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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3年夏

“我需要休息一会儿。”我说。既然奈德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那他应该会很快赶上我们,我就能和他一起在树荫下小憩,同样也是在生命中的第一次,两个人能不用谎言做掩饰躺在一起。我会睡在他的臂弯里,醒时就能看见他的笑容。

日头升高,猛烈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再继续骑马不免会感觉太热。守卫的长官建议我们停下来,在浓密的树影下小憩一会儿。乳母抱着托马斯喂奶,我们其他人则吃着面包和冷肉,饮着淡麦酒。所有东西都是从伦敦塔的厨房带来的,我得祈祷那些食物并没有被感染。

“确保有个人在大路边留意我丈夫的行踪。”我提醒守卫的长官。

我们又骑行了大约两个小时,穿过一些村子,屋子的前门都紧闭着,旅店的门闩也牢牢地闩上了。任何人都不想与来自伦敦的旅客打交道,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为了躲避传染而逃得远远的。我们走过他们时,他们的背都紧靠着树篱,这样就连我们的马儿也不会蹭到他们身上。他们对我们避而远之,我们对他们也是如此。我盯着他们看,试着从他们身上找出瘟疫感染的迹象。乳母把托马斯抱得紧紧的,把她的披肩遮在他脸上。

“我派了哨兵值守,”他说,“他会在路上看见你的旗帜的。”

“他知道你去哪儿的,夫人。”

他们在林间的地上展开了毯子和披肩,我把自己骑马时用的披肩围在头上,躺下来闭上双眼,想着我只需要躺着等一会儿,不久就能听见奈德和他的守卫们骑马向我们这里走来。我微笑着睡去,想着泰迪和自己的父亲一起骑着高头大马该是多兴奋,而且他又是人生中第一次在伦敦塔的墙外骑马而行。我想起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父亲的脖子,还有奈德紧紧抱着他时展现出来的温柔。

“奈德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他肯定还以为我们在前往汉沃斯的路上。”

随后我进入了梦乡。终于离开了瘟疫肆虐的城市,我感到无比放松,这是我这整整两年来第一次在自由的状态下睡着,自由的空气要比从铁栏中吹过的空气更加清新甜美。我想着自己和奈德还有孩子们既没有在汉沃斯,也没有在普利格的房子里,这或许是个预言吧,我们未来会快乐地在属于自己的宅邸中生活,住在我们曾经谈起过的,等我当了女王后打算修建的宫殿里。我一直熟睡,直到乳母法罗小姐过来温柔地碰了碰我的肩把我叫醒。我这才知道这一切不是一场梦,我真的自由了。

那个年轻人低下了头。“夫人,我也不知道。我的命令只是把你们都安全地带到普利格,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她说。

“他有没有邀请过我?”我问,“有没有给我送来任何消息?”

我微笑着坐起身来:“奈德到这儿了吗?”

我对此很满意。在我叔叔那间美丽的新房子里要比奈德在汉沃斯的宅邸舒服得多。他的母亲或许为自己的儿子向塞西尔写过信,又或许她的确说服了女王将我们俩释放,可我对她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什么奢望,就连为她生下两个孙子也没法改变这点。比起住在她那儿,我更愿意和叔叔一起住在属于我们家的房子里,只要他能原谅我对他不得已而为之的欺骗。

“没有,”她说,“他还没有来,不过现在凉快了一些。”

“您说得没错,赫特福德夫人。”

在太阳散发的光晕边飘着几片散落的云彩,山丘上吹来阵阵微风。“感谢上帝,”我说,看着乳母,“他吃得好吗?我们能启程了吗?”

“带到我叔叔那儿?”

“噢夫人,当然可以,”她说,站了起来,“您想抱着他吗?”

