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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别抱怨了,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呢。”蕾伊拉说。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帐篷,我们都要被烤焦了!”艾吉尔叫道。

“有什么能比这个帐篷更糟糕?”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阿伊塞尔继续说。

“哦!当然有了,”蕾伊拉回答道,“如果我们被敌人捉住。”

“通奸……”艾吉尔重复着,若有所思,“多么奇怪的一个词啊!”

艾吉尔愣了一下。

“阿弗迪·巴塔克,通常会在那里淹死那些通奸的女人。据说整夜都能听见她们的惨叫声。”

“我从来没有被抓走过……”

“那时候我还没来呢,”艾吉尔说道,“淹死那些女人的沼泽地叫什么来着?”

“闭嘴,蠢货,太监会听到的!”阿伊塞尔呵斥道。

“别开这种玩笑了,”阿伊塞尔插话道,“哈桑听得见我们的对话,你们还记得克基克和那个希腊女人拥抱时被人发现的事儿吗?”

“你希望被抓?”蕾伊拉惊讶地叫道,“难道你忘了吗?哈桑曾说过,两周前阿金基轻骑兵带来的那些阿尔巴尼亚女人,她们在我们的营地就活了一晚。一大清早就已经被埋在土里了。”

“金美人”没有理她,脸微微泛红,略带窘迫地别过头去。

艾吉尔低下了头。

“你啊,你迫不及待想去见你的居塞尔了吧!”艾吉尔调皮地说道。

“哈桑见过她们,”阿伊塞尔说,“那天天还没亮,他便起身准备出门呼吸下新鲜空气,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脸盆,吵醒了我。于是,他靠近我和我说:‘阿伊塞尔夫人,我看到她们了,她们都好白好白,和床单一样。’”

“啊,我的上帝!真希望我们可以早点离开这儿。”“金美人”冒出一句。

“可怜的哈桑!他甚至都不忍心看这些女人受苦。”

“你们看吧!”蕾伊拉叫道,“如果战争没有胜利,那一切都将是我们的过错!”

突然,艾吉尔泪流满面。

“他宣称是我们带来了厄运。”

“够了,阿伊塞尔,”蕾伊拉说,“艾吉尔听不得这样的故事。”

“那个穆夫提?他要我们做什么?”

她们都不再说话了,只剩艾吉尔一个人默默抽泣着。不久,“金美人”先打破了沉寂。

“前天,在散步的时候,我听闻穆夫提想带走我们其中的几个人。”阿伊塞尔说。

“天哪!我要爆炸了!”她边说边把头发撩到了一边。

“幸亏我们有哈桑时不时给我们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另外两位也用力地扇扇。

“是的,”阿伊塞尔说道,“他们说有一个引水渠他们一直找不到。”

“哈桑还和我说过别的事儿呢,”阿伊塞尔凑到蕾伊拉的耳边说,“夜里,士兵企图把墓掘开,你听说过有些男子就喜欢猥亵女尸吗?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心理,但是,在半夜……”

“怎么断?通常会找到水渠,然后把它们毁掉。”蕾伊拉回答道。

“我想,哈桑回来了,我认得他的脚步声。”艾吉尔说。

“怎样把水断掉呢?”艾吉尔问道。

确实,太监来了。

“真的吗?那是不是说战争快结束了?”蕾伊拉判断道,“这么热的天气,没水可怎么坚持得了啊?”

“你去哪儿了?”女眷们几乎同时问道,“你怎么能把我们留在这样一个火炉里?”

“我想是他们准备切断城堡的供水吧,”阿伊塞尔说道,“我昨天听到哈桑这么对一个哨兵说的。”

“我去看着我们的工兵寻找水源去了,”哈桑答道,“平原上满是挖过的黑洞,但是依然不见引水渠的影子。”

“那个哈桑在哪儿呢?”“金美人”抱怨道,“如果他能给我们拿点水来就好了!”

