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那幅挂在对面墙上的画特别喜欢,这是他送给他们俩的礼物。
“你这个地方有太多好东西了。那个糖筛你花了多少钱买的?毫无疑问,肯定花了不少钱!”
“我也不知道它会这么好!”他说。
享受过美味的食物后,詹姆斯抬起头说道:
吃完饭后他们起身去了客厅,詹姆斯紧紧跟在艾琳后头。
过了一会儿,詹姆斯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就好像太阳照射下的水果悄悄地熟透了一样。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爱抚、被人称赞和被人宠爱似的,可是他并没有享受到一次爱抚或者听到一句赞美的话。他觉得自己正在吃的东西很可口。在家里他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也这么享受一瓶美味的香槟酒了。当问到它的牌子和价格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这是他种酒他家里储存了很多,可是他自己却嫌上不了口。当时他就下定决心去找酒商,说自己被骗了。
“这就是我称之为一顿精致的晚餐,少而精!”詹姆斯喃喃低语道,他高兴地朝艾琳的肩膀呼着气,“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太多法国味儿。但是我在家就是吃不到。我每年付给厨娘六十英镑,可是她却不能给我做出像这样的晚餐来!”
晚饭的锣声响了,艾琳用她那洁白的胳膊挽着索米斯的胳膊,和他一起去了餐厅。她让索米斯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上。那个位置在拐角处也就是在艾琳的左边。餐厅的灯光很柔和,因此他也不会因为天色逐渐暗下来而感到担忧。詹姆斯开始跟他们说自己的事来。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提起建房子的事,索米斯又拿业务忙当借口,自己上楼去了,他也就不好再提这件事。索米斯去了楼上的那个房间,就是存放他收的画的房间。
艾琳这样温顺,凑到詹姆斯身边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水味,詹姆斯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可福尔赛家族的人一向自重,他们不会就这样屈服,因此他只是说:他不知道,但他猜她应该在衣服上花了一大笔钱。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詹姆斯和他的儿媳妇。那葡萄酒和饭后的一杯甜酒让他感到兴致很好。他感觉自己对艾琳也挺疼爱的。“她真的是一个惹人爱的好孩子,她在听你讲话,似乎能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詹姆斯一边讲话,一边打量着艾琳的样子,从她穿的古铜色的鞋子一直看到她满头波浪的金发。她向后倚着一个拿破仑时代的椅子,肩膀靠在椅子背上——她的身体很柔软,腰身挺得很直;走路时摇摇摆摆,就好像贴在爱人的手臂里似的。她嘴角微微笑着,眼睛半睁半闭。
艾琳靠近他,想让他看出自己的错误。
也许是意识到艾琳那迷人的姿势有一种潜在的危险,也许是消化出了点问题,詹姆斯突然沉默下来。在他的印象中,他从不记得自己曾跟艾琳单独在一起过。当他看着她时,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碰到了一些既古怪又陌生的东西似的。
“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些衣服?”他提高嗓音说,“我从来没有看见雷切尔和西塞莉穿的衣服有你的一半漂亮。那个玫瑰针绣花边——应该不是真的吧!”
现在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那样靠后坐着?
他走进蒙彼利埃广场六十二号,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现在已经是七点半了,艾琳换好了晚服坐在客厅里准备吃晚餐。她穿了一件金色的长裙——这件衣服她曾在晚餐宴会、社交聚会和舞会上穿过,现在她也在家穿了——她用一串花边装饰了衣服的胸口。詹姆斯的双眼立马就瞥了过去。
这样一来,当他再说话时,就把嗓音提高了,就好像刚从美梦中醒过来似的。
那天晚上当他去索米斯家拜访的时候,就感觉到生活对他太苛刻了:艾米丽伤着脚趾了,雷切尔却在乡下四处游荡;没有人会同情他;安姐生病了——他感觉她活不过这个夏天了;他已经去那里拜访了三次,她都没法儿见他,根本下不来床!索米斯建房子的这个事儿必须要调查一下。至于儿子和儿媳的矛盾,他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以后能发生什么——也许什么事都能发生!
“你整天都做些什么呢?”他说,“从来也不顺道去公园巷看看我们!”
