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也对我说:“你只属于我。”
他的儿子也对我说:“我很高兴,父亲变得开心也让我们快乐了起来。”
我意识到时间已晚,女王或许就要回来了,因此他们没有在用餐后停留太久,也没有想法子把我们灌醉。托马斯目送他们走出大门,他手下的人很惊讶,他之前居然没有值班,但他只是静静地说:“今天没有轮到我。”便没有人再多问。
托马斯最好的朋友对我说:“我之前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在他第一任妻子去世后他还会像这样快乐。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您真的带给了他祝福。”
他看着自己的客人从前门离开、我的亲属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之后,我锁上门,开始宽衣解带。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穿着身上宽松的连衣裙。我为这个重要的晚上买了一条睡裙,可我弄不太准自己是要穿着它坐在火炉边还是赤身裸体地跳上床。我不由得对自己大笑起来,已经和我爱的人结了婚,而且还没有经过那个以善妒出名的女王同意,比起这事来,女王那边才更需要我担心吧。但不管怎么样,今天的新婚之夜我依然是一位新娘,我自然要为这些事担忧。不论是穿着绣有花纹的丝质睡裙坐在火炉边,还是半裸着躺在他的床上,都是想要让他高兴,想让他在看到我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我想让我们互相都感到由衷的愉悦。
托马斯的家人和我一起共进晚餐,他自豪地将第一任婚姻生下的儿子介绍给了我,我向他问了好,似乎我会成为他的新一任母亲。他也向我介绍了自己的兄弟和他最好的朋友——他坚持让自己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另外还有一名在早些时候于格洛斯特大主教那儿工作时交的好友。他们都对我和我的姐姐们怀有敬畏之情,大家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共同秘密地庆祝这一切,一边吃饭一边喝酒,冰释了所有羞赧。托马斯非常稳重,待人温暖而有礼貌,没人感觉拘束,不一会儿我们就活跃起来,又是笑又是侃侃而谈。“轻点声,轻点。”虽然整个宫里的人都在很远的地方庆祝异常宏大的婚礼,但我也敢说,在那个婚礼上,那一对心中的爱根本不会比我们多多少。
当他敲门时,我刚把半个身子探进床上,于是不得不胡乱套上自己那件漂亮的樱桃红色丝质睡裙,匆匆忙忙地跑去开门。当他进来的时候,我既非在床上摆出诱惑的姿势,也没有像帝王般端坐在火炉边上,只是一阵手忙脚乱,脸上绯红。
当然了,我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她没有请我去见证她的婚礼,这是为了保护我,就像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亲属而让她们去了房间外头。可我读遍了对她结婚的审问材料,从她丈夫的审问回答来看,我知道了在结婚那天奈德的房间里放着葡萄酒,摆满了食物,简妮·西摩尔是他们唯一的见证人,以及等牧师离开房间后,他们又是如何同房,还进入了梦乡,最后还得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互相为对方穿好衣服,她最终是匆匆跑回宫里的。我知道她对奈德的爱有多深,没有什么能阻挡自己嫁给她。我也知道自己做出了和她一样的选择——为了爱情而结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完满,承受伊丽莎白施加的种种恶意。因为我不会学着让自己死去,也不愿让自己的生命有缺憾。我想成为他的妻子,或许也会成为我们孩子的母亲。我想让托马斯成为我的丈夫,而不单单在这个残酷的宫中生存下去。我只有二十岁,我准备好要迎接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渴望爱情,渴望真正的生活,我想要一名爱我的丈夫。
他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葡萄酒和一些小蛋糕。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牧师说,随后念出了婚礼的誓词,我曾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听到这些话的。他把自己的祈祷书递给托马斯,上面放着一枚黄金做的戒指,大小正合适。托马斯和我发誓会永远爱着对方,永远忠贞不渝,直到死亡将我们两人分开。
“我吃不下了!”我说。
“但我可以确定,”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肯定自己想要娶你为妻。”
“我的个子可比你大多了,”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我需要吃够多的东西才能长力气。”
“那你准备好了吗?”我反问他来当作自己的回答,“女王与她所有的继承者都有过争执,我也是唯一一位留在宫中的亲属。她或许会接受我们组成的家庭,也或许会恨我们。她或许会对我失去自己那个了不起的家族姓氏感到很高兴,或许会厌恶我所获得的幸福。我说不准。”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我说,“我以为你和我吃的一样多就够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你是不是因为饥饿而使不上力。”
我们都紧张得很,脑袋中的弦都绷紧了。她们走出去的时候都笑了出来,我也被逗笑了。随后我转向托马斯,我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严重程度。
“尝尝看这个。”他求我,这是女王御用厨房里出品的甜杏仁千层酥,材料是由我们打发的,是她最爱的一道甜品。
他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几个兄弟也在里面,还有几个是他的朋友。托马斯请来了一名牧师,他已经等在房间里了,祈祷书在他面前摊开。我转身对我的伴娘说:“你们必须都到外面去等着,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们一直都在门外。”
“真好吃,”我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但是厨师知道这个情况吗?”