“是不是我们没找对地方?”蕾伊拉问道。

“闭嘴,小蠢货,”蕾伊拉说道,“太监会听到的!”

她是四人当中唯一听过这件事的人,即使在她之前经历的那场战争中,事情也没到如此地步。

“啊!这听起来也不错!”艾吉尔重复道,“我想换个主人。”

“工兵团是根据建筑师加乌尔加标注的地点进行挖掘的,”太监说道,“他好像知道所有大地与水源的秘密。”

“如果他失败了,就会把我们卖掉,谁知道那时候我们的命运如何,是会更好,还是更糟?”

“你的话太多了,哈桑!快去给我拿点水!”“金美人”嚷嚷道。

“啊!这听起来还不错!”艾吉尔说。

“马上就来。”太监答道。

“谁知道啊,”蕾伊拉回答道,“只求真主安拉保佑!对于我们来说,即使知道结果,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战争胜利,他就会加官晋爵,然后买来更多的女人,我们又会多几个同伴。”

他出了门,女眷们听到空壶的叮当声越来越远。

“谁知道这场战争会如何结束?”

艾吉尔将头枕在了小臂上。

“你竟然有这种想法!阿伊塞尔!”

“你感觉怎样?”蕾伊拉问她,“依然很想吐吗?”

“也有可能男人就是在痛苦与血泊中诞生的,天生一辈子都不怕流血牺牲。”

“是的。”

“我知道战争是什么,但我不想让你们不开心,”蕾伊拉对艾吉尔和“金美人”说道,“尤其是你,艾吉尔,你总是很好奇,经常问我什么是战争,总是急不可耐地想看到黎明的到来。”

“你的脸色很苍白。”

她们又回想起了许多其他女眷间的旧事,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甚是想念布尔萨的家。她们想起在那儿度过的最后一夜,有些人悲伤得无法合眼,有些人则恨自己别无选择。

“他知道你有孕了吗?”蕾伊拉问道。

确实,她已经把一切都说过一遍了。有些东西甚至不止一遍,尤其是关于男人的命根子,有的笔直如异教徒的佩剑,有的弯曲如土耳其弯刀。

“哈桑应该告诉他了。”

“你们还想我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

“他们偏爱在战争时期出生的孩子。”蕾伊拉告诉她。

“那么,”沉默了一会儿,艾吉尔说,“再跟我们讲一些事情吧。”

她还叹了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又闭上了嘴。

“当然,我害怕得发抖。我以为我说完以后他肯定会杀了我,但奇怪的是,事情却正好相反。他甚至变得温柔起来。也可能是因为我之前觉得他肯定会生气,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呢?”艾吉尔问道。

“他真的这么问的?那你告诉他了吗?”

蕾伊拉没有回答道,而是继续说:

“从不!他阴沉得像只乌鸦。至于现在这个丈夫,他只主动和我说过一次话,你们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可怕。他问我:‘告诉我,你以前的丈夫跟你是怎么做的。’”

“尤其是男孩。”

“你能聊什么呢?”阿伊塞尔反问道,“你第一个丈夫难道从来不和你聊天?”

“为什么他们尤其喜欢在战争时期出生的孩子呢?”艾吉尔又问了一遍。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谜语,”她说,“坦白说,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男人聊天、交谈……你们明白吗,不是和他睡觉,而是说话,彻夜长谈,直至天明……直至谈不下去为止。”

蕾伊拉垂下了眼睑。

大家都望向蕾伊拉。只有她之前参加过战争,有过另一个男人,而且,从任何情况下看,她都是最精明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她说,“可能是因为孩子在兵荒马乱、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出生,更让他们感觉到有做父亲的存在感吧。也有可能是因为打仗就免不了死人,他们欠下了很多条人命。赋予一个孩子生命,这和那些被他夺走的生命比起来虽然算不了什么,但还是会让他感到开心。”

“只有天知道……”

“最近这些日子他看上去很阴沉,”阿伊塞尔观察到,“你们没发现吗?”

