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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斐、信浓

“原来如此。”小见山说,“那位兄台的话,现在还在寺院里。你去见见他吧!”

千里说。

“好。”

“织田的武士还在您家吗?我收到一封他捎来的信……”

“话虽如此,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不要紧吧。”他一副吃惊的表情。

这时小见山终于认出她来:“是姑娘你啊。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他带着诧异的神情走了过来。

“您要去哪里?”

“是我,我是千里啊,一直住在神户老爷家里的千里。”

千里这么一问,小见山大笑道:“有点情况,我要去远方旅行,请代我向神户先生问好。”

事出突然,小见山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回头看。

月光下,准备旅行的小见山和尚的身影显得很清冷。

小见山穿过山门的时候,千里从背后喊了一声:“喂!”

“以后寺庙这边怎么办?”

小见山现身之前,千里双手揣在袖子里,听到风儿吹来远方军马嘶鸣的声音。守得云开见月明,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右边悬崖下广阔的原野。

“本来就一直是废寺,有没有人都没有分别。今晚这么晚了,就住在寺里休息,明天一早再回家吧。那个武士也不似坏人。不过我还是再叮嘱他一下吧。”

千里返回山门那儿,在旁边藏起来。这儿虽说是山门,但屋檐早已塌斜。一阵强风袭来的话,感觉会摇摇欲坠。

小见山又穿过山门,回到僧房。千里乖乖地跟在后面。

所以她决定先单独跟小见山接上头。

小见山敲了敲房门,门从里面打开:“怎么了?”年轻武士的脸探了出来。

千里蹑手蹑脚离开了门口。小见山为何去旅行,千里不得而知。她打算在山门旁边拦住小见山。她无法确定里面另外一人就是那位捎信的武士,同时见到两个人会比较唐突。

千里看到那张脸,大惊失色。她想,一定是隼人!我不会看错的!

他说完笑了。里面传来穿草鞋的声音。

酒部隼人!

只要当心这一点,你何时离开、何时回来都没关系。本就是无人住持的寺。如果碰到什么困难,只管找神户伊织先生商量就好。神户先生知道我这么心急的话,也会惊讶不已吧?”

等千里醒悟过来时,已经跑起来了。她横穿前院,钻过山门,跑下山坡。哪怕脚底下是滑溜溜的小石子,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奔跑。

小见山继续说:“我再啰嗦几句,你千万要注意防火。

她在奔跑之前听到背后有说话的声音,但已经无暇顾及那到底是小见山的声音,还是隼人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不过去近江转转也好。我先跟对方的人见一面,如果不合我意,我再返回来!”这明显是小见山的声音。

千里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跑到田地的畦埂上。如同白昼般的月光倾泻下来,唯有她的黑影与她一同奔跑。

她正要第二次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不久我们会在坂本重逢。一路保重。”

千里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从隼人那里逃走。但她唯一清楚的是,一定要逃走。

里面没有任何应答。

当她翻过两个小丘陵,来到山白竹茂盛的山坡,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千里在僧房门口前站了半晌,最终下定决心,敲了敲门:“打扰了。”

千里根本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隼人。一碰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她居然下意识地逃离了隼人。她想:我为什么要逃走呢?长期以来,我那么尊敬隼人,仰慕隼人。我本该视他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当她想起蛰居此处的小见山冰冷的面貌,她的身体僵硬起来。若是白天前来拜访尚有情可原,但是,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孤零零地翻山越岭,走上二里地来到这里,无论如何都不同寻常。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不仅如此,在新府城沦陷的那一天,隼人在战败的混乱中,救出了自己。隼人是为了救自己,才舍生忘死地从前线赶回来。多亏了他,我还毫发无损地活着!

千里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宛若着了魔。抵达南门寺时已是深夜。等千里来到南门寺前时,才意识到此举有些孟浪轻浮。

这世上,最深爱自己的人毫无疑问是隼人。因此,他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自己的思慕。但是,自己却从隼人面前逃走了。只看了他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跑掉了。

千里沿着通常不敢独自行走的夜路,向山边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夜路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恐怖阴森。

到底是哪儿变了?