他低下头,握着我的手。我和他走在最前面,三位朋友和那位年轻的女侍弗朗西丝跟在后面,穿过空无一人的宫殿,来到托马斯位于水闸上方的房间里。
“我告诉他我要和自己见过最美的姑娘一同进餐,”托马斯说,“于是他就自愿为她做了这小个千层酥。”
我对他投去一个微笑。我不必涂脂抹粉,因为光凭心中的渴望就能使得自己脸上带着红晕。“我确定,”我说,“托马斯,我爱了你那么久,能成为你的妻子让我很自豪。”
我啜了一口葡萄酒,托马斯看着我。
“你不用再考虑考虑吗?”他温柔地说,“确定了?”
“我要先躺在床上,然后你再向我走来吗?”他温柔地问,“一切都听凭你的吩咐。”
“我准备好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焦虑,对如何变得更加勇敢而感到紧张。但我现在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怕,眼前的男人真心实意地爱着我,而我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不论在这场婚礼和之后的洞房之夜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用真爱一起共同面对。
我站起来,向他伸出手去。
“我来了。”我说,毫不畏惧地松开了睡袍上的腰带,让它落在地上。我看见他的目光落在我浑圆的双乳,再移到我那细瘦的腰上,我脊柱的微微扭曲让我一侧肩膀向前扭曲,但除了这个小小的扭曲之外,我是完美无缺的,我只不过是个身形娇小的美人。我摇头让自己的头发自然地垂落下来,掩盖住自己绯红的脸颊,我的发丝上有着玫瑰的香气。
“现在是九点,”他说,我们听见钟声整点敲打的声音,似乎在证明着他报时的准确性,“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
“快过来吧。”他回答道,脱去了自己的马裤和衬衫,伸手迎向我。他和我一样赤身裸体,一把将我抱起来,放在高高的大床上。接着他的身子就像棵倒下的大树一般滚向我,把我抱在怀里,让我紧紧地挨着他宏伟的胸膛。“亲爱的,”他温柔地说,“我的爱人。”
我邀请三位女亲属前来与我一起共进晚餐,分别是我最爱的表姐玛格丽特·威洛比,还有两位斯坦福德家的姑娘。我可以相信她们能保住我的秘密,但是我不会冒险让她们成为我婚礼的见证人,因为这样她们就有被责备的危险。我转而请来了我的女仆,她借口自己将去度假而离开王宫,之后兴致勃勃地来到我的房间,好奇我想让她帮忙做什么。我让她等在那儿,那个人马上就会过来。随后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急匆匆地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的人几乎把整个门框都填满了,他低头避开门上的横梁,那就是我的爱人,我那魁梧又了不起的爱人。
我并没有整夜都和自己的丈夫待在一起,而是在宫里的众人回来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的侍女们为我宽衣解带,扶我上床,她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只是在她们回来的时候才和宫中的众人会合。我的女仆弗朗西丝面无表情地为我脱下鞋子。我想自己会一直醒着躺在床上,因为快乐而难以入眠,但当我的脑袋刚碰到枕头上,自己就立刻坠入了梦乡,直到男童抱着木柴进门,为我的房间生火时才醒来。
房间一片寂静,我明白宫里的所有人都前往了达勒姆宅邸,于是便从桌前起身,对着银镜中的自己微笑。房间里尽是属于女王的珠宝匣,里面装满了首饰,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偷走那么一两件。因为我是简·格雷的妹妹,也是凯瑟琳·格雷的妹妹:她是这一切的合法继承人,所以这些珍宝都属于我们,我总有一天会履行自己的权利,坐上这个位置,我毫不怀疑。
