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起一条腿,背倚着墙,胸口一起一落。几滴汗顺额角淌下,浑身是水,胸肌的皮肤都在发光,好像真的大干了一场。
陆强一挺腰坐起,外头天光大亮,窗帘半掩,一缕晨光从空隙里钻进来,陆强眯起眼,按亮手机,才六点多。
他抓过旁边汗衫,往脸和胸前抹了把,意犹未尽的嘀咕,“个小娘们儿。”
“老公,”她细如蚊呐:“我是茵茵……”
等呼吸慢慢平缓,陆强后脑勺抵着墙壁,试着念道:“茵……茵……”
身下的人终于开口,那声音他熟悉,
有些僵硬,他触了触额头,又张口:“茵茵……”竟自己笑出声。
“你是谁?”
正欲罢不能,一声轻响,他敏锐睁开眼,门口站着一个人,陆强慢慢止了动作,手却没拿出来。刚才眼中浓浓的欲望瞬间消散,他目光冷淡的移过去:“不会敲门?”
那女人痛呼一声,手覆上他的。
来人愣在门口,哪想推开门会是这幅情景,语塞数秒,羞愤道:“你……干什么呢?”
他骂了句,气恼的拧她脸颊:“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陆强面无表情:“解决生理问题,你男人没教过你!”
陆强抚摸她的面孔,却仍然分辨不出来。
顿了几秒,那人顶回去:“没有男人。”之后别开眼努力淡定,脸还是涨红了,脚上仿佛有千斤重,想走又偏偏迈不开步子。
他一点点移上去,手下肌肤滑不留手,在脆弱脖颈上停留两秒,接着往上去。他手落在她唇上,指头触到几滴水,是她动情时留下的泪。
她未有动作,傻愣愣杵在门口。
云里雾里,他不知道她是谁,努力睁大眼,却看不见那个人的脸。越看不见,他越着急,想知道这感觉是谁带给他的。
陆强手抽出来,一秒没停的甩过去个东西,他也没看是什么,砸到门上,‘啪’一声响,东西四分五裂。
他很快乐,心里鼓涨般的满足,做这事儿不是解决问题,他从没这样认真积极的享受过。
来人一抖,吼了声:“0852!”
他耳边的声音泫然欲泣,不成调的美妙节奏从她口中溢出,陆强捏住一双腿弯儿,拇指下是个小小的凹窝儿,他狠劲搓了搓,这触感似曾相识。
“0852谁?”
陆强陷在美妙的梦里,梦里有他和一个女人,在岗亭的小床上,酣畅淋漓。
“你……”
烹饪技巧:切记,温火慢炖,浸泡沉淀时间长,才会有滋有味。
“别你我的,有名有姓,老子叫陆强。”他目光煞人。
困意渐渐上来,她阖了下眼,又睁开,勉强读完那几个小字,
那人微怔,气咻咻红着脸,改口说:“陆强,限你一分钟之内穿戴整齐,到外面来找我。”
手指往上滑,最下面还有一行字,用红色标注,
陆强:“滚。”
没什么难度,卢茵只随便扫了两眼。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酸脸猴子。”说完摔门出去了。
她点进第一条,做法说:五花肉焯水后切成小方块儿,加香料和老抽,大火煮开,转小火炖30分钟,浸泡12小时,再次大火煮开,小火慢炖一个半小时,最后放糖……
这种事被打断,陆强再提不起兴致,身下那东西也慢慢消停,他恶狠狠骂了句,许久才降下心头怒气。
进度条缓冲了几秒,一行行信息罗列出来。
时间还早,小区里只有几个遛早儿的大爷,空气清新,喜鹊在枝头叫的欢。
小炖肉的做法。
门前背对站个女人,腰板笔直,一身浅绿戎装衬的身材尤为挺拔,她揉了揉鼻子,掩饰刚才的尴尬,同时内心升起一种奇异的变化,那绝不是气愤和不满,而是这种隐秘事给她和他之间带来的微妙感觉。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已经凌晨一点钟,她刷完朋友圈,又去看微博,到最后实在没什么看的,打开百度搜索,鬼使神差的输入几个字,
她低下头,身体不自觉的前后晃了晃。
不懂酒的人,几口就能喝完,辛辣痛感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胸膛,又站了片刻,酒劲儿上来,她扶着墙壁躺回床上,闭了眼,头晕目眩却依然清醒。
“找我什么事?”后面忽然有人问话,仍然没有好口气。
房间里没开灯,她借着月光踱到窗边,小口小口啜饮。卢茵以往并不沾酒,也没什么酒量,此刻只想借助酒精催眠,别再那么清醒。
谭薇回头,对上他视线,又撇开,声调倒柔和了几分:“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叫你穿戴整齐的。”
她翻身下床,翻箱倒柜,从书架后面找出半瓶白酒,这酒还是刘泽成买的,她忘了清理。卢茵找来个玻璃杯,倒了半杯。
陆强反问:“我光着了?”
