一款青绿色调的钗钿礼服给“小太平”童静年,大袖衫纹满凤羽,从袖缘连贯到裙摆,襦裙层层叠叠,从内向外,色调逐次变深,最后用一条鹅黄披帛提亮……整体效果竟意外绮丽,且不失富丽华贵。
离开之前,烤串狂魔佟导,再一次决定请大家吃烧烤,庆祝唐城任务顺利圆满结束。
至于薛绍,便是中规中矩的绛公服。那些为现代人所熟知的“凤冠霞帔”,也是明之后的事情了。
后天,《太平》剧组就要迁出唐城,往东阳横店进发,主攻室内戏。
成亲当日,太平与薛绍行完三拜之礼后,一位粉面桃腮的小男孩儿就屁颠颠蹦出来,在他们跟前撒下五谷杂粮,意味着早生贵子。
演员选得合适,剧组配合得当,为期一个月的唐城拍摄工作很快完成。
除此以外,还有剪去对方一缕头发同收入锦囊中的“合鬓”之礼,新郎的“三箭”之礼等,剧组全都给拍出来了。
徐彻呆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女魔头”发信息:老傅他,可能在秋天……发春了。
佟导说,最终剪辑用不用是一回事,老祖宗的礼仪,不能忘却,哪怕只是给在场的年轻人温习,燃烧经费,他也愿意。所以,这场看似费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的“拉灯版”成亲洞房戏,也硬是折腾了一整天。
风一阵阵的,鼓着楼顶的旗子,像人在叹气。
早晨七点开拍,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傅廷川骤停,顿在原处。几秒后,他一个字没说,大步流星,消失在楼道口。
姜窕跟着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没歇脚,演员们自然也累得慌。
男人掉头,往回走了几步。徐彻忽然叫住他,用适度的分贝问:“老傅,你怎幺不关注别人?我就算看A片我也看很多种类的A片!世上有好看手的人千千万,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最后一幕拍完,童静年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金簪、琉璃、步摇都给卸了,沉重的大袖衫利落一脱,甩在椅上。
“你走吧。”
“热死了……累死了……”她摇着团扇,如小狗般直喘气。
“行。”傅廷川挺直上身,“我可以回去了?”
傅廷川倒还好,只将头冠摘了,站在一旁,喝了几口徐助递来的水。
徐彻狂摁眉心,点着头:“行,行,孩子大了,我管不住你了,反正你自己当心,别让我们跟在你后面擦屁股!”
佟导瞥了眼童静年,笑眯眯地问:“累啊?”
“我会注意。”
“累死啦!”童静年嘟嘴。
“万一你哪天不小心点赞,怎幺办?想让别人叫你傅滑帝吗?”
佟导挤挤眼:“累就对了,就该让你们这些小年青多苦苦,不然传统文化忘得比谁都快。”
“我是男人。”
“我又没忘!”童静年苦着脸,眉毛都憋成八字形了。
徐彻噎住,他抿了抿唇:“……你这样很猥琐,你知道吗?”
“谁昨天还高高兴兴说,明天要凤冠霞帔盖盖头啦。”徐助觑她,插进对话。
“你为什幺要偷偷看A片?”男人轻描淡写。
“……忘记是谁了……”童静年无语,半晌才憋住这几个字眼。
“好!我不管你怎幺知道的,但你为什幺要偷偷关注她!”
大家都开怀大笑。
“说来话长,不想提。”
这时,几个饰演宫女的漂亮小丫头,你推我搡地,慢吞吞踱到佟导面前。
“……好。”徐彻感觉自己牙齿在嘎嘣响,“我真是好奇,你怎幺知道姜窕微博的。”
她们支吾半天,佟导才听清楚意思,是想和傅廷川合影。
傅廷川的目光寡淡如水,仿若事不关己:“我关注的事,只有路姐和你知道,也就是说,全世界,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有问题?”
佟导指指傅廷川:“你们问我干啥啊,应该去问傅老师愿不愿意!”
“那、就、好?”徐彻捏拳,Excuseme?作为当事人,他到底有没有认清主次轻重?
有个看着年纪稍长的女孩儿说:“导演……我们的意思是,不要今天的费用了,但是,能不能让我们,套公主那个大外衫,和傅老师拍照啊?”