“我的夫人,您说得对,”他彬彬有礼地说道,拉了拉马的缰绳,“我很抱歉,没有意识到没人和您说过这些事。我接到的命令是将您带向普利格。”

我抱起了自己深爱的男孩,他带着喜悦的笑容看着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比今早的时候更重了,”我对她说,“他吃得很好。”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行人正在向北而非向西骑行,我对领头的军官说:“这不是通向汉沃斯的路啊。”

“真是个伦敦来的大胃王。”她不无称赞地说。

我们绕路走过塔山,经过立在那儿的断头台,父亲正是死在那儿的。我想起了他,低下头表示哀悼,记起了他无望地与玛丽女王进行的对抗。我想,如果他能见到自己的女儿终于离开伦敦塔,重新获得了自由,那该是有多高兴啊,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孩子,品行高尚的丈夫和王位的继承人就跟在她身后。他的记忆带着苦涩的味道,也是他最终让简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我转头看向乳母,她坐在马车的后座上,一名侍卫坐在她身前,托马斯则用带子绑在了她身上。我招手示意让她与我并肩骑行,这样我就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感受到未来的希望。

守卫们把马带回来,长官得把我抱上马鞍,我想奈德会在普利格把我抱下马,到那时他肯定能赶上我们的。随后我拾起缰绳,骑马前行。

我穿过人群,那样子就像正率领一支王室队伍。我依然害怕瘟疫,所以没有停下来拿花,在我身边的守卫们板着脸,从人群中破开一条路去。但那些卖鱼妇、街边小贩、学徒姑娘、纺织娘和女酿酒者们都穿着自己粗糙的工作围裙,和守卫对抗,努力把玫瑰和花瓣丢在我面前,这样我的马儿便走在了一条鲜花铺成的小径上,我知道,全伦敦的姑娘们都站在我这边。

等我们骑马穿过普利格宫的邸园,来到它的三角墙面前时已近乎傍晚。我的叔叔从宏伟的大门出来迎接我们,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他的家人、侍从和家仆,他们在台阶上整齐地站成一排。虽然这本是一场欢迎仪式,但他却没有微笑,看上去焦虑不堪。

我对伦敦塔的仆人们微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在桥的远处,也就是距离我们最远的门楼那儿,伦敦的市民们不知怎地知道了我们被释放的消息,他们挤着要来见我,聚在一起欢呼,甚至还为我高举玫瑰,同时又被守卫不断推开。

“我的叔叔!”我真诚地希望他能原谅我当着他的面撒谎,但他肯定也清楚,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我们穿过大门的拱廊,马蹄在通向大门的路上哒哒作响,阴影落在我们身上,我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伦敦塔的守卫们在门廊前排成两排,护城河的桥上站满了伦敦塔的侍卫。我骑马经过他们时,他们伸出手臂对我行了个礼,似乎我是骑马出行的女王,正走向属于自己的王位。我走出门廊,沐浴在阳光下,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仆人们把他们的帽子抛向空中,女士们对我行礼,向我送来飞吻。我终于自由了。我可以闻到满是盐味的空气,还有海鸥们欢愉的叫声。

他把我抱下马,一如既往地温柔吻了我。我指向乳母和托马斯,说道:“这位是你的王室家族新的亲戚。他那同样有着王室血统的哥哥,也就是比彻姆子爵,正和他的父亲一起跟在我们身后。我倒是对他没有跟上来很惊讶,不过他的马在我们出发那时正在钉马掌,所以得晚一些时候过来。”

我再次吻了吻他,然后踩着马镫骑上马鞍。所有人都已经骑上马等我出发。我对奈德和儿子挥了挥手,跟着守卫走出了马厩的院子。“一会儿见!”我喊道,“一会儿见。”

可他只是瞥了我的孩子一眼,随后就将注意力转向我。“你最好先进屋来。”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要勒死我啦!”我的丈夫微笑道,“不要担心他会摔下去,他就像是诺兹先生一样抱得紧紧的。”