同样没睡的还有一个人,卢茵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半个月,即便她内心慢慢平复,可生物钟被打乱,想早一刻都睡不着。
她一噎,又看过去,瞟到不该看的。
陆强转了下按钮,另一个频道正播放一首老歌,他两腿搭在桌子上,望向窗外,夜深人静,路灯都熄灭了。他按了下手机,手机还是他刚进去那年的流行款,反应半天屏幕才亮,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钟。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上身光裸,肤色黝黑,胸肌贲脉起伏,腹部一块块肌肉井然有序的排列,再往下,腰带边缘露出半截黑黑的粗毛,肩膀扛那条巨龙更是飞扬跋扈。
越来越静,小区窗口的灯一盏盏熄灭,岗亭里没有电视,一台老旧收音机哇啦哇啦的响,正播一挡情感节目,有人向主持人哭诉生活的苦楚和丈夫的漠不关心。
谭薇目光闪烁,咬了下唇,“你这人,大白天也不干点儿正经事。”
这晚陆强无睡意。
陆强面无表情,往后面长椅上一坐,“什么正经,什么不正经。”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他在等待一场未知的重逢。
谭薇蹬他一眼,“你不都知道。”
那张脸倏忽闯入视线,周围都是暗淡的,只有她头顶散发光芒,昏黄的颜色温柔了她的面容,他听见‘咚’一声,胸口被狠狠砸了下,再刚硬的驱壳,都不足已掩饰那一刻猝不及防的喜悦。
他哼了声,“这不是监狱,伺候兄弟也要跟人打报告!”
小区外汽车鸣笛,他坐在屋中木椅上,隔着玻璃,远远看见车窗里伸出个脑袋,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她脖颈纤长,面孔清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起那个夜晚,万家灯火,微风徐徐。
陆强心烦:“到底什么事?”
他这里静谧无声,灯光从高处流泻,穿过茂密枝桠,到下面已经没有多少光亮。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陆强看他背影消失,转回目光。岗亭附近就剩他一人,小区花园又加入广场舞,万年不变的欢乐曲调把远处渲染的热闹非凡。
“不能。”陆强说,“你坏我好事。”
老李一笑,也没当真,抽完烟,骑上车子回家了。
谭薇心里泛酸,“当我没来,”一转身,眼泪差点掉下来。
陆强玩笑说:“合不合适,得我说了算。”
“等会儿。”陆强叫了声,吼她几句也消气不少,他站起来,“行了,来就待会儿。”
老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上下扫了两眼,沉吟片刻:“不合适。”也没说什么不合适。
谭薇脚步一顿,听他语调放软,也顺台阶下来。她回过头看向他,正见一席阳光落满他肩头,他眉目深刻,鼻锋挺拔,一恍惚竟像回到六年前——她初出茅庐,跟着师傅监管‘巢会’治安,当时管事儿的就是陆强,他脾气阴晴不定,高兴了讲几句荤话逗逗你,不高兴一翻脸就不认人。
陆强一瞥眼:“我就像坏人?”
多年过去,他好像仍然没变过。
老李听出点什么,拿手点点他:“你小子别动歪心思,我看了,那可是个好姑娘。”
这么想着,她也不别扭了。
半刻,他哂笑一声:“没准儿他不中用呢。”
在门口站了会儿,她迈步四处走动,打量着周围环境。陆强又坐回去,插着手臂,心思缥缈,也没有管她的意思。
刚才没有风,那股闷热糊在身上,要把人卤死。这会儿倒有微风吹拂,远处海棠开的正盛,从燥热的风里似乎能分辨一丝清香,几分钟前的心浮气躁也跟着平静下来。
谭薇问:“工作还习惯?”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浑身放松下来,更懒散的站着。
陆强懒散道:“凑合。”
陆强又抬头看他一眼,烟还剩半截,他一口吸满,两腮嘬进去,火星一明一灭,然后扔地上踩在脚下。
“你后面什么打算?”
“听说两人在一起快六年,可小卢肚子一直没动静。女人不能生,男人就有了外心。”
“没打算。”
“怎么说?”
谭薇脚步停住:“那就一直做保安?”
“也不是八卦,说起来,那男人最近都没见着,恐怕是早搬出去不在这儿住了。也难怪,”他顿了下:“好像也有原因,是为了孩子。”
他一斜眼:“不是你们给安排的!”
