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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壮怀长剑歌作泪,玉骨将成泉下土

虎禅在网络上给卫峰留下了训练安排和一些学校事宜的嘱咐,背上行囊,与诸位长辈道别,阿生师父与岳国忠、乾爷目送虎禅远去。

“逝者已矣,我要先去见爱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轮到我回来长伴太爷爷的。”虎禅打定主意,立即动身。

“都是来去匆匆的样子。”岳国忠道。

向父亲问知小颐地址之后,虎禅跪在太爷爷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便回了大院。

“老哥,忽然闲下来,不习惯吧?这已经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啦。”乾爷拿手杖在地上顿了顿。

“幸亏我知道了这件事,还来得及,否则我自己也不知道,会生多少年的气,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会像妈妈一样不想见你。”

“是啊,两位老爷子,摆上象棋,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吧?”阿生师父捋着自己下巴上的大胡子。

“没多少时间了,舍爷说的。”岳殷鸿第一次不想正视虎禅双眼。

当虎禅步入小颐姐的住宅时,在客厅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冲。

“我在问还有多少时间。”虎禅面无表情时,咬字更是斩钉截铁。

“我的兄弟,你……”虎禅并非太上忘情的圣者,相反,心中满溢的情感比谁都多。正是景悲心哀的时候,再看见小冲脸上一道刀疤,自左眼角起,划过嘴唇,胸中甚是难受。

“你妈妈跟你说了?”

“嗯,咱俩回头再聊,先上去见最该见的,别愣着,快去。”小冲见虎禅犹疑,推着他上了楼梯。

“小颐姐姐,还有多少时间?”

虎禅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小颐门口的时候,却怯了。

“虎禅,莫要这么尖锐,好好说话。”爷爷走来,对虎禅屁股拍了一巴掌。

“是虎禅……虎禅!”小颐听见熟悉的脚步,叫出了声。

“你瞒着我的事。”

“嘻嘻,姐姐!”虎禅立时推开了门,嬉皮笑脸地探入脑袋,随即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你想问哪件事?”

纵是病入膏肓,坐在床上,依旧打扮得整洁清丽,头发梳得柔顺整齐,让虎禅觉得小颐只是得了稍微严重的感冒或发了高烧,一星期就能好起来。

七爷听见虎禅如此发问,眉毛一动,随即笑笑,唤乾爷、舍爷与赵伯一块走开。

小颐罕见地着了稍重的妆,虽然精神不好,看上去却是如美人微醉后的模样,妖娆非常。虎禅已经从舍爷口中得知,小颐已病入膏肓,不论怎么用药,已经控制不住了,皮肤上也已经有些微斑点浮现。舍爷医术不论多高,终究不是大罗神仙。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的事儿?你又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哪件事儿?”虎禅步步紧逼。

“姐瘦了些许。”虎禅坐到床前,拿起小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没你的事,待上几天,就早回学校吧。”岳殷鸿挥了挥手。

“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假笑得多了,你会变得卑怯的。”小颐微微挪动身体,靠近虎禅,虎禅立即起身,坐到了床边,挨着姐姐。

“老爹,事情很急吗?给我说说吧。”虎禅心想父亲未必会说,但还是问了。

“我听说,你遇上千红了,你好像挺喜欢那个姑娘的。”小颐问道。

“晚饭也不吃吗?”岳国忠问道。

“什么都被姐姐算中了,你知道我的脾性,我喜欢,便是单纯的喜欢,并不代表我一定会履行人们心里那些形式——或者说我从来不把喜欢藏在心里,只要喜欢我就会说,所以看起来,我比别人喜欢的东西要多得多吧……”

“我们要先回去。”岳殷鸿道。

“你在解释,是害怕吗?害怕我知道这些?”

“我知道,尘归尘,土归土,我只是还不习惯少了老太爷……也许,很快会习惯的。”虎禅亦轻拍爷爷的肩膀,相互安慰。

“嗯……的确有一点,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害怕你知道,男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虎禅哪,这种事儿,人人都有份,别再多想啦,而且你忘了嘛,今儿可是老爷子的百岁生日,真是圆满的一生啊。”爷爷岳国忠走上前,搭着孙子的肩膀,才发觉如今孙儿像座铁塔,结实得让人吃惊。

“不要害怕,你不论喜欢谁,姐姐一样喜欢你。真想有一天能看见你结婚,傻里吧唧地站在那儿收红包的样子。”

“尔时元始天尊,在玄景之上。清微天中,九色玉堂……天中快乐一时,地下动经万劫。群生受苦,高声呼唤……枯朽还生,蠢动还情……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阿生师父于坟前,捻诀默诵《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那新娘是谁呢?”虎禅挨着小颐,面对面的,脸贴得很近,互相间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适才,岳殷鸿要将老太爷那多年不曾离手的烟杆儿留在家中做个念想,虎禅不依,一定要放进寿材里陪葬。

“你心里该有数了吧?”小颐微微低头,眼睛向上看着虎禅,这样小女儿神情,虎禅是第一次在小颐脸上见到。

此处是岳文勋的墓地,龙真、穴的、砂环、水抱,绝好的风水,是阿生师父早年用罗盘,为老爷子踏好的阴宅。

“姐姐也害怕了,你同时也希望我说出的新娘,是你吧,虽然你不敢说,但是我知道。”

