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子,我们发现渔夫和他的儿子还在船上没回来。好心的约兰特太太一个人在厨房里接待了我们。
只要天还有点亮,我们到了柯伯洞,还能看到沙地上的脚印。
探长一下就把话题扯到罗珊娜·斯比尔曼的身上,还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材料。看来罗珊娜像是打算离开夫人的家。快到傍晚时,她来过小屋,要求让她在这儿写封信给她朋友。为此她上楼侍了很久。罗珊娜还向约兰特太太买了一些东西,说是要带着出门去。买的是:一只旧铁皮箱(存放她的硬袖口和硬衬领),还有两条拴狗的链子。她说:“要是我把两条链子接在一起,就可以用来捆牢箱子了。”她带了这些东西,就走了。
罗珊娜在柯伯洞有几个朋友。一个叫约兰特的渔夫一家就是她的朋友。他们是些值得尊敬的好人。
“谢谢你的帮助,贝特里奇先生,”我们离开那户人家,克夫探长说道,“我很感激约兰特太太告诉了我那些话。罗珊娜今天晚上干的事,现在已经够清楚了。她把两条链子接在一起,用来捆住那只铁皮箱子。那只铁皮箱,她不是沉在水里,就是埋进沙里了。她拿链子没捆扎的一头,拴在岩石下的什么地方,这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把箱子扔在那儿多久就多久,到她要用时,再把它拉上来。到目前来说,一切都很清楚了。不过,”探长第一次在说话中露出不耐烦的声调,这我还是初次听到,“弄不清的是,不知她到底把什么鬼东西藏在那铁皮箱里了。”
“这儿有女人的脚印,”他说,“脚印很杂乱,我敢说,这是故意弄乱的。我并不想伤你的心,不过我认为罗珊娜恐怕很狡猾。看上去,她好像已经决定,在你我之前赶到这地方,而不在沙滩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大概是从这儿趟水过去,到我们后面的岩石那儿,再从老路回去的吧?对,我们可以这么说。她斗篷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决不是要毁掉的东西——如果是那样,就用不着这么小心提防了。两种猜测中,我看还是想藏起什么东西的可能性较大。也许,要是我们到那小屋去,就可以弄清那东西是什么了。”
我心里暗自思忖:“是月亮宝石!”可我只对克夫探长说了一句:“您也猜不出吗?”
我们刚起劲地朝柯伯洞走了大约一百多米路,克夫探长就突然蹲了下来。
“决不是那块宝石,”探长说,“如果是罗珊娜·斯比尔曼拿走了钻石,那我毕生的经验都一无是处了。”
“能。”我回答说。
听了他这话,我脱口而出:“是那件沾漆的衣服!”
“刚才,我看到那姑娘从柯伯洞沿海岸一直往北走,”探长说,“因此她一定会往这边过来。我们能沿海滩走到那渔村吗?”
克夫探长在黑暗中倏地停住脚步。
“柯伯洞在南面。”我说。
“东西扔进你们那片流沙,还会重新冒出来吗?”他问道。
“这是个变化莫测的地方,贝特里奇先生,”他说,“海滩上哪儿都不见罗珊娜·斯比尔曼的踪影。那渔村在什么方向?”