南门寺偏居附近村落的一隅,离伊织家有将近二里的路程。值得庆幸的是,有一次她给伊织办事去过这个寺庙,依稀还记得道路。现在出发的话,明天早上就能回到家。

千里停下脚步,站在山白竹遍布的斜坡上。前边和左右两边,山白竹像大海一样漫无边际。

她出了中庭,转到后门。因时候尚早,她看到灯光从伊织房间里倾泻出来。千里围着宅邸转了半圈,绕到正门,然后顺着石板路下坡,来到大路。

也许是有风吧,低矮的大叶子簌簌作响,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辉。

打开防雨窗,月光透进来,微明地笼罩着四周。初夏暖暖的夜色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这时疲劳向千里涌来。千里坐在沾满夜露的路边杂草上,心想:难道我不应该回到隼人那里吗!?

关于荒之介,除了他的名字、是织田本营的家臣、一个月前从这里回安土之外,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千里现在迫切想知道任何与荒之介相关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琐碎的事情,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这样想的时候,千里脑海里反射性地蹦出一个念头:“完了,我喜欢上了荒之介!”

风摇曳着庭院的树木,防雨窗咣当咣当地响着。千里倾听着外面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千里起身后,内心燃起一股坚定的信念:去南门寺吧!那位替大手荒之介捎信来的武士也许还在南门寺。说不定可以向他打听一下荒之介的情况。

但是,大手荒之介到底是何方神圣!扑向自己,夺走了自己的吻,任意妄为,自己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千里对六兵卫借口感冒,早早钻进了被窝。

恶棍!恶棍!恶棍!但是,自己却被那个恶棍吸引了。

不能这样!她的心试图去否定那团火焰。不过,不管她怎样否定,荒之介仍然以令人吃惊的执拗盘旋在她心里。

千里又开始赶路。到达若神子村前,她都没有再做停留。千里筋疲力尽地走着,此时心态已与去程截然不同。

对于千里来说,大手荒之介炽热如火。

她终于到达神户伊织的宅邸时,已近拂晓。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千里悄悄打开防雨窗,蹑手蹑脚进入房间内。

她去回想那个男人的长相,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去回忆那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也传不到她的耳朵。

她往返走了二里的夜路,最终也没有打听到一星半点与荒之介有关的事。同时,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爱上了他。

那位年轻武士像风一般,不知从哪里来,闯入她的生活,激烈摇动她的身心,又不知去往哪里,令她魂牵梦绕,无法割舍。

想到这里,她虚脱一般坐到榻榻米上。

千里一直坐在围炉里侧,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平时六兵卫回来,千里总是主动打招呼,但今天的千里与往日迥异。无论用餐,还是沐浴,时刻萦绕在她脑海的都是荒之介的身影。

千里一夜没合眼迎来了清晨。像往常一样,她心不在焉地干活,把饭菜给伊织端过去,然后和六兵卫两人在围炉里端吃了早餐。

六兵卫来到土间:“肚子饿了吧?”他边说边坐到从土间登到榻榻米的台阶上。

“我有点感冒了。”她跟六兵卫打声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千里一躺回被窝,浓浓的睡意袭来。她睡了将近一刻钟,却被六兵卫叫醒了。

气势浑厚、挺拔苍劲的文字,不断闪耀在千里眼前。一方面,千里觉得不该去赴大手荒之介的约。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四月十五日这一天如此遥不可及,怎么还有将近半个月!

“一位自称酒部的武士先生来看你了!”

四月十五日,晚上六点,新府城马场门前见。

“啊!”千里震惊地一跃而起,“在哪里?”

千里心里反复默念着已被火焰烧成灰烬的信件上的文字。

“在土间呢。”

“我喝了点酒,稍后再吃。你和六兵卫先吃。”伊织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响,消失在院落深处。

“老爷呢?”千里昨晚擅自溜出家去南门寺的事情,不想被伊织知道。

“我现在给您端上饭菜吧?”

“他去参加修路的筹款集会了。”六兵卫这样回答,千里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年轻人可得当心啊。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干的事。”说完伊织就像完事一般站了起来。

“我马上过去。”

“嗯。”她含糊其词,“可能吧。”

“请您到檐廊那边去吧。”

“我猜就是这样。是那天来过的那位织田的武士吧?”

“好。”

“我没仔细看,无非是想何日几时见面之类的。”千里拼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低声说道。

千里叠起被子,到后门洗脸梳头。然后沿着庭院回到前面,发现隼人坐在自己房间前面的檐廊上。

“写了些什么?”

