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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2年冬

我不禁对此感到担忧。这件事发生在很久之前了!距今已经过去了一年,我们又同时被抓,一切进行得又都那么快。我把那些信件弄丢了,而奈德又完全不记得牧师的名字。我们还失去了简妮,她既是我们的目击者,也是我们唯一的朋友,所以奈德很有可能会忘记一些东西,他去年起就在游历法国、勃艮第和意大利,还遭受了突然被召回来的惊吓。不过我有他送给我的两枚戒指,心中记着他为我写的诗。没人会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虚构的,但也没人真的在意事情的真相。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我的儿子成为私生子,这样奈德、我和泰迪就会一起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蒙受羞辱,尔后被遗忘。

当然,他就算如实阐述仍然可能犯下一些错误,这会让大主教找到对付我们的破绽。如果奈德忘记那位牧师身穿皮草长袍,记不清他的外国口音,那他的证词就会与我的相左。如果他试图通过否认我们在婚前就已坠入爱河来保全我的名誉,那么他们就会抓住他的谎言不放。只要我们在任何细节上有所出入,他们就会试着证明我们的婚姻是错误的,我们的故事全是为了保全颜面而捏造出来的。

他们盘问了奈德一整天,等他回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而且他们也没有把他带回中尉宅邸。我等着他拐入大门,一直举着蜡烛,准备看到他时挥舞起来。可我开始根本看不见他,只有他的守卫举着的火把发出的跳动的火光,他们带着他从黑色的拱廊走向高耸的白塔处,那座塔独自凄凉地立在那儿。可他刚从拱廊出来便停下脚步,拉下了自己的兜帽,直直地看着我的窗户。我举着蜡烛的手伸出窗户,这样他就能看见那点小小的微光在风中摇曳,知道这是为他而亮,我对他是真心实意,正如我相信他对我也是如此。

他是我的爱人,我唯一爱过的男人正走在四名守卫之间。有两个人在前面带着路,剩下两位跟在他身后,似乎觉得他会抛下尚在囚禁中的我和他的孩子逃跑。我猜他们会在我今天做出证词后把他带到大主教帕克那儿。等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后,我转身离开窗边,把自己冰冷的脸颊贴在桌上的《圣经》上,祈祷他对我的忠诚。

他们让他继续走,于是奈德对我举起手,走过了中尉宅邸,一路走过我的门前,穿过绿塔,走向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白塔。他走上台阶来到门前,门打开了,等他进去后,便在他身后轰然合上。我知道他一定是说了什么,又或者他们发现了别的把柄,才被关进王家监狱,让他处在狭小的隔间里。他不再被关在中尉的屋子里,不再像一位拥有名誉的领主一样被软禁在房里,而是被关在用来关押与拷问叛徒的地方。

我把脸贴在中尉宅邸冰冷的玻璃和更冷的雕花玻璃窗上,盯着从绿塔到水闸的那条小径。我在那儿从日出等到日落,脸颊越来越冷,直到我看见守卫从我们的前门走来,带着奈德走向驳船。

整整四天,我们都来往于大主教和住处之间,每次他见过奈德后,都会问我更多细节上的问题:我可以肯定一些事是真的,一些又是编造的,但另一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又或者根本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处境日渐糟糕,最初的反抗渐渐成了恐惧。我央求他能够理解:如果我让上帝作为我的目击者,那我就不会对此撒谎。我是简·格雷的妹妹,难道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把上帝的话当做儿戏的人吗?我的声音从蔑视转变为恳求。大主教的焦虑似乎日渐减少,更像是一个慢慢得到了自己心中答案的人。那位牧师也越写越快,我不敢想象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伦敦 伦敦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