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卓娅会把咱们的房子点着的！”有时候邻居这样说，“她还是个孩子呀！”
我开始在另外一间学校兼课，因此在家里的时间比过去更少了。头一天晚上就要把第二天的中午饭做好。卓娅第二天把饭热一下，照顾舒拉吃饭，收拾房间。到她稍为长大一些的时候，她就自己生炉子了。
可是我知道：卓娅比一些成年人还靠得住。她做什么都是按时做完，从来不遗忘什么，甚至是最枯燥无味的不重要的工作，她从来不马虎对待。我知道：卓娅不会把没熄灭的火柴扔在地上，她会适时地盖上炉盖，她也不会放过从炉子蹦出来的火炭。
在过去我们就经常对卓娅说：“你是大孩子，看着舒拉，帮助妈妈。”现在这些话充满了新的含义：卓娅真的成了我的助手和朋友。
有一次我很晚才回到家，头疼，疲倦得没有力气做饭了。“明天再做午饭吧。早些起床就行了……”我心里想道。
“不是的，我大概是做梦了。”
我的头刚碰着枕头，马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不仅不比平日早些醒来，反而更晚：为了上班不迟到，过半小时必须从家里动身。
她总是这样回答：
我十分颓唐地说：“糟糕！我怎么睡过头了呀！你们今天只好吃干粮了。”
“你是在想爸爸吗？”
晚上回到家，一迈进门槛我就问他们：
但是有时在夜间我却听见她在哭泣。我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发，小声地问道：
“怎么样，你们都饿坏了吧？”
她尽一切可能使我脱离痛苦的心境。
“我们没饿着，我们吃得饱饱的哩。”舒拉得胜似的在我面前跳着，大声喊着说。
或者只是靠近我坐下，什么也不说，紧紧地靠在我的膝上。
“快坐下吃饭吧，妈妈，今天我们吃煎鱼！”卓娅庄重地宣布说。
“给我随便讲点什么吧！讲讲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鱼？什么鱼呀？”
或者她请求：
在炒锅里的确有一条煎得很香，冒着热气的鱼。哪儿来的鱼呀？我的惊讶使孩子们很得意。舒拉继续跳跃着，叫喊着。卓娅很满意，最后她向我作了解释。
“我给你读一段书好吗？”
“你知道吗，我们在上学的路上经过水池的时候，朝凿开的冰窟窿里看看，发现里面有鱼。舒拉探手去捉，但是鱼很滑。我们在学校里跟一个女工人要了一个空罐头盒，把它放在装胶皮套鞋的袋子里。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在水池那里捉鱼，停了有一个钟头……”
她几乎完全不提起父亲。她看见我在沉思时，总是走到我的身边，看看我的眼睛，小声地提议道：
“我们本来可以多捉一些的，有个叔叔过来把我们哄走了，他说：‘你们会淹死的，不然也会把手冻掉。’可我们的手没冻掉呀！”舒拉凑过来说。
但是卓娅却像成年人一样了解了我们的悲哀。
“我们捉了很多，”卓娅接着说，“回家以后我们把鱼煎了，我们已经吃过了，给你留着呢。很好吃，是不是呀？”
舒拉毕竟年纪还小，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已经历的可怕的事情。他似乎觉得父亲只是像往常的离别那样到远方去了，迟早还会回来……
那天的晚饭是我和卓娅一起做的：她很细心地削了马铃薯皮，把米淘好，然后留心地看我怎样往锅里放调料。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就完全改变了。过去在生活中，我感觉到自己知道有一个可爱的亲近的人在我的身边，我随时可以倚着他的可靠的肩膀，我习惯了这种安宁的、使我觉得温暖的自信心，我甚至不能想像我的生活还会有另外的样子。而现在突然间剩下我一个人了，关心两个孩子的命运和照顾他们生活的责任，就完全落在我的肩上了。
后来在回忆阿纳托利·彼得洛维奇去世之后最初几个月的情况的时候，我不只一次地认定了，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卓娅的个性里形成了早熟的严肃性，她的这个特点，连不很熟识的人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