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看上去不太确信。“这是任命你丈夫人选的最佳时机,”他说,“玛丽女王无疑会再次结婚,如果因为配偶的问题输给她就太遗憾了。”
不论如何,我如今都对英格兰的安全至关重要。伊丽莎白肯定从未如此清楚过,她现在应当在议会面前公开任命我为她的王位继承人,以防她的表亲玛丽威胁她的位置。伊丽莎白看向我的时候,脸上的微笑比平日更甜。她不想让其他所有人有理由觉得苏格兰的玛丽有一天会成为英格兰女王。她称她为“非常远的表亲”,似乎她能改写家谱树,告诉我们,其实我们之间辈分都相同,“另外,英格兰永远不会为一位天主教女王加冕”。
伊丽莎白睁大了双眼。“你是觉得瑞典的埃里克[3]会更喜欢玛丽而不是我吗?”她质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宫中又传来了更多关于法国的消息。那位早年丧夫的王后,也就是我的表妹[2]苏格兰玛丽在为自己年轻的丈夫深深哀悼,但这并没有让她被排除在法国王室之外。尽管我们那位年轻的表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如今她年轻的丈夫也已离世,可伊丽莎白仍对她毫无同情。我站在女王身后,听她坐在椅子上与威廉·塞西尔低语,发现她所在意的不过是当玛丽决意前去苏格兰时,会对那里产生何种影响。苏格兰人是会举兵对抗新的王后还是对抗她的母亲呢?亦或者他们会表现出自己野蛮的本性,情绪高涨地对她表示认可?
这真是全世界最危险的问题了。伊丽莎白害怕成为候选者,她必须明白自己是每个人最喜欢的那个。
“别的都不重要,”他同意我说的话,“土地,财富,头衔皆是过眼云烟,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塞西尔巧妙地回答道:“我是说我们不想让苏格兰的玛丽嫁给一位力量更大的人,使得他们在边境威胁我们。他是我们意欲结盟的对象,如果联姻成功,一切都将不同,我们得保证如果她来到英格兰,那身边跟着的不能是法国、西班牙甚至瑞士的王子。等她回到苏格兰的时候,若仍旧是孤身一人、没有朋友,那对我们会十分有利。”
他称我为他亲爱的妻子。我把这份文件贴在胸口。“我只要这句称呼就足够了,”我说,“土地并不重要。”
“这种情况可能吗?”
“这片土地是你的嫁妆,”他说!“我们没有父母或者监护人来起草我们的婚约,所以我给了你这个。看见上面你的名字了吗?”
塞西尔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但你至少得先选择基督教国家中最有势力的人。她应该不会抢在你前面急着挑选自己的丈夫,因为她做决定的速度比你快不少。”
“这是什么?”我展开后读了它,这的确是一份礼物。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他送给了我一片土地。
“或许她不会再结婚了。”伊丽莎白说。
“这个,拿着。”他深情地说,在我手里塞了一卷羊皮纸文稿。
“不会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为苏格兰的王位诞下一位继承者,”塞西尔坚决地说。“她生来就知道自己得这么做,这已经无关乎她的个人爱好。她才十八岁,据说身体健康,面容姣好,有很大可能诞下一子。任何一位女王都知道自己必须为自己的国家生下一位继承人,这是一国之君应尽的义务,上帝赋予的责任。”
“在这里吗?”我挑逗地问他,奈德回赠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有一位继承人,”伊丽莎白说,她的视线越过肩头微笑着看向了我,“一位年轻漂亮的继承者,也即将成为一名年轻漂亮的女王。”
有一天他带我去一处通往吵闹宫殿途中的安静窗台,在窗前对我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我行了个礼,也对她报以微笑。
奈德悄悄把我从简妮的房间带走,我们抓紧一切时间来一场匆忙的性爱,不在乎是不是只有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我热切地想被他抱在怀里,甚至都不在乎他让我背靠着墙,我这么做是不是像索斯沃克的姑娘一样[1],当然我也不在乎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别的事,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匆匆交换一吻。
“没人能否认凯瑟琳女士的正统继承权,”塞西尔用尽他最后的耐心说道,“只是这国家更想要一位男孩。”
窗台上装饰着绿色的树枝,点着蜡烛,风干的橘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它与松树汁液的气味混在一起,令我感觉自己置身于冬日的树林中。我们每天都在练习跳舞,舞蹈老师批评我,说我一定是恋爱了,因为脚步总是踩错。我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但我的笑是出于喜悦。我想告诉他们所有人:这是真的,我坠入了爱河,被人深爱着。更好的是,我结婚了,成了别人的妻子。简的死亡令我们的家族蒙上一层可怖的黑暗,如今我照亮了这一切,终于从悲痛和负罪感中解脱出来。我也不再姓格雷,而是成了凯瑟琳·西摩尔,赫特福德公爵夫人。我的丈夫是全英格兰最英俊,也是最富有的青年男子之一,当我告诉所有人我们秘密成婚的那件事时,我们二人会成为公众的领袖,被世人承认的继承者,所有人都会仰慕我们。
[1]泰晤士河南部的索斯沃克在都铎时期是伦敦著名的烟花柳巷,那儿的妓女被称为温切斯特鹅,因为她们都是由温切斯特主教颁发证书后持证上岗的。
我活在一场梦里。他们为了营造冬日的气氛,把高大的杉树和松树搬进宫里,每天都早早地点上蜡烛,将宫殿装扮成仙境。他们挂起了接吻环,那是一种用柳枝编织的花环,缠绕着绿色丝带,中间还有一尊小小的婴儿基督像。他们在会客室的房门上挂了这个,奈德和我每天至少会想方设法在接吻环下见两次面,仿佛这是场惊喜。他握着我的手,吻在我的嘴唇上,似乎像是为了今后的友谊而接吻,但只有我们才知道在接吻时是如何大口品尝着对方的气息,嘴唇柔软而又温柔,每一次触碰都是为日后相见所做出的承诺。
[2]凯瑟琳生于1540年,苏格兰玛丽生于1542年。——编者注
伦敦 白厅宫
[3]指于1560年9月登基的瑞典国王埃里克十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