他把我的手夹在手臂之间,带着我穿过宅邸前门宏伟的双开门,来到了富丽堂皇的会客厅。我没有见到他的妻子格雷夫人,这很奇怪。我本来还想着她会出来迎接我的,但不管怎么说,我是一位公爵夫人,也是英格兰王位公开宣称的继承人。

“好。”我的儿子听话地说,紧紧地抱着自己父亲的脖子。

“格雷夫人呢?”我有点唐突地问。

“我们路上见,”我用双手笼住自己儿子的脸颊,“做个爹地的好儿子,记得把帽子戴上。”

他看起来有点尴尬。“她去进行礼节性的访问了,之后会来找你的。快进来吧,夫人。”

“很好,那泰迪可以和我一起等着,我们很快就会赶上你们的。我会把他抱得牢牢的。”奈德对我保证。他又隔着孩子,在他的头顶上方吻了我。在我抱着自己的丈夫和大儿子时,心中涌起了一股纯粹的喜悦之情。我的一只手搭在丈夫的肩头,另一只手环在我小儿子的肩上。

他带领我走上台阶,穿过令人印象深刻的会客室,随后又是一个更小的房间,最终来到我的套间,后面有一间很大的卧室。我知道这些房间:它们是整座宅邸里第二好的。伊丽莎白在这里住的房间更好一些。我想我会坚持要最好的那间,可我还没开口,他就关上门,把我按在椅子上。

“大人,您的马蹄上缺了一只蹄铁,”中尉对奈德说道,“蹄铁匠正在为您钉马掌,还要多花几分钟。最好让她先开始自己的旅程,这样她就能自由地休息一会儿。您可以之后骑马赶上她,因为马车走得实在是太慢了。”

“怎么了?”我问他,心中生出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叔叔一直都很自信,可他现在看起来对自己要说的事并不肯定。曾经的他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如今却怅然若失。“叔叔,有什么问题吗?”

“泰迪可以和自己的父亲一起骑马,如果他想休息会儿就和露西一起,因为她有个枕头。”我提议道。

“他们是对你说,赫特福德伯爵也在往这儿走吗?”他问。

泰迪把他微笑的小脸蛋从父亲的脖子那儿移开,看着我点了点头。“泰迪——爹地!驾驾!”

“没错,当然啦,他就落在我们后面。”我说。

“你想和你的爹地一起骑马吗?骑在他的大马上?”我问。

“我不这么觉得。我听到的消息是只有你独自前来。”

“泰迪可以和我一起骑马吗?”奈德问我,“我觉得要是不用撬棒,根本没法把他从我身上拖下来。”

“不不,”我反驳道,“我们今早是一起离开伦敦塔的,他只是因为钉马掌的事儿晚了一点。他就在我们身后,还带着我们的儿子泰迪,他是比彻姆领主。泰迪坚持要和自己的父亲一起骑马。他会抱着他,让他坐在鞍上,和自己一起骑。他们那么久都没到,我还以为是泰迪坚持要自己掌控缰绳呢。”

“当然。”我说。我抓着泰迪软乎乎的小屁股,但他却把自己的父亲抱得更紧了,还坚持道:“泰迪——爹地!爹地!”

他又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用冰冷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说道:“亲爱的凯瑟琳,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你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你没有获释,赫特福德伯爵也是如此。你们不会住在一起。他被带往汉沃斯,由他的母亲负责看守,而你则被送到这里,由我来关着你。”

中尉走到了我身边。“夫人,若你不想让这趟旅途对孩子们来说太过煎熬,那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因为一会儿会变得非常热。”

我听到他说的话很是惊讶,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叔叔,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合不拢了。“不可能。”我只是简单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对,我们这次获释全要感谢我的母亲。我知道她一直在给威廉·塞西尔写信,向他说明我们的情况。她想让我们回家去。”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恐怕事实正是如此。”

“没错,”我说,“现在我们就可以在你家族的宅邸里,和两个孩子,也是两名王位的继承人一起享受婚后时光了。我们要去汉沃斯对吗?”