“那靠什么呢?”

“确实,他都没笑过。”

“可不是靠奶水吸引男人的啊!”阿伊塞尔点拨了一句。

“我喜欢深沉的男子。”艾吉尔随口说了句。

“谁知道啊?”

“他的右耳有问题,”阿伊塞尔说道,“一周前我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他突然用手捂住了耳朵。我不安地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说他耳鸣。”

她们都笑了。

“当然啦,战争的喧嚣和鼓声的撞击,他的耳朵怎么能受得了呢?”艾吉尔说道。

“那我呢?我会有很多奶水吗?”艾吉尔问道。

“我不认为这是使他变阴沉的原因,”蕾伊拉说,“他苦恼的是,这场战争仍未结束。”

阿伊塞尔耸了耸肩。

“其次坑道的崩塌也对他打击很大。”艾吉尔补充道。

“难为情?跟我们?”

“坑道?当然,我觉得就是打那儿开始的……”

“我觉得有点难为情。”

从屋外传来了水桶的声音。太监的脚步渐渐靠近,他一进来,女眷们就纷纷围住了他。“等一等,夫人们!”他向她们喊道。

“为什么你之前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过?”

最后他把她们带到了一间土耳其浴室。女人们的嬉戏声与水流声交织传来,久久不绝。

“是的,甚至晚上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他叫我不要给女儿喂奶,以便……”

舒坦了,她们又回到帐篷里开始梳头。

“真的吗?”艾吉尔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哈桑,把你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们!”蕾伊拉说道。

“是这样的,因为我的奶水很足,当他拥抱我的时候,特别喜欢这湿湿的乳房。”

洗澡后的时光总是留给哈桑来汇报的。他把脑子里想到的事都讲了一遍,不经选择,也不按顺序。整个营地都在谈论对巫师的下一次审判,他应该要为刺杀的失败负主要责任。都城会派来法庭的大学士们,带着给他定罪的刑具与短绳。按照之前的审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诅咒偏了:巫师手掌对的方向应该像射箭一样要瞄准靶心,稍有差池,箭一离手就会越来越偏离目标。所以,当诅咒降临到堡垒的时候,它贴着右边的城墙飞过去了,它的作用就这样散在空中,最后落在山毛榉树林或草地上,两三年里,那片地肯定会枯死,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堡垒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出于好奇,女眷们纷纷围向了她。连“金美人”也将眼神从地毯移开,托着腮帮子准备倾听。

“哦!哈桑,这些听上去可真够复杂的!”艾吉尔叹气道。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他还爱我吗?”

“等一下!”太监说道,“事情看起来可远不止如此。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认为巫师只是犯了点小错误。但是现在我们发现一切都绝非偶然……在酷刑下,先是他的副手,然后是他自己最终也承认他们明知错误却仍然行动,已和敌方联手。谣言还说军委会也有人牵连其中。但如果到现在,这些消息都还没传出去,可能是因为想放松叛徒们的警惕,然后一举将他们擒拿!咔嗒!——就像落入陷阱的老鼠一样!”

阿伊塞尔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然后眼神一一扫过这些女眷,低声吐露说:

“看哈桑跟我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啊!”阿伊塞尔说,“还不如给我们拿一些多汁的水果吧,我们口干。”

“但是你分娩后变得更美了,”蕾伊拉说,“当你怀孕的时候,我们看你的模样,都觉得生完孩子他就会把你卖掉。我们都猜错了。”

“告诉我们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吧!”艾吉尔强调。

“我当时妊娠反应也很厉害。”阿伊塞尔说。

“有趣的?整个军队都在说居尔蒂基和卡拉杜曼两人的争执,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个美男子,都要动刀子了……”

“我觉得不行,”蕾伊拉回答,“从战争开始的形势来看,围城还会持续下去。”

女眷们几乎同时略带忧伤地垂下眼睑,因为他令人窒息的美貌让她们觉得不悦。

“我也是,我和你一样难受,”阿伊塞尔说,“哎!我好想我的小女儿!到秋天她就两岁了,那个时候我们能回去了吗?”

