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你给我回来啊!”最后,兵太声嘶力竭,颓然坐到田埂上。
“我……什么……都听你的!”他一句话分成三截来喊。
弥弥轻快地跃下一层层梯田,像兔子一样身形敏捷。直到她跑到很远的地方,变成一个渺小人影之后,才停了下来。
“回来!”兵太停住脚步叫了起来。
一看到弥弥停下,兵太就站了起来。一看到兵太站起来,弥弥又跑了起来。
“弥弥!”兵太喊叫几次之后,彻底绝望。他怎么也赶不上弥弥,眼睁睁看着弥弥渐去渐远。
兵太愣在那儿,垂头丧气地望着弥弥灵巧的身影,望尘莫及。弥弥从最后的梯田跳下去,走到大路上,然后沿着那条路径直往西。一路上跑跑停停,不断向西,最终隐匿于一个二十来户人家的村落的林荫中了。
弥弥置若罔闻。
当弥弥的身姿完全从视野里消失之后,兵太嘟囔着:“看我早晚不抓住你!”
“弥弥!”兵太一边追一边喊。
他无法想象今后孑然一身要如何度过。
弥弥中途偏离了大路,沿着梯田的田埂跑起来,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却显得十分可爱。
兵太笨手笨脚地勉强迈下弥弥刚走过的层层梯田,又走上大路,进入村落。然后他穿过村落,越过平原,向川尻部队的武士们行军的方向走去。
兵太不擅长奔跑。但是,现在兵太跑起来了。他无法想象,弥弥从自己手掌心里逃走后,自己还怎么活下去。
走了约摸四分之一个时辰,他远远看到前方部队停止行军。路旁和树荫下,十个一团,二十个一簇,武士们纷纷围坐下来小憩。
“喂——”兵太大声喊着,追着弥弥跑了出去。
他们好像在吃东西。空腹感顿时向兵太袭来。自打早上在野外与弥弥一起做饭后,就粒米未进。现在手头也没有能果腹的东西。食物大半被左卫门和加十次顺走了,仅剩的一丁点米也随弥弥一起消失了。
“喂,去哪里?”兵太叫道。过了好半天,兵太才幡然醒悟,她是要甩开自己逃跑。
这时,兵太定睛到一点上。一群武士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分明是弥弥。
喽。”说着,弥弥已经跑远了。
兵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当他肯定那就是弥弥的时候,暗下决心:暂且悄悄跟踪这支部队,再肆机把弥弥抢回来。
“哇,去安土啊。那么我跟着那个部队走,就能去安土
首要问题是搞清楚这支部队的庐山真面目。武田灭亡后,川尻秀隆的部队掌管了甲斐和信浓诹访郡。他们恐怕正火速奔赴混乱的京都,投靠反明智的阵营吧。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只剩这个可能性了。”
兵太自身则打算投入明智的阵营,因为他对灭掉武田的织田实在是深恶痛绝。
“去安土吗?”
兵太每次从远处遥望那群武士,一旦他们开始上路,他就也迈开脚步,不过有意与部队保持一定距离。
“信长死后,川尻也无所适从。川尻备受信长宠信,也许打算去安土,与明智的军队决一死战吧。”
他们从早到晚行走在丘陵缓和起伏的平原地带。途中,兵太从一个小村庄的百姓那里打听到,现在正处于诹访湖南部,部队朝着西南方向前进。部队大概打算避开大路抵达伊那谷。
“他们要去哪里呢?”
兵太想,他们反正跟我的目的地是同一方向,我暂时还是跟这支部队一起行动比较好。
那一定是川尻的部队。”
不久,夜幕降临。
“听说武田死后接手甲斐和信浓诹访郡的是川尻秀隆。
部队在午后大休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现在终于在山麓的一座寺庙前停了下来。一会儿,从寺院里面到山脚,几堆篝火被陆陆续续点燃了。
“是哪支部队呢?”
兵太去一个农民家吃了晚饭。至于是哪儿的部队,往哪里前进,村子里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兵太循声望去,果然看到由几百人组成的部队沿着街道向西北方向前进。徒步部队里还夹杂着一些骑马部队。如果走到他们旁边可能会感觉尘土飞扬,不过,从这个角度望去,倒仿佛清澈风景中的点缀。
入夜,篝火渐渐稀疏。兵太心系弥弥,就不断靠近那支部队。走近一堆篝火,再走向下一堆篝火。
这时,弥弥说:“看哪!那里聚集了好多武士!”
