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在森林里采覆盆子并非没有危险;熊是出名的馋鬼,在覆盆子密密的树丛中遇到熊,是常有的事。但是覆盆子也确实是好东西:果大,汁多,像蜜糖一样甜。采覆盆子的人都提着水桶,成群结队地行进,为了防备熊,通常都有持枪的男人跟随护卫着。西伯利亚人还采桑椹,野樱桃,储存够吃一冬天的蘑菇。这些森林中的天然特产十分丰富。卓娅每次出去,都是提着满篮的野果,十分神气地回家来的。
“不要走到远处去。”我叮嘱她说,“你听邻居说过没有?林子里有狼,有熊!”
卓娅也常跟舒拉一起到河边汲水。她也很高兴做这种事。她用小桶慢慢地把水打上来,在岸上站一会儿,看着清澈的,欢闹向前的波浪。然后她还要很长时间地站在家门口或在窗前沉思地俯视着河面。
卓娅也爱上了森林。在林子里游逛成了她超乎一切的大乐趣。她提起采野果用的篮子,从台阶上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有一次阿纳托利·彼得洛维奇决定要教卓娅学游泳。他拉着她游离了河岸,然后忽然把她放开了。卓娅沉下去,呛了一口水,冒上来,又沉下去了……
“我在向树林道‘晚安’哪。”舒拉回答道。
我在岸上看着被吓得半死。固然,阿纳托利·彼得洛维奇是很好的游泳能手,有他在她身边游着,自然无需担心孩子被淹死,可是看着她喝水,看着她不断地沉到水面下,毕竟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我记得,她一声也没叫喊,她用尽力气地搏击着,挣扎着,一声不响。后来父亲就托着她,带她游到河岸来了。
“你怎么啦,舒拉?为什么还不睡觉去?”阿纳托利·彼得洛维奇问他道。
“好样的!再练两次就学会游泳了!”父亲很有把握地说。
晚上,在临睡之前,舒拉在窗前站了很久。
“害怕吗?”我一边把她身上的水擦干,一边问她。
后来他跟我们在森林中散步的时候,仍然是跟平常不一样:很安静,不爱说话,就像森林用什么魔法把他给迷住了一样。
“害怕。”她坦白地说。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林中散步的情形。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去的。我们很快就走进密林深处去了。舒拉好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默默地站在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松树下。我们向前走远了,招呼他一声,他没有回答。我们就转身往回走。我们的孩子,一个很小的孩子,仍然孤孤单单地在原地站着,在大松树下面,两眼圆睁,像在倾听树木的什么密语似的。他完全沉醉其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也难怪;他在自己短短的生活经历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森林。在白杨村,每一棵树都是可以数出来的。
“我们还去游泳吗?”父亲开玩笑地问她。
我们在西特金住的房子,建在很高的河岸上。往下看是一条很宽的、湍急的河流。从上面往下看的时候,就感到有点头晕目眩,似乎自己也会随着急速的河水漂流到什么地方去。离房子没几步路就是森林。那是什么样的森林呀!高大的松树,把头仰到背上去也看不见树梢;繁茂的枞树,落叶松,杉树。当你站在它们巨掌般的枝叶的阴影下,就像是置身于神秘莫测的天幕里一样。多么幽静啊!只有偶尔被踩着的枯枝在脚下发出一声响动,被吓着的鸟儿飞起惊叫一声,然后就又恢复那深深的幽静,无边的沉寂。一句话,在这森林里就好像在童话的仙境一样。
“还去。”卓娅坚决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