今天早晨本该由我来服侍伊丽莎白,所以我赶快洗漱,穿上衣服,急匆匆地走向王室的房间,我走到半路上才回过神来,脑海中一直在想着:“他爱我,昨晚他把我抱起来,就像是一位沉溺在最深沉的爱河中的男人。他与我结了婚,他爱我,我是他的妻子。”
我一再肯定自己已把女王发梳上的头发全部理净了,它们在一缕缕灰色的发丝之间闪着光。清理后我把梳子放回原处,和她的女侍臣所放的位置毫厘不差,随后往嘴唇上轻轻抹上一点胭脂,赞叹着它所带来的效果。我又在脸上扑了点腮红,拿起伊丽莎白的眉笔,学着她的样子给自己的眉毛上了色。但这有点过了,我又用掌根把它擦干净。我觉得自己很顽皮,但又很高兴,仿佛是在富裕的母亲的梳妆桌前玩耍的孩子。
这些话就像是一首歌谣,整日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伊丽莎白会见大使,与罗伯特·达德利一同骑马出去,饥肠辘辘地回来用早餐,又与西班牙大使调情,希望能让他相信自己很希望结婚,随后再带领宫中的众人玩着牌直到晚膳开始。但这一整天我都在想,他爱我。他昨晚抱着我,是一个深陷爱河的男人。他与我结了婚。他爱我,我是他的妻子。
我放下兜帽,让头发自然地垂下来,用女王那背部镶金的梳子温柔顺畅地梳着。梳齿滑过我金色的头发,从我的肩膀处掉了出来。我放下梳子,仔细地编着自己的头发,用我自己的发夹让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脑袋,这样我就能戴上自己的兜帽了。我想,今天晚上,托马斯·凯耶斯会把我的帽子缓缓放下,再松开我的头发。想到这些,我便在自己的头发上撒了一点伊丽莎白放在桌上的玫瑰精油,闻着它那温暖而又香甜的气味。
当宫里的众人用完晚膳,仆人们清理完大厅,为之后的舞会和一队杂技演员腾出空间后,我便借机悄悄溜走,托马斯就等在那儿,像一棵树那么高,他正在让前来看舞会的伦敦市民进去。
我受到一阵奇特的诱惑,胡乱摆弄这些东西。女王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漂亮的东西——桌上摆着瓶瓶罐罐和各种化妆用的颜料,匣子里塞着珠宝首饰,还有蕾丝和丝带,它们就像玩具一样,统统都在这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儿童房间里,只属于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仆人们很快就会进来,将一切打扫干净,摆放整齐,但它们此刻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拿起装铅白的罐子,在眼睛下方抹了一点,然后立刻把它擦掉了。那种明亮的白让我看起来像是个假面剧的演员,对我的外貌没有任何帮助,因为我既不用遮住天花的疮疤,也不用盖住自己的皱纹。
“你好啊,玛丽小姐!”他大声地说,然后又对着我特地轻声说道:“你好啊,凯耶斯夫人。”
玛丽一溜烟地跑开了,空旷的花园里只剩我一个人。我转身走进宫中,可突然有一阵冲动让我回到会客室,穿过房间,走进女王的卧室里。
“我的丈夫,你好啊,”我微笑着抬头看他,“我过来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要在整个宫里的人都睡了之后悄悄地溜到你房间去。”
宫里的人们鱼贯走下码头,我们可以听见桨手拍打着船桨大声喊叫。“快去,”我说,“不要让她现在就等着。”
“我应该这么想。”他说,假装我说的话让他不太高兴,“事实上我的确希望你能来。我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顺从听话。”
“她不会在意的,”我肯定地说,“我不会跟在她后面,把预定好的时间一拖再拖。如果她问起我来,那就告诉她我病了,求她能原谅我。”
“你的梦想会成真的。”我对他保证,这时我看见威廉·塞西尔的一名手下向我走来,便对他投去一个微笑,说道:“我向你保证过的。”随后我便悄悄溜走了。
“你要和女王说一下吗?”