他总是说:“他们不生病才怪呢!如果我也像他们那么不小心的话,肯定也会得病。”
看起来她好像编造了一些很勉强的理由,詹姆斯眼睛没有看着她。他不想知道她是真想避着他们——要是这样,那可太难堪了。
詹姆斯的生理组织很健康,一感觉到耳朵有点疼,他就认为自己快要死了。妻子和孩子们偶尔会生点病,而他却把这件事看成是个人恩怨的因素,是上帝的故意干涉,其目的就是破坏他内心的平静。但是除了他的亲属,倘若其他跟他无关的人生病,他根本不会相信,他总会跟别人说生病是因为他们没有保养好自己的肝脏。
“我猜应该是你没有时间,”他说,“你总是跟琼黏在一起。她总是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我想现在你对她是很有用处的,你老是陪着她,不仅在这件事上如此,而且在其他的一些事情上也是这样。别人和我说她现在从来都不在家待着。你的乔里恩大伯非常不喜欢她这样做。我想那是因为家里老是剩下老乔里恩自己一个人,其实他也怪孤独的。别人告诉我她和那个波辛尼成天黏在一块。我猜波辛尼应该每天都来这里。你对波辛尼怎么看?你觉得他头脑清楚吗?依我看,他呆头呆脑的。要我说这女方可比男方精明多了!”
有一次,他的女婿达尔第在对石油公司的股票做投机买卖时失败了,经济上周转不过来,这件事让詹姆斯非常烦恼。所有的财产就好像敲起了丧钟似的。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又加上去了一趟巴登散了散心,这才逐渐好起来。一想到那件事他就觉得非常可怕,要不是那次自己出钱帮了他一把,达尔第的名字也许早就出现在破产名单上了。
艾琳的脸红了起来,詹姆斯怀疑地看着她。
在他坚强的自我保护本能下,詹姆斯也有软心肠的时候。他往蒂莫西家里跑一趟就等于在母亲膝前消磨了一个小时的时光。他对保护家庭的深切渴望体现在他对孩子们的感情上;一想到孩子们在金钱、健康或者名声上会受到社会的虐待,他就像做噩梦似的。当他的老朋友约翰·斯特里特的儿子自愿参军时,他抱怨地摇了摇头。他很想知道约翰·斯特里特怎么会允许儿子这样做。当约翰·斯特里特被人用长矛刺死时,他非常痛心,为此他还特别到处跟别人说起这件事,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表达: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对自己的孩子太没有耐心了!
“也许你不怎么了解波辛尼先生。”她说。
与其他人相比,詹姆斯把“家族”看得更重要,也更珍视家族荣誉。詹姆斯对待生活的态度总是带有原始的氏族观念。他喜欢一家人坐在壁炉边,喜欢听一大家子人谈论是非,也喜欢听大家发牢骚。他所有的主意就像是从牛奶里提炼出的“奶油”似的。这种“奶油”也是他从家人的头脑中所提取的。通过自己这个家庭,他也从成千上万的其他家庭的头脑中提取到了这种东西。每年如此,每星期也是如此,他会去蒂莫西家,坐在他兄弟临街的前客厅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而长长的白胡须又覆盖了他那下巴刮得很干净的嘴——一边坐着,一边看着家里的锅慢慢沸腾,锅里的奶油此时也正在往上升。之后便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感离开了,他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很快活,而且还能感觉到神清气爽。
“我怎么会不了解他?”詹姆斯脱口而出,“我最清楚他这种人了!——就是那种所谓的艺术家!别人都说他们很聪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波辛尼很聪明。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清楚!”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带着怀疑的目光又朝艾琳看去。
詹姆斯·福尔赛虽然总是以牺牲者自居,但是即便在全伦敦城也没有一个比他更正常的人了(2)。詹姆斯占有伦敦如此之多,他对这个城市也抱有深厚的感情,伦敦就是他的活动中心。不可思议的是,他有中产阶级本能的那种正常。他比他的兄弟都正常。老乔里恩意志坚强,有时也会软下来,讲讲他的那一套人生哲理;斯威森长期受狂妄的折磨;尼古拉斯因自己的能力强,反而经常吃苦头;罗杰就是个企业迷。只有詹姆斯是真正的折中派。在所有的兄弟中,他在思想上和外表上都是最不出众的一位,正因如此,他才更有可能永久地活下去。
“他正在为索米斯设计房子。”她轻声说道,很显然是她是想把这个话题扯过去。
有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把他们绑在了一起,这种深藏在国家和家庭性格中的东西——就是人们所说的血浓于水——他们两个都不是冷血动物。实际上,对詹姆斯来说,儿女之爱是他生存的主要目的。孩子们是他自身的一部分,这也是他攒钱的原因,也许他要把自己攒的钱留给他的孩子们。到了七十五岁,除了攒钱外,还剩下什么能给他带来快乐呢?他生活的核心就是为了给孩子们攒钱。
“我正想说这个呢,”詹姆斯继续说;“我不知道索米斯要他这样的年轻人干什么;为什么他不去找一个一流的建筑师帮他建造房子?”
