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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一把刀

离开铁匠铺两里地,见路旁离地四尺来高处,一枯树枝横着伸出来,阿生师父步子一点,窜出去,也不知刀什么时候出的鞘,一手“反撩刀”,连刀光也没见着,人方闪过,枯枝无声无息地断开,哒啦落在地上。

“谢铁头叔!”虎禅也唱个喏,随阿生师父离去。

“哗!这么快!”虎禅看得头皮发麻,只想这刀要是对自己招呼,怕见了阎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再上前看那被切开的树枝,断口光滑,没丝毫的毛糙。

“辛苦你啦!我们先回去啦!”

再看阿生师父,却皱皱眉头,盯着刀刃看了一会儿,收刀入鞘,交予虎禅手上。

“哈哈,好些年没打这东西了,都给人做菜刀镰刀、锅子锅铲,没想到还成哪!”

“先将就用吧,以后有缘再弄把好的。”

听了阿生师父的赞誉,铁头一口气松了下来。

“这刀……”虎禅拔刀出鞘,细细观看刀刃,都快看成斗鸡眼时才发现靠近刀尖两寸处,微有丁点儿卷口。

“不错,不错。”

“唉,要是换我来试斩,这刀怕是要伤得不轻啊……回去赶紧磨磨吧。”虽然这刀的品质差强人意,毕竟是将要陪伴自己好些日子的伙伴,总是有些心疼的。

轻轻挥了两下,满面笑容。

这一晚,虎禅和卫峰的练习,看起来同样无趣。

阿生师父缓缓拔刀出鞘,铁头的脸也随之紧张起来。

劈、撩、扎、点、抹、挑,是刀法的基本招式。挑刀之法,手臂一振,劲道送到刀背上近刀尖三寸处,向上挑起。阿生师父说:“就先练这一式。”

“阿生老哥!您来啦!瞧瞧……虽然比不上我爹,但是还成吧?”铁头小心翼翼地捧出自己的作品,刀收在一个简易的木鞘里,看来的确是非常用心的活儿。

这是很不痛快的一式,练得虎口很痛,心很憋闷,现在的虎禅,因为持续时间太长,已经有些老僧入定了——按道理说,这样不好,可是实在很闷。

铁头的铺子,全是老式铁匠铺的家什。

卫峰在离虎禅不远处,正直了身子,上格挡、下格挡、中段内格挡、中段外格挡……来去都是防御。

虎禅刚记事时,还见过铁头他爹,印象太深。那老匠人,浑身肌肉,皮肉油光黑亮,眼珠发红,一年四季都赤脚,说是操了一辈子铁锤,火气太旺,身子太烫,不用穿鞋,临去世前两天,还能自己扛起百来斤的麻袋。阿生师父曾说,当年和铁头他爹掰腕子,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掰不过。

“威力这种事情,怎么练都有!打人谁不会啊!防御!防御!身正!防守才稳固!不能散架!”这话,是从前卫峰的教练,在他第一次实战中,鼓足了中气吼出来的话。

如今,手艺已经失传,铁头也造不出那样的刀,不论下多大心血打造,也要重逾一斤。

“好嘛,阿生你看,两个疯子!”老太爷说。

戴家使的刀,是极轻薄的快刀,据传最轻的只有四两余,不与人硬碰,使刀的人瞅出个空挡,身法一闪就削了过去,见血封喉,这种刀的工艺传到铁头爹那儿,已是最后一辈。

“随他们吧,说不定他俩是较劲儿,谁要先叫休息,另一个也就休息了。”阿生师父说。

阿生师父说的铁头,是现今少见的传统铁匠,铁头的爹和爷爷,与戴家的缘分甚深。

“这就是年轻人。”老太爷转头回房休息去了。

自己的理解再好,也是个人的理解,每一代的传人,应该把最初始的功夫,原原本本地教给后人,让后人拥有完备、正确的系统,不论如何创新,就算是走错了路,都有本源可以追溯,不至于误人子弟。

也许是练得过头了吧,当晚卫峰的呼噜声音响得极是离奇,本是如雷的呼声,顿时没了声息,如死一般,过了会儿,又如口哨一样,“嘘”地长长吹了出来。

戴家拳法云:宁可失传,不可乱传。

虎禅实在有些受不住,爬起来,对着卫峰脸啪啪地扇了两巴掌,迅速跑回自家床上捂着被子,这法子还真见效,果然止了呼噜。

阿生师父最近看出虎禅杂学渐多,但是运用得熟练,不是坏事,可为了避免日后见识越来越广,走偏了从前的架子,那就成了邯郸学步,这时需要用一把刀,给虎禅作为拳法之规绳。

第二天早饭后,卫峰不断地抱怨虎禅的呼噜。

每一门武术中,兵器的用法并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与这一门武术中的拳法相依相存,身法不正,则兵器亦偏,所以身法不纯的人,手中一持上兵器,怎么使都别扭,日后也难有成就。

“你不知道啊,我爬起来,扇了你两巴掌,你才不呼噜了!”卫峰骂骂咧咧的。

“不是你进步了,而是你这一年,身手中混了其他的功夫,需要练练刀,规整一下你的身法。”阿生师父脸色有些严肃。

“啊……哈……哈哈!”虎禅出奇的宽容,卫峰都觉得诧异。

“哈哈!我能练刀啦!师父,我这一年进步不小吧!”虎禅爱刀,但是由于总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尚未练精,没跟师父提出来。

阿生师父正在房里读书,听到院子里发出了粗犷的吐息之声,这必定是卫峰干的,因为虎禅不发“雷声”时,呼吸细密无声,已近“龟息”。

“去铁头家,我让他给你打了把刀。”

阿生师父踱出房间,站在虎禅身边观看,卫峰正紧握双拳,站成“三战”式。传说这“三战”的体式来自中国南方的鹤拳,在鹤拳中,又有“三颤”的说法与“三三隐,三三现,三三看不见”这一句顺口溜,来形容锻炼呼吸法时的状态。

“我们现在去哪?”