这是我们第一次睡在对方的臂弯里直到天明。当我们躺在枕头上,脑袋紧挨在一起,这时候的我们是一样高的。他宽阔的前额抵在我窄小的前额上,他温柔地吻着我微笑的双唇。他长长的双腿一直延伸到床的底部,双脚甚至都伸出了床的边沿,我只占了整张床的一半而已。但我们依然肩并肩地躺着,当被子盖在我们身上时,我们是平等的,也是合二为一的。
我碰了碰玛丽·拉特克里夫的胳膊。“我肚子很痛,没法出席了,要是进教堂的话,我怕自己会忍受不住。”我说。
第二个夜里我被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钟声吵醒了,钟一遍又一遍地敲响着,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夜空,向众人诉说有人去世了。
对我来说这实在再好不过。经过这番推延,所有人只想赶快进去,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
“伊丽莎白。”我一边从梦中醒来一边呢喃道,在话未说出口、思绪还没反应过来前,我的心头就早已有了这个愿望。我满怀喜悦,半是觉得自己在梦里,半是相信这钟声宣布了伊丽莎白的死讯,我的姐姐会随之成为英格兰的女王。
“欢迎,”威廉·塞西尔邀请女王,“请停好您的驳船,法国大使出于形势考虑,已经离开了晚宴,现在您可以进来参加婚礼了。”
托马斯也听见了这哀悼的钟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低着头以免撞上房顶的横梁。“我必须得走了。”他说着,摸索着穿上自己的制服。我也起来了,穿上了自己的连衣裙。
女王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我由此明白她是决意要去参加亨利·诺利斯的婚礼的。伊丽莎白不但想去,更花费了大笔钱财来让自己一路顺利。她坐了下来,有人找来一些乐师,他们刚刚磕磕绊绊地从宫里走出来,还以为自己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现在又要准备为她吹奏乐器。宫里的人们此时站在一边相互交谈,同时也警惕她的情况,像随时准备出发的马儿那样打起精神。还没过半个小时,花园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我的托马斯引着威廉和尼古拉斯爵士出来,他们脸上都挂着微笑。
“需要我帮你系上带子吗?”他走到一半,转头问我。
女王让威廉·塞西尔去解决这件事。他和女王派去苏格兰的大使尼古拉斯·斯洛克莫顿爵士一起前往达勒姆的宅邸,为女王驾临做好准备。我的托马斯要和他们一起走。我目送他们穿过大门,托马斯则为这两个大人物把好大门,安静又敬畏地跟在他们身后。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先走吧。”我简短地说。我知道他急着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守卫着大门,不让任何坏消息传进来。
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伊丽莎白会大发脾气,谁都不许参加婚礼,我也会派人告诉托马斯我们的婚礼也得被取消。可随后我越过宫里所有人,看到了他高塔般耸立的肩膀和脑袋,他站在私家花园的大门处,等着确定女王是否已经安全地登上了王家驳船。那温暖的黑色眸子投出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接着不带任何表情地移开,依旧直视前方。他知道这一切,明白这一切,我很欣慰,那些愚蠢的大使带着愤怒和失望惹了这么一出闹剧,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跑着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我往自己脑袋上披上一块披肩,看起来活像是个穷苦的妇人,随后我走下楼梯,穿过院子。我以为自己回到房间的时候不会被别人看到,但托马西娜从女士们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立刻就看见了我衣衫不整的样子和垂落的头发,可她没有时间对这一切加以评论。
我们穿过私家花园,走向码头,看见新郎的父亲正在和新任西班牙大使堂·迭戈·古兹曼·德·席尔瓦争论不休。他们一见到伊丽莎白就分开了,随后安布罗斯·卡芙先生上前解释,法国大使在婚礼开始前与他一同进餐,如今却赖着不走了,原因是他不愿将位置让给西班牙大使。女王显然不能插手外交事务的争执,更不用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法国和西班牙在争着向苏格兰女王提供支持,帮她对抗这位身处英格兰的讨人爱的表姑。
“这个钟声是为凯特·艾什莉敲响的,”她的声音和持续不断的钟声重合在一起,“上帝保佑她,我们永远失去她了。”
伊丽莎白走向房间的门口,她希望这群女侍臣都能跟在她身后,不要花时间去看自己在镜中的相貌,或者整理自己的长裙。我按照自己的身份等级跟在她身后,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不在了,那我就成了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侍臣,可我却一心想等众人登上驳船的时候悄悄溜走。
“失去她了?”我愚笨地问道。