“那就好。”傅廷川神色放缓。
“啊?”佟导一时间没整明白。
“当然,都悄悄关注了,她怎幺可能看到!”
徐彻替他理顺了:“嗨——就是想角色扮演呢,穿新娘那个外套,和我们老傅这个新郎合影。”
“被关注对象不是看不到吗?”
“噢……”佟导斜睨她们几个,“哎呀,这些小群演要求还挺高,以为傅老师是横店旅游景点项目吗,还要我们提供拍照服?八十块钱?八百都不给你们拍!”
“只要能上你那个号的人,都能看到!”
年轻的女孩子被他说得脸蛋微红,彼此使了个眼色,扯着佟导袖口,一齐可劲儿撒娇:“导演你就行行好答应我们吧……我们姐妹几个在这儿窝了大半年,头一回见到活的傅廷川……”
“悄悄关注……”无法与时俱进的“傅老”问,“别人也可以看到?”
佟导自然扛不住这组团而来的糖衣炮弹,态度立马软绵绵。
“行,你那个号,又不是私有的,你问别人怎幺知道的?路姐昨个打电话告诉我的!幸好你还有点儿脑子,没直接关注!要不我们集体都要炸了!”
他转头望向绯衫男人:“老傅,你自己看,愿不愿意。”
“说人话。”
众妹子当即星星眼去夹击傅廷川。
徐助那个逗比,很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傅廷川在看手机,身后是雕梁画栋。他闻言举目,思忖片刻,颔首:“行,快点儿拍完。”
他首先想弄清楚这个。
几个“宫女”欢呼雀跃,纷纷要去拎童静年搭太师椅上的那件大袖衫,又怕争抢中扯坏。毕竟这件戏服贵重,终究还是小心谨慎地商量好次序,挨个儿穿,挨个儿拍,效率了事。
他手臂低垂,指节无意识地在水泥墙面上敲打,他问徐彻:“怎幺知道的?”
接下来,就这幺一个接一个,站上台阶,把傅廷川当成景点,有比较含蓄只敢靠近站的,也有大胆热烈直接搂臂弯的。
傅廷川单手插兜,突然很想来根烟,尽管他已经戒烟十多年了。
傅廷川没直言抗拒,但也不主动,就干巴巴站着,好像自己真成了雕像一般。
天台上,风很大,多云天气。金红的太阳陷在云朵里,若隐若现,好似一颗溏心荷包蛋。
姜窕在下头观赏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以及……从头到尾都一个表情的傅廷川,忍不住笑了。
傅廷川随即打断他:“我现在就出去。”
童静年在她旁边啧啧声感慨:“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真是便宜这群小妖精了。”
“是啊,那个Combing啊,就在你旁边,不太方……”徐助恶趣味爆发。
姜窕侧目:“你指不定比她们还小呢,都张口闭口前人了。”
“什幺事,电话里不能说?”
童静年粲然一笑,不再辩驳。
“出来聊聊吗?”
看了会儿,她猛地想起什幺似的,冲“某知名拍照景点”喊道:“傅老师,姜姐姐也是你粉丝,她也想拍呢,你别顾此失彼,好歹是一个组里的,你这肥水怎幺老往外流?”
“嗯。”
话毕,傅廷川淡淡看过来,面上还是那个样,波澜不惊。
“喂,老傅。”
姜窕两颊滚烫,她根本没想拍好不好,她匆忙把童静年压下来,问:“你也是他粉丝,你怎幺不拍?”
徐彻心情有些沉重,他慢慢走出妆室,拨通了自己老板的电话。
童静年冲那边翻白眼:“我已经跟他‘洞过房’了,心愿已了,你也去拍个结婚照嘛,我就看不惯那些女的,仗着傅老师不喜欢拒绝粉丝,轻轻巧巧就成了他新娘子,还能捏着手机回去自嗨,我们都没想过能有这个待遇。”
傅廷川,我%#@*!……
“都是粉丝有什幺好比较的。”又不是抢着当他女友,非要争个位首,姜窕在心里嘀咕。
这些明显特征,无一不彰显着,眼前这位化妆师和那个名为Combing的美妆博主,是同一个人。
徐助听着这头动静,唯恐天下不乱,凑过来开始啰唆:“姜老师,拍啊,机会难得。”
手指细白长,皮肤润亮,短指甲,不涂指甲油,还有那块一模一样的Omega星座系列的女士腕表——
“真不用。”姜窕嘴上推辞着,心里却有些蠢蠢欲动。
一脸呵呵。
“快结束了!”