每堆篝火周围都有十几名武士被火光映红了脸互相交谈。在附近的阴影里,更有十几名武士像战死一般,横七竖八地舒展着身体躺卧地上。
“说不定已经到信浓了。”兵太回答。
到底弥弥那个家伙在哪儿呢?她在做什么?兵太看见武士们一个个蛮横凶悍的模样,非常担心弥弥的安危。
“这儿还是甲斐吗?”弥弥问。
越过几个篝火后,兵太来到寺院内的一团篝火处。
两人一边走一边俯视着向北延伸、一望无际的平原。不知何时,釜无川那仿佛腰带一般的水流在平原上消失了。
“是谁?”黑暗中传来声音。
第二天,两人离开山寨后,首次来到山脚下。兵太谨小慎微,没有靠近村子和街道。
“是我。”兵太回答。后来谁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兵太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庞,为了让她暖烘烘的,便一直看着火堆不睡觉。对兵太来说,烧火反倒成了世界上顶顶幸福的工作。
兵太偷偷站在树荫下,朝着篝火的方向投去视线。
转眼间,旁边传来弥弥均匀的呼吸声。
弥弥在那里。只见她夹杂在几个武士中间,伸出双手烤火。
说着,他把烧剩的树枝收集起来,点燃了火。
兵太凝视着弥弥的身影。当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弥弥旁边的武士时,不由得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啊。
其实她并不是因为太冷而睡不着,而是打算逃跑。兵太也不说破,只是说:“你去睡吧,我给你烧火。”
兵太望了那个武士一会儿,好像依稀记得,但又也想不起来。老者年届六十,确实很面熟。
“冷得睡不着。”弥弥装模作样地说。
兵太注意到,现在围绕着篝火的一群武士,比刚才那些武士装束鲜亮,举止优雅。难道他们是这支部队里干部级别的人物吗?
“冷吗?”
当他沉浸在思索中,弥弥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脸被篝火照得红扑扑的,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夜空。
她 说 完 噘 着 嘴 又 回 到 兵 太 身 边 坐 下 。 然 后 , 她“啊——”长吁短叹着,过了一会儿,又躺卧到草地上。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那声音听起来千娇百媚。
弥弥说:“都什么事啊。明明一个大男人,偏偏睡得一点都不沉。”
好哇,从我身边逃走了却还这么开心!混蛋!兵太嫉妒得发狂,胸口隐隐作痛。
“弥弥!”兵太吼叫着。
过了一会儿,弥弥站起身来,和三个武士一起向右手边走去。他们的身影马上被漆黑的夜色吞没了。
半夜三更,兵太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他已经变得神经质了。只见弥弥支起上半身,然后鬼鬼祟祟地站起来,似乎打算逃跑。
兵太也想从树荫下出去。
与昨天一样,兵太和弥弥仍然沿山路走,晚上照旧在山坡上露宿。
“谁啊?谁在那里?”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划破夜空。
兵太长吁一口气:“难道除了让那个家伙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开口的是刚才坐在弥弥旁边的人。兵太本已迈开脚步,便又停在原地,怕被对方发现。
“不是讨厌嘛。我喜欢你,但是在我喜欢的人里你排第二。还有一个更喜欢的人,所以不行!”这是弥弥真实的心情。
“是谁?”那人又问。
望着兵太的脸,弥弥觉得他非常可怜,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兵太纹丝不动。
他紧接着又问:“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讨厌的人吗?”
于是,对方的眼神离开兵太这边,滑向其他方向。大概是他虽然心生疑窦,但又实在找不到人。此时,兵太脑海中一个激灵:“啊,是那个老头!”
她听到兵太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我就那么讨厌吗?”
神户伊织!一定是神户伊织!
这时,兵太的手伸过来,把弥弥往怀里轻轻一带,双臂紧紧搂住。弥弥完全无法抵抗,也使不上力气。她手忙脚乱挣扎半天,却猝不及防地被松开了。
在新府城快要沦陷前,他曾在若神子村去这位老人家借过马。兵太想起了借马不还的往事。酒部隼人向他求救,他就让马儿载着那个女人跑了。
弥弥迄今为止还没见到过如此认真的兵太。兵太假如见到荒之介的话,恐怕真的会收拾他。荒之介也许真的会身首异处。
新府城沦陷之夜,无数条火舌在天空中飞舞的景象,就像遥不可及的过去一样,浮现在兵太的脑海里。
“什么?”兵太身体颤抖不已,“那怎么可能?如果那家伙敢钻出来的话,我就宰了他!让他脑袋搬家!”