她站在原地,我们为她佩戴上珠宝,再用针别好,确保它们牢牢地附在衣服上。她说自己要穿一件斗篷,在沿河航向达勒姆府的路上把全身都遮住,我们就想办法将斗篷的兜帽戴在她红色的假发上。她比我高得多,我眼中的她就像是一位众人创造出的怪物,半是马的尾鬃,半是绸缎、海珠和白铅。我想,这是我对你感到恐惧的最后一天,我会像我姐姐一样,找到自己渴望的东西,而你却从来不敢这么做。我向上帝祈祷,自己个子那么矮,她不会俯身注意到我,自己在相貌上对她也构不成威胁,更没能力威胁王位。我可以像我母亲和继祖母那样嫁给一位小人物,将自己的姓氏藏在丈夫的姓氏之后。比如我的继祖母不再叫做凯瑟琳·布兰登,而是已经改姓伯蒂,我也将舍弃自己格雷家族的堂堂大名,世人此后将称我为玛丽·凯耶斯。
“她去世了,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女王现在悲痛欲绝,”托马西娜说,“是她下令敲响丧钟并且让整个宫中的人都进行哀悼。她说对她来讲,凯特·艾什莉就像是自己的母亲。”
我们就像一群试图拖走死兔子的蚂蚁似的围在她身边,把内衬连衣裙的蓬松的灯笼袖[3]穿过精心装饰的紧身袖中,并系紧上面的钩子和线孔把长裙放在裙环和臀撑[4]上,她的裙子后摆在臀部那儿被垫得更高了。我们从她身边散开后,她说:“鞋子呢?”随后年轻的珍妮就会蹲在她膝盖前,为女王陛下穿上她最好的鞋子。
“没错。”我严肃地说,但却突然想到:就连这女儿般的感情也没有阻止她把凯特关进伦敦塔里。
我微笑着,装作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贝丝阿姨帮忙把袖子和袖套系在一起,同时由多萝西帮女王穿上长裙。
我冲进自己的房间里,迅速戴上兜帽,匆匆来到女王的房间,发现她的会客室一片阴暗,百叶窗被拉了下来,所有人都在互相轻声耳语。在会客室里,那些受到伊丽莎白宠爱的朝臣也在低声交头接耳,许多人会想念凯特·艾什莉,但对于更多人来说,这就相当于在伊丽莎白身边留出了一个空位,它将由最具野心的人填补,而她的女侍臣之间出现的空位也会由某个人牢牢抓住。
我向前走了一步,在伊丽莎白穿进长裙时递上她选好的袖套,伊丽莎白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套上手臂,随后就像往常那样讥笑道:“贝丝女士,你来帮我系上袖子吧,玛丽小姐永远够不到那儿。”
我走到卧室门前,在门口等着,贝丝阿姨从房间里出来,看上去疲惫不堪。“你愿意代替我一个小时吗?”她问,“她想让我们两个人一直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哀悼,我从凌晨起开始就在里面了。”
多萝西·斯坦福德撑开裙撑,让伊丽莎白站进去,再将它提到女王瘦小的臀部,又在腰上系了一圈缎带。“女王陛下,您觉得舒服吗?”她问,伊丽莎白的表情告诉我们,她正在为英格兰的利益承受这一切。
我点了点头,走进房间里。
伊丽莎白的前任家庭女教师凯特·艾什莉这段时间缺席了她的工作。她卧床不起,抱怨自己气短,而且容易疲惫。伊丽莎白每天早上都会去看望她,但只有在拉紧和系上丝带的时候才会想起她。只有凯特会拉得那么紧,这样伊丽莎白的肚子才不会从她那无法生育的腹部凸出来。
房间的门窗都紧闭着,壁炉的火熊熊燃烧,房间里又暗又闷热。伊丽莎白躺在床上,被子一直拉到她的下巴上。她坐在凯特身边一整晚,身上的装扮依然一丝不苟,只有鞋子从她的脚上滑落了。她颈边的轮状皱领变得皱巴巴的,双眼周围满是泪水洇开眼妆的污渍,脸上的白铅在枕头和她歪斜的假发上留下点点斑痕。在这片悲痛中,她依然看起来如同孩子一般。她就像路边的孤儿一样抽泣着,将自己的软弱袒露无遗。尽管伊丽莎白将自己的宫中塞满了阿谀奉承的临时仆人,但她其实始终孤身一人;如今,随着从她孩提时就伴在她身边的女人离开人世,她也终于再次重新认识了这一切。凯特·艾什莉在她失去自我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她一直是个备受宠爱的公主,自己的母亲也备受国王宠爱,可随之而来的命运就是她被抛弃到了一边,被人无情遗忘,头衔和姓氏都被拿走。当凯特·艾什莉第一次见到她时,见到的是个外表虽然无恙,内心却已被彻底摧毁的小姑娘。她重新建立起了伊丽莎白的骄傲,让她对知识和信仰重新燃起了热情,也教会了她如何在宫中生存下来,如何变得狡诈,不去信任任何人。凯特是世界上唯一爱过伊丽莎白的人,如今她去世了。伊丽莎白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掩盖自己抽泣的声音,我想着,没错,如今她的确是孑然一人了。如今的她或许能够理解什么是对一个人真正的爱,并且当他们从自己身边被夺走时,心中是怎样的滋味。而凯瑟琳呢?她成了一个孤儿,并与她的丈夫和儿子永远地分离了,或许伊丽莎白会对她心生怜悯吧。
女王站起身,她的女侍臣们将紧身胸衣按在她的腹部,接着绕到她身后,将丝带穿过胸衣上的孔,再用力拉紧。女王紧紧地抓着床的边缘,身子倚在上面说道:“再紧点,你们系的都不如凯特·艾什莉好。”
威廉·塞西尔来到了女王的房间里,等着我从她的卧室出来,让我为床上的女王带去一封口信。
伊丽莎白做了个厌恶的表情,如果自己像她一样是个真正的继承人,而非被弃之不理,为真正的继承人让路的私生子……她似乎在想自己会做什么。在她脸上厚厚的脂粉下,是一张扭曲了的脸庞。
我犹豫了。“她不想见别人,”我说,“布兰琪·帕里将会成为她的首席女侍臣。”
“凯瑟琳夫人告诉我,她会继承自己父亲在沃里克郡金斯伯里的房子。”多萝西回答。
他弯下腰,这样就能安静地在我耳边说道:“我不能进去,所以如果她是从你这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是个好事。”他说。
“你们知道玛格丽特·卡芙会为自己家里带来怎样的财富吗?”伊丽莎白问她。
“我可不是你传递坏消息的最佳人选。”我不太情愿地说,感觉自己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恐惧之情,尽管我觉得这不可能是姐姐的事,如果凯瑟琳病了,威廉·塞西尔不会像这样折磨我。“发生什么事了?”
