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的座驾，看起来像是能开得很快的样子。虎禅见到这样的汽车，就会过敏，原先是小冲的，现在这千红的车，感觉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去哪？”虎禅望向张军，张军转头看着墙上的佛像。
这车是斯巴鲁翼豹改成的，据说日本的飞车党多喜欢驾着它在公路上狂飙。真不知道姑娘家怎么会开这种车。
“张军，我先走了。你，跟我来。”千红也没多看一眼，向虎禅勾勾手指。
虽然速度快，一路上都还好，只是忽然进入了一个盘山公路，上下坡的时候，虎禅直觉小腹里尿液晃动，憋得慌。
“千红，这是刀的……”
心跳也很快，身边绝色容光的姑娘，对于憋尿的虎禅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你给大小姐吧。”
半山腰上有一岔路口，方开进去，便是一座大铁门，向里边望去，一座方正规矩的红楼，占地七八百平方米，简直像一座碉堡，多亏周边的绿茵地，扫除了这股子肃杀之气。
“那等过两天我手臂不疼了，我再来找你，对了，这钱……”
管家模样的大爷已经很老了，可是腰杆却是笔直，走路很是精神。推开铁门，车驶进去，便见两个女佣在“红楼”门口迎住。
“你小子，还不知道对方什么人，就瞎出手，迟早吃亏。这次交手，就忘掉吧，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军说。
下车，千红径直走进去。
“那家伙是什么人？”虎禅问道。
“带他去卫生间，然后带上来。”（这姑娘怎么知道我尿急？）
“算你今天运气好，否则就没机会啦。”
“这算不算绑架？”虎禅问。
“怎么我遇见的武人都懂得伤科医术？姜还是老的辣啊。”
“算。”千红抿嘴一笑，很是大方。
“多亏你勤加练功，功法又是完整无缺，筋腱、韧带很坚实，接回去就没问题了，但还是修养两天吧。”
虎禅心想莫不是跟《西游记》里说的，女妖精要捉了唐三藏回地洞里配对？
“啊呀！”张军正给虎禅接回肘关节，虎禅痛得直嚷嚷。
“呼……说吧，将我掳来，是天堂还是地狱？”虎禅坐在沙发里，伸个懒腰。
“痴人……”千红轻声言语。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有温泉。”
“嘿，这家伙，阴险得紧哪……这是哪家拳法的路数啊？”虎禅龇牙咧嘴，显然痛不可当。阿信在向后空翻时，顺势卸脱了他的关节。
“温泉？”
“小子，功夫不错，进来吧。”张军看虎禅，虽是笑容满面，却是大汗淋漓，左臂垂着，已然脱臼。
“对，你伤了手臂，泡温泉恢复得快，晚饭后，我带你到后面的温泉去。”千红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能遇知音，是我的福分啊，我还有事儿要办，先走了。”阿信大步离开。
“好嘛……还要吃饱洗净方才下手。”虎禅心道。
“这小鬼，怎么眼力这么强，我小看他了。”他不知，虎禅每日都在“铜钱阵”里练习身法，眼神自是非凡。阿信碰了钉子，不愿再多生事端，跟张军打了个招呼。
又摸出鼻烟壶，小指挑了一点儿焦黄粉末，凑到鼻孔边儿上。
“喂！老哥，改天给我也做一个！有意思！”虎禅又见稀罕玩意儿，自是没心没肺地乐。
“喂！这……这是什么？”虎禅脑子里蹦出“吸毒”二字。
“哈哈，我自己做的。”阿信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话依旧自然。
“鼻烟……噗哈哈哈！”千红方一解释，忽而笑喷了出来，这家伙看起来，跟自己父亲一个样。鼻子里正痒，一把抓过桌上的餐巾纸“阿嚏”。
适才虎禅见阿信指间微光一闪，便退一步，背后持出刀来，先以刀的基本刀势“点刀”，砸上阿信手腕，多亏着刀上裹了棉布，否则定是从手腕处切开。
虎禅也乐了，忽然觉得这冷得像冰山似的女妖精有了人气儿。
“真是精巧的兵器！哪儿买的？”虎禅大叫一声，跑上前去，刀尖指住阿信脖子，抓过阿信手腕，掰出中指，那戒指上，有一根细细的小针。
“给我看看。”虎禅接过鼻烟壶，指尖滑过千红的手心，温软如暖玉，心中一阵熨帖。
原来虎禅早把刀带在身上了。
“爷啊，内画春宫图啊！”虎禅撇撇嘴，抬头看看千红，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千红眼角轻轻勾了虎禅一下，直勾得虎禅屁股差点儿离开沙发。
再看虎禅，也咧嘴笑着，手上持着还裹在白布里的刀，简直像个恶魔。
“该死，我今天犯了多少次懵了。”虎禅暗暗懊恼。
“呀！”听见一声轻呼，张军猛地回头看向交战的两人，阿信正捂着手腕站在一边，咬着牙齿，脸上笑得极是狰狞。
“下面……还有数字？这是啥？生产批号？”虎禅正疑惑间，管家大伯走过来。
