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年轻夫妻的样子越来越像两株植物,因此,现在已经分不清他们中的每个始于哪里,终于哪里,他们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粘贴、接合在一起了,因此——通过对于单独存在和独立性的弃绝,——充满了温暖而丰富的生命力,于是,我像从山上下来的恶魔一样,睁大惊异的双眼看着人间天堂里的第一对人世眷侣,因为他们有钱,而钱总是存在于有生命的地方。
“当我回到包厢时,里面的灯已经熄了,在我的对面,透过走廊的反光,一对年轻的法国夫妻在呻吟颤抖,在黑暗中放肆得令人心动。在一群俄罗斯人中间很孤立的他们一路都在吃东西,东瞧西看,而且不停地把他们新皮箱的套子解开又系上,而我在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长时间持续监视着总是控制着他们的我的原始敌人。我在困倦之中回忆起来,有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一位老技巧运动员、吊杠专家抱怨说,他们很难找到搭档,因为只有夫妻或具有相同血缘的父子才能不用说话就很好地理解对方,因为他们同呼吸、共命运,而最根本的在于万能的肉体性欲音乐之海的同一呼吸;只是我一个人在他们中间就像性压抑的活怪物中的僵死之物,由于自由、光明和纯净而在享受中毁灭。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慢慢地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火车正快速地在一条宽河的岸上滑行。右边是山,山里是整座整座被废弃的城市,被山崖分割成对等的两个部分,还保留着摇摇欲坠的城堡,接着,我很快就看见了大海……
“他们喊叫了一阵,累了,惆怅了,南腔北调地唱起了歌,音调并不和谐,不时互相打断,然后他们友好地勉强安顿好,不友好地排挤着身边的女人们,打起了盹儿。于是,我也抢回了自己的地方,然后来到过道里,向黑暗中探出头去,欣赏旋风般急速飞行的煤烟,有时,会在前方远远地看见火车头;一道亮光从车头的烟囱里冲出来,瞬间照亮铁路边的树木、柱子和火车上方的烟云,十分漂亮……
“我就这样遇见了大海,就好像离开一个笨拙无型的男人,离开土地,转身走向一位沉静的女性,她的沉静令人惊异、富有魔力、模棱两可,什么都不包含,却反映着一切。火车在平滑如镜的EtangdeBerre[3]河口湾的岸上慢慢爬行,一些水上快艇优雅而自信地从湖湾里慢慢升起,像从阿芙洛狄忒肩上飞下的鸽子一样优美,在湖湾静止的蓝色睡意中有着某种亮得让人厌烦、古典而美得难以捕捉的东西,于是我明白了,我必须要与大海和大海的光芒斗争,像我曾经在黑夜里和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女人及其肉体的光芒斗争一样,因为对于过分柔情的女人来讲意味着与太阳交媾到热汗淋漓、疲惫不堪的东西,对我这个性压抑的怪物来讲,就是对大海的爱。
“我想,到土伦后,我就从火车站逃掉,如果成功的话,就一个人跑到邦多勒海边,——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如此优雅地死去的地方。我在火车车厢里写日记,边写边听着我们的大学生们没完没了、并不特别开心的谈话,只要火车一停,他们的声音就骤然变得十分响亮。雨早就停了,月台上是那些不可思议地永远留在这里的人们,也出售装在硬纸杯里的咖啡和当地的报纸……黎明时分,我看到了罗讷河和好像是山的东西……不想睡觉……心里空落落的,无聊至极,无聊到无论看见外面的什么都心怀感激。我贪婪地往心里记取同学们那怪诞的、尚未完全具备男人样貌的脸孔和女人们极其成熟、古典的脸蛋,这一切就像一堆颜色发黄、令人喜欢又令人讨厌的俄罗斯动物肉……