隼人依然如故。英俊的侧颜,眼睛望向庭院里的树梢。

千里读完立刻把信揉成一团,对伊织说:“那我烧掉了?”未等伊织回答,千里就把信扔进围炉的火焰中。一簇金黄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起来,旋即消失。

不知道他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比以前清瘦了一些,仍如往常一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严峻,姿态略有些怪异。

大手荒之介

千里出乎意料地镇定。他既然找到这里来了,她就必须露面。

四月十五日,晚上六点,新府城马场门前见。

“好久不见您。”千里走近隼人,这样打着招呼,然后抬头望向隼人。

“那我打开了。”千里横下心来把那张白色的纸向左右打开,露出一封信。信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打开信封,只见纸上写着寥寥几行大字:

隼人沉默地凝视着千里的脸:“你变了。”

伊织坐在她前面,守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哪里变了?”

千里拿到纸包裹,撕开最外面的包装纸。内部又有两重包装,用细细的线呈十字形捆绑着。千里的手停了下来。她很想背着伊织,独自一人揭开最后一层包装纸。

“我不知道。”隼人接着又问,“昨天晚上,你怎么逃走了?”

“读一下吧。”伊织说。

“对不起,您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表达感谢——”

“是。”千里依旧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正如伊织所说,大手荒之介到底在信里说些什么,不用看也能猜得到。但是,她还是无法抑制哪怕看一眼的渴望。

“说什么感谢的话!”

“不用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跑了;也许我害怕见到您。”

“是。”

“害怕?”隼人向千里抛去锋利的眼神,“为什么害怕?”

“读后烧掉吧。”

像从前那样,千里与隼人相对而坐的时候,总是有种对决般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在他们之间飘荡。

“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不过,我以前就很害怕您,虽然以前没逃走。”千里说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说法很奇怪,便吃吃地笑了。好似被她的笑感染了一般,隼人也笑了。

“今天我在南门寺碰到一位来自近江的武士,那位武士也是偶然间被拜托捎这封信的。”

两人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弥漫在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有所缓和。千里喜欢这个时候的隼人,因为平日冷若冰霜无法靠近的他,只有这个时候眼睛里才现出温柔。

千里没有马上伸手触碰。

“您追出来了吗?”

“给你。”伊织把小纸包裹放到千里面前。

“我有点事想问你——”

“虽然他不是什么正经武士,但是我想看看他到底说了什么。”千里说。

“什么事?”

“那个……”千里浑身颤抖。那个叫大手荒之介的年轻武士紧紧拥抱的热情,在她的肩膀和胸部被重新唤醒。她痛苦地战栗着,感觉自己几近疯狂。

“我目前在吃明智的俸禄。”像是在确认千里的反应一样,隼人说到这里便顿住。

千里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确实是性格粗野傲慢,做事不计后果,但是……她很想在伊织的判断后面再补充一句,可情急之下又无以言表。

“喔。”千里对这件事毫不惊讶。她以前就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殉葬武田的武士。他不论投奔哪里都毫不奇怪。有时,他会用不屑的目光睥睨主家武田。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读那个男人的信?”

“我来寻找武田的残余势力,劝他们投靠明智——你有没有富山、刑部、坂下等人的消息?”富山、刑部、坂下三人千里也认识,都是与隼人同级的年轻武士们。

“是的。”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是到信浓的小室去了吧。

“他是个做事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人。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我记得,在新府城沦陷的前一天,好像听到刑部提起过。”

“是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那家伙的老家确实是小室。那三个家伙去当农民太可惜了。我要去一趟小室。”隼人若有所思,视线仍落在院子里的树梢上。

“性格粗野傲慢的家伙。”

千里迫切想知道,为什么隼人会认识大手荒之介,但是终归羞于开口。隼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字未提捎信的事。也许是在刻意回避。

“是的。”

突然,他仿佛看穿了千里的心思:“你收到那封信了吧?”

“他不是一个正经家伙。”

“收到了。”

千里听了伊织的话,身体一紧。

“有急事吗?”

“如果说猜到的话,只有一人。”伊织说。

“没有,上面写着想于十五日傍晚在新府城堡马场前门见面。”

“虽说猜到了,但也不一定那么准确……”

千里实话实说。这些话如同出鞘的刀锋,带着千里满腔的怨恨,砍向明明对她怀揣爱意,却装作若无其事有意疏远她的隼人。

“谁写来的?”

