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峰，你有别的任务。”虎禅正色道。
“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啊。”卫峰听着，不禁技痒，又动不了，心里堵得甚是焦急。
“我？啥任务？”
“另外，还有件事情，穆哥说，黑爷儿子的手术成功了，说是等黑爷闲了，咱们就一块儿去他跟前摔几跤，大家乐乐。”
“你明年就要毕业，时间不多了，尽快休养，一定要好得彻底，养好伤后拼上一段时日，之后我带你去日本，过百人组手。”
“哇哈哈哈！善哉！善哉！”虎禅像是脑筋搭错了线，蹦得三尺高，手舞足蹈。
话音刚落，卫峰已是满脸潮红，碍于不能大声说话，只能紧紧捏起拳头，指向自己的朋友们。
“她说以后每个周末都会来找你，让你周五时早点休息，免得第二天经不起折腾。”潘瑜说完，啐了好几口——这哪里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周五晚上，九点多虎禅便支走了喀纳斯，在床上用力闭着眼数羊。
“她有说什么嘛？”虎禅急不可待地问道。
“一只羊……两只羊……千红……三只羊……四只羊……千红……呼，怎么睡得这么累！”虎禅气躁，翻过身来，面朝左侧，左手中指塞住右侧鼻孔，右手中指按住身后尾闾，此法得赵伯所传，在诸睡功之中，专止情欲。
“对了，虎禅，今天早上我跟潘瑜去找你，敲开门，上次遇见的那个妖精姑娘在你家……”说到这儿，这对小情侣眼里闪着十分狡猾的光芒。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爱河。难攀折，怎奈何，步步行来龙虎窝……”无奈之下，又默诵张三丰《无根树》，以求降伏心火。稀奇古怪的招数，真是层出不穷。
“噗！噢……”卫峰忍不住要大笑，奈何腹部一阵剧痛，又给憋了回去，难受极了。
“可恶啊……越来越精神了，对，再喝杯酒！”虎禅气鼓鼓地坐起身来。
“嘿嘿，一开始她老跟我打听你，打听多了俺就聊上了。哎呀，人和人就是怕交往啊！结果人家发现我比你忠厚老实，诚恳可靠，活泼奔放，然后就喜欢上我了！”喀纳斯挠着头，说得像真的一样。
出乎意料，次日却是张军来接的虎禅。
“咦？你们两人混一块儿啦！哈哈！说说！啥时候勾搭上的！”虎禅一看，潘瑜居然勾着喀纳斯的臂弯儿。
“老哥，今儿有空，咱们打一架吧？”虎禅虔诚地看着张军。
“啪！”灯开了。
“打架你还不是对儿，我指点你还差不多！”张军笑骂着。
“喂！讨打吗？”一听喀纳斯那不识时务的叫唤，就让人火大。
“什么都好！如果我喜欢上你的拳，你得教我。如果你喜欢了我的拳，我也可以教你！”虎禅先开出了条件。
“呦！两个大男人黑灯聊天，浪漫哪！”
“你是武疯子吗？今天我要给大小姐送货，而且你今天的行程，大小姐已经有安排了。”
“刀很纯粹，被人打造出来，便是为了劈斩而存在，它没有善也没有恶，没有任何的宗教或者政治倾向，只有锋利坚韧的程度，才决定了他存在的价值。你像刀，这样对于一门技术活儿来说，是最好的。就像我读的是法律专业，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律师，那么我哪怕明知被告是十恶不赦，也须得按照‘法’来履行我的义务；又像医生，哪怕是人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病了，他还是得治病救人。这手艺人的德行，真是像一把利刃一般。”卫峰举一反三，悟性极高。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老妈一样。”虎禅长嘘口气，只觉得索然无味。
“为什么？”虎禅觉得这样的评价自己很是喜欢。
“我也不懂。”张军嘟哝着，也不知是不懂何物。
“你，或是像你刚才说的道理。”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什么像刀？”
齐膝高的矮桌上，放置了香炉，千红取了一小块烧红的炭火，放入香炉，取来细香灰，将炭火掩埋，又在香灰上插出小孔，让火气透发，取一片银叶隔火，置于火上，再拈来那梧桐子般大的香饼放于银叶上，指尖轻触香炉，试火气紧慢。
“像刀啊……”卫峰慢慢拔刀出鞘，观赏着。
焚香一事，工序甚是烦琐，有那闲情的人，早已凤毛麟角。诸多伺候人的事情中，唯独这焚香一事，不可仆人、侍从下手，必得主人家亲自为之。
卫峰低头思索良久，拿起虎禅放在床上的刀把玩。
而红袖添香这等闲情逸致，读书人渴望了千百年，也将这等情形润色了千百年。
“别说那么难听，从道理上说，只是纯粹的为武而武吧。我知道，输得不明不白的，让你很不服气，在这方面，我是为你争取一个再次公平交手的机会。另一件事，则是他败坏了南拳武人在我心里的形象，练那种硬桥硬马的功夫，不该活得卑鄙。我只是用讨债的形式，让他投机取巧的作风得到惩罚而已。如果他将这次的事情视为仇恨，那是他吃亏，如果他能明了自己的错误，那么得到的一定比失去的多。”虎禅将一大套的“歪理”，说得理直气壮。