“在车厢里我们早就彼此适应了,即使在白天的光亮中它也让人觉得亲切熟悉,就像明天就要与之告别的郊外别墅。天空早就发出完美无缺的蓝色,最后,它终于在工厂粉红色的楼房之间闪露出来,宛如一道蓝色的光,宛如古老的粗布衣襟之下灵光一现的美妙肉体。在它的旁边,用大大的字母写着:‘BriquetericCentraledeMarseille’。[4]
“现在我已经弄到了这600法郎,可我又不想去夏令营了……
“年轻夫妻突然僵住不动,全身心都在表明,他们确实有处可去,然后开始收拾行李,车厢中弥散的生命力的气息变成了花露水的味道,其中包含着无尽的清晨、青春和幸福。一阵不由自主的快乐的兴奋在太阳穴里跳动,完全无法抑制,而窗外亮得令人无法忍受的一切冲进一夜之间十分疲惫的眼睛里。由于失眠,眼睛变得高度敏感,对没完没了的隧道、山洞、前院花园、房屋后院,郊外的小停靠站感到恼恨,因为它们挡住了大海。最后,火车在一个丑陋的火车站附近停下来,车站里挤满了皮肤黝黑、身穿战前的白色西裤的绅士。在这里,还需要等待一个半小时,但是,火车刚刚重新启动,我就飞速奔向厕所,把自己锁在里面,天空的光亮穿透磨砂玻璃,照进了那里,我脱掉衬衫,焦虑不安地打量着不停抖动的镜子中的自己——看我的身体是否训练有素,出现在海滨浴场可以不丢人现眼。
现在,你一个人在咖啡店里,你的熟人不是四散离去,就是对你的冷酷感到绝望,可现在你需要他们,要知道你也是人,因为你也有痛苦的感觉……既然这样,你就走吧;你是不是迄今为止还是完全没有实现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恰恰以此为傲?……而你早就不想摆脱这温热多雨的城市的痛苦了。到那里去,到狂野、原始、热烈的海边去,去找那些狂野、原始、热烈、美貌绝伦的沙滩美女……考试结束了……对他这样一个大学生和童子军来讲,出发离开不是一件难事,一旦离开,心里马上变得轻松起来,离别时刻,周围的一切都像安全屏障一般,令人喜欢,因为突然之间摆脱对人们不自主、不真诚的同情感是十分美好的……
“世界不是只有上帝才能够理解的,因为思想没有长度,其全部的魅力在于发现,但世界不能只是上帝的想象,因为想象之物必须要服从想象主体,它身上不可能有罪孽,也不可能有自由和赎罪……不,世界应该是上帝的梦幻,只有在想象不再服从于他,而他失去权力、放弃权力,在世界之梦中沉沉入睡的时刻,世界才可能被发现、才可能绚丽多姿,而且这其中有些东西来自自以为人的星空的堕落。当然,恰恰是魔鬼教人学会了禁欲,因为爱就是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使上帝进入甜蜜睡梦的生命,而苏醒就是孤独和意识的死亡,同时,生命是具有魔力的生命,可以含着热泪严肃地接受它……就这样,在这里,在高高的海岸之上,在璀璨的海之音乐之上,我又开始与自己斗争,噢,我的幸福、梦想、爱情、生命;但是,如果能缴械投降、重新做人、再次受苦,是多么的奇异和甜蜜……有些人会在某个瞬间睁开眼睛,观看心灵与生命不停交媾而形成的火圈,他们这些人真是冷漠得奇伟、聪明得伤人——但心灵与生命的交媾,不是为了未得到满足的性冲动的稀奇古怪的梦想,这梦想与夏娃被创造之前亚当玄妙莫测的思想上的放荡相似。这种放荡催生了朗朗乾坤之下的一切龌龊,但不是为了消除情欲难耐的失眠,而是为了使人目眩、极其明亮的光明,为了彻底唤醒恶魔的纯真。从这里,从这高高的道路悬崖之上,我胸中涌动着恶魔的纯真,向下望着玻璃一般、蓝得刺眼的大海边的狭长浴场,从那里飞来电唱机的声音,这声音显然由于中午特殊的寂静而十分响亮。那里五颜六色的帐篷伞盖之间,皮肤呈棕色的人们在水里围着一艘倒扣的独木船跳舞,半裸的舞女,当地那些晒得黝黑、长着结实双腿的魔女们在高兴地抖动着身体,而远方的地平线被白色的云朵遮住了。”
你应该坐上车去看看,看看这海滨的夏天。海滨之夏的图片充斥着各种画报,你总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浏览报刊亭墙上的这些画报!墙上挂的画报太多了,每一张上面都是亮得耀眼的水边幸福而粗糙的面孔和幸福而黝黑的身体……你应该坐上车,到这有着上千张面孔的海边去,总是没有指望地幻想你不觉得害臊吗?难道你是个幻想家,是个意淫者……热乎乎的柏油路上,被冲刷得亮闪闪的肥硕的板栗树叶上,又响起了雨声……雨,雨,雨……
