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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章 风萧水寒,兄弟永诀

虎禅望着阿培的尸首,先大体看了落刀方位,再细致检查每一刀自何处起,自何处终,皆凝神观察。随后抽出关山刀子,慢慢比划,先挥刀,再按照凶手落刀的方位,选择最适合的身法,一点点将对手的刀法重复,比划了一会儿,又凝神思索,左手再持刀鞘,比划出双手刀法。

如今这副模样,真让人怀疑这副皮囊,曾经也有灵魂居住。

虎禅知道,阿培身手不凡,对方倘若不懂武艺,就算持刀亦杀不了他,又听千红说对方持的是双手刀,所谓“单刀看走,双刀看手”,若无熟练精纯的手法,是不可能在生死搏杀中选择使用双手刀的。

人生在世,真如风里孤灯草头露,一不小心便火灭烟消。

本来,若是虎禅要看监控录像,千红应该也会答应,但毕竟千红还并没嫁入岳家,且需要扛下应付东联内乱的重担,自己不该给她多添麻烦。但重要的是,虎禅不希望有人阻止自己出手。既然千红已经在言谈中告诉自己这事是罗汉手下的人所为,那么便可凭自家本事,揪出凶手以及幕后指使者,为自家兄弟复仇。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阿培张着嘴,冰冷僵硬,也许是流血太多,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凶手既然没抓住,那必然还活着,自己须得知道对方使出的是何种刀法,理出头绪,将来下手时,才更有把握。

入夜,太平间里,虎禅塞给保安几张钞票,说是要跟自己兄弟喝两杯,让他莫要搅扰。

慢慢地,这刀术模拟出了头绪。阿培的伤,不光伤在身体正面,也在手臂上。既是双刀,有可能是双手同出,一格一斩,身体背面,又有四刀,成“井”字交叉,八成是南派武术中的咏春八斩刀。

“让大头多休息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放心吧。”虎禅挥挥手。

两日后阿培火化,大家在道场里设了灵位,将骨灰盒供上,日后得空,再将阿培送回山西老家。

“我陪你去吧?要不叫上大头?”喀纳斯问。

大头自幼念佛,恕心修养已是极高。虽然悲伤,却并未生出复仇之念,只说是因果报应,每日里都会为阿培念经、上香。扎克也寄居在道场中,见众人练武气氛甚是活跃,心情也渐渐开朗了一些,向李晨提出希望在道场中任教,李晨答应下来。

“明天是阿培火化的日子,一会儿我想去陪陪他,太平间里怪冷清的。”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虎禅拿起毛巾脸盆便出去洗漱。

如今真武道场所能教授的拳种已非常丰富,教练又都是年轻人,与学员流比老辈武人融洽得多,生意越来越好。

“嗯,你们都是我的良师益友,我自然放心,辛苦你们了。”虎禅说完,继续大口扒饭。

虎禅每日里按照李晨的安排,外出与各大拳馆交流心得,回来之后,除了练武与吃喝拉撒外,都窝在自己屋里,里锁上门,不让人打搅。

“虎禅,好好休息吧,道场里有我们,保证安安稳稳的,放心吧。”潘瑜安慰道。

直到有一天凌晨,大家已然入睡,虎禅给众人留下封信,说要外出些时日,自己修行,最多一个月便回,大家不要挂怀。为免惊动众人,他没从大门出去,翻墙离开。卫峰看到信时,立刻蹦了起来,冲到后院,踹开虎禅的房门,见里边挂着一幅本市的详细地图,地图上,粘着许多棉线,每根棉线上都挂着些照片,照片背后写着照片中人的基本资料。再打开虎禅的柜子,关山老刀也带走了。

“老大就是老大,比大头好得快……嘶!”喀纳斯正要嚷嚷,被潘瑜踩了一脚脚趾,痛得抽气。虎禅虽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却显得很随意,脸上看不出什么悲痛的情绪,只是大口吃着饭菜,想必是饿得狠了,一大海碗的饭,顷刻便解决了,端起碗跟潘瑜要添饭。看虎禅有了胃口,两人都很高兴。

卫峰既惊又急,方才明白这些日子虎禅外出,是在查询、追踪那些与东联罗汉有关的人,这回外出,定是要以一人之力为阿培报仇。随即召集众人,说明了自己的猜测,便要关门停业,分头出去寻找虎禅。

“啊!有,刚做好的,有你爱吃的菜,快吃快吃。”喀纳斯立刻端进虎禅房间。

正要出门时,遇见李晨联系业务回来,便也跟李晨说了一声,没想到李晨只是轻声说:“都别闹了,跟我进来。”

“有饭菜吗?饿了。”两人正要离开,门忽然开了,头发乱蓬蓬的虎禅走出来。

“我的兄弟,来不及了!再不去找,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就晚了!”卫峰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潘瑜心知,自己一个女人,在道场的事务上帮不了什么忙,虽然大家完全不会见怪,但她也不想做个吃白饭的闲人,于是担起了道场里许多日常家务。都说男人窝就是狗窝,自从潘瑜来了以后,任劳任怨,大家的衣服、被褥整洁了不少,饭菜也干净了许多,大家都说喀纳斯撞大运,得了个好女人。

“你们都是练武人,比我更了解虎禅的身手。这么大个城市,他要想不让你们找到,你们能找得着吗?”

