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伊丽莎白为玛丽做出糟糕的辩护前,是否真的有“大多数人”说过玛丽才是谋杀达恩利的人,不过我非常肯定,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会有这个概念了。另外,不论是深夜花园中的谋杀,还是那位天主教女王名声的毁灭,以及伊丽莎白对她突如其来的亲密以及假意的怜悯,我都见到了威廉·塞西尔在幕后操纵的痕迹。达恩利的死亡和他之前与玛丽结婚一样,彻底把她的名声搞垮了。威廉·塞西尔的计划正是如此——她与伊丽莎白达成的协议成了泡影。
狂热的苏格兰布道者们宣布女人无法掌控权力,伊丽莎白反倒支持起玛丽来。不过她不能全身心地去做这件事。她发表了向苏格兰女王提出的一些意见,指出自己和她的区别:她是一名奉行禁欲主义的女王,而对方呢,不过是个流言缠身的新寡妇罢了。甚至连身处契克斯庄园的我都收到了这封信的副本,我读了一遍,女王居然称自己是一位虔诚的表亲和朋友,这倒是挺让我惊讶的,她还说玛丽身处险境,这比达恩利的死更让她感到难过,玛丽应当保全自己的名誉,而不是“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偷偷寻找那些成功谋杀了她丈夫,替她实现心愿的人。
这可不是什么在偏僻阴暗的楼梯上发生的谋杀案,还有一群陪审员可以做出意外死亡的判决。正如众人所说,这可是一场发生在午夜时分爱丁堡市中心的爆炸案,又恰巧发生在女王拒绝和自己的丈夫共寝的当晚,好像那些火药是某个她认识的人打包好放在那儿的。
伊丽莎白听闻这场灾难后简直难抑心中的喜悦,她和苏格兰女王之间达成的协议也被打破了,像是被炸成碎片的克里克欧菲尔德宅邸一样,那位恶习缠身的男孩让自己的母亲心都碎了,她的遗憾就这样落满那片废墟。我们的表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夫人从伦敦塔获释,他们允许她和托马斯·萨克维尔[1]一起住在萨克维尔宫。她的小儿子查尔斯为了安抚她遭受重创后的心灵,也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她那罹患梅毒又身为谋杀犯的儿子暴毙之后,反倒减轻了她自身的罪孽。玛格丽特夫人重获自由,无辜的凯瑟琳和我却依然被关着。伊丽莎白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对付玛丽女王。
就算我关着门,而且只能在花园里散步,那些流言也时不时会传到我的耳中。契克斯庄园的厨房里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闲话,马厩院子里的女仆都热情地支持苏格兰领主詹姆斯·赫本,他是博斯维尔伯爵,总是勇于捍卫新教,其行事手段简单直接但却有效。洗衣房的女仆们则对可怜的达恩利领主充满惋惜之情,不论是对他在床上发生的爆炸一事还是他那邪恶的妻子下令让野蛮的苏格兰领主们派人勒死了他。整整一个春天,这些流言都在发酵,情节越来越吓人,也越来越详细,直到四月,我们听说玛丽女王已经逃离了首都,而在五月,她嫁给了那位杀死了她丈夫的人:博斯维尔伯爵詹姆斯·赫本。
那个臭名昭著的达恩利领主,也就是我表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儿子死了:别人从来没觉得他会有个好结局,但也没想到会落得如此可怕的下场,他被人绞死,尸体赤身裸体地横在自家花园里,身后房子则成了一片废墟。有人用火药炸毁了他在克里克欧菲尔德的房子,所有人都说这是新教的领主们派人干的,因为他在逃亡的时候被人抓到了。达恩利不是一个最终会寿终正寝的年轻人,而是一个谋杀犯,威胁过自己尚未出生的儿子和妻子,他被母亲宠坏了,内心扭曲。不过所有人都惊讶于他会以这种方式死亡,也对这种可怕的行径究竟对苏格兰女王意味着什么感到震惊,她才刚刚从疾病中恢复,如今又被众人怀疑谋杀了自己的丈夫。
[1]托马斯·萨克维尔(1536—1608),首任多塞特伯爵,英格兰政治家、诗人与剧作家,于威廉·塞西尔死后担任英格兰财务大臣。
白金汉郡 契克斯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