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感到苦恼不安,独自一人来到大平台上,想安安静静地思考一番。可是塞缪尔在这儿找到了我,他交给我一张女主人写的便条。
“希望您有个好胃口,”我说,“我可吃不下。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夫人在便条上告诉我,弗里辛霍的地方官来信提醒她说,最近就要释放那三个印度人。要是我们还有什么事要问他们,就得趁早,别错过时间。
“明天你会听我的理由,”探长回答,“今晚暂时就说到这儿吧。晚饭已经摆在你的桌子上了。”
我发现克夫探长正和园丁在一起,面前还放了瓶威士忌酒,两人为玫瑰花生长的事争论得正厉害。我把夫人的便条交给了探长,他看完后沉思了半分钟,便对我提出了问话:有位大名鼎鼎的旅行家,他认识那几个印度人,而且懂得他们的语言。你知道他的名字和地址吗?好极了。克夫探长明天早上去弗里辛霍,决定顺便去拜访他。
“那就说说您的理由吧。”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这些,他就又回过头去跟园丁继续争论了。我没有再理他们,顾自关上门,去大厅看晴雨表,看看天气会有什么变化。
“我不是怀疑,”克夫探长说,“我是知道。范林达小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偷偷藏着月亮宝石。她把罗珊娜·斯比尔曼当作了自己的心腹。整个案子就这么一句话。”
我正走到大厅门口,里面有人猛地把门打开,只见罗珊娜·斯比尔曼从我身边跑过,脸上一副痛苦的神情,一只手还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告诉我实话,探长,”我说,“您有什么怀疑?事到如今,您再瞒着我就太讲不过去了。”
“怎么啦,我的孩子?”我问道,“你病了吗?”
我松了手,放开他的衣领,头耷拉到了胸口。
“看在上帝分上,别跟我说话了。”她回答道,说着径自朝仆人走的楼梯跑去。原来近旁还有两个人。克夫探长悄悄地从房间里走出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回答说:“没什么事。”弗兰克林先生则在另一头,他打开了大厅的门,把我叫了进去,问我有没有看到罗珊娜的脸色很不对头。
“啊,”他说,“总算让你猜着了。”
“恐怕是我无意中得罪她了,贝特里奇。”他说。
“他妈的!”我揪住探长的衣领,大声叫了起来,“雷茜尔小姐准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了——您竟一直瞒着我!”
“是你,先生!”
听了他这句话,我这糊涂的脑瓜终于开了窍。
“我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弗兰克林先生说,“不过,要是那姑娘真和钻石丢失有关的话,我深信,就在两分钟之前,她正打算把一切向我和盘托出哩。”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当我们走到过道上时,克夫探长说道,“要不是她克制住不说,这桩疑案今天晚上就水落石出了。”
我往门那儿一看,觉得门好像已被打开一条缝。有人在偷听?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已经关上了。我不能断定是否真的看到了探长。
女主人倏地抬起头,仿佛想说什么,可是又竭力克制住了。
我要求弗兰克林先生告诉我,刚才罗珊娜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点,夫人,请别说起是我要求推迟范林达小姐的行期的。”
弗兰克林先生指了指台球桌。
夫人吩咐我关照马车夫,两点钟以前,别赶马车来接雷茜尔小姐。
“我正在打台球,”他说,“偶尔抬头一看——只见罗珊娜·斯比尔曼像个鬼似的站在我的身边!见到她脸上神色十分焦急,我就问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她回答说:‘是的,我很冒昧。’知道她有偷钻石的嫌疑,我感到很不自在。这是个尴尬的局面。我手里还握着球杆,于是我顾自继续打球,想摆脱这一尴尬局面。可是这一来,怕是我无意中得罪了她!她突然转身走了。只听到她说:‘他只顾打他的台球,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拦都来不及拦住她,她就走出了大厅。我对这件事感到很不安,贝特里奇。请你转告罗珊娜一声,说我对她并没有恶意,可以吗?我思想上对她也许有点过分——我差点想把钻石丢失的罪名栽到她身上。倒不是我对这姑娘狠心,而是——”他突然住了嘴,不过我知道他没有说出的半句是什么。只要把月亮宝石的事栽到这个干粗活的女仆身上,他就可以在克夫探长心目中消除对雷茜尔小姐的怀疑了。罗珊娜确实也做出了不少对自己不利的事。她假装害病,偷偷溜去镇上,整夜忙着在房里做着什么,烧毁什么;那天傍晚,她还在十分可疑的情况下去了抖动沙滩。弗兰克林先生有种种理由怀疑她,虽然我为罗珊娜感到难受,可我还是不得不这样告诉他。
“我请求你,夫人,务必让范林达小姐的行期推迟一点,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延误到下半天。明天早上我得亲自到弗里辛霍去一趟——我最迟在下午两点钟就赶回来。”
“不错,”他说,“可是只有一种可能,罗珊娜的这些举动可以另当别论。我真不愿伤一个女人的心,贝特里奇!要是她有话要跟我说,那就叫那可怜的姑娘到我书房来吧。”
克夫探长又朝我看看。
在仆人室里,我听说罗珊娜已经去睡了。我把这情况告诉了弗兰克林先生,就去找克夫探长,我房里没人,莫非探长到我为他准备的那间卧室去了?我决定上楼去看看。
“大约在一小时前。”女主人回答。
一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我就听到左边,通往雷茜尔小姐房间的过道那儿,传来一阵轻轻的鼻息声。我朝过道里一看,只见过道上一字儿排着三张椅子,克夫探长缩成一团地躺在上面,睡着了。
“请问夫人,范林达小姐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她打算去她姨妈家的?”探长问道。
我刚走到他身边,他就立刻像条狗似的惊醒了。
克夫探长朝我看看。
“您在这儿干什么?”我问道,“您干吗不上床去睡?”
“那我得告诉你,范林达小姐要到她姨妈家去住了。她明天早上就走。”
“我不上床,”探长回答道,“因为在这个悲惨的世界上,许多人都不能既老老实实、又轻而易举地挣钱,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今天傍晚。罗珊娜·斯比尔曼从沙滩回家的时间,正是雷茜尔小姐决定离家的时间,真是太巧了。不管罗珊娜藏的是什么,事情很清楚,你家小姐一定要等知道那东西已经藏好了,才能走。今天晚上,她们已经碰过一次头。要是她们想在全家入睡时再碰头一次,我就要在路上截住她们。贝特里奇先生,别怪我不上床去睡,还是怪那钻石吧。”
“非常重要,夫人。”
“我真希望那钻石压根儿没进过公馆的大门。”我禁不住脱口说道。
“警官,”她说,“要是现在公馆里有人打算外出,让你先知道这事,这对你的调查来说重要吗?”
克夫探长忧郁地看看那三张椅子。
我们发现夫人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她没有抬眼看我们,眼睛一直盯着一本打开的书。
“我也是。”他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