“可她在所有人的要求下把我放了啊,这样我才能因为瘟疫的关系离开伦敦!”

“他们看起来多英俊啊,长得也好看!谁能想到我们在这个阴郁的地方却营造出了如此光明的景象?”奈德说,“真的,这就是一个奇迹。”

我们都不必言明她是谁。

尽管分离了许久,泰迪依然记得他父亲,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向他父亲伸出手去。奈德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我这才发现他还那么小。泰迪的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和自己的父亲脸贴脸。托马斯咧着嘴微笑着,他对所有人都这样笑着,还挥了挥自己黏糊糊的手。

“她没有,虽然宫廷上下说服了她,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不应该将你留在那儿,但总的说来,她还是没有宽恕你,也没有赦免你,当然也不会给你自由。你只是被关在了这儿,仍然是个罪犯,和你在伦敦塔被守卫看管时差不多。我接到了命令,除了我家中的仆从之外,谁都不能探望你,也不能与你交流,他们还要防止你离开这里。”他顿了顿,“甚至连去外面走走也不行。”

“在我们出发前,你一定要看看自己的儿子们。”

“叔叔,你不会同意了吧?你最后成了我的狱卒看守?”

“永远都不会再分离了。”他也对我保证道。

他无助地看着我,说道:“难道要我拒绝她的请求,把你留在伦敦塔里,任由你被瘟疫感染而死去吗?”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离了,”我对他保证,“快发誓。”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把自己的侄女关起来?”

他的脸和我一样充满喜悦的神情。“亲爱的,”他说,“谁能想到我们因瘟疫获释,再度重聚?感谢上帝。”

“如果她这么要求,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她把我和你一起投进伦敦塔里就是更好的选择吗?”

理查德爵士和一名守卫已经等在伦敦塔的院子里,身边是满载货物的马车。他们看见我过来便翻身上马,我见到了我的丈夫奈德,他从马厩的拱廊下走出来,四周都是守卫。他迅速迈出四大步,穿过院子,别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便握住了我的双手,亲吻了它们,双眼在我的脸上游移,寻找着欲望浮现在脸上的红晕,接着便抱住我,吻上了我的双唇。我刹那间便感受到了他的爱意。我也抱住他,让他紧紧地贴着我。感谢上帝,我们终于团聚了,今晚我们就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令我泫然欲泣,感谢上帝,我们的担忧终于画上了句点。

“那我的丈夫奈德呢?”

我想象着一行人骑马前去汉沃斯,那里有洁净的房子,明亮的阳光,甜美的空气,还有奈德的母亲安妮夫人站在台阶面前,等着与她的孙子见面——那是一位有着都铎和西摩尔血统的男孩,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

“他的母亲答应将他关在宅子的两间房子里。他和你一样,也没有被宽恕或者赦免。他的母亲也负责看守他。”

我们打包就绪,在半个小时内即将启程。我不会让任何事推迟我出发的时间。在我们身后的马车上载着那些还算新的家具,还有整整一车衣物。朱顶雀被关进了笼子,外面围着一层披巾,巴哥犬乔还有她的孩子们都在一个大篮子里,我们把它系在马车顶上,这样就能保证安全。诺兹先生在阴影处的笼中,笼子被放在阴凉的地方。泰迪被我抱在身前,乳母把托马斯绑在胸前,还能用手枕着他。

“还有我的儿子!”我焦急地说道,“上帝啊!叔叔!我的儿子泰迪。我让他和奈德一起骑马,以为他会跟上来。泰迪在哪儿?他会过来吗?他们有没有让他过来和我相聚?”