“决不会,”我回答说,“无论什么东西,一扔进抖动沙滩,就会陷下去,再也看不见了。”
傍晚最后的一线亮光逝去了,一种可怕的沉寂笼罩着这整个偏僻的地方。这正是退潮的时刻,就在我站在那儿等待的当儿,只见那一大片褐色的流沙抖动起来了——这是在这整个鬼地方惟一在动的东西。不多一会儿,探长回到了我的身边。
“那她为什么不把那件沾漆的衣服裹上块石头,扔进流沙里呢?为什么她要把它藏起来?——她一定把它给藏起来了。她甘冒一切危险,把这件沾漆衣服藏起来,一定是有道理的。贝特里奇先生,我得到镇上去一趟,弄清她为了做那件新衣服买的是什么料子。我可真有点冒火了——我竟让罗珊娜·斯比尔曼给难住了。”
我发现自己几乎就站在上回跟罗珊娜·斯比尔曼谈话的老地方,当时弗兰克林先生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回到公馆时,仆人们正在吃晚饭。听说罗珊娜一个小时前就已回来,现在正和大家一起吃饭。
克夫探长一直往海滩走去。我跟着他,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等着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克夫探长走到房屋背后,站在那儿,全神贯注地仰望着一扇窗子。
“要么把罗珊娜作为嫌疑犯拘留,要么暂时随她去,让她去玩她的小把戏,我只能在这两者之中作出选择。出于某种原因,我决定宁愿不惜任何牺牲,今晚也不去惊动一个人。至于此人的名字,我暂时不告诉你。我回到公馆里来,是要叫你带我抄另一条近路到海滩的北面去。沙子是我知道的最好的侦察手段之一。如果我们碰不到罗珊娜,沙地上的脚印会告诉我们,她在干些什么。这儿就是沙地了。还是让我先去看一看吧。”
待我抬头一看,发现原来那是雷茜尔小姐的房间。房里的灯光忽前忽后地闪动着,像是房里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要是找不到那件衣服,那我们一定会在罗珊娜的衣物中,找到一件新睡衣或者是一条新裙子。”探长说,“难道你猜不出昨天她假装生病,实际上在干些什么吗?啊,天哪,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星期四上午十一点钟,西格雷夫局长当着全体女仆的面,指出了房门上的漆斑后,罗珊娜趁机就溜到自己的房里,在自己的睡衣或者裙子上发现了沾上的漆,于是就假装生病,溜到镇上,买了一块做新裙子或者新睡衣的料子。当天晚上,她独自一人躲在房里做衣服,还生了火——可这决不是为烧掉沾漆的衣服,她很谨慎,那样会发出一股焦臭,而且一大堆火炭也很难处理——我认为,生火是为了烘干和熨平衣服。那件沾漆的衣服她一定藏起来了,可能就藏在身上。这会儿,她也许正在那片荒凉的沙滩上,忙着把那件衣服扔掉呢。傍晚,我盯着她走到你们的渔村那儿,到了一座小屋附近。那座小屋,我们回去前恐怕得去看一下。她在那小屋里待了一会,出来时,斗篷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我看到她离开小屋后就沿着海岸往北去了。
“那不是雷茜尔小姐的房间吗?”探长问道。我应了声“是”,请他去用晚餐。可是他没有动身,而我却听到了《夏天的最后一朵玫瑰》的曲子声。克夫探长又有了新的发现啦!
这话问得很怪。不过要是我告诉他实话,看来对罗珊娜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我回答说,夫人最近给了她一件新的麻布衣服。
“您对那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指着雷茜尔小姐的窗子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罗珊娜近来有没有新的麻布衣服?”
“嘿,我跟你赌一个英镑,你家小姐准是突然决定要出门了。要是我没说错,我还打算跟你再赌一个英镑,她准是在最近一小时内,才突然想到要出门的。”
“说不出。”
听了探长第一个推测,我不禁心里一惊。听了第二个推测,不知怎么的,竟使我联想起罗珊娜·斯比尔曼,她不是在一小时前才从沙滩回来的吗。我急忙进屋想去打听一下。在过道里,我头一个碰到的是男仆塞缪尔。
“难道你说不出,贝特里奇先生?”
“夫人正等着要见你和克夫探长。”他说。
“您说不出那另一个人的名字吗?”我问道。
“她等了多久了?”从我背后传出探长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说,你家夫人不能起诉,”他说,“罗珊娜只不过是另一个人手上的工具罢了。”他说得像是一本正经。
“等了一个小时了,先生。”他说。
“您的意思是说,夫人不会起诉吗?”我问道。
又是一个小时!罗珊娜回来,雷茜尔小姐决定出门,夫人又等着要见探长——全都凑在这一个小时里了!我顾自走上楼去,没看克夫探长,也没跟他说话。
“贝特里奇先生,”他说,“你已经帮过我的忙,今天傍晚,你对我可能也有所帮助,所以我要坦白地对你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肯把罗珊娜·斯比尔曼的任何情况告诉我的,因为你可怜她。你什么也不用怕,罗珊娜·斯比尔曼丝毫不会有惹上麻烦的危险——是的,哪怕我证明她跟钻石失踪有关,也不会有危险。”
探长凑过我的肩头,悄声说:“今天晚上,公馆里如果出点什么丑闻的话,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别惊慌!”
探长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我们走进通向那片流沙的枞树林,才开了口。
他正说着,我就听到了女主人请我们进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