当初借马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老人非同寻常,果然是个武士!
说不定明天那个人就朝我迎面走来了呢。”
可是,当初他曾说法性院大人对他有恩情。如今他却成为新领主川尻的部下,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是那种说到做到的女人。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这次也是同样。只要我想见那个人,就肯定能见到。
兵太不再去追弥弥,留下来盯着伊织的身影。
“什么?”
一会儿,伊织慢悠悠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对周围的武士说了几句话,也像弥弥一样消失在右边的苍茫夜色中。
“我要去找他。”
兵太怔在那里盘算:既然我跟伊织有过一面之缘,那么跟他说说好话,说不定能把弥弥要回来。
“你以为还能见到那个小白脸吗?”
兵太穿过树荫,看到灯火阑珊处往前延伸的石板路。这好像是从伽蓝通往正殿的路。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对了,那个家伙!兵太想起了那个只匆匆见过一面的男人——大手荒之介。
前面大约三四米的地方,有一个人在行走。一定是伊织。
她说过“只爱最厉害的男人”,难道都时过境迁不算数了吗?
“是谁?”前方问。
她怎么跟以前判若两人?兵太觉得不可理喻。
“是俺啊!”兵太说。
兵太再次凝视着这个曾经在自己臂弯中千依百顺的女人。
“‘俺’是谁?”前方再次问。
“去哪里都行嘛。”弥弥没好气地回答。
“神户伊织先生吗?”兵太凝视着前方的黑暗说。
“逃往哪里?”兵太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弥弥的脸。
“正是!”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那您是?”
她握着拳头敲着打哈欠的小嘴,好像说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兵太感觉到对方手按刀柄,似乎一听不对劲就猝不及防地砍过来。
弥弥又说:“那我明天也要逃走喽。”
“我是藤堂兵太。”
“都跑了?”
“噢?”
“都不在啦。”
“昔日取道若神子村,从贵府借过马。”
一会儿,弥弥也睁开了眼睛,问道:“其他人呢?”
“哦。”
兵太仔细端详着弥弥的睡颜。
“我借了马,但是一直没能还,非常抱歉!”
兵太坐起来自言自语:“这他妈的什么事啊?”或许很冷的缘故,弥弥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嗯。原来你就是那个武士啊。”
兵太由于白天疲倦,很快也酣然入睡。不过,他醒来后一脸错愕:除了弥弥以外,睡在周围的同伙们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一会儿,伊织又说:“你怎么还活着?没出息的东西!我以为你要和武田家生死与共,才把马借给了你。以为你早就慷慨赴义了呢,怎么还在这种地方转悠呢!”
几个人轮流烧火,其他人躺卧在篝火周围。不久,他听到鼾声四起。
“这就说来话长了。”
“只要有米就不到村子里去!”兵太喝道。
“怎么说来话长了?”
“明天真想去村子啊!”一个小跟班野武士说。
兵太无言以对。当时事出有因,去晚了一步没能赴死,如今说什么都像借口罢了。
从那时起直到傍晚,他们一直蹒跚在山间小路上。等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平缓的山坡,便在那里烧火做饭,露宿野外。
那人似乎对兵太的心情了然于胸:“笨蛋!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胡说八道!”兵太瞪着左卫门,“如果从这里下山的话,大家就都溜走了。别叽歪,赶紧走!”
“我想让您还一样东西。”
“这世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我们到村子里去,也没人顾得上追究我们吧。”
“什么东西?”
过了半个小时,左卫门又说了同样的话。他比加十次更执拗。
“弥弥。”
“这山路,一点儿也不好走。我们下到村子里,沿着大路去信浓怎么样啊?”中午时分加十次提议道。然而,兵太只是闷头往前走。
“弥弥?弥弥是什么?”
