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李晨告诉虎禅，卫峰被人踢中腹部，呕吐中带了很多血，已经送往医院了。
千红专心开车的模样，太好看。她似乎感觉到虎禅的目光，一脚油门踏下，推背感传来，虎禅尿意又开始了。
虎禅赶到的时候，病房外面已经守了很多人。
“不，如果是真正的朋友，那会比菩萨更可靠。”虎禅闭眼，开始养神，偶尔睁开条缝斜视。
“说句话？”虎禅凑到卫峰床前。
“让人满愿？你当自己是菩萨？”
卫峰没有出声，痛得整张脸缩成一团，睁开眼看看，随即闭上。
“处理后面的事……我的朋友，我想在今年暑假让他满愿，不能因伤耽误。”
“他是在刚吃饱没多久，胃充盈的情况下受到重击，好在他身体这么结实，没有造成胃全壁破裂，否则是有生命危险的，手术前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那你回去干吗？”
“医生，请尽快治疗。”虎禅不知会这么严重。
“呵，看你也是佛祖的门生吧，怎么如此不安分？不过，等我回去时，这场架早已结束，收锣罢鼓了。”虎禅看着血色的千红，忽觉这样的女人跟拳脚兵刃是一回事，都是血腥的。
“你们也先出去，让病人安静些。”
“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想看打架罢了。”
“你们都先回去吧。”虎禅驱散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会员们，这会儿人多没有用处。
“呼……其实，你不用亲自来送。”
“李晨，手术花费不会少，需要多少先给我说，我垫着……你给我把来龙去脉先说说吧。”
虎禅坐在千红那男性化的战车上，发动机轰鸣得像飞机起飞一般。
“唉……我不该让卫峰跑来帮我打这架……”李晨抱着头，很是懊恼。
“嗯？十三个未接？李晨的？（短信……‘接到信息，立刻回电……卫峰与人动手重伤！’）千红！麻烦你！”
“少来，你也别逃避了，他从第一天练拳开始，就该有这个觉悟，不是打伤别人就是被别人打伤，这是打人的代价，你别瞎揽事儿！矫情！”虎禅骂道。
“您的电话已经响过很多次了。”管家大爷递过虎禅原本的衣物。
“晚上八点多时，我在自己酒吧里招呼客人，忽然有人从外边把卷闸门拉下来，然后两声巨响，卷闸门左右两边的铁条被人从外面打断，开不了，我打电话叫卫峰过来帮忙，没多久，我在里面听到外头打起来了，没几下就打完了，骂骂咧咧的……对！听起来，还像是广东话！我又出不去，后来我从酒吧的厕所天窗爬出来，卫峰已经缩地上，过了几分钟咱们的人才赶到，把卫峰送来医院。”
管家大爷进来，把手一摆，带着虎禅到了另外的客房。
虎禅见李晨头上也摔破了，伤口上还粘着泥沙，想必是爬窗的时候弄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带这头熊去他自己的笼子！”千红嚷道。
“你是回去睡觉，还是在这儿陪我？”虎禅转头问千红。
“噢！哎哟！”虎禅老实不客气，转身就向床走去，千红朝虎禅屁股蹬了一脚。
“你不用管我。”千红说。
“晚了，睡吧。”
“李晨，去包扎一下伤口，弄清楚是谁闹的。账，一定要连本带利地算！”虎禅面色如黑铁般森冷。
“嘻嘻，我又没说是哪种情感。”
虎禅手机响起。
“你如何知道是情感？不是别的？”
“兄弟！你消失很久啦！怎么都不回宿舍？今天心情爽，出来喝酒！”居然是莫见辉打来的电话。
“呼……就算是情感，亦带着深入骨髓的庄严，你这样的人，我从未见过。”虎禅的眉心微蹙，喘一口气。
“老莫，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改天我请客。”虎禅淡淡回应。
“怎么？”
“我知道你是练武的人！今天我表哥来了，他也是练武的！你们可以切磋一下！我说起你，他也挺有兴趣。”
“因缘一世又一世地累积，却不知道最终着落在谁人身上，为寻此人，我可众里寻他千百度，勇猛前行，再不轻言生死，再也无所畏惧。”千红说着，自己似也入了迷，转头看虎禅时，虎禅却看着自己，眉心微蹙。
“他练什么的？”
“啊，不，只是读到过，觉得好听就记了下来。但因为是原文，没有翻译，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明白，你知道吧？”
“哈哈，他和我同村，从小玩到大的，练的莫家拳！”
“你也学过？”千红美眸轻睁。
虎禅心里正难受，刚要拒绝，听到莫家拳，心里一动。