可当虎禅遇上此等架势，又见桌上铺陈的宣纸、笔墨，登时面色铁青，浑身发紧——我那手字是少有的难看！
“你是为打架而打架？”
阿生师父曾说，全家上下，四世同堂，唯独虎禅那手字是异数。
“喂，别诬陷我，我不是跟你客气，我跟他动手，并不是打算帮你报仇。”虎禅一脸的不忿，报仇两字说得很重。
“老哥……我们玩拳吧！”
“你还亲自动手去帮我报仇……”
“说了，我今儿没空。”张军把虎禅向前推了推，退出去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谢我什么？”
“嘿嘿……怎……怎么想起玩这个……”虎禅挠挠头。
“没想到武术能玩得那么深……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
“你在旁边伺候着好了。”千红吩咐道。
“先从睡功开始吧……”
要是平日里，谁这般使唤虎禅，虎禅定要闹别扭，今儿却服服帖帖，觍着脸伺候在旁。
“给我说说具体练习方法吧。”卫峰要求。
“真好看啊……”虎禅曾经陪老太爷写字，一派清淡古风，始终觉得沉闷，而今见这绝色容颜的姑娘落笔，却是痒在骨子里的喜爱。
“下面我自己也没练出来，自己没练出来便对人瞎说，那是很不负责的事情。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练出来啊。”虎禅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好看吗？”
“下面呢？”
“嗯……我是外行，不过看起来觉得这字矫若游龙，比字帖上那工工整整的字要有意思得多。”
“这便是内功的理路啦！”虎禅将《玄要篇》讲解到一半，便住了口。
“你试试？”
转眼间天已抹黑了，一个教一个学，连灯都忘了开。
“我不试了！我的字跟狗刨的一样！”虎禅低头，撇着嘴，脚尖蹭地板。
“首先，我们排除一切用现代科学所探查出的知识。每个人对自己身体里的认知，几乎都是混沌虚空一片，若要明朗这片虚空，便需要雷，二十四节气中，惊蛰便是指雷声萌动，万物复苏。人体八卦之中，肋为震卦，即是雷，也就是说，要想照亮虚空混沌，萌发生机，便要从呼吸上下工夫……”
“好意思承认，不好意思写呀？”
“明白，下一句，雷声隐隐震虚空，这……”卫峰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跨越千年的文字，到底蕴藏了什么含义。
“试试就试试！”虎禅捋两把袖子，便要拿笔，千红轻轻拉住虎禅，将他的袖子放下，抚平。
“你应该见过一些练硬功的，比如铁砂掌、铁布衫之类，练到一定程度，身体会很瘦。这不是好状态，是把‘药材’给消耗光了，而功夫却没完全练成，所以不管什么功夫，身体始终要壮实饱满才好，不会太胖，也不会太瘦。”
“写什么呢？”虎禅问道。
听虎禅说到这里，卫峰张大了嘴，只觉窥到了些许从前未想象过的世界。
“心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喏，我给你解释，道家的字中，‘药’字，是分上下两部分，上面是左‘自’，右‘家’，下面是个‘水’字，也就是说，所谓的炼丹，是用的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这所用的药材，便是气血，血要足，而气则是推动身体一切器官运行的力量。我平日里练的五行拳，强壮了脏腑功能，疏通了筋络，那么造血功能强，心脏功能好，体内通畅，我的气血足，也就是‘药材’足。”
“噢……千红。”虎禅落笔，立马写下了这些天心里时时惦记的名字。
“停下停下，这都什么东西呢？”卫峰这会儿看着虎禅，就像是看着一个故弄玄虚的野道士。
“笃笃！”千红敲敲桌子。
“其实，都不玄乎啦，一来是因为古代的行文方式跟现在不一样，现代人本不习惯读古文。更重要的是，道家的词汇和寻常文章的词汇并不一样，几乎是另外一种语言，我给你稍加翻译你就明白了。我先给你读一段：药材足，紧加功，雷声隐隐震虚空。电光灼处求真种，风信来时觅本宗……”虎禅摇头晃脑，越发地顺口。
“你对我不满吗？”
“张三丰《玄要篇》？”卫峰眼睛眯成一条线，这种东西自己曾经也看到过，里面的话语玄之又玄，自己完全看不懂。
“没呀，怎么会？”
“他连这些都盘算了吗？”卫峰心想，虎禅一定为自己下了不少心思，否则谁会无聊到背着武术书到处跑。
“那为啥把我名字写得鬼画符一样！”
虎禅又从包里拿出另外一本A4纸装订成的复印件。
虎禅方才想写个漂亮的行书，谁知却是心手不一，心中又是着忙，写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