野武士们右边就是在蜿蜒在山脚平原的釜无川。整整一天,他们一边望着河流,一边沿着山行进。
“就是刚才篝火旁的女人。”
“我们下到村里的时候,就得分成好几组啦。”兵太说。
伊织沉吟了一下,用坚定的声音说:“那可不行。虽然不清楚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留她另有用途。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还给你。”
“这么多人扎堆走,真的没事吗?”弥弥说。
“就算你不把弥弥还我,她也终归是我的女人。”兵太怒气冲天。
除了兵太,其他男人都驮着米袋和箱子。大家走上山脊,向西而行。已经是夏日清晨的感觉。
“你不是要和新府城同归于尽吗?原来有了女人就苟且偷生了啊?”神户伊织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愤怒和戏谑。
次日拂晓,兵太、弥弥、左卫门、加十次,再加上十多名野武士,走出了他们居住过的山间小村落。本来兵太下令半夜出发,但大家各行其是。等到在兵太房前集合的时候,东方已泛鱼肚白。
“什么,你,你!”兵太勉强抑制住怒火。如果不是因为先前有愧于他,他肯定早就向对方扑过去了。
“我可不愿意!”弥弥一度反对,但很快改变了主意。即便在这里,也不可能等来大手荒之介,如果靠近京都的话,说不定能见到荒之介呢!弥弥满心期待与荒之介重逢,遂同意了收拾山寨的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不是也成了川尻的部下吗?难道你忘了法性院大人的恩情吗?”兵太回敬道。
兵太叫来弥弥,告诉她这个想法。
“蠢货!”伊织呵斥了他:“我又不是你,怎么会恬不知耻地追随川尻那样的人呢!川尻秀隆在甲斐不得民心,农民和商人都民不聊生,其程度比胜赖大人时候更甚。我实在忍无可忍,才想出一臂之力!”
“要走的话,索性今晚就走。”兵太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过于性急。
“此话怎讲?”
“好吧,明天就把这里收拾起来吧。”加十次说。
“你还不明白吗?川尻那家伙,把甲斐都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加十次和左卫门本来想投奔胜利的那一方,但那可以出去之后再说。眼前最重要的是,趁兵太没有改变主意的当儿,赶紧从山寨脱身。
“那么——”
“那好。我们就暂且封了山寨,去京都看看吧!”兵太说。
“我当然是打算豁出命去。我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
信长是武田的仇敌,而光秀把信长打败了。如果光秀要和信长手下的武将们交战的话,他自然要投身光秀阵营。
“您到底要去哪里?打算怎么做?”
兵太想,如果光秀真的陷入困境,那他就去投靠他,支援他。
“信长已经死了,现在唯有德川家康才是甲斐老百姓真正能指望的人。”
“不管输赢,我都要支持光秀。”
“确实如此。”
“救输的那一方?”
本能寺之变的余波蔓延到这里。信长在世的时候,甲斐的百姓尚屈从于川尻秀隆的管制。如今信长死了,早已民怨沸腾。
兵太说。
“您从伊那去远江吗?”兵太问道。
“竟有这种事?当真这样的话,那么我必须去救光秀。”
“你是因何事而来?”伊织反问。
“又没亲眼见过,不敢乱讲。不过据说光秀很被动,织田方的武将们好像没一个支持光秀。”左卫门说。
“我打算加入明智的阵营。”
没想到,兵太用平静的语气问:“你们猜谁会赢?”
听闻此言,伊织沉吟半晌:“那样的话,更不能带女人去了。”
被点到名的加十次不愿接茬。他轻易可不敢去招惹兵太,毕竟兵太最近常因弥弥而郁郁寡欢。
然后,他又说:“这里的正殿就是我的宿舍。我有话跟你讲。你能过来一下吗?”说完扭头便走。
“谁赢就跟谁呗。是吧,加十次?”
他背对着兵太,在黑暗中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别吹牛皮了。不在这儿坐山观虎斗,那你还想干吗?”