“遁逸呼吸法吗?实战的呼吸法,吸气迅速,呼气深长,下了不少工夫啊。”

“虎禅,只要不断进步,弯路就不再是弯路,人生一路,对错都是好风景。”

“师父连这也知道啊。”

“看来也是走了不少弯路啊。”

“你以为三脚猫似的乱跑,见识就能比师父广吗?练功去吧。”

“能,明天,如果他能重新从基础开始,就不难。”

卫峰认真起来,毅力与心态非同凡响,呼吸法练习,持续了三个小时。

“师父,卫峰能练好吗?”

“虎禅,乘着这档口儿,你再教小卫一手。”阿生师父发话,远处卫峰耳朵一动,心里乐开了。

乡村小路上,师徒俩虽是顶风冒雪,行走却没半点呆滞,身形从容而舒展,倒像游玩于春暖花开之日。

这一手炼体法,能撑拔腰、肋、胯、胫四处筋腱,时常操练可长身体本力,又能把握好身体中正,锻炼对重心的控制。

“对,如果能回忆起来,明天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虎禅,你跟我出去一趟。”

两脚并拢而站,脚尖用力踮起,从头到脚皆要正直,双手交叉,紧抱胸怀片刻,之后亮出左掌,身子与右手不动,手臂尽量远伸,掌向前推,向后推,向右前方推,向左前方推,推时呼气,收回时吸气,之后换右掌亦然,最后双手同出,向前向后向左右,以及两侧前方。

“就这?”

“这动作很怪啊!”卫峰练得身体东倒西歪,手上的动作倒是简单了,奈何是脚尖点地,总是站不稳。

“嗯,今天你要做的事儿,就是自己待着,好好地回想初学空手道时,你的老师给你说的一切话,教你的一切基础。”

“你要是站稳了,下午我就陪你练习,给你过过年。”阿生师父很是开怀。虎禅知道,继大头之后,一边踉跄一边傻乐的卫峰又要被整治了。

“当然有。”

虎禅拿起刀,开始练习“撩刀”与“反撩刀”,边练边念叨:“完喽,完喽……”

“你的空手道老师,有没有细心教过你们空手道的基础动作?”

空手道也讲究“丹田”,卫峰慢慢地掌握到窍门,心神不偏不倚,呼吸沉在丹田中来去,头顶挺拔起来,放松身体,稳稳当当。

“我现在该做什么?”

忽然,虎禅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上的刀,呆呆地望着师父。跟随阿生师父这么些年,对阿生师父的状态十分了解,眼见师父精神越发饱满,哪怕是晚辈也好,只要勾起他一点兴致,他便会爆发起来。虎禅想,师父也许要静极思动了,或许有一天,还会出山干番事业或是大闹一场吧?至少这样的精神状态,是一定不会终老于此的……毕竟还是知天命之年,如果师父像张爷一样,也出去云游了,应该还有许多“相见”机会吧?

“六年了。”卫峰咬着牙,使劲点头,努力地接纳着阿生师父的恶评。谁也不会喜欢被人否定,但是卫峰知道,接下来,自己的缺陷将会得到弥补,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另外一片天地。

曾经在武当山时,张爷让虎禅给道祖上香,叫虎禅许个愿,虎禅实在想不出什么需要祈求的事情,只是忽然心有所感,脑子空白,莫名其妙地念出了唐代白居易的诗句:

“别打了,小家伙,现在的你,拳头再硬,身板儿再扎实,也过不了百人组手,你练空手道多久了?”

一愿世清平,

空手道本不善于闪避,但是防守却该是极其严密,用劲的距离可以打得极短,距离越近越容易命中。这些空手道的法则,卫峰不是不知道,确是因为实战中难以做到,不知不觉间日渐忘却,积累下了些坏毛病。

二愿体强健,

“嘿,本来完全能接下反攻的……低头猫腰,不严谨哪,人一近身就怵了,身子不够协调,出手慢了半拍。”阿生师父已找出了卫峰要害所在。

三愿临老头,

卫峰一时间琢磨不出虎禅来势,本来严阵以待的拳脚,这会儿已错过了适当的攻击角度。犹豫间,自己的动向被虎禅看得真切,胸前抱圆的双掌向卫峰面门抖出,乃是一手“开合鞭”,卫峰受到惊吓,脑袋一偏,伸手格挡,谁知虎禅已经收手,缩身下落,钻入卫峰怀内,卫峰忙要俯身推住虎禅,又被虎禅起身直撞,卫峰险些跌一跟头,踉跄一步,稳住身形。

数与君相见。

这会儿虎禅使的却非戴家拳,而是武当“龟形”身法,两臂圆张,如水中飘摇,晃动间,已闪入卫峰身侧。

也许是诗句的温暖人情盈满着冰冷的大殿,当时的张爷,很是欣慰。而对虎禅来说,不管多么豁达,当身边的人一别千里,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会非常想念。

“嘿嘿,小心了。”虎禅知道,阿生师父要看清卫峰全部的缺陷,才方便指导,话音没落,立时扑了出去。

“小卫,好像可以了,我陪你玩玩吧。”阿生师父抖搂一下身体,打断虎禅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