虎禅这会儿瞪大眼睛，看到了稀罕事情，正兴奋得紧，阿信却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手指弹一下，脸色一寒，直扑虎禅。张军见到那弹手指的小动作和阿信中指上带的一个戒指，刹那间脸色煞白，身子一抖，却发觉千红又拉着自己，眼睛一瞟，千红竟然笑得甚是灿烂。
“大小姐，可以用晚饭了。”
“不贪功，不急躁，好。”张军暗夸。
房子后边，曲径通幽处……
这是虎禅从《五轮书》中得到的经验：无法预料，或者僵持不下之时，便当不骄不躁，退开之后重新开局。
虎禅浸泡在温泉水里，很是享受，四万八千毛孔蒸腾，四面雾气缭绕。
虎禅打第一次跟人交手，就没见过有人在实战中能如此化解擒锁，极是惊讶，刹那间无法考虑如何应付对手的后续攻势，虎步向后退两步连跨，稳住身形。
“武藏啊，原谅我吧……”虎禅自嘲地笑笑。
这对虎禅来说本是必胜之势，却不想阿信身手敏捷到如此地步，顺着虎禅那上托之势，一个后空翻，迅捷之处尤胜虎禅方才那一手擒锁。
剑圣宫本武藏，据说年轻时候曾不止一次在洗澡时遇敌，成名之后，还被佐佐木小次郎的情妇拿一把火枪堵在温泉里，弄得既狼狈又危险。剑术大成后，便再也没洗过澡，还有一套歪理：“洗澡会让人失去警惕，忘记对手的存在！”
“好！”张军心中大叫。
也是任性的人啊，任性的人，执行起歪理来，总是坚定不移的。
谁知虎禅没格没挡，迅速缩身斜行一步，反是抢到了阿信的背后，左手从背后抄进阿信的腋下，手掌托住阿信下巴，右手按住阿信的背脊，气力一发，将阿信整个人掀起，便要朝地上砸下去，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
“嗯？”正想着洗澡和敌人的关系，忽然听见有了动静，尽管对方的脚步很轻盈。
“偷袭！”张军心中一紧。
透过迷雾，虎禅的心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捏紧，眼睛泛红，呼吸急促。
虎禅才走出门口两步，阿信也不看虎禅，左手反掌“咻”的一声甩向虎禅眼睛。
“是……千红？”
千红拉了一下刚要追出去的张军，微笑着摇摇头，示意继续看下去。
原本盘起的头发，已披散下来，身上只用一块浴巾裹住，右手轻轻按在胸前，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照得人如嫩柳，可爱可怜，左手托着个浅木盆。
“那你跟我玩？哈哈哈！”虎禅大笑着，出了门。
千红慢慢浸入浴池中，水没过胸口时，解开了身上的浴巾，轻轻挥手，犹如拂开一片云彩。
“小兄弟，回去，别和他玩！这家伙坏着呢！”张军神情很是担忧。
虎禅气血上脸，身子发紧。
“走走走！门口！”虎禅一被挑起兴趣，八匹马也拉不回。
千红将浅木盆浮在水面，轻轻推送，漂到虎禅面前。
“对，练过一点儿，咱比划比划？”
“薄荷酒？”虎禅很吃力地辨认上面的英文。拧开瓶盖，冰酒入喉，原本被温泉闷得朦胧的脑袋，霎时通透清凉，外热内凉，前所未有的体会。
“老哥，你也是练武术的吗？”
虎禅轻吹口气，散开眼前的云雾，透过水面，隐约见那玲珑身段。
“小兄弟，这刀是你的？你是练武术的？”阿信斜眼望着虎禅。
通透清凉只是一时。酒自古以来便是色媒人、吊诗勾，薄荷酒一样能喝得醉，亦不例外。
“等……等等，我还没付钱呢！”虎禅实在诧异。
虎禅脚趾扣住池底的石头，一步步靠近，坚定不移地走向千红。
“来，刀磨好了，拿去吧。”张军把锦盒塞给虎禅，示意虎禅快快离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呀？幕天席地，水雾朦胧，生命中若有这样的一场温柔，便是多少年后都不会褪色。
“啊哈，这位老哥，吓了我一跳。”虎禅方才只是本能地避开不知来路的接触，动作之快，平日里便刻意也做不到如此灵动。
千红羞红了脸，一边慢慢站直一边转过身，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你！”张军刚要出手，却见虎禅身子跟流水一般，顺着阿信拍来的方向，轻轻一缩，阿信却没想到对方有此身手，重心却向自己拍出的手跟了出去，脚趾狠狠一抓地，才止住自己一个踉跄。
刹那间，虎禅目瞪口呆，这是怎样一幕景象？
“原来那刀是这位小兄弟的。”阿信亲热地走去，如同忽遇故知一样，伸手拍虎禅的肩膀。
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你去外边儿……”千红刚要叫虎禅去外边儿等着，虎禅已经走进来，而那阿信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虎禅身边。
大愤怒相，发垂披肩，愁眉怒目，獠牙暴露，手中持剑提锁，足踏梵天，八大龙王缠身为饰，安身于烈焰之中。
虎禅见千红与张军都在，便走进去。
“不动明王……”虎禅一口气自小腹内，穿五脏六腑，过十二重楼，直从口中嘘出，发紧的身体，立刻松弛，半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