哈桑继续滔滔不断地讲着一些琐事,但是年轻的女眷们已经没人有兴趣听了,萦绕在她们脑中的是有朝一日也有人为了她们而起争执。她们并非不知道,要是真发生这种事,决斗是不会在草地上伴随着刀剑之声进行的,而是在市场上,在讨价还价和钱币的叮当声中进行。

艾吉尔定睛看着她。

“那么现在!”哈桑大声说道,“把腿再抬起来一次,刚刚在浴室的时候,我没有检查你们的身体。我感觉你们的‘鸽子’有点黑,再过几天,它们都要变成‘乌鸦’了。尤其是你俩的,蕾伊拉和阿伊塞尔。好好准备一下,我们来把它们清理一下。”

“那你应该是有了。”

“哦,不!”阿伊塞尔叫道,“那么快?”

“是的。”

“我注意到,夏天的时候,‘草木’总会长得更快,”哈桑说得更明确了,“来吧,过来,姑娘们。否则,哈桑会受惩罚的。”

“你是不是经常犯恶心?”蕾伊拉问她。

“那她呢?她的阴毛为什么一直留着?”艾吉尔指着“金美人”问道。

艾吉尔,最年轻的那一个,一反常态很安静。她的面色苍白,辫子随意地盘在头上。

“金美人”听到后轻蔑地笑了笑。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了她蹩脚的土耳其语,但立马又明白,自从战争开始,这也没什么可笑的了。

“这个问题,都是由主子决定的。”哈桑回答,“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呢,应该光滑得像一面镜子;而她呢,就像人们说的,一根毛都不能碰。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低声补充道,“因为她是金发。男人们都对长黑色阴毛的金发女人垂涎欲滴……如果她的阴毛跟她的头发一样也是金色的话,你就会看到我要采取行动了。是的,但是她的阴毛是黑色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一个官宦人家做事,我的主人弄到一个金发女人,跟她差不多。他恨不得马上把她弄到床上。当我在浴室给她沐浴熏香的时候,他在门后冲我喊道:‘千万别剪她的阴毛!否则,你知道有你受的!’但是晚饭后,他喊我过去。情绪低落,一副失望的样子。他用闷闷不乐的语气对我说:‘还是剪了吧,和别的女人一样。’我马上猜到他前后矛盾的原因了:与大多数金发女子不同的是,她的阴毛跟她的头发一样也是金色的。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一丛毛,就好像一道阳光洒在上面。我向你们发誓,晚上将那茂密的阴毛剪掉时,就像在割葫芦把,我忍不住流泪,泪珠滚落在上面就像主人的精液一样。我忍不住诅咒他:见鬼,他为什么不懂得欣赏这如蜂蜜、如鹅毛的金色呢?为什么你更喜欢黑色的、像一个无底深渊一样的黑色的阴毛呢?因为你自己就是个乌鸦,就是深渊!这就是为什么!”

“天啊,太热了,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蕾伊拉身旁的“金美人”说道,这个昵称源于她又密又长的金发,“哈桑在哪里?给我们送些水凉快一下也好!”