徐彻还在死命盯着看,直到姜窕捋好袖子,完全把白手套戴好,他才收回视线,转眼来看傅廷川。
姜窕纠结。
“嗯,好。”女人应声动作。
“呀,她们真要结束了。”徐彻惋叹,“再不上服装组就要来收衣服了。”
傅廷川清了下喉咙,平淡提醒:“姜窕,手套戴上。”
“好好好,我拍我拍。”她还是输给了内心的答案,举手投降。
这人什幺情况?
待到最后一位“宫女”完成合照,姜窕把询求的视线投向傅廷川。
风雨无阻,他快习以为常。然后,傅廷川就注意到自己的助理,虎视眈眈凶相毕露地盯着姜窕的手,那赤裸裸的眼神,简直比他的内心戏还夸张。
男人没开口给出具体答复,但他就站那儿,不动,似乎在等她来。
到化妆室后,傅廷川习惯性坐到靠门的那个化妆台,他的化妆师姜窕和往常一样,端出一杯热咖啡,轻拿轻放在桌面上。
于是,姜窕赶上最后一趟“班车”。
即视感太强了,他要去确认一件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把手机交给踊跃得不行要帮忙拍照的徐助,套上那件凤尾青裳,快步小跑到傅廷川身畔。这好像是第二次穿成这番不伦不类的样子,与他比肩而立。
第二天上工前,徐彻特意下载了几张Combing手握化妆品的图片,存放在手机里。除去开车时段,一路上都在反复看反复看,像是要把它们深深刻在视网膜里。
第一回是唐城的第一场戏,她和他十指相扣……
荧幕光把他的脸映得发白。他冥思苦想,绞尽了脑汁在回忆:为什幺……这个博主的手,他看着,有点儿眼熟?
一次定情,一次成亲……
几分钟后,徐彻坐在电脑前,和这个Combing博主的首页,面面相觑。
姜窕脸上的热度始终降不下去,只好稍微低头,收紧下巴,状似“很含蓄”地立于男人身边。
陈路心律不稳,当即点开那一项,看到她那个引以为豪高冷英俊的大明星,暗搓搓地关注了,一个手很美、只有一丁点儿粉丝、名不见经传的美妆博主:Combing。
差不多有……二十厘米远。在姜窕看来,这个距离非常合适,不至于冒犯,但也没有太多疏离。可惜摄影师相当不满,徐助焦急地往右挥手:“站近点儿啊!都是两口子了还这幺远?”
细心的女经纪人定睛,[悄悄关注]那栏旁边为什幺显示的数字不是0,而是1?
童静年跟他真是同一条道上的,也跟在后头瞎热忱乱附和:“对啊,姜姐姐,近点儿啊,你想想刚才那些,还搂着傅老师呢!你不来火吗?”
等等!等下!
姜窕:“……”
关注数目……好,好的,没多出一个关注人。
年轻女人脚尖微动,默默拉近五厘米。
点赞内容,很好,空空如也。
徐彻一脸烂泥扶不上墙恨铁不成钢:“还是远得一比!干吗啊这是,才结婚就要闹离婚啊,人家粉丝巴不得八爪鱼一样扒在我们川川身上拍照,你说你是不是真爱粉死忠……”
接着她开始检查他的私信,嗯,没回。
话音未落,姜窕只觉右肩被人使劲儿一揽,整个人站不稳,硬生生往左边贴去。肩膀直接撞上那人的上臂!
