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但是每种花的花语可不止一种，诺伯特。绣球花，也有‘虚荣心’的意思，你知道吗？不过不适用于现在这个场合，这是当然的！你完全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卡洛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迅速将花束放入到一个黄色陶瓷花瓶中，不浪费每一个能把诺伯特打造成更好的人的机会。
卡洛塔的目光越过蓝色花束，愤愤地盯着诺伯特的脸。
他们站在简朴的法式餐桌边，桌上放着绿色的沙拉、茄子通心粉沙拉还有柠檬水，卡洛塔拉开椅子，诺伯特直直地站着。
“事实上，我知道的，”诺伯特说，“我是特意选了蓝色绣球花，因为它的花语是‘感恩——感谢接受者的理解。’”
“我想和你认真地谈一谈，诺伯特，关于预测未来的事。”
卡洛塔惊叹道：“诺伯特！来就来嘛，带什么花呢！哦，但是我最喜欢蓝色的绣球花了！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卡洛塔因为在这次见面的一开始就能告诉诺伯特一些他肯定不知道的东西而感到兴致高昂。她已经把所有花语都记下了，并且不放过每一个能显摆的机会。
“啊，什么？关于解读吗？”
卡洛塔的白色迷你法国贵宾犬——豆豆也过来欢迎诺伯特，它展现出了完美的礼仪：没有吠叫、没有上蹿下跳，也没有哼哼唧唧，只是简单地、有礼貌地欢迎着客人，像每一只狗都会做的那样，然后躺在茶几下面那毛茸茸的狗窝里。
“你是这么说的吗？解读？”卡洛塔好奇地问道。
诺伯特看了看四周，室内是无可挑剔的中性色调设计，到处都挂着高雅的原创油画作品，既有卡洛塔自己的作品，也有她朋友们的画作。姐妹团成员们总是会支持彼此的艺术，而且在自己家里都有类似的画作藏品。诺伯特毫不费力就认出了自己的风景画，那是卡洛塔在一周前购买的。
“它本来就叫解读。”诺伯特微笑着答道。
这句童谣不知怎地，突然浮现在卡洛塔思绪万千的脑海中，但她说出口的却是“欢迎光临寒舍，诺伯特！”
“随便吧。你还只是一个新手，你知道的。要记住，在我们七十多岁的时候，我们姐妹团可研究过它好几个月呢，甚至有一两年了——说实话我都记不清了。我感觉你并不清楚自己还有多少东西要学。”
“到我的客厅来。”蜘蛛对苍蝇说道。
“我对学习是持非常开放的态度的，卡洛塔，谢谢。不过同时我还发现，我能从预言本身学到许多东西。每一次占卜我都在精进自己的占卜艺术。”
卡洛塔用左手接过那束包装成可爱的球形的花束，将诺伯特迎进门，右手拍了拍诺伯特的背，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艺术？”卡洛塔想了想，如果她想抓住问题的关键点，她必须要谨慎选择自己的战场，不要因为诺伯特选的词就跟他发生争执。最好就是尽可能地给他灌一点儿“迷魂汤”，让计划顺利进行。“对的，你就是一位艺术家，精通各种方面，可不是吗，诺伯特，我是说，除了是一位视觉艺术家、一位天才画家——你看到了我挂在走廊里的你画的那幅无与伦比的大草原了吧？——你还是一位……建议艺术家，可以这么说吗？”
卡洛塔的家是格鲁吉亚风格的，外墙由红色的砖石砌成，位于克拉伦斯大道。诺伯特来到她家门前，手里拿着一束蓝色的绣球花。
诺伯特似乎非常享受茄子通心粉沙拉，他往自己的盘子里盛了更多。
卡洛塔邀请了诺伯特，而且就他一个人，到她家来共用午餐。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尝试把他拉回到自己的控制中了，并且这一次没有了姐妹团其他成员的干扰，她也能最好地发挥自己的实力，尤其在没有玛格丽特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卡洛塔需要全力集中精神。
很好。
诺伯特的名声以光速传播着，像无法控制的野火。即使卡洛塔能够控制自己荒谬的嫉妒之心，她也不会感到高兴的。
“我听说——没错，人们总是会听到一些事情的，诺伯特——毕竟，这只是个小镇子——你给出的某些建议非常具体，是这样吗？
洛林继续说道：“我们的弗兰肯斯坦[9]让吉本斯角在地图上获得一席之地了。谁能想得到呢？”
“什么意思呢？”诺伯特的嘴里塞满了食物，脸颊圆鼓鼓的像一只松鼠，脸上还沾了一点儿通心粉的酱。
她真是有很多这种讨人厌的小动作呢，卡洛塔心想。
真不可爱。
玛格丽特高兴地吹起了口哨。
“比如说，我听说你告诉某个人，让她辞掉自己现在的工作，虽然它能挣很多钱，还让她找一份会让自己感到快乐的工作；你让某人不要和自己的未婚夫结婚；还让某人重返校园，学习动物医学。我认为这些建议都太具体了，你不这么觉得吗？”卡洛塔展现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大多数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的。
“不是的，玛格丽特，”白蒂说道，“那是跟互联网有关的。意味着将会有很多人到镇上来，就为了见诺伯特。”
但是，诺伯特仍然保持着冷静，他露出了自己的标志性微笑，并用餐巾轻轻擦了擦脸颊。
玛格丽特感到很奇怪：“Yelp？这和艾薇有什么关系吗？[8]”
“卡洛塔，你在说什么呢？人们是来占卜的，我只是告诉他们我看到了什么而已。”
洛林大声地宣布道，诺伯特在Yelp商户点评网上已经获得了六个评价——都是好评——这吸引了众多寻找占卜师的人前往吉本斯角，亲自体验这种神奇的天赋力量。