兵太也跟着伊织走了。他们从伽蓝进去,走过嘎吱嘎吱的木地板,进入正殿。在宽敞的正殿里,好像横卧着几个人,但是看不真切。
虽说俺们消息闭塞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不过听说京都已经大乱。据说明智的军队和秀吉的军队会一决雌雄。俺们总不能只是在这儿坐山观虎斗吧。”左卫门说。
伊织走到正殿的角落,点亮烛台的灯,说:“坐。”然后径自坐下了。
“喂,老爷子,信长死了,俺们在这儿也没啥意义了。
“你是说要投身明智的阵营?”伊织想要确认似的低声说。
弥弥也打算去房子后面,便脸若冰霜地离开了土间。弥弥一消失,兵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一阵无法忍受的寂寞向他袭来。
“没错。”兵太回答道。
兵太用强烈的嫉妒的目光盯着弥弥。弥弥自打荒之介出现之后就变得不听话了。每次弥弥和兵太吵架,部下的野武士们就会一个个溜走,最终只剩下加十次和左卫门。
“你为什么选择明智?”
随后,兵太冷不丁地问:“弥弥,你还在想那臭小子啊?”
“我恨织田。织田是我们的仇敌。把性命奉献给背叛织田的明智,这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哼!”弥弥不高兴地扭过脸去。
“但是,明智会失败的啊!他师出无名,大逆不道,手下的人也都是乌合之众。”
“会被砍头吧。”兵太绷着脸说道。
“我才不管他会输还是赢。反正我就要加入明智。”
“你说什么呢?胡说八道!”弥弥凶巴巴地瞅着那个男人。
“真是傻瓜。话说回来,现在天底下到处都是蠢货。”伊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大概会被抓起来杀头吧。”一个男人回答。
“如果反抗川尻秀隆的话,你不也一样吗?”
“明智夺取了天下,那么追随信长的武士会怎样呢?”这回弥弥说话了。
“不,不一样。现在对甲斐一国的百姓来说是生死关头。
左卫门和加十次完全被兵太震慑住了。无论是臂力还是武技,他们都赢不了兵太。
我就算是趁着天下大乱而举事,也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那么,不要那么瞪着俺嘛。看得俺心里发慌。”左卫门更加畏缩不前。
“我也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而想加入明智阵营。他是输还是赢,我都无所谓。”
“谁也没说是你啊。”
“对了,我不是为了说这些话才让你过来的。说实话,我有事想拜托你。从这里经过伊那到达远江的话,必然要通过德川的领土。不论是哪个城主,我想麻烦你捎一封信给他。”
左卫门讪讪地笑起来:“怎么可能是俺?”
“阁下想怎么办?”
“刚才谁说还我自由来着?”兵太瞟了左卫门一眼。
“从这里往前走一里地就是高远城。我们会据守在那里。
自打弥弥父亲去世以后,兵太就在这里成为了最高统治者。以前大家都“兵太”长“兵太”短地直呼其名,现在突然尊称他为老爷子了。
高远城内,也早有叛军起来到处闹事。我们没有余力和德川联系。”
然后加十次又发出猥琐的笑声,使劲往后缩。
伊织又说:“你和那个女人一起去比较好。我也拜托了她同样的事情。如果你们能完成这项工作的话,我们至少在德川领地能安全通行。”
“俺可不是说俺自己。您可千万别误会了。说实话,俺恨不得永远在这里。嘿嘿,老爷子,您认为俺是那种有无聊想法的人吗?”
“那好,我去办。”兵太满口答应。既然事关自己土生土长的甲斐一国和当地百姓的幸福,便找不到任何推脱的理由。
兵太目光一凛,加十次立刻语无伦次起来。
“女人在哪里?”
“你想要自由?嗯?”
“那个不用担心。我安排她睡在农家的哨所了。明天早上我们去找她,让她跟你一起出发。”
可以还俺们自由了吧?”加十次说。
兵太和伊织又唠了一会儿嗑,便都躺下了。由于白天疲劳过度,兵太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现在既然信长已死,俺们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
兵太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瞄了一眼睡梦中的伊织,从正殿走到户外。
今天恰逢弥弥父亲的忌日,山寨从中午开始举办酒宴来纪念。弥弥父亲袭击从甲斐凯旋的信长失手后,身负重伤逃到了山中,自此就再也没有返回山寨。直到十天后,有人在山寨东部一里左右的悬崖边发现了他的尸体,运回了山寨。
他马上打听到了设在农家的部队哨所。五六名武士正在土间烧火。他上前打听弥弥的动向。
“光秀大将干得可真漂亮啊!”兵太目光在加十次和左卫门身上打量一圈,缓缓说道。
“那个女人啊,昨晚就走了呀!”有人回答。
信长在本能寺自尽,天下易手光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隐居甲斐深山里的藤堂兵太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