陆强瞧他:“你倒够八卦。”
谭薇顿了顿:“这只是个起点,在出狱后的一段期间内,会不定时监察你,如果表现良好,可以尝试新的工种。”
老李说:“那女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不成全又有什么办法。”
“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哪家愿意用劳改犯。”
“是么。”陆强不由一弯嘴角,挺高兴的说:“这么熊?输给个小三儿?”
谭薇郑重其事:“你知道,我始终相信你。”
一切都对上了。八号那天他出来,这日子他不会忘。
陆强哼笑了声。
老李吸一口烟,斜眼望着天空努力回忆:“八号?”他想了想,然后肯定的说:“对,就是八号,我记得头天晚上发工资,正巧小卢来给送喜糖。”
谭薇道:“你别自暴自弃……”
“她结婚那天。”
“行了,别跟这儿上政治课。”
“什么几号?”老李问。
他语调明显带了不耐烦,谭薇见他情绪抵触,忙收了话题,又打量起这个破旧的岗亭。
“是几号?”
岗亭不到五平米,进门一把椅子,木桌靠墙边放着,对面是一张床。那床又窄又短,他的身高恐怕连腿都伸不直,床头有一扇窗,看出去正对小区大门。
陆强默了会儿,他回想那个雨天——狼狈的身影、落魄而悲怆的神情、一身白纱出现在不合适宜的十字路口。
窗帘是绿色的,拉的严实,她想了想,他刚才正靠墙坐着,侧面就是那扇窗……
老李白他一眼:“说了是听说,谁知真假。”
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把目光拉回来,岗亭斜后方有几个石墩儿和石桌,上面用红油漆画了棋盘,年代久远,边边角角已经看不出颜色。
“真假?”
她往前走了走,他坐在岗亭前面的长椅上,侧头看着什么,神情专注。
“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假,那婚好像没结成,说是半道儿出来个第三者,在婚礼上大闹一场。”他拍了两下手,分开一摊:“一拍两散。”
谭薇找话题:“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陆强挑起眼尾:“可惜什么?”
没得到答案,陆强仍然侧着头。小区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路,两侧立着五六层的板砖楼,跟岗亭一样土黄的颜色,楼前都是老树,参天蔽日。谭薇不知道他看什么,也跟着望了望,除了远处有零星几个人影,什么都没有。
老李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是吧人生无常,本来是件儿喜事儿,”他顿了顿,“可惜了……”
谭薇:“跟你说话呢。”
他低头不言语。
陆强看她一眼:“你挑个时间。”
老李瞟他一眼:“这也算了解情况?”
谭薇笑眼弯弯:“那行,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随后又问了句:“邱世祖没找过你吧?”
陆强没说话,好半天才吸了第一口,烟雾顺鼻腔轻轻呼出来,没有风,烟圈儿聚拢不散,空气里都是辛辣刺激的味道。
陆强没说实话:“没。”
老李把脚蹬重新支好,准备抽完这根烟再走。他想了想,“好像就这个月初的事儿。”
“要找你尽量别去,既然不走那条道儿了,就跟以前的人撇开关系,别重蹈覆辙……”
陆强烟到嘴边,动作一滞。
这话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她顺他视线看去,远处的人已经走近。
“好像是。”
她低着头,走的很慢,扎了个辫子,穿着明黄色运动短裙和半袖,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递烟给老李,自己也点上一根:“她结婚了?”
谭薇把目光落回陆强身上,才确定他一直在看这女人。
老李了然,称赞地点了下头。
她不禁也跟着打量,那女人仿佛终于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起眼,动作一滞,下意识要掉头往回走。
陆强说:“熟悉熟悉情况。”
陆强起身,“卢茵。”他直呼名字,顺手拽了屋里的衣服,手臂一伸,利索的套到身上。
“有四五年吧,她家也不在本地,房子是租的。”老李看他:“你问这干什么?”
卢茵往他胸前瞄了眼,客道说:“还没换班呢?”
“住这儿几年?”
两人隔了半米,陆强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她,她皮肤很白,眉眼清淡,不算是美人,却长得过分精致,那种楚楚动人的气质,总想把她搂怀里好好的疼。
“啊。”他反应了下。
阳光明媚,仿佛她就应该活在阳光下。
陆强说:“刚才那女的叫卢茵?”
陆强说:“八点换。”
“那你叫我!”
卢茵点了下头,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陆强眯了眯眼:“也没什么事。”
隔了几秒,陆强说:“你起的挺早。”
老李停住:“什么事?”