表面上,詹姆斯和儿子就没什么感情,这就是福尔赛家族的特点,但即便如此,他们俩也绝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也许他们把彼此看做一种投资;当然他们会挂念彼此的幸福,也会为对方的陪伴而感到高兴。在很多私人的生活问题上,他们从来没有交流过,也从不当着对方的面流露出任何深切的感情。
“也许波辛尼先生就是一流的建筑师呢?”
“你母亲下不了床了,”詹姆斯说,“我正打算去你家跟你说这事儿,我想我不会妨碍你吧。”
詹姆斯站了起来,低着头转过身去。
原来是索米斯。他从事务所走了出来,从皮卡迪利大街的阴凉边穿了过来,正准备往家走,这不正好看到父亲詹姆斯了。
“还真是这样,”他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黏在一起;总是自认为你们知道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当詹姆斯从阿尔伯特门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似乎被别人碰了一下。
詹姆斯不再跟艾琳对话。他瘦高的身躯站在艾琳的前头,伸出一根手指着她的胸口,就好像对她的美丽提出控诉似的:
詹姆斯一边仔细考虑着这个问题,一边用平稳的步伐走着,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握着伞的木制手柄,位置刚好在伞柄弯曲处的下面,这样一来伞顶既不会碰到地面也不会磨坏中间的伞绸。他弯着又瘦又高的肩膀,两条腿迅速而又机械地移动着,穿过公园。公园里,太阳明亮的光线清晰地照射着好多闲散的人——照射着财产之争的人证,而他就像一些栖息的鸟儿飞越过海似的。
“我最后还是想劝你一句,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或者不管他们怎么称呼自己,都是靠不住的。我给你的忠告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他的一位房客最近老是拖欠房费,对他来说这已经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该把他撵出去还是不撵?要是撵出去的话,房子在圣诞节前就租不出去了,他是否要冒这个险呢。斯威森刚把房子租了出去,可是状况非常糟糕,但是他活该——谁让他把房子握在手里太长时间呢。
艾琳笑了,她嘴唇的曲线却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挑衅。她的屈服似乎消失了。她胸口起伏着,好像心里非常不服气。她把两只手从椅子的扶手上拿了下来,然后指尖对着指尖。她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就那样看着詹姆斯,眼神却让人看不透。
他走得很快,连看都不看两边。这个公园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战场,可是眼前这个公园的样子却唤不起他脑海中的任何思绪来。这些尸体从竞争的压力和混乱中被淘汰出局;一对对的恋人依偎着坐在草坪上,他们从单调的工作中抽出身来,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时光。然而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唤醒他头脑中的想象。这种想象也是以前的事了。他的鼻子就像绵羊的鼻子似的,一心系在觅食的草地上。
詹姆斯沮丧地扫视着地板。
那天下午天气不错,他穿过公园向索米斯家走去了。艾米丽脚趾伤着了不能下床,雷切尔和西塞莉也去乡下拜访亲戚了,所以他打算去索米斯那里吃晚餐。他从贝斯沃特路的一侧走向一条倾斜的小路,然后又穿过了骑士桥的大门,接着又穿过一片草地。这片草地的草长得又短又枯,草地上有一些晒黑的绵羊,还坐着几对男女和一些陌生的流浪汉;这些流浪汉把脸朝下趴在地上,像很多尸体,仿佛战争浪潮刚刚从这里卷过似的。
“我只是跟你说说我的看法,”他说,“很遗憾你没有孩子!要是有个孩子,你就能有点寄托,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事可做了!”