“这两句是出自《大藏经·诸宗部》吧？佛祖的弟子阿难说的话。”字迹凝重沉稳，执笔者必然功力极深。虎禅凝视良久，回忆起自己曾朗诵的佛经。
“你们在哪？我一会儿过去。”
床对面的墙壁上，两块三尺来长的木牌，并列挂着，上书两句诗——累劫之缘化何人，翻为苦相吝死生。
“酒吧街上，出了学校侧门，转角那儿给我电话！”莫见辉那一头环境喧闹，大声嘶吼着说电话。
房间从地毯到墙壁，都是冷色调，只有一张红色的大床，不过地毯毛茸茸的，甚是柔和。
虎禅撂下电话，静默。
“进来吧，时间还早，聊聊。”千红带着虎禅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席地而坐。
广东五大名拳，洪、刘、蔡、李、莫，其中莫家拳，又被称为“六度阴阳掌”，说是拳掌功夫，却最擅长腿法，都是外功系拳法中的佼佼者。
“哈哈哈！”虎禅一愣，随即大笑。
倘若伤卫峰的人真的是莫见辉的表哥，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
“你的睡衣，熊先生。”管家大爷走过来，微笑着将睡衣递给虎禅。
如今就算是虎禅，要短时间将卫峰打成重伤，也要聚精会神，下足实力。
虎禅随手扯过浴巾往腰上一缠。
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厉害的练武人，卫峰当然不会预料到一个闹事者竟然身怀武艺。倘若出手时不知对方是武人，而对方又有扎实的功底，猛然暴起，确实能遭到瞬间重创。
“大小姐，泡到这时候已经够了。”管家大爷叫唤一声，两个女佣走来，横拉起一条很大的毛巾，遮住千红起身上岸。待到毛巾拿开时，千红已经穿上了睡袍。
更重要的是，李晨听到的唾骂，是广东话。
终于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我表哥，莫家豪！在我们那边，人称蛇口打崽！”
“我……我从前不知道时去过，简直亏死了！哈哈！”虎禅开怀道。
“你好！”莫家豪便要握手。
“咦？你怎么知道？”
“我理会得，这是很高的评价啊。”虎禅瞟一眼，见他虎口皮肉撑起，是要在握手中显示自己的气力。
“什么呀，那是人们瞎想的，那男女共浴的澡堂，去的都是大婶！大妈！婆婆！年轻姑娘从来不去！我这年纪的男人，更不会去了！”
“嗯。”虎禅软软地伸出厚实柔软的手掌，不用丝毫力气，任由莫家豪抓捏。
“听说在日本，男女共浴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没多大关系吧。”千红道。
“这位美女是……”莫家豪盯着千红。千红这样的女人，到哪儿都要被人多看几眼。
虎禅一猛子扎进水里。
“你好！”莫家豪又对千红伸出手，千红低眉垂目，似没看见一般。
“哈哈哈，没事儿！刚见到一头羞愧至死的大狗熊！”千红笑得花枝乱颤。
“你说她是谁？哈哈！来，干。”虎禅大笑，拉上千红的手，拿起桌上的酒。
“大小姐！有事儿吗！”管家大爷远远地叫一声。
“听说你的功夫很犀利咧，有空切磋一下啊。”莫家豪开门见山，看看虎禅，又看看千红。
“啊！”虎禅双手用力捂着脸面揉搓，大呼。
“喝酒，喝酒。”虎禅对莫家豪眨巴眨巴眼，笑笑。
“心中邪恶的人，才会害怕不动尊呢！”千红调侃着虎禅。
“哎呀，玩玩而已吗？我不打伤你的！”
“你……”虎禅撇着嘴，心中像猫爪子挠似的。
“老莫，今天心情怎么那么爽啊？”虎禅问老莫，完全没理会他的表哥。
“哈哈，你一定会对不动尊耿耿于怀很长时间。”千红笑道。
“妈的……那死空手道社的会长，不是打我嘛，今天我表哥来了，也把他收拾了一顿！”
“不动明王……你的文身真是活灵活现。”
“这……”虎禅刚要开口，被老莫打断。
“在想什么？”千红打破了冷场。
“虎禅，我知道你跟他也玩得来，但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一面富贵温柔、风月繁华，一面血火滔天、白骨嶙峋……
“那……今天这酒……”虎禅气血上脸，在杯子里扔块冰，倒上酒，轻靠在自己脸上。
虎禅需要暖暖身，松弛下来，又泡进水里，千红也背对着虎禅，缓缓地沉下，似乎是明王喝阻了小坏蛋的邪念，满意地回去了。
“想你了呗！找你玩玩，这么久都不回宿舍！来，我敬美女一杯！”
苍生越不过，虎禅强健有力的双腿，也没能向前迈去。
千红跟虎禅对视，眨巴眨巴眼，没理会莫见辉，却拿起酒杯跟虎禅换了个位置，坐在莫家豪身边。
不动明王，以恶形恶相，喝退苍生，莫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