“睡着了也是好事。等他醒了你招呼我一声。”潘瑜说道。

“找不着也要找啊!”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大头,更是忧心。

“大头也说他吃不下……这样下去不行呢。”喀纳斯十分忧心。

“慢着!我想,李晨说的是对的。”郑平安发了话。

“嘘,好像已经睡着了。”无心示意二人压低声音。

“要想找着虎禅,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是我,也有把握不让人找到,这么大个城市,要躲起来实在太容易。而且就算我们能找到他,他也必定逃走,你们功夫都不如他,我跟他虽难分上下,打个平手还行,但是要我擒拿他却是千难万难。明知如此还要去找,实际上是咱们自己图个心安,这不好。我们应该好好地经营好道场,相信虎禅即使遇到危机,要想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在这里,便是他最好的避险之地。”

“还是不吃吗?”

大家低头细想,虽然是有道理,但是终归放不下心。

第二天傍晚,潘瑜和喀纳斯端着饭菜来到虎禅的房门前。

“我仔细想了想,虎禅一定会将自己置身于暗处。只要不是我义父或者赵横江前辈出手,应该没人能把他拿住。”郑平安笑笑。

“尽快振作,这不是一个人的担子。”千红离开前,站在办公室门口留下这句话。

“你义父会出手吗?”卫峰沉下脸,盯着郑平安。

“我先回去,请各位元老压住场面。”千红起身,走到虎禅身边,轻轻搂一下虎禅。

“我只知道义父很疼爱我,也很喜欢虎禅。”郑平安还是一脸傻乎乎的笑容。

虎禅得知一切,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也不知心中想着什么,就这么坐着。

“不过,就怕万一。这几日,大家多留意些外界的动向,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合计着。”李晨点上根烟,本已戒烟的他,这些日子奔波得很辛苦,应酬多,又抽上了。

这一切,都被山爷家中的监控拍摄下来。

这些日子,千红更累。山爷躺在医院里,仍在沉睡中。罗汉找到那些曾经与他合伙吞噬公司利益的股东,威逼利诱,试图弹劾南宫家。一些威望极高的元老家人,也受到了骚扰威胁,为求个平安,虽不说反对千红,却都缩回了对南宫家的援手,持观望态度。千红自己也清楚,罗汉这回是孤注一掷,派人暗中盯着自己,一有机会便会下手,但是自己却不能有丝毫退却,定要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

原来,那晚罗汉被山爷放逐之后,小狗为报恩,潜回别墅中欲杀山爷。当日恰好阿培在山爷宅子里守护,发现楼上有动静,便去查看,撞见小狗持刀潜入,要出手拿下。小狗的功夫本不比阿培弱,又持有匕首,阿培虽然也带有匕首防身,但在兵器上却并不精通,被小狗双刀连斩。山爷听见动静,拿了一把手枪冲出来,见阿培倒下,慌乱之中便开枪射击,但由于距离太近,被小狗避过要害,只打中左肩,小狗冲上前,一刀捅入山爷腹部,方要再下手,已经倒下的阿培回光返照,忽然暴起,从后搂住小狗,张口咬住小狗的脖子,小狗拼了命,挣开纠缠,回身一刀,削断了阿培的喉咙。待人发现时,阿培已经死透了。山爷流血过多,休克过去,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尚未渡过危险期,而小狗却不知所踪,之后派人追踪,亦是无果。

这日,已是深夜,千红正驱车回家,大概百米远近的地方,有辆熄了车灯的车如幽灵般尾随着。

无心让大家各自回房,只留虎禅、大头与千红三人,在办公室中。

千红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刚回到家把门关上,疲倦便袭上身来。她把文件放入保险柜,便要去沐浴休息。

来时,李晨想到潘瑜是个女人,怕她看不得这类情景,这时候又不合适让一个女人在偌大的道场里独自待着,便命喀纳斯、穆蕴贤和郑平安留守。待虎禅与众人回到道场,那留守的各位,虽不知来龙去脉,但也明白出了大事。看虎禅面色带煞,极是难看,各位立即迎上去。

离千红住处几十米远的一辆面包车里,有三人正在磨刀霍霍。

“我在真武道场,你回来,我跟你细说。”千红道。

“我说,这妞长得可真是要命,要能睡了她,我这辈子就是睡过女神仙了。”

良久,虎禅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拨通电话,言语哽塞:“千……千红,告诉我……我的兄弟,阿培,是怎么……怎么死的……”

“老板说了,取她命就行,一会儿如果条件允许,咱们乐乐。”

无心、卫峰二人站在虎禅身边,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先上,给我留个剩菜就成,这样的妞,就算死了都有味儿啊,嘿嘿……”

再见阿培的时候,是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尽管已有准备,虎禅身子仍是抽搐不停,大头的眼睛更如水库开了闸,哭得稀里哗啦。

三人下车,沿别墅绕了个圈,四顾无人,避开监视器,留下一个接应的,另两人翻进别墅侧面的花园,落地无声,身手非常利索。

大头张大了嘴,作声不得;虎禅一股酒气上涌,堵在胸口,两眼一黑,往后便倒。

就在三人偷偷走过别墅侧面时,千红停在门口的车,后座车门像闹鬼似的,竟然轻轻地开了。

“阿培……死了!”良久,扎克呆滞的脸,终于有了动静,吐出的却是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