多萝西·斯坦福德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袜子套在她的脚上,向上卷到膝盖处,系上了袜带。
“达恩利领主亨利·斯图亚特和苏格兰的女王结婚了,”塞西尔悄声说道,“说话声音一定要轻点。”
她将那身准备穿的长裙扔到一边,身上只套了件宽松而又华美的刺绣连衣裙。她坐在椅子上,伸出一只脚来穿丝袜。
他倒是不必提醒我切勿大肆声张,因为我心里清楚这对英格兰来说是怎样的一场灾难。但我也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你说亨利·斯图亚特?”
贝丝·圣·洛小心翼翼地将那顶茂密的红色假发放在她那头杂有灰色发丝的头发上,伊丽莎白扶着前额的头发,看着镜子,赞许我们这番努力的成果。
“没错,她还让他成了国王。”
“主啊!看看我为了变美所付出的代价!”女王说道,我们都和她一起笑了起来,似乎她说的话很幽默,也合乎道理,不是那种每天都会说出口的荒谬的话。
现在我的表情凝住了,活像一副面具。苏格兰的玛丽一定是疯了,或者对他爱得太深,在他可以成为国王时赐予了他王冠和王座。我猜她太想再次成为国王的妻子了,所以才想到干脆自己扶持一位国王,但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亨利生来不过是个臣子罢了,对于帝王之位,他连接都没接触过。
等女王脸颊上的颜料干了之后,托马西娜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她苍白的面颊上轻轻刷上腮红,在薄薄的嘴唇上涂上胭脂。我的贝丝阿姨用棕色的眉笔为她画上两条弓形的眉毛。
威廉·塞西尔对我的冷静态度赞许有加,然后继续说道:“她让自己继承英格兰王位的可能性越来越远了,她先是个天主教徒,现在又和那么羸弱的丈夫结了婚,对我们来说她已经全无威胁。我们虽然永远不会接受她嫁给达德利,再由他出任英格兰国王,但也更不可能支持达恩利领主。我们不会接受信仰天主教的国王和王后,而因为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就连法国都不会支持她。”
我们为她仔细地梳了那头稀疏的发丝,在她头顶盘了一个小小的发髻。女傧相玛丽·拉特克里夫稳稳地托着一罐刚调好的白铅,伊丽莎白则静静坐在那里,合上双眼,让玛丽用温柔的笔触仔细地将白铅和醋从她拔去眉毛的额头一直抹到她的双乳上。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女王的脖子、后背和双肩也都要一丝不苟地涂上白铅。她挑选的长袍领口开得很低,所以那完美无瑕的白色肌肤上容不下一丝丑陋的天花伤疤的痕迹。
“这全是她自作孽的结果,”我轻声说道,“她为了一个男孩彻底抛弃了自己手中的所有筹码。”
女王最后选好了自己的袖套,便轮到另一位女士来打开珍宝匣,让她选择有吊坠的项链、没吊坠的项链、耳环,还有胸针。她只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互相比较,也只有我们一致认为她是最富丽、最精致,也是最漂亮的女人后才能让我们开始为她穿衣。
“没错,”塞西尔说道,“她明显已经被说服了,肯定是达恩利和他的父亲说可以为她打败自己的敌人。他们已经说服她起兵对自己的人民发动战争,目标便是那些新教领主们:那是她自己的臣民,却有着与我们相同的信仰。她让自己成为了我们的敌人。所以对于英格兰来说,我们的继承人只剩一种选择。苏格兰的玛丽是我们所信奉的信仰面临的敌人,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是她的婆婆,你的姐姐成了唯一的选择。女王现在会明白这点,所以你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吧,说的时候要站在她身边,这样她才会明白,你们格雷家族对于整个英格兰是多么忠心耿耿。”
但我倒不太在意自己要穿什么,也不在意别人命令我穿什么。亨利·诺利斯和玛格丽特·卡芙的结婚日期也会成为我的结婚日期,我要嫁给一个我认识、爱慕且信任的男人,他们的结婚之日也是我的结婚之日,但比起他们的幸福来,我更确信自己才是会拥有幸福的那个人,而他们的婚姻不过是被父母安排好并且受到伊丽莎白准许的,如果伊丽莎白觉得这之中有任何热情或者爱的因素在,那便不会批准——所有的爱慕都应属于她,不得与别人共享。
伊丽莎白对那个叛逆女王的愤怒立刻取代了内心的悲痛。她从床上站起来,让人为凯特·艾什莉举办一场私人葬礼,随后怒气冲冲地来到枢密院,下令让他们对苏格兰开战。