“是的，诺伯特，就像我们教你的那样，还记得吗？但是你要记住，占卜应该是虚无缥缈又模糊不清的。如果你跟人们说一些类似这样的具体的事情，就会惹麻烦上身的。你应该这样说，比如，‘你正走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在职业方面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以及‘要确保你相信的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还有‘你现在可能觉得受到了负面的影响，要好好思考怎么处理它们’。这样的话对每个人都受用。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一些暴怒的客人回来找你算账，说你指错方向了。”
诺伯特变了，他的委婉和低沉的嗓音都成了优势，让他仿佛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一个低调又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这让他在精神上显得很谦卑，这不仅能触动人们的心，还能让他的占卜更有说服力。诺伯特仿佛对整个小镇施了咒语，连洛林、玛格丽特和白蒂也不能免除。卡洛塔甚至怀疑诺伯特给自己下了迷魂药：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诺伯特，就像其他人那样。
卡洛塔又笑了，她希望这一次可以让诺伯特感觉到自己的善意以及为他着想。
卡洛塔曾两次前往咖啡厅，和诺伯特商量他以后该如何做，但诺伯特却出乎意料地坚决拒绝她的参与。在两次见面时，诺伯特都展示出了自己“丑陋无比”的决心与坚定，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诺伯特把叉子放在雕花瓷盘旁边，认真思索卡洛塔的话。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诺伯特并不是真的有本事，只是我们打造出来的？是不是忘了他其实给不了任何人真的答案？忘了他只是在编造谎言？你们有什么毛病啊？”
最后，他说：“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卡洛塔。客人们是洗了牌，然后递给我七张纸牌，我才为他们占卜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卡洛塔的最后一根稻草——“le coup de grace.”[7] 卡洛塔对姐妹团冷冰冰地说道。
卡洛塔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诺伯特！别装了！别忘了，姐妹团和我——是我们教会你怎么占卜的！你心知肚明自己并没有‘占卜’出什么鬼东西！”
玛格丽特突然倒吸一口气，建议道：“如果诺伯特帮莎拉占卜，卡洛塔！他一定能帮她找到自己的道路的！”
诺伯特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卡洛塔都担心他是不是在“解读”自己了。她摇摇头，决心摆脱他的魔咒。那都是胡扯的。
“这就是‘二十出头的人’。还记得吗？总是要花点儿时间的。”洛林说。
“诺伯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之前说过的道德了，”卡洛塔说道，现在是时候严肃一点儿了，“我非常不想说这句话，但是你的确是在跟人们撒谎。”
卡洛塔说：“好吧，那，不要小伙子。但是她一定缺了什么。她好像总是有点儿困惑。不知怎地，我觉得她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卡洛塔，你还记得自己说过，根本没有通灵师的职业道德这回事吗？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没有向任何人撒谎。”
洛林反对道：“噢，当然了，因为我们的丈夫都让我们感到‘无比满足’，对吧，卡洛塔？尤其是你！”好像觉得自己离题太远了，洛林又说回莎拉，“她是事业型女性！要年轻小伙儿干吗？她自己就过得挺好的，不是吗？”
“哦！所以你真的相信，从一叠牌里随便抽出几张，自己就能为别人提供什么具体的建议吗？”
一天，卡洛塔叹了口气，和姐妹们说起她的孙女莎拉，不知道莎拉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年轻小伙儿来指引她人生的方向。
“我的印象中，洛林是第一个告诉我不要在乎自己相信什么的人。这句话是真的。实话说，卡洛塔，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相信什么了。但我也不会因此感到困扰，因为不知怎地，我相信什么或者不相信什么，似乎都不影响我占卜。唯一重要的，就是我正在帮助别人。”
卡洛塔对诺伯特越来越不满意。姐妹团轻轻一推，他就撒丫子往前狂奔，并且不再回头。这和卡洛塔一开始打造“诺伯特计划”时的预想完全不同，也和三个月前她和姐妹团成员们在诺伯特家进行特训时的设想也完全不一样。这感觉就像她脑海中的小计划长了腿从她身边溜走了一样。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它没有起到让卡洛塔继续控制姐妹团的作用。恰恰相反，洛林、玛格丽特和白蒂现在似乎都开始听诺伯特的话了。这些人现在全都叛变了，不再受控制了。
“真会诡辩，诺伯特，”卡洛塔说，她的眼睛闪着光，“听起来就像一个奸诈的政客！”卡洛塔的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红心5：小心他人的嫉妒，并不是所有人都为你的成功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