奥列格带着惊异和不安的心情去往海边,这两种心情使他那异常强烈的新鲜感变得令人不快。他们两人都还不能想象的是:可以直接在树林里的松针上睡觉,像火鸡一样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或者在海滨浴场睡觉,总之,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睡觉;在这个绿得奇怪的海边没有雨,也没有任何与法国相似之处,出于各种原因,如今他们正怀着一颗既快乐又沉重的心乘坐市内火车从土伦赶往那里,火车就行驶在海边的山崖、乡间别墅、仙人掌和剥了皮的栓皮槠之间。一整夜奥列格都在车厢的过道里说话——一种对不同寻常的未知事物的担心和孩子般对孤独的恐惧把他折磨坏了。很奇怪……整个这场旅行是突然决定的,就像一件出人意料的高兴事,但他柔弱的心脏激动不安,让他感到一种令人屈辱和不自然的兴奋,于是他整夜都在试图抓住某一个人,但是,与往常一样,所有人都不开心地带着怀疑躲开他,只有别佐布拉佐夫耐心地——像雨一样——承受了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因为奥列格根本不会隐瞒任何东西。所有事情都从他嘴里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就像醉汉的尿液一样,只不过失去了味道和颜色;他也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感到特别痛苦和羞愧,但这是恐惧的直接后果,是恐惧的一个方面,也是不能忍受自己和生活,不能承担宝贵的负担、不能承受人世孤独的巨大压力的表现。尽管别佐布拉佐夫本人并不情愿,但他还是很快就了解了这次旅行的一切原委:包括那个神秘的小组,库马列夫的自杀和在光线模糊的摄影室里迎接新年的情景,——正是在那间摄影室里,奥列格的旧生活在一夜之间结束,现今这种新的、陌生的、对他来讲过分现实的生活骤然开始。多少年来,他一直坐在那张肮脏的小桌子后面,带着过早到来的忧郁(那是一种不曾存在过的生物的老年),就像面色苍白的算命女人面对着冰冷的咖啡渣。但是,尽管奥列格讲了这么多,他还是不能在别佐布拉佐夫脸上看到期待中的反应、判断、批评,看不到对这一切的任何态度。阿波罗虽然带着浓厚的职业兴趣听着,但他恰恰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应,因为他通常不愿意思考、判断和干涉别人,因而思维很慢,不过,他那种质朴的、平静而善意的关心还是足够多的——他把大檐帽拉到眼睛上,大拇指插到腰带里面,穿着一件廉价的毛背心,粗壮的手臂整个露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听,眼睛不看对方,穿着带跟的鞋子在走廊里晃来晃去,一副小偷、杂耍、无产阶级的心安理得的样子,导致全车人都敬而远之地不时朝他这边看。在巴黎的时候,阿波罗就被晒得黢黑了,他又按他喜欢做的只说法语,带着无法模仿的巴黎街头口音,不仅吞音,而且把每一个词都拉得很长,因此当他自称“理论的大学生”(这是他给自己下的新定义,他非常喜欢这个说法)时,对方一下子就蒙了,尽管后者刚刚跟他谈了那么久拳击、游泳和航空。与奥列格不同,别佐布拉佐夫对新的环境有一种模糊的、淡淡的、隐隐的陶醉之感——他像投进清凉的河水中一样投入了这次旅行,收紧肌肉,张开鼻孔,就像要与一个从未见过、但马上就猜出是谁的对手开战一样,——这对手就是外面的世界、南方和郊外幸福生活的壮美。但他也需要一位copain[5],一位共同冒险的伙伴,因为他俩都是来自城市的年轻人,在乌烟瘴气的寒酸的移民咖啡馆里长大,对他们来讲,这次旅行绝对是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但是,别佐布拉佐夫比奥列格更明白捷列扎对他的评价:“这家伙一旦想要混迹人生,那他就永远也不会没有钱的。”——每次想到这句话,他都难过而鄙视地轻轻一笑。
