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问我现在的身份和职务,我借用一位高级首长对我说过的话告诉你吧:‘不必看人的身份和职务,我们生来就不是为着什么身份和职务而活着,而是为着战斗去行动的!’”
“……特别请你转达我对谢尔盖舅舅的问候,你对他说,我至今还牢记着他叮嘱我的话。外祖父近日给你来信了没有?我已有好久没收到他的信了。”
“妈妈,在此我非常谢谢你向我的祝贺,我确实得到了卫国战争一级金质勋章。我现在又接到了给我颁发红旗勋章的命令。不要认为我改变很大。我依然和过去一样,保持原本的个性。只是现在我更有力量,更坚强了。”
“白俄罗斯盼望解放的时刻已经来临。欢迎的人们向我们献上了鲜花、牛奶。老奶奶们激动异常,当她们悲愤控诉自己所受的种种凌辱时,个个泪水长流。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妈妈,我感到现在空气特别清新,阳光特别明媚。妈妈,胜利已微笑着在向我们招手呢!”
“……妈妈,妈妈,这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情啊!彼得·里多夫牺牲了!在胜利的前夕牺牲了,真让人遗憾啊。他是在波尔塔瓦郊外飞机场牺牲的:他为了看清楚战士们怎样反击敌机的来袭,就从掩体下边跑了出来。他准备写一篇关于战士们的纪实报道,因而一切事他都想亲眼目睹。他是一位真正的军事记者,也是一个真正的人……”
“当地人民迎接了我们,他们表现得都非常热情,在他们看来,什么都觉得新鲜、不寻常。我在一个农家给他们看了叙述卓娅事迹的材料,他们不断询问我有关卓娅的事情,久久不愿离去,末了还一再要求把那本小册子留给他们。很遗憾,因为我手头只有这一本,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因此,我请求你在可能的情况下,将这本小册子寄给他们。地址是:沃尔沙市,比列斯阔波街69号。”
“……我们一边歼灭敌人一边向西方前进着。我在战场中已经与敌人连续拼搏了半个月,所以我没给你回信。妈妈,你不知道我收到你从家乡寄来的信有多高兴吗?我太高兴了!此时我正在颠簸着前进的坦克中给你写回信,战场上硝烟弥漫,土地被炸开了花,到处充满了炮轰的隆隆声,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冲入敌人的领土了。”这封信他是用铅笔写完的,字迹很潦草,笔划也很粗糙,从这些能看到舒拉正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搏的情景。
“……最近我负过一次伤,但没有下战场。在伤口包扎以后,我随即又参加了战斗。现在我的伤口已经愈合长好了。值得一提的是在一次战斗中,我的上级指挥员因伤势较重退出了战斗,由我接替了指挥的任务,并和我的部队一道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一清早我们就攻下了沃尔沙城。我们战斗小组的全体成员现在一个个都活得很健壮……最近外祖父又写信来了,他总想着卓娅和外祖母,精神上很苦。我已写了回信,尽量安慰了他一番。”
“……我最亲的妈妈,你好!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在激烈进攻的战斗中。你明白吗?我收到你的信都没有时间读,就更没时间给你写信了……夜里急行军,坦克战,在敌人的后方紧张地进行着,许多个夜晚都不能睡觉,从‘斐迪南’里射出来的带啸音的炮弹……和我邻近的全体坦克手连同坦克都一起飞向空中,炸成碎片,眼看着自己的同志惨遭死难,而不能挽救,只有默默地咬紧嘴唇。因为长时间的不眠和过度劳累,战士们从坦克里钻出来的时候就像喝醉酒似的。可是同志们的心情全都飞扬起来了,这是最幸福、最兴奋的时刻。因为我们已经踏上了德国人的土地。我们已经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为1941年复仇,为我们付出的痛苦和眼泪复仇,为法西斯匪帮强加给我们的一切凶残、屈辱和羞耻复仇。”
“现在我正在接收新战士。我们又补充了一辆新的‘卡威’战车。第一辆被打坏了,第二辆被烧坏了,我自己差一点没从这辆车里跳出来。现在是第三辆了……我们战斗小组的成员中智基里斯牺牲了,剩下的成员也都受了伤……我已写信给外祖父,你也写好吗,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还生着病呢。”
我们欢聚在莫斯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那里的一切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
“……现在情绪很好,尤其是在最后一次进攻之后。这一战役很关键也很艰巨,在这一战役里,我有两昼夜多没有驾坦克出战。烈火在四周燃烧,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撼着天地,这时坦克就像一个小小的火柴盒,被轰得四面摇晃,我真是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总之,妈妈,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们在德匪拼命的抵挡中停止下来,在沉寂和烦人的等待中打发日子。我在焦急地盼望战斗的命令。炸弹不分日夜地爆炸着,大地被炮弹炸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漏斗形弹坑,我们只好离开灰暗的柏油马路绕弯而行。沿途到处都是被炮弹轰毁的灰色楼房。现在我们正在德国人居住的房子里住着。不停的轰炸在撼动着震颤着我们住的房子。输红了眼的法西斯匪帮现在开始用炮弹轰炸他们自己的土地和村庄,他们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每一小块土地不放。凶狠地拼命抵抗着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在刚刚结束的最后一次战争中,我受了一点轻伤,现在只是胸膛还有些疼,其他都没有问题了……”
舒拉也每隔几天就有信寄来。
“……雨,不停地下雨。连绵不断的霪雨天让人闷得发慌,似乎整个身体被陷进冰冷的灰色海水里。这地方惨淡孤寂。妈妈,我想回到你身边,我盼望着这一天,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要团聚了。你要注意身体,加倍珍重自己,不要为我操心,常和我通信。吻你。你惟一的儿子亚历山大。”
在卓娅墓前,彼得·里多夫和我相识之后也给我写信。他的信尽管都是些表示致敬的话,但我却把这些话视若珍宝。每当我打开报纸的时候,我总是首先注意寻找里多夫写的前方通讯。他的杰出天才就在他很善于简洁、从容地叙述所有的前方故事。而他这种简洁、从容的叙述里总是蕴涵着一种巨大的力量,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志。如果很久不能在《真理报》上看到他那熟悉的名字,我就颇感不安,就会像替出了什么事的亲人担忧一样,为他忧虑。
这封信件上署着“1945年4月1日”“东普鲁士”。
斯拉瓦是我的侄儿,从战争一开始爆发,他就上了前线,并常常从前方给我寄信。
这以后,我一直等待再收到舒拉的信。可是再也没有等到。我不敢揣想会有其他什么事情。我更不敢推测他会有什么不幸。舒拉健康活泼,他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他太愿意活着。在我的眼中他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曾充满信念地说:“我一定会活着回到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