“睡不着,就起来转转。”
陆强没应声,脱了半袖,黝黑的胸膛像擦了一层油,他拿衣服随便抹两把,套上保安制服。有五颗纽扣,一颗一颗的系上,到第三颗,他动作顿了下,往外走,边叫了声:“老李。”
陆强看一眼她的装束:“在小花园跑步?”
老李说:“那我走了。”
“嗯。”
陆强仰头灌水,喝的速度猛,有一些顺下巴流到胸膛,他拿手一胡噜,鼻腔里‘嗯’了声。
“现在上哪儿去?”
老李拍拍自行车座,抬起脚蹬,“送到了?”
卢茵往小区外指指:“去吃个早点。”
见他回来,他摆了下手,居民往里走,碰见陆强又笑着打个招呼,陆强点一下头,先去屋里找水喝。
陆强没说话,她正好顺着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回到保安室,老李已经收拾妥当,跟路过居民聊天。
陆强挡在前面,并没给她让路,卢茵从旁边快速绕过去,小跑了两步,阳光把她衣衫晃的格外鲜亮,裙摆下露了小半截大腿,小腿光滑匀称,脚裸白皙,也就他手腕儿粗细。
卢茵在楼道里站了片刻,手里电话嗡嗡直叫,是叶梵。她进屋,反手关了门,立即和她解释刚才的事。
他目光又往上移了移,落在她腿弯儿上,那里有两个小巧的凹窝儿,他眸色一沉,今早的梦变的无比清晰,陆强下意识搓了搓大拇指肚。
说完这句,他下楼,二楼的声控灯亮了,他再没回头。
女人心思敏锐,谭薇心里颇不是滋味,目送她出去,短短几秒,已经把对方跟自己比较了一遍,待那身影消失,她去看陆强,他目光仍然追着那方向。
“学学,挺好吃。”
谭薇走过去,“喂!”
“……没做过。”
陆强说:“吃早点吗?”
“小炖肉会不会?”
“啊?”
“……”
“不是欠你顿饭吗?”
“看样儿会做不少。”
谭薇:“……”
卢茵莫名其妙:“……”
“去不去?”
陆强转身下楼,下了两节又站住,抬眼,额头有两道浅短纹路,“你会做饭?”
“少想用顿早饭打发我。”她俏皮挑了下眉,一脸神采飞扬。
“再见。”
陆强说:“那我去了。”
“……那再见。”
小区外围有一排底商,早上在外面摆摊卖早点,十点来钟收回,中午做快餐,晚上还有夜宵。除去卫生环境不考虑,这里生活算比较便利,消费也中等偏下。
“不客气。”
卢茵昨天睡得晚,但是不到六点就醒过来,她还是积极想改变生活状态,心血来潮穿了身运动装去跑步。平时缺乏运动,没跑几分钟就喘的要晕倒,缓了缓,打算先出去吃早饭。
僵持片刻,卢茵重复:“谢谢。”
她随便找个小摊儿坐下,一碗豆浆,一根油条。拿手捻起一根,一截截扔进豆浆里,泡了泡,刚吃两口,头顶有人说话。
陆强勾了勾鼻梁,不动声色往后退了步,怕自己再有什么举动,她会顺着掉下去。
“旁边有人吗?”
她柔软腰肢贴在扶手上,上身后倾,锁骨显得更加笔直,肩上有两个深深的凹窝,适合用手指勾勒它的一起一伏。他目光降了降,这动作让她前面的形状迎向他,突出、招摇,她却不自知。
她抬起头,没等回答,那人已径自坐下。他朝远处说了声:“老板,三油条,一碗豆浆,两鸡蛋。”
陆强停住,垂头看她。
老板‘诶’了声,让稍等。
经过她身边,卢茵往后挪了半步,小声说:“谢谢。”
桌子是个大圆桌,对面还有吃饭的人,两人挨着坐,本来还算宽敞,他坐下,他肩膀若有似无擦着她的,显得略微局促。
他把东西放下,又往屋里扫了眼,转身出来。
卢茵愣了片刻,笑了笑:“你也来吃饭?”
她回神,看了眼他肩头的箱子,“放空地上就行。”
陆强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不知哪家好吃。”
陆强问:“放哪儿?”
“都差不多。”
卢茵还直直站在楼道里,突来强光令眼睛不适,却终于找回安全感,她心一下子归了位。
卢茵用小勺舀起一块儿油条,陆强看过去,“就吃这么点儿?”