一个灰暗、闷热的日子,烟雨迷蒙,但是马路重又变得干燥,只有房顶上方不时传来轻微的隆隆声。闷热又潮湿,没有太阳的夏天……你是多么难过,奥列格……像每个迎面走来的人一样,你汗湿、疲惫的脸上,也带着那种十分醒目、一成不变、无穷无尽的忧愁;而这忧愁是留在城里之人所固有的,无论他们是自己留下的,还是被抛弃在这里的……
现在,烈日当头的正午时分,他们坐在一个小小的换乘站里,像大兵一样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己的东西旁边抽烟,别佐布拉佐夫的东西是像在监狱里一样扎起来的大口袋:一个皮箱和一捆东西,——让当地人难受的是,他以搬运工的姿势把其中之一甩上肩头,稳稳当当地扛着走,当地人通常把外来人当作自己的合法财产,他们带着明显的恶意目送他;但是,阿波罗·别佐布拉佐夫就像水中的鱼一样恶狠狠地转动着身体,他甚至脱下了毛背心,把它连同西服上衣一起塞进皮箱,像个苦役犯一样只穿着一件带条纹的海魂衫。
棕色的城砖被晒得滚烫,奥列格和上帝在滚烫的砖瓦钢琴上进行四手联弹,奥列格先累了,可上帝在雷雨云之间又坚持了很长时间,不知疲倦,于是,奥列格只是听着,边听边挠头,眯起眼睛,斜视着白色的天空,天空白得刺眼,尽管没有阳光,还是特别地白。
烈日炙烤之下的小站只有一层,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因此给人没有人烟的感觉,只有上面的大钟显示着一本正经的威严的铁路生活,周围是一些平整的果园和轨道,长满了野草,因此能够清晰地嗅到正午的寂静,——在你已经十分熟悉的城市的轰鸣之后(那轰鸣声就像隔壁芬兰境内的瀑布声),它好像是肉眼可见、触手可及的。因此,刚到农村的那些日子,你好像成了聋子,——寂静之下,有一台看不见的机车在噗噗地喷气,在一片蒸汽下面休整,缓慢而均匀地突出着这片寂静。注水塔,所谓的“水城堡”,一动不动地把自己没有玻璃的窗户对着太阳,仿佛一切之中——在低矮蜷曲的松树丛中,在站台粉红色的砾石中,都能感觉到无形的大海的存在,站台的尽头,看不清的海军服的衣领在轻轻摆动。大海就在身边的某个地方,广阔、喧闹、耀眼,阿波罗·别佐布拉佐夫期待着它,得意地微笑着伸展开双肩,可是奥列格却在惴惴不安地想着塔尼亚和他自己穿上泳装的样子。
“1932年5月。”时光流逝,可A.Б.[2]还是老样子。
塔尼亚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而且瞬间就认定的主人。奥列格回忆着他们初次接触的情景。当时是在那个倒霉的新年晚会上,她半垂着鞑靼式的睫毛,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而他就在她的扶手椅旁边,握着、托着她那双沉重的、黄皮肤的古典美的双手,讲述了自己的整个生活——对他来讲毫无新意的课程,可是这次却碰上了硬钉子,他没有得到任何同情,对方冷酷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充满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在这种粗暴而令人受折磨的力量之下败下阵来,闭上了嘴。要知道,这对习惯了犹太女人病态的母性温柔的他是很新鲜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由于不知道这一点,他脆弱的心灵暗地里一直都尊崇矜持之力、沉默、高傲和命运(每个人内心的法官),而且,让他痛苦的是,塔尼亚集这一切于一身,此外,她还有如此柔软又沉重、纤秀的双肩,从未表露在外的可怕力量和深藏不露的无穷的温暖与刚强。
“他是否可以不创造万物呢……难道是不可遏制的自发的性幻想促使他那么做的?……但是,代价是什么呢?……算了,总有一天会上这门课的吧?