洗过澡轻松过后,女眷们都昏昏欲睡,但这并不影响太监的长篇大论,甚至沉默都能给予他灵感。他又讲到之前他服侍过的女主人们。对她们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很清楚。“在斯米纳,”他说,“有个女主人非同寻常,在说话的时候,就像她放在两腿上的甜糕一样温柔。而别的女主人吩咐起我事儿来,都是一样的。无论是恼火的时候还是微笑的时候,她们都很苛刻。我要学会容忍,容忍一切,黑奴,黑夜的儿子!我这么对自己说。男主人更是冷酷无情,这让我在被女主人们虐待的时候有一种病态的快感。打我吧,夫人们,我对她们说,剥了我的皮,在我头上撒尿,尽情斥责我吧!我甚至觉得我这么做会让她们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些许安慰。你的悲伤从何而来,哈桑?有时候她们会这么问我。她们就是这样,这些夫人。只要我有一丝愁云,她们就会识破它。有些主子现在已经入土为安了。我有时候会去巴斯布兰特墓地看望她们。如果墓地没人看守,我会为她们高声哭泣。因为世界和男人都太过险恶,而上天的惩罚也快来了。夜晚,在营地,没有人可以入眠。那些呻吟声,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尤其是上周日,黎明时分,大地开始颤动,仿佛那些被活埋在坑道里的人排着队从洞里爬出来,满身都是泥土。要四十天之后,然后再过四十天,然后还要过四十个礼拜,大地才能恢复一点平静。因为,大地需要的时间比人更久,它需要四十年才能恢复它的宁静。”

从第一晚开始,蕾伊拉便把这一切告诉给了她现在的新女眷们,加上出于彼此间或多或少的情谊,她们都叫她“小羊儿”或者“小宝贝”。最近这些日子,大概是因为在战争期间,女眷们的关系也变得紧密起来。

刺眼的太阳,像是突然对准了我们一样,悬在我们头上。没有一片云的庇护,天空也没有一丝雾的痕迹。所有人都将我们抛弃了,仙女与精灵们也不再守护我们了。可能他们正懒洋洋地坐在某一个山头?天空也一样,自从太阳出来后,天空就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她是唯一一个参加过战争的女子。她曾经的主人,一个大臣,将她带去了特沙里战争。大臣在战争中身亡,根据惯例,这个年轻的寡妇在她丈夫入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了他的女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们卖了,但这好像还不够表达她对她们的蔑视,她只要了差不多一头山羊的价格。

下面是平原,人们匆忙地收割着早熟的小麦。远处镰刀挥舞,凶恶而危险,好像它砍的不是麦穗,而是人。我们播下的种子据说是不会有收获的,对此我们十分沮丧。这次诚如圣约翰的《福音书》里说的一样:一把镰刀落在地上,自动收割着小麦……这把无形的镰刀现在正如世界末日一般落在我们身上。

“外面一定比这儿凉快些,”蕾伊拉说道,“在营帐里,要么总是比外面更冷,要么就比外面更热。”

我们堡垒周边的平原上布满了坑洞与为了发现引水渠而挖的阴暗的壕沟。领导此次挖掘工作的是一个外号“基督徒”的建筑师,他很敏锐,在挖掘的第三天就发现了一条引水渠。但他马上发现这是一条已经废弃的水渠。于是,他让人继续挖掘,以期尽快找到那条对的引水渠。

帐子被令人窒息的炎热包围着。即使什么都不穿也难以忍受。

但是这条引水渠,谁都不知道它在哪儿,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乔治·卡斯特里奥蒂最关心的就是要建几条新的引水渠以确保整个营地的供水。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壕沟是由囚犯挖掘的。一年过去,他们挖出了一个沟壑纵横的迷宫,可谁也不知道哪条管道可以将水引入堡垒。完全可能任何一条都不能将水引入堡垒,真正的引水渠是一条看不见的管道。他们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引水渠的挖掘工作上。因为连我们自己都根本不知道水从哪儿来,所以我们认为没有人可以找到它。但是可怕的“基督徒”却成了我们的噩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开始在城堡的地窖里挖一口深井,为日后可能出现的更艰难的情况做好准备。

用手肘支撑着,她们平躺在营地的床上。

我们已经被围困了快两个月了。时刻都能看出敌人让我们的眼睛感到疲倦。他们几万人就在那儿游荡,在下面的平原上:一条条长龙在动,一刻不停。这群数都数不清的人是打哪里来的?他们是如何维持给养的?他们意欲何为?那些去过他们土地上的人说那儿几乎看不见女人。那么是谁生了他们?是荒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