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扎克,你好,最近怎么样?”
“诺伯特叔叔?”
“嘿,诺伯特叔叔!我很高兴您还——嘿!我们好久没联系了。真抱歉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你。”
诺伯特的手机响起时,他正泡了一杯安眠草本茶,打算喝完就去睡觉了。手机显示来电者是他的侄子——扎克,诺伯特可不想在睡前和他通话。扎克是诺伯特认识的最倒霉的年轻人,并且他那永无止境的霉运也榨干了诺伯特的财产——在以前诺伯特还有财产的时候。等到诺伯特自己也开始过苦日子了,扎克就仁慈地减少了来电,最后彻底不联系了。他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倒霉小子的声音了。
“没关系,扎克。”真的没关系。
多么烦人!
“那您最近怎么样呢?”
Quel ennui![10]
所有跟钱有关的话都是这样开头的。诺伯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问候,那只是一句开场白,接下来扎克就会解释说,有人偷了他马车棚里的工具,所以他现在没办法工作,或是他遭人暗算,被打晕了,现在虽然出院了但却欠下了一屁股债,又或者是他的三位室友忽然都搬走了,他怎么支付得起账单呢?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洛塔一字一句地说得非常清楚,“这是一家艺术馆。”她挤开那些醉汉,走进开着空调的安静的画廊。
“我现在的生活一团儿糟,诺伯特叔叔。”扎克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非常痛苦,“我受伤了,这阵子都不能工作了。”
“不在场证明酒吧的人告诉我们他在这里工作。好运咖啡馆晚上不开门,可是我们现在都想占卜。”
诺伯特这个通灵建议专家一直帮助顾客在他们的人际关系中划清界限,现在该是他处理自己人际关系的时候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他总是没办法对人狠心。
卡洛塔愤怒的火花被点燃了。
“扎卡里,”诺伯特叫了扎克小时候用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总是把电子设备拆开,然后再拼起来吗?”
“这样,”一位穿着紧身衣的女士回复道,“那你也许知道吧——诺伯特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工作?”
“什么?哦,我不是太记得了。我想说的是……”
卡洛塔轻轻挥了挥手:“你们好!”她使出浑身解数向他们施展魅力。“我是卡洛塔·摩恩。”她谦虚地说道。
诺伯特打断了他。
“有人来了!”卡洛塔一靠近,人群里就有人大喊道。
“那是你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诺伯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小扎卡里的身影,他打心眼儿里喜欢那个小家伙,“那时候多好啊,唔?过了一阵子,你甚至都不需要我帮忙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拆开,然后重新组装起来。那说明你非常聪明,我以前常常这么说,你是最聪明的小孩儿,现在,你长大了。你一定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我对你很有信心。”
她向人群走去,闻到了一股酒的气味。没关系,粉丝终究还是粉丝。
“所以……”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画廊前有大约十二至十五人聚集在一起,等待着画廊开门。从没有哪位艺术家的画展能够吸引这么多人,看来画了十年油画之后,卡洛塔终于扬眉吐气了,公众终于发现她了。卡洛塔加快脚步,心里准备着要对这些人说些幽默风趣的话。
“所以,你把事情都解决之后再给我打电话吧,我很乐意听你说说是怎么解决的,你一直都能找到办法,你很棒的,扎克。你天生就很棒。”
她的打扮比以往更加用心,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裤子,上身套一件飘逸的长摆白色衬衫,非常有艺术家风范,脚上是一双银色的高跟凉鞋,上面还点缀着一些银白色的珠宝。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是活着的乐趣之一,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在克拉伦斯大道和主大街上。
诺伯特客气地笑着,挂掉了电话。
在经历了和诺伯特不愉快的会面之后,卡洛塔最近终于能放下这件令人恼火的事情了,她感到很高兴,她将在画廊开办年度个人作品展了,就像洛林在五月份开办的一样。洛林为了表示对卡洛塔的支持,画了一块夹板广告牌:卡洛塔·摩恩,个性鲜明的艺术家,欢迎光临!然后把这块板子摆在了人行道上。卡洛塔自己则在吉本斯角报纸上发布了一则广告,还在“港口之家住宿加早餐旅馆”以及城外一些低端的连锁旅店周围分发了传单。
卡洛塔正急匆匆走进幸运猪杂货店,忽然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儿差点儿把她撞倒了。那个年轻的姑娘一直低着头,没有留意前面的路。
姐妹团永远是忠诚的,她们对她提出的每一个主意都充满热情,在这方面,她们从没有让她失望。卡洛塔太了解她们了,甚至比她们自己还要了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让人感到欣慰的。
“哦,太抱歉了,”女孩儿抬起头说,“哦!摩恩奶奶!”
一开始,卡洛塔会在与他人交谈时随意地蹦出几句法语,她会让大家知道,自己最近正在学习法语,并且已经越来越流利了,但是由于谦虚,所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很快,洛林、玛格丽特和白蒂就会来向卡洛塔询问关于法语课程的事情,并且她们一定会求着要和卡洛塔一起去国外,练练口语。没有了姐妹团,诺伯特很快就会灰头土脸地感到迷失和茫然了。
“奥莉维亚,亲爱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你!你瘦了好多!”卡洛塔惊叹道。她克制住自己,没有问出,你没事吧?
卡洛塔创意丰富的脑袋里,有一个新主意正渐渐成形。让诺伯特毫无戒备地在这个宇宙里像个失联的卫星一样旋转吧,卡洛塔要把姐妹团重新拉回正轨——她的轨道上——她只要能想出另一个好主意就行了。当然了,她已经想出来了——法语。
奥莉维亚和卡洛塔的孙女莎拉是青梅竹马,就像卡洛塔的半个孙女。
无论您是想重温高中学习的法语知识,还是只想学几个有用的词组来点缀自己的话语,在社交圈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奥莉维亚单手把购物纸袋抱在腰间,快速亲吻了卡洛塔的脸颊。
第二本:《让人惊艳的法语》,作者乌苏拉·里纳德。这本书可是另一份宝藏。书背后的宣传词是这么说的:
“下午来我家吃点儿蛋糕吧,亲爱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第一本:《如何谈论你没看过的经典作品》,作者哈维·费格博。这本书可帮卡洛塔消磨了不少时光。
“哦,我去不了,真抱歉,我得走了,我刚挤出一点儿时间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去,然后我马上就要去工作了。”
这两本书是分开放置的,不像那些书脊上烫了金字的精装书,整齐地陈列在高大的书架上。这两本书是卡洛塔精心保护,以免被发现的。
卡洛塔感到很失落。
为了抚慰自己的心灵,卡洛塔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两本书。在整个世界都一团糟的时候,阅读就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好吧,你和莎拉商量一下时间,两个人一起,下周找一天过来看看我,我们好好聊聊天儿。”
诺伯特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尝一尝甜品。卡洛塔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像两个木头兵一样,尴尬地走到了门口,然后诺伯特离开了,好像自己才是受到了伤害的人。卡洛塔怎么都没想到,诺伯特会如此地固执己见。
奥莉维亚脸上并没有笑容,说道:“听起来很不错,您保重,我先走了。”
方块5:其他人的忘恩负义、个性冲突或是权力斗争都会伤害你的自尊心,并带来极大的烦恼和不愉快。
然后她就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