“老爷子仙游了。”舍爷轻声道。

“时间不多了,过去、现在、未来,我们没有结下太多的因缘,那是对的。”

闻听虎禅哭号,阿生师父推门而入,舍爷赶忙上前检查。

“姐姐也开始神神叨叨了,咱们现在应该说实在话,不是吗?”虎禅与小颐挨着,并肩坐在床上。

唱着唱着,虎禅鼻息开始抽搐,用尽生平力气撑着腰身,嘶吼出那浩气长歌,没能唱完,终是放声恸哭。

“好……”

“狼烟起铁蹄践踏中原境,抗金寇豪杰并起争英雄。莫道是朝廷暗弱疑无路,岂不闻国危方能见臣忠。好男儿是非善恶当明辨,展雄才……平戎万里露峥嵘……”

“姐姐,接下来的日子,跟我一块儿生活吧。”

虎禅清了清嗓子。

“你一直讨厌谈婚论嫁,是怕妨碍你武道修行吧。天长日久地对着一个人,你必心生厌倦,难免会伤害对方,所以干脆就摆出一副傻玩傻混的模样,对吗?”

“好,那就《长剑歌》!”老太爷咬牙,眼中神光外露,活似当年那燕赵慷慨悲歌之士。

“……应该是这样吧。”

“我只会唱《长剑歌》。”

“但如果你身边的女人是现在的我,便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你是这样想的吗?可是你的牵绊将会更多,你跟殷鸿之间,也会十分尴尬……而且,也请你为我着想,倘若我的心一软,我从前的十几年,便是白活了。”小颐搂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下。

“……前些日子,小黑跟我电话聊天,说……说你不光跤摔得好,梆子也唱得好,给老头子……来一段儿吧。”老太爷一手轻抚着虎禅后脑勺。

虎禅心里酸苦,接连不断的事,跟眼前的人,让他前所未有地心疼。这么多年了,小颐就一直站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可偏偏就是隔着那层该死的窗户纸。

“太爷爷,歇会儿吧。”

轻舒猿臂,轻轻将小颐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对了,过些日子……这儿又会热闹起来,国忠和小乾,都会住回这……这院子里,你也别忘记了,多给几位太祖师爷上香。”

从前抱起姐姐便毫不吃力,如今更是抱起一只小猫似的,小颐没再抗拒,紧紧贴着虎禅的脸,搂住虎禅脖子。

“……我想,我真的明白了,原来这些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虎禅伏在安乐椅的扶手上,忽然明白过来,却更是伤心。

虎禅搂着小颐,松紧合宜,让她十分舒服,还能像个小动物似的拱来拱去。

“爱别人,那是为人带去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让他们在你身边的时候……能感觉到平安喜乐,不光是那几个姑娘,你爱的每个……每个人都一样。”老太爷不再像从前那样中气十足,一段话中,换了三次气。

“小蛮子,你是趁机占姐姐便宜。”小颐抽泣道。

“太爷爷,你是给我出难题呀,都娶回来,谁做大谁做小啊?”

“不,现在,我抱着的是我的亲人,我不知道是哪个位置上的亲人,可你就是我的亲人……你不会成为我的牵绊,反而会时刻督促我,解开我所有的难题。”

“那就好好爱她们吧。”

“你哄骗姑娘的本事进步了许多……”小颐泪中带笑,狠狠地用爪子似的指甲抠入了虎禅的皮肉。

“嗯……本来还好,可却是喜欢了三个,真是的……”虎禅把话说得很轻松,露出颗虎牙,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姐姐,我真的没骗你,嘴上可以说谎,但是身体却不会说谎,不信你摸摸看。”说完这话时,虎禅的泪水夺眶而出。

“虎禅,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老太爷转过脸温和地看着虎禅。

小颐猛地转头,用力咬着虎禅的耳朵。

“阿生,你先出去吧,我们俩单独聊聊。”老太爷吩咐道,阿生师父退了出去。

两人都痛得泪如雨下。

“嗯,太爷爷,我回来了。”虎禅搬过一张小板凳,坐在老太爷身边,刚好让老爷子能够用手轻抚自己的头。

楼下。

“嘿嘿,回来啦?”

舍爷提着药箱,来到小颐的住所,被小冲郑重其事地拦住,怎么说都不肯放行。

老太爷仍旧靠在竹藤的安乐椅中,轻轻晃悠着。

“你这夯货!连我也拦!作死哪!”舍爷骂道,狠狠拍着小冲的大脑袋。

虎禅没多说话,进了大院。

“嘘!你这笨老头!虎禅在上面!”要不是辈分尊卑,小冲几乎伸手捂住舍爷的嘴。

“你太爷爷说跟咱们没什么说的,老被一帮人围着盯着很烦,就想跟你说话。”岳殷鸿对虎禅说。

“这……你们……”舍爷愣了一下,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可算是回来了。”大门开了条缝,阿生师父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