当轧轧作响、摇摇晃晃的市内火车接近圣特罗佩斯时,奥列格突然想起了一种无可比拟的特殊的困惑,那是他在凝视这双专注的鞑靼眼睛时体验到的感觉。而同时,心里的疼痛一直在加剧、加剧,此前一秒钟他还觉得是美丽、温暖、生活化身的东西,突然之间变成极其现实地存在的冷漠、自尊和嘲笑,于是,亲吻的欲望一瞬间几乎变成了仇恨,差点想要去打这张完美到不应该、充满神秘的动物性的脸蛋。
“克制命运……是的——活人的生命就是与空气、平坦的大道、光亮洁净的玻璃、音乐和上帝永不停息、不知疲倦地交媾……算了吧,够了……暂时我的生活还十分舒适,只是我没有马上学会坚持站着参加完教堂活动的所有流程;不过,慢慢克服身体不能承受的东西永远是我心心念念的目标。吃东西不放盐,或者用左手写字。还有,总之——我选择了做神父,而没有去当兵,也没有成为一个浪荡鬼……但总的来说,一个对人们和国家完全不感兴趣的魔鬼如果不研究上帝,应该做什么呢?魔鬼是世界上最虔诚的生物,因为它从不怀疑,也从未怀疑过上帝的存在,而是一天到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但他却代表着对创造这个生物的一切动机的怀疑……
[1] 我希望我是幸福的,没有任何的精神,没有任何形式的物质,也没有作为我自身专业的“自我”。让·波尔(法语)
“今天几乎已经算热了,就是说,已经完全热了。城市快速地变得空旷,在阳光的照耀下壮观地沉静下来。自从我开始在神学系上学,我越来越享受我的身体对于我内心疏远的事物的亲近……日子又在平淡无奇地过去,徒步穿行在宿舍(极其忧郁的眼睛,让我们偷偷地为撒旦干杯,令人难以忍受的歌声夹杂着必不可少的滑稽模仿……俄罗斯,俄罗斯……她的母亲令人印象深刻)、课堂(当然,我总是第一个到)和图书馆之间,——从阳光照耀的地方穿过整个城市……其实我想说的是,每一个人都受制于自己关于上帝的梦想……
[2] 阿波罗·别佐布拉佐夫的简称。——译者注
还没有生机,它还在梦中沉睡,太阳无法进入梦境,只能斜斜地,透过窗帘,照着睡梦中的身体、噘起的嘴唇和漂亮的看不清楚的脑袋;梦中,昨日的委屈、被压痛的手臂、可以吞咽的苦楚、横七竖八的肉体和神圣的恐惧都在煎熬。太阳心平气和地在街道上为所欲为,因为尽管天体还处于一片混乱和神经衰弱的状态,但夏天又回来了,宁静而耀眼的夏天。生有很多翅膀的时间从上一场熟悉的一组配乐朗诵者头上掠过,于是他们全都改变了模样,只有阿波罗·别佐布拉佐夫因为没有活着而没有变老,也没有痛苦,因而与世无争,古典而高傲,他像一条蛇,不慌不忙地爬过铁道线,在城市中来回游走。然后,这条蛇花了很长时间阅读《巴黎媒体报》和费希特的科学哲学,在书报的空白处写下简单的隐修日记。
[3] 贝尔湖。(法语)
太阳在城市上空冉冉升起。它静静地、毫无遮拦地照亮了空旷的街道和顶层的屋顶,坚定而平稳地自行其是,将光芒洒进金属房顶的所有细部,照亮白杨树上无数的叶片。但同时也均匀地烘烤着湿润的人行道——透过机车上方白色的蒸汽,在高架桥上,在蒙帕纳斯火车站的后面,——升起了粉红色发亮的云朵。
[4] “马赛中心砖厂”。(法语)
Je revai quej’ctais meffablement heurcux.mais sans aucune forme,sans univers,sans Moi,et ma filieere meme etait le Moi.[1]
[5] 朋友。(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