但隼人脸色如常。

“是的。”

“那就告辞了。”隼人突然直起身,“这家主人是个正派人,你很幸运,找到一处不错的栖身之所。以后自己多保重!”

“你心中有数了?”

“好。”千里瞪着隼人的眼睛,心想:为什么这个人只会以这样的方式跟我见面呢?

“那……”千里心里的悸动在加速,“那封信的事。”

“那个……”千里突然不想放隼人走。如果世上尚有一人能让自己对荒之介悬崖勒马的话,那么这人非隼人莫属。

千里率先走进土间,走上房间的榻榻米。她把一根小木棍伸到火炉里点上火,再用小木棍点亮房间角落的行灯。当行灯照亮房间的时候,千里内心幽暗的角落俨然被照亮,一个激灵冒出新的想法。

“你认识‘大手荒之介’这个武士吗?”

“近江?”千里原以为是村落里年轻后生的信。一听近江便知自己猜错了。

“我认识。”

“确实如此。我也没想到会有你的信。不知道是谁写来的,估计是邀约吧?这种扰乱心神的东西,不读也罢。”伊织说,“不过,如果你终归想看的话,看也无妨。有人特地从近江国托人捎来的。”

“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猜不到。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你不是认识他吗?”

“能猜到是谁的信吗?”

“我们只有短短一面之缘。”

“信?”

“噢?”

“对了,有人捎了一封信给你。”

“就是那人给我写了信,说要我十五日傍晚到新府城的马场前门来。”千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想跟隼人商量,只要他说一句“不要接受他的邀请”,那么,她自然会坚决拒绝。

伊织笑着走进土间。

但是,隼人无动于衷:“哦。”虽然他冷冷地扫了千里一眼,但也仅此而已。然后隼人提起了放在边上的一长一短两把刀。

“看来你还是很拘谨。那可成不了我家真正的女儿噢。”

愤怒与寂寞令千里脸色煞白。她豁出去了:“他人很好吗?”

“是。”

“谁?”

“我一出门,回家就不一定几点了。你先把饭吃了,我反而更放心。”

“那个叫大手荒之介的武士。”

“还没有。”

“我觉得他是一个武艺超群、心意清楚的年轻人。”

“我回来晚了。你们吃完饭了吗?”

“就这些?”

“您回来了。”

“一个言出必行的武士。”

当千里听到伊织那独特而又舒缓的脚步声,循着石阶的坡道来到庭院的时候,棣棠花已经融入茫茫夜色中。她站起身来,到庭院迎接伊织。

“仅此而已?”

千里很尊敬伊织。虽然说不清他哪里了不起,但他似乎拥有很多值得尊敬的特质。

“当今世代,这种人到哪儿都能飞黄腾达。”

千里难以捉摸这家主人在想些什么,她是头一回碰到这种类型的人。伊织以前好像是侍奉武田信玄的武士,但他现在似乎已经对武士失去了兴趣。

“那位武士托您带什么话了吗?”

在神户伊织的劝说下,千里留在这里住下来了。宽敞的院落里,只住着伊织、六兵卫和千里三个人。通常,伊织一整天都闷在房间看书,除吃饭时间以外很少露面。不在房间的时候,便肯定是外出了。

“没有。”

可是耳朵聋的六兵卫却浑然不觉般,转身朝后门走去。

她感到维系着两人的那根细线戛然而断。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千里说。

“再见。”

“老爷还没回来吗?”六兵卫说道,“嗬,你要烧洗澡水吗?”说完伸了伸腰。

“您小心点!”

“你回来了。”千里喊了一声。

隼人郁郁寡欢的背影转身离去。千里像突然失去支撑一般,跌坐在檐廊上,感觉今后自己就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隼人的背影已经消失。

刚从山里干活回来的六兵卫穿着工作服出现在她面前。

他舍生忘死地营救自己,却弃之若敝屣地抛弃自己。对千里来讲,隼人的心理简直不可理喻。

一点点从树枝的顶端绽放花蕾的棣棠花,使周围变得明亮起来。千里心不在焉地盯着那棵棣棠花的树干。

千里决意去见荒之介。

千里坐在檐廊上。此时此刻,夜色正从庭院的一角逐渐变浓。

[1]甲斐相当于今天的日本山梨县。信浓相当于今天的长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