“赞美上帝,”我说,“感谢仁慈的上帝,感谢他能对我的祈祷作出回应。”

我的叔叔因为压力而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说道:“他得和自己的父亲和奶奶住在汉沃斯。”

他再度鞠了一躬:“他也将被释放。”

“不和我一起住?”我轻声问道。

“赫特福德伯爵会和我一起走吗?”我快到门口时问道。

“不。”

他鞠了一躬,说道:“我听候您的差遣。你应该在天气没有更热之前尽快离开。”

“不可能!”我尖叫着跑向房门,死死地抓着门把,可门纹丝不动。我知道叔叔的仆人们已经把我锁在了里面。我用双手死命地捶打着木门。“让我出去!我要见我的儿子!我必须要见我的儿子!”

我指了指边缘有磕碰的桌子和那些破破烂烂的椅子。“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带走,露西会立刻为我们打包好服饰之类的东西。”

我随后转身,伸手去抓叔叔的胳膊,他躲开了我,面色苍白。

“我为你准备好了马匹,还有装货用的马车。”

“叔叔,你一定要让他们把泰迪还给我。”我急促地对他说,“他连两岁都不到!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我身边!他不像那些和仆人们一起长大的王室成员那样,我们母子俩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日夜都以母亲的身份照顾他。如果没有我他会死的!我不能和他分开。”

“愿上帝保佑她,”我轻声说道,“我可以随时出发吗?”

“你的孩子已经在你身边了。”他无能为力地说。

“没错,”他确认道,“感谢上帝,还有我们尊贵的女王殿下。”

“我有两个孩子!”我坚持道,“我生了两个孩子,必须让他们都陪在我身边。你不能就这样从我手里夺走一个孩子,不能让她把孩子与我分开!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死刑,甚至比死了更糟。我必须要把我的孩子要回来。”

“我被放了?”

他再次把我按回木椅上。“不管怎么样,先稳住情绪。我会写信给威廉·塞西尔,他仍然是你的朋友。枢密院也在为你的自由而不断努力,大约只需要再花上几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合法继承人,符合血缘关系,枢密院也是因此才选择你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能就这样无限期地被关着。”

他点了点头。“我的夫人,您没有听错。您马上就要从伦敦塔被放走了。今天您就能走了。今天早上。”

我安静了下来,他看着我在椅子上扭动身子,躲避着他焦虑的目光,然后把脸抵在木质的椅背上。“她已经将我的丈夫从我身边夺走了,如今更是连我的儿子都不肯放过吗?”我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既然她让我的生活变得生不如死了,那又为什么要将我从死神手里救出来?我必须要和我的儿子在一起。他才两岁,还太小了。他必须和我在一起,我也必须让他陪在我身边。如果没了他我该怎么办?谁来把他抱上床?”

喜悦充盈着我,让我几乎听不到他说话:“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叔叔的脸,他因为紧张而表情扭曲。

“当然。”他说,然后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往后退两步。“我很高兴地说,您不用再感到害怕了,因为您马上就要被释放了。”

“上帝啊,”我想着泰迪,“他肯定会以为我抛下他不管了。他的心肯定都要碎了。他必须和我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他。我对你发誓,如果他从我身边被夺走了,我肯定也活不长。”

门开了,理查德爵士进来后鞠了一躬,我说道:“抱歉,但守卫们必须留在外面,我担心瘟疫传染。”

“我知道,”叔叔安慰我,“或许她的态度会变得温和些,肯定会的。”

在天气还算凉爽的一天清晨,我听见许多人沿着楼梯走向我房间,这意味着伦敦塔的新任中尉理查德爵士前来拜访。我站在自己破旧的王位边上,诺兹先生坐在我的肩上,我的怀里抱着托马斯,泰迪则站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露西站在我身后。我觉得我们这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户遭到了瘟疫袭击、只能靠乞讨度日的穷苦人家,而不是能引起伊丽莎白噩梦的王室继承人。

我抬起头。“这么做着实太过残酷了,”我说,“我宁可在伦敦塔里染上瘟疫而死也不要失去自己的儿子。”

伦敦 伦敦塔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