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这是什么？”卫峰问。
“高……三……鹞子！啊！天哪！鹞子爷！”虎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呼起来，一遍又一遍地观看。
清朝时，陕西有三位威名赫赫的刀客，并称“三三”，分别是恶虎苏三、黑虎邢三，还有便是这鹞子高三。莫说以前，便是如今的陕西，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有一句又野又倔的顺口溜，独道高三——操熊操虎操狮子，操出一个高鹞子。
“你是行家啊，请便。”张军看起来很高兴，虎禅迫不及待地解开包裹刀茎的布条，确实有字，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这么长的岁月，也盖不住那锋芒毕露的字迹。
还有传说，鹞子爷当年学艺，既刻苦，悟性又好，几年后，拳脚刀法便已精熟，唯独师父的暗腿尚未学到。一日，师父出门，高三练完功后，在院子里溜达，见师娘正在厨下做饭，心中灵光一闪，便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师娘，做调戏状。师娘也不慌忙，更不回头，腰身一蜷一躬，脚向后蹬出，直将高三踹出两丈远，半晌，高三才爬起身来，没说话，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回屋收拾行李，离开了。
“张大哥，我能把布条拆开看看吗？”虎禅知道，有一些兵刃的刀茎上，会刻出来历，或许是打造匠人的姓名，又或是使用者的名字。
不久，师父回到家，师娘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述说，师父听后，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话：“几年了，他等的就是这一脚。”
这关山刀子的刀柄也不知是被拆掉还是早已朽坏，刀茎用布条裹着。
这事儿没半点儿人性光辉，可正是这样的鹞子爷，更显出日后的杀伐决断，本性本真。
有人说，陕西自古出三种人，美女，刀客，土匪。而从前那关中刀客所用的刀，颇有名声，被称为“关山刀子”，传说最好的“关山刀子”，在用刀高手的手中，能一刀劈断城门闸。
这故事说完，张军听得很是愉快，卫峰却在背后掐了虎禅几把，虎禅知道，卫峰定是想说：“大哥！把这刀的来历都说给人家听，人家要抬价啦！”
“这……看起来……不会是陕西的关山老刀吧！”虎禅打开盒子，三指宽，尺半长的刀，静静地躺在绒布里，表面上的微锈，盖不住那刀光柔和的流动。这刀形，虎禅很早以前便在图文资料上见过。
“老哥！多少钱？我要了！”
虎禅抬起头，看到张军微笑，比哭还难看，却从他的左眼中看到了期望。
“呵呵，这可不是我说了算，我得问问。”张军又转入屏风后。
“来，打开看看。”
虎禅捧起刀，细细把玩，恭敬地观赏刀身，似要从上边儿看到当年鹞子爷的英姿雄魂，魂儿早已飞向那古老的关中平原。
虎禅接过木盒，还未打开，光是那陈旧的木盒，已经让自己感受到胸腔里的跳动。
“笃！”直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敲上虎禅的脑袋，他才猛地醒过来。
“我想想……巧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合适！”张军打开另一个木柜，乒乒乓乓地倒腾，不多时，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然后取出块抹布，细细擦拭过，递给虎禅。
“大小姐……这！这是客人哪！”
“刀，一尺半左右的快刀，哈哈，我知道这种东西不好找，只是想撞撞缘分。”虎禅挠挠头，很是无奈。
虎禅抬头一看，心神动荡，仿佛魂魄被人猛地勾出体外一寸。适才屏风后说话的女子，正掂着个红酒瓶站在他面前。
“您用的是？”
“噗，人家都叫你好几声啦！”喀纳斯没心没肺地笑。
“对，老兵器的设计，应该不会像现代打造的兵刃一样华而不实，好使得多。”
虎禅细看这女子，面色秀丽，眉角腾空，眼睛细长而清秀，耳垂丰满，嘴唇情深似海，头发用一根紫檀发簪随意盘起。自己遇上的美人着实不少，可这样的艳色，已是异象，万里无一。
“你……不是买来收藏，是买来使用的？”
虎禅正看得魂飞魄散，忽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刀，魂儿回来了。半晌，又看看眼前的姑娘，“嘿嘿”一笑，肆无忌惮。
“这剑……质地不错，却也是装饰性的东西……咦，有苗刀？这苗刀是为实战而做，可惜却从里边起锈，没法再用了……”虎禅一边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边评价。
“嘿嘿，刀，比美人更纯粹，更勾人，这么好看的女人，我也不紧张，而今，你却紧紧抓住了我的心，不能再将你放下啦。”虎禅脑子很是奇怪，居然拿刀与美人比较起来。
“我叫岳虎禅。”
“忽！”酒瓶子又抡了过来，虎禅一缩身，登时躲过。