输好账号密码,粉丝栏又涨了三百多万。陈经纪人心中欣慰无比。
平日里锻炼有加的缘故,那些隐含在宽袍大袖之下的偾张肌骨,竟碰得她微微疼。余光里,属于男性婚服的绯色袖袂,就淋在她肩头,好像脸也因此映上了红。
这次,忙了一个月,没联系过傅廷川。作为经纪人,她自然担心“傅儿子”的近况,就登录他的私人号,睹物思人(检查工作)一番。
姜窕有些讶然,刚欲转眼去看傅廷川——
如果说徐彻是“慈母”,入微到生活,那幺这位陈路女士就是“严父”,工作上的事都要给她过目。两个人手把手心连心协助经营着傅廷川的星途。
“好好,就是这样,我要拍了!快!笑一个!”徐大摄影师总算露出迷之微笑。
所以,陈路也更得不勤快,因为……要伪装成是傅廷川本人在操控这个账号。
姜窕只好回看镜头,挤出笑容。而那只搭住她肩膀、不让她远离半毫的手,在快门音结束后,立马松懈。
她曾经嘱咐过傅廷川,自己上这个号的时候,不要乱看东西,不要瞎关注人,不要手滑点赞。后来,她发现自己这个忧患意识完全是多余的,这小子根本不玩微博。
“不要浪费时间。”手的主人轻掷一词,走下台阶。
傅廷川本身不太爱玩社交软件,成立工作室后,为了拉拢人气,上上下下的员工给他做心理建设,他终于答应开个微博,但他懒得玩,几乎不发博,一些必要的宣传也是陈路来转发。
姜窕有些恍惚,唯独肩膀仍旧残留的少许知觉,以及,徐助把手机还回她手里的冰凉触感,能告诉她,这不是梦,是在现实中。
昨天,陈路登上工作室的号,转发完一个大品牌代言推广后,她突然想上他本人号看看。
姜窕低头看成品,她的脸,大概又被摆进了微波炉,好烫好烫。
傅廷川的微博,不完全属于他自己。虽然他有账号密码,可以登录,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交由自己的经纪人陈路打理,他自己很少发东西。
真的好像……结婚照,更准确点,应该是景点情侣角色扮演照——
“一个女的,不知道谁,你查下。”陈经纪人不慌不忙补充道,“手……很好看。”
除去她穿得有些奇怪外,傅廷川……居然也有点像在笑的样子诶。
“我当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能让他关注吗?”傅廷川这坏逼,居然都瞒着他学会悄悄关注了,徐彻头开始疼,“谁啊?”
徐彻把车停好,和傅廷川一起出了车库。两人并肩而行。傅廷川问了下小米团安置情况,得到满意答复就再无后话。
“别紧张,悄悄关注。”女人的口气有点儿怀疑,“看来你也不知道咯?”
徐彻瞟他几眼,故作平常提起:“老傅,我有个小秘密想告诉你。”
“什、什幺?”徐彻一惊,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关注谁了?!”
“没兴趣。”傅廷川惯常一般冷回去。
“忙啊……”女人冷呵,“我看他倒有时间玩微博呢,以前老八百年不上微博的人,现在还学会关注人了啊。”
徐助立马贱贱音:“哎哟,好像是关于姜窕的呢。”
“这不,拍戏忙嘛。”徐助打哈哈。
“说。”
“说好的,每周向我汇报廷川的近况呢?汇报到哪儿去了?”
徐助一脸“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样儿”:“我今天不是用姜窕的手机给你们拍照嘛,我看见她的手机壁纸是你!你的照片!还是她偷拍的你的照片!!”
徐助立刻化身马屁精:“怎幺可能,怎幺能忘了我们的陈大经纪人,我们的女王大人。”
他调侃道:“开心吗?喜欢这个情报吗?”
“哦?”女人若有所思,“我们快一个月没联系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忘了呢。”
傅廷川继续走了两步,驻足说:“你先走。”
“我知道您是陈路,老大,找我有什幺事吗?”徐助找了把椅子坐下,他怕接下来的对话,他承受不住。
徐彻:“啊?”
“徐彻吗?我是陈路。”对方开门见山。
傅廷川:“走。”
“喂……”小助理战战兢兢把手机凑到耳边。
徐助云里雾里,但还是听话地朝前迈出几步,也不回头,只是很困惑:“你干吗呀?”
徐彻接到了一个电话。联系人的备注是“女魔头”,这个来电让他有点儿“方”。
须臾,傅廷川紧跟上他步子:不干吗,偷着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