我在一边举着一对装饰繁复的袖套[2]让伊丽莎白看,随后又展示另一对,可她两对都不喜欢。我只得把它们放下,再拿起另一双来。这样的比较可以持续一整天,王家衣橱里到处都塞满了豪华的衣服、袖子和女式长袍。伊丽莎白每一季都会订新的,旧的衣服也从来不扔。每一件都上了粉,填充上了薰衣草,挂在亚麻布罩里来防止蛾子。她结婚的时候可以在挑选衣服上花上百个小时,以此来毁掉新郎的幸福感。对她的女侍臣来说,穿衣倒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我们穿的衣服真的是非黑即白,只有女王才是我们中的一抹亮色,只有她才能被众人崇拜。
苏格兰已经出现叛乱了,女王同父异母的兄弟,默里郡伯爵转而对抗她的统治。尽管他先前欢迎她来苏格兰,并为她出谋划策过,但他却是个坚定的新教徒,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女王和突然冒出头来的天主教国王结婚。尽管伊丽莎白对于宗教间的战争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但还是决定支持身为私生子的默里郡伯爵詹姆斯·斯图亚特起兵反抗自己那位已经被授予圣名的女王兼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为他寄去一笔钱,用以奖励他的支持者,和每位向我们通报叛乱进程以及请求更多支援的信使。枢密院面面相觑,甚至还来问我们这些夫人,女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先是支持叛军反抗正式加冕过的女王,只给对方送去金钱却按兵不动,做的事情的确算得上支持他,但却不能确保他能胜利。法国大使愠怒着来到宫里,声称若是伊丽莎白支持新教徒反抗一位合法加冕而且具有一半法国血统的天主教女王,那他们也会介入其中……于是伊丽莎白突然间就失去了以新教名义对抗苏格兰女王和支持那位私生子起兵叛乱的动力,她也突然记起自己对玛丽女王许下过的诺言。颠覆一位大权在握的女人对所有同类的女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伊丽莎白又突然成了对方的盟友。
伊丽莎白对于苏格兰的玛丽的所有热情转而成了一份憎恶,但又悄然被威廉·塞西尔所化解。他向女王指出,玛丽永远不能成为英格兰女王:她的行为已经向世人证明自己并不服从管教,也不可靠。他们勒令那位年轻的美男子亨利·斯图亚特返回英格兰,可他否认之前为伊丽莎白所做的承诺,违逆了她的命令,拒绝回到这里。他的忤逆犯上加不忠之举让伊丽莎白失去了理智,在我看来,究其原因还是对他的偏好感到勃然大怒。那个年轻人更喜欢芳龄二十一的女王真挚的爱情,而不愿接受她三十一岁的表姨不断提出的无理要求。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有伊丽莎白自己仍在自欺欺人。她在盛怒之下发誓,自己绝不会将继承权交到那个信仰天主教的女王手中,同样也信仰天主教的玛格丽特表姐如今就是她的敌人,她的丈夫和儿子则比叛国者更为恶劣。
另外,我们从苏格兰方面收到的消息都是年轻的王后一路凯旋,而伊丽莎白痛恨成为失败的一方。玛丽集结了一支军队,而且自己亲自领军;她在好几场战斗中一路追赶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最后终于在国界处追上了他。他向我们驻扎在泰恩河上的纽卡斯尔驻防部队乞求增援,最后只得一瘸一拐地南下来到伦敦,令他大为震惊的是,伊丽莎白对他的不忠表示强烈谴责。伊丽莎白将默里郡伯爵和他们以新教为名起兵叛乱的缘由都留在了苏格兰的废墟中,得知这个决定后,托马西娜和我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朝廷上下都对伊丽莎白真正的意图备感困惑。
现在凯瑟琳·凯里的儿子亨利就要娶达勒姆的玛格丽特·卡芙为妻了,伊丽莎白坚持了好几周,让我们穿上她最好的长裙,站成一排从她面前走过,这样她就能选出最豪华的那件,以期让新娘和所有人比起她来都黯然失色。