陆强又看她一眼,移开目光,一回手,准确按亮走廊里的灯。
她本就别扭,也没抬头,轻轻嗯了声。
“不用……”卢茵脸烧的通红,急忙阻止她,“我去买,一会儿见。”没等那边说完,卢茵先掐断电话。
他的饭很快端来,旁边立即响起唏哩呼噜的声音,没几秒就吞掉两根油条,豆浆也喝了半碗。过了几秒,旁边又突然安静,卢茵不安的侧过头去,恰巧与他投来的目光撞上,坦荡直白,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别吓唬我,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你就‘嗯’一声,我报警。”
卢茵心脏猛跳了几下,生出一丝异样。
“挺好的……就这么定吧。”
她忙低下头,听见耳边问:“你那吃法好吃?”
“你……”叶梵思索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
“……比较软。”
卢茵说:“还有想吃的吗?”
陆强手一顿,鸡蛋壳落在桌上,露出透亮的蛋清,圆滚滚一只,他两指轻轻捏了下,软嫩弹手。陆强笑了笑,抬手顺她碗沿儿滑进去,白白的蛋落在白白的汁水里。
陆强手插进兜里,舌头在下唇上左右刷了几遍,喝水太少,他嘴唇有一道道干涸的竖纹,润了润,唇湿了,却越发口渴,希望面前有杯纯净清爽的水。
卢茵愣怔的盯着,陆强说:“洗过手了。”
陆强微微嗬笑了声,摇摇头,他还侧身站门里,扭过头,看楼道里那个模糊的轮廓。此刻极静,电话那端情绪激动,一通乱嚷嚷。相反,她说话轻轻柔柔,像夏夜绵软的风,那声‘老公’叫的人骨头酥麻。
其实她已经闻到,他手伸过来那瞬间,黝黑的大掌在她眼前晃过,传来淡淡的香皂味儿,他动作很轻,小心控制不要让豆浆溢出来,短暂停留,她看清他手背一根根青色脉络,清晰的快要突出来。
叶梵口气不善,卢茵听着,又往远处走了几步,顺手把话筒音量调低。
而卢茵发现,她的关注点似乎脱离轨道,忙收回心思,头埋的更深。
听筒里吼了句:“那混蛋有什么好,值得你把自己搞成神经病。”
陆强若无其事,又剥了另外一颗,一口塞进嘴里,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剩下那根油条泡在豆浆里。
“就清蒸鲈鱼吧,还是糖醋小排或是香酥鸡。”
卢茵食不知味,勉强吃了两口,又听旁边的人说:“是够软的。”
那边暗骂了句,恨铁不成钢:“这都多久了,你能不能振作点儿。”
她抿紧了唇。
她咬一下唇,硬着头皮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吃完后,老板来收钱,“你的一块七,你的五块一。”
“……你疯了?”
陆强说:“一块儿算。”
“快到小区了?正好我也刚进门。”
老板:“那六块八。”
对方静了两秒,提醒说:“我是叶梵!”
卢茵不想欠他人情,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的自己来。”
“你还多久到家?”
陆强看她一眼:“我没带钱,你先帮我付。”
“……”叶梵,“茵茵?是我……”
“……”
“老公?”
她默默付了钱,陆强说:“等回头我请你。”
卢茵看了眼来电,迅速接起来。
卢茵说:“不用,也没几块钱,而且你昨天还帮我搬了东西。”
她出了门,一个站门里,一个站门外。
陆强坚持:“一码归一码。”
刚迈半步,她一激灵停住了,一声声震动在安静空间里格外突兀,顿了半秒,卢茵手忙脚乱从包里掏电话,不着痕迹退到门口。
卢茵看向了别处,只当他客气客气,也不想浪费口舌。
卢茵挨不住,想打破尴尬僵局,往右侧门口移了下。
早点摊位桌挨着桌,有点儿拥挤,老板端两碗豆浆,喊着“小心起身,注意脚下”。卢茵没听见,刚想站起来,被陆强拽住,一晃神,他大掌罩住她后脑勺,往前按了按。
陆强并没退开,胸口一起一落,有规则的呼吸。
老板从后面侧身过去。
他刚才问的话,令她瞬间滞住,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不知怎么答。
陆强沉声:“小心点儿。”
他就站在眼前,他身上热气紧裹着她,属于这个人的味道萦绕在鼻端,根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可走廊狭窄,好像他们之间本应该就是这个距离,她找不到合理理由推开或大叫。
老板走远,他忘记收手,卢茵挣了下,他手流连片刻滑下来,在她后脖颈上若有似无揉了揉,才松开手。
黑暗里,卢茵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卢茵脸颊涨的通红,隐隐带一丝恼怒,也不看他:“我回去了。”
扑通,扑通——
陆强笑了下,也站起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