听到这名字，虎禅微微一愣，偷偷地再次打量张军，并报出自己的名号：
“哎呀！大小姐，你会把客人都赶跑的！啊！兄弟，您别见怪，大小姐偶尔会这样跟人打招呼！这是豪爽的表现！正常！”张军轻轻夺过这姑娘手中的瓶子。
“张军，你呢？”
（这么打招呼？）
“请问，如何称呼？”虎禅问。
“小兄弟，大小姐说，这东西价没定，让你使使刀，让咱们欣赏一遍，要是你真配得上这刀，就算奉送也没什么，要是配不上，这价格可就不好说了。”
“放在柜子里，兵器类的东西，看来少有人问津啊。”虎禅心想。
（哪有把生意做得这么任性的……）
“这边请。”这人伸手示意，走向大门旁的一个大木柜。
虎禅走到门口的空地上，以蹲猴儿，束展三次起式。飞扬跳脱的神气，立时古井不波，走起刀来，进退、束展，如猫儿一样，既狠且灵，运刀既顺且正，奇正相生。
“我们想看看古旧兵器，有吗？”
“大小姐，这不是寻常的花刀，刀势看着简单柔和，却是真正杀戮的功夫，运刀不急不缓，却是快在身法上，步履轻灵而稳当，是少见的高手。”张军上前一步，靠近女子轻轻说道。
再细看此人，身形高大不下于自己，两膀沉坠，身形极厚。虽一边脸如夜叉恶鬼，另一边的眼睛，却是清澈透亮，估不出年岁，想必脸上没有受伤之前，该是个相貌堂堂的人物。
瞬息间，十三刀使毕。这刀运使起来，犹如与一位心有灵犀的多年老友共事，行动配合无间。虎禅看看刀，又看看姑娘，嘿嘿直笑。
“你们，想看些什么？”烂面人站在屏风旁，直视虎禅，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脸而遮遮掩掩，倒让虎禅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局促。
“小子，你看来看去，是要刀还是要人？”姑娘脸上露出一丝笑靥，只觉得眼前的虎禅十分有趣。
“大小姐？”虎禅自己没少被人叫“少爷”，一向不喜欢这充满纨绔气息的称呼，对“大小姐”感觉也有些不适。
“啊！要刀！要刀！”虎禅居然一丝火气也没有，连忙答应。
“放着，招呼客人吧。”屏风后传出一个音色极美，语气却是清冷孤寂的女声。
“笨蛋，要人多好，有了人不就有了刀嘛！”姑娘边说边咯咯直乐。
“大小姐，您的早餐买来了。”
“啊！”不光虎禅呆了，身后三人亦是呆滞，张军则是转头望树上的鸟窝。
“稍等。”这烂面人提着手上的东西，转入屏风后。
“我换！行不？”虎禅叫到。
“你好！我们听说这儿好东西多，过来瞧瞧。”虎禅说道。
“恕不退换。”姑娘眉毛一扬，盛气凌人。
虎禅猛然察觉这种惊讶很是失礼，于是牙齿咬紧，将表情硬是憋了回去。
“我再多要一件！”虎禅又叫。
这人刚进来时，虎禅正极尽耳力，居然没有丝毫察觉，更重要的是，这人右脸似被火烧水烫，皮肉死死绷住。右眼只剩豆大，也不知还管不管用，嘴与鼻子扭曲得不成样子。
“姑奶奶今儿不做生意了，滚吧。”姑娘的面庞再次变得如寒夜冰峰般凛冽，转身回屋。
“你们是？”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四人心中一跳，转过头，登时汗毛倒竖。
“你叫什么名字？”虎禅大声问道。
“请问……”虎禅细听动静，知道屏风后有人，便欲出声询问。
“千红！”女子进屋，顺手把隔扇门关上，虎禅刚要跟上，却又停下脚步，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望向屏风，上面的竹子傲骨凛冽，却不是笔墨所为，而是将真正的竹枝编入屏风布里，真是匠心独运。
“千红！千红……”
地面是石头地砖，粗糙厚重，沉稳冷静，却与那四面红墙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大门对面正墙前，置一屏风，屏风后也不知是什么，墙上均以长条原木做成简单而流畅的陈列架。屏风两侧的墙上摆的是诸佛菩萨的塑像——泥塑、金属、玉石……各色材质不等，两侧墙上摆的则是各色古玩。
“嗯……虎禅被拒绝了。”喀纳斯叨咕。
“都这个点儿了，门还掩着，到底做不做生意？”穆蕴贤，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扇走了进去。
“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了。”卫峰嘟哝。
“四扇门，多雕刻渔樵读耕，或是四季，又抑或梅兰菊竹……这凶恶佛像摆在门口，真是少见，里面的主人一定非同一般。”虎禅扬扬眉毛。
“真是失败，就不该被生下来。”穆蕴贤叹道。
普通的佛像多是柔和慈善之面相，五大明王却是愤怒威猛之相。佛门中，明王不但是护法护教，同时也主动出手降伏魔障，皆有大力量、大神通。
虎禅猛地回头，眼神带煞，三人作鸟兽散。
走近细看，四扇明清风格的楠木隔扇，上有镂空雕刻，是四尊佛像，森严庄重，气象万千，细细辨认，看出是佛门明王像。从左到右，为降三世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金刚夜叉明王，却独少了那最重要的中央不动明王，使得虎禅怀疑自己是否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