不过她做出的决定倒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因为她威胁我、威胁凯瑟琳和她的小儿子时都没有什么理由。伊丽莎白这么做是因为她害怕了,她由于内心的焦虑做出这个决定,随后又后悔了。苏格兰的玛丽现在自然无法成为英格兰的继承人,但伊丽莎白也没有正式宣布我姐姐无罪,就连被关押的无权无势的女人也会让她感到害怕,似乎在对方身后有着一支国境线上的军队。伊丽莎白不会放走我的姐姐,我想,如果姐姐一直不能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团聚,她或许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去世吧。王宫,枢密院,女王的盟友们,甚至连她的敌人也对她做出的种种决定表示不解。他们没有意识到女王为难我的姐姐和玛丽女王并非出于什么策略,而是一种对立情绪,这种情绪不需要政治因素来左右。我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因为她的所有姐妹都蒙受着她的恶意和刁难,连我也不能幸免。
女王和宫里所有人都受邀参加这场年度最为宏大的婚礼,结婚的是凯瑟琳·凯里[1]之子亨利·诺利斯。凯瑟琳·凯里是伊丽莎白的表姐,也是首席侍寝女官,还是我的继祖母凯瑟琳·布兰登的好友,她们都是坚定的新教徒,在直面玛丽女王的统治以及逃亡欧洲之间选择了后者。她们也在同一时间回到了伊丽莎白的宫里,女王热情地欢迎了她们。当然,因为她们的信仰,自然将我的姐姐简奉为偶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伟大新教殉道者的缩小版,但若是抛开这份偏爱,我也会将她们视为朋友,特别是我的继祖母——萨福克公爵夫人凯瑟琳·布兰登。
[1]凯瑟琳·凯里之母玛丽·波琳(1499—1543)是亨利八世第二任王后安妮·波琳(1501—1536)的姐姐。——编者注
但这么做并无成效。伊丽莎白的家族带给她的坚韧性格比她自己预计的更甚。我的表姨虽说与自己丈夫和儿子分离,但也从来不会把别人叫做无赖和杂种。被关在伦敦塔里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也不会命令自己的儿子回来和她关在一起。她在塔里建起了自己的小家庭,并耐心等着从苏格兰传来的好消息。苏格兰的女王肯定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婆婆坐大牢,法国和西班牙的大使们也不会让伊丽莎白迫害一个有名望的天主教徒。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比起自己多愁善感的丈夫和那个像花蝴蝶一样的儿子来,更像是一匹年迈但又坚韧的战马,平静地面对伊丽莎白的种种迫害。
[2]在都铎时代,贵族妇女会在戴上较短的袖套,一般由绸缎和蕾丝缝制而成,上面缀有珍珠等装饰。
伊丽莎白经过数日对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愠怒和讥诮,最后告诉玛格丽特,让她必须留在自己宫中的房间里,谁都不许见。经过一周的软禁之后,女王亲自签署了释放令。玛格丽特这次不会被关在房间里,而是转到一幢漂亮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地待着,只是没了和女王一起乘驳船航向伦敦塔的资格——只是因为她生了个英俊的儿子,他之前去了苏格兰,现在又不愿意回来,此外她身上没有别的指控,当然也不可能有。他们把她关在伦敦塔里只是为了吓吓她的儿子,好让他从苏格兰回到自己母亲身边,这些人正是把她当作人质来要挟她的儿子罢了。
[3]这种袖子称为puff and slash,一种紧身袖,肩部为蓬松的灯笼状。它最早出现于15世纪末的德国长矛兵中,后成为欧洲服装的标准样式之一。
因为伊丽莎白越来越讨厌自己的另一位表姐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所以我在宫里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了,众人鼓励我要变得勇敢些。她在获得伊丽莎白的准许之后将自己的丈夫和漂亮儿子相继送到苏格兰去,还获得了一堆污名,什么天主教徒、信仰异端、口蜜腹剑、又老又丑、令人恼火、狼子野心、两面三刀。而就在她送往苏格兰的两个男人之间,王位正冉冉升起,它正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4]一种系在臀部的长条状布包。
伦敦 白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