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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2年冬

这对于会持续一天的盘问而言是个很好的开始。大主教不断地讯问我之前早已问过的问题。很明显,我们之前做的事毫无问题,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我最终会崩溃,为了自己的自由而选择撒谎。经过整整一天的盘问,大主教面容憔悴、苍白,我则面红耳赤,愤怒不已。他斥责我在宣誓之后仍然撒谎,我矢口否认。我对他逼迫刚生下孩子的我把孩子称为私生子、把丈夫称为恶棍的做法表示深深的鄙夷。

“我会向你坦白的。”我甜甜地说,看见那位牧师蘸了蘸自己的羽毛笔,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大人,我相信你和我的姐姐简都认为一个备受困扰的灵魂应该直接向上帝坦白一切,对吗?”我给了那位牧师一点时间把这句话记下来,随后我说:“不论如何,我在此坦白,我爱上了一位年轻的男人,他有着高贵的出身,双方的母亲都知道我们坠入了爱河,准备共结连理。他们准备向女王请求允许,可彼时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如实说吧,我们在一位证人面前订了婚,也在证婚人和牧师的面前结了婚,唯独没有得到女王的允许。我承认自己和他一起躺在婚床上共度良宵。我也承认我们生了一个英俊的男孩,有着古铜色的头发,和都铎家的人一样任性。我还承认自己不能理解为什么被监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请我来向你坦白。”

“今天就到这里,我必须去祈祷了,而夫人,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如此顽固!”大主教虚弱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大主教帕克回到伊丽莎白身边,告诉她我已经向他坦白,自己并没有结婚,我从来没有结过婚,那么即便是厌恶已婚牧师的伊丽莎白,听了我的答案后也肯定会备感喜悦,进而继续对奈德那半遮半掩,而且有着王室血统的妻子保持视而不见的态度。如果他能告诉伊丽莎白,我在伦敦塔里的私生子身体欠佳,那她就不必急于结婚生子,还能向苏格兰的玛丽做出承诺,告诉对方英格兰的继承人仍然没有确定,以此来用和平与继承权诱惑那位年轻的女人。

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我让他退下的,随后我走向门口,向他建议:“没错,去祈祷吧。”

大主教帕克阴郁地看着我。“你最好把这场虚假婚礼背后的真相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和蔼,“孩子,你最好向我坦白一切。”

“我们后天再见,我也希望你到那时会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大主教说。

他很不礼貌地把我晾在他的会客室里,等他终于进门时,身后跟着一位面色阴郁的牧师,没经我的允许就坐在了房间左边,将笔尖蘸进墨水瓶里,等着把我说的一切话都记下来。如果我没有注意到他们派了一艘朴素的驳船来接我,而且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我忽视了冰冷的前厅以及与我姐姐曾经信仰同一教派并建立过友谊的人冷淡的招呼,我不会留意到,那个牧师恶毒的笔下写出的绝非是一位精神导师和一位不小心惹怒了坏脾气女王的年轻女人的谈话。这仍是一场审问,上头要求他一五一十地记下一切并禀报给女王,他即将面临的难处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我永远不会否认自己光荣的婚姻,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爱的男人,也不会否认自己孩子是个子爵,并为他安上一个奈德私生子的污名。

我停在门前,我的侍卫为我拉着门,他能听见我说的话,如果他愿意,也大可将其转述给全伦敦的人。“我今天已经将真相告诉了你,”我吐字清晰,“不论是明天还是之后任何一天,我对你说的都会是同样的内容。我的婚礼光明磊落,我的儿子是比彻姆子爵。”

我刚认识帕克大主教的时候,他还只是简的公公约翰·达德利手下的一名随军牧师[1]。他与其他改革派们频繁碰头,讨论英格兰新教教会中的神学,简和他们的宗教顾问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不过我敢说他从来都没注意过我,我真的算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妹妹,不过我还记得在简继位的时候他就出现在宫里,也记得他和其他人一样转变得很快,立刻就放弃了他所有的誓言,转而支持天主教的女王去了。所以我那时并未将他视作圣人的顾问,就像我现在也没有将他视作大主教一样。

[1]原文为chaplain,指附属于不受教会管辖的组织中的神职人员的统称,如医院、军队和大学中的牧师或者拉比。

伦敦 兰贝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