“什么?我现在聋得越来越厉害了。我认为我听不见人们的讲话了。艾米丽把脚趾弄伤了。我们要等到月底才能动身去威尔士。总是会有事情发生!”他想知道的已经全部打听到了,于是他戴上帽子就离开了。
艾琳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沉的,甚至詹姆斯也意识到了在那身柔软的丝绸花边衣服下面,她的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害怕自己所说的话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就像大多数缺乏勇气的人一样,接着他马上用强横的方式来压倒对方。
詹姆斯把手放到耳朵后面说: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四处走动。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坐马车去惠灵汉姆转转呢?或者偶尔去歌剧院消遣一下也行。你年纪轻轻的应该对任何事都感兴趣才对呀。你可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啊!”
“索米斯,”茱莉姑母拦着他说道,“跟波辛尼说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他也不喜欢别人讨论这件事。我敢确信的是,如果蒂莫西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我……”
艾琳的脸色阴得更厉害了,詹姆斯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咱们没有一个知道他是什么水准。我真搞不懂索米斯雇佣这种年轻人干什么。不会是艾琳干涉了这件事吧,不行,我得去找……”
“哎,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别人什么事都不跟我说。索米斯应该能够照顾好自己。如果照顾不了自己,那他也别来找我——就这样。”
詹姆斯此时突然插话:
詹姆斯一边咬着自己的食指,一边用冷淡而又狡猾的眼神偷偷看了一眼儿媳妇。
他发现塞普蒂默斯太太和海斯特姑母(1)应该都知道了索米斯的事,眼下似乎是急着要谈谈这事儿。她们认为索米斯雇用波辛尼先生,这对波辛尼来说是好事,可是波辛尼也很危险。乔治是怎么称呼波辛尼来的?对,“海盗”!这绰号真滑稽啊!乔治总是爱开玩笑!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在家里面,她们觉得有必要把波辛尼先生看成自己家里的人,不过把他看做福尔赛家族的一员又觉得很奇怪。
詹姆斯的眼神正好跟艾琳的眼神对上了。她的眼神有点微怒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艾琳一直在看着他。詹姆斯不再说话,身上竟微微冒了点冷汗。
“什么事都不找我商量!”詹姆斯说。他没有直接去找索米斯,因为索米斯那讳莫如深的派头让他感到有点害怕,于是他拿起伞往蒂莫西家去了。
“哎,我必须得走了。”短暂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说。过了一分钟,他站了起来,有点吃惊的样子,就好像希望别人要求他留下来似的。他把手伸向艾琳和她握了一下,艾琳把他带到门口后,又把他送到了街上。他不打算坐出租马车,他要走回去。詹姆斯让艾琳替他向索米斯说声晚安,并说如果她想要出去走走,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乘马车带她去里士满转转。
跟安姑母说了索米斯要建造房子那件事后,斯茂太太又偷偷地告诉了尼古拉斯太太,并让她严守秘密,可是尼古拉斯太太却去找威妮弗雷德·达尔第求证信息的真实性。尼古拉斯太太心想,既然威妮弗雷德·达尔第是索米斯的妹妹,那么她应该会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通过威妮弗雷德·达尔第,这个消息就转来转去地传到了詹姆斯的耳朵里。他听了之后很生气。
走回家后,他上了楼,然后把刚睡着的艾米丽叫醒。她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能睡着了。詹姆斯想跟她说,他说自己感觉索米斯家的状况似乎很糟糕。他围绕这个话题说了半个钟头,最后他又说他今晚得好好思考一下,可能睡不着了。不过他躺下后翻了个身,马上打起鼾来。
每天安姑母都要让茱莉姑母和海斯特姑母来跟她讲一讲:蒂莫西最近有什么动静;尼古拉斯最近有什么消息;既然波辛尼先生正在为索米斯建房子,小琼能说服老乔里恩让他把婚期提早吗;是否小罗杰的妻子真的有喜了;阿奇动完手术了,结果到底好不好;斯威森打算对威格摩尔街的那座空房子怎么处理,以前那里曾住着一位房客,他输掉了所有的钱,而且还对斯威森非常不好;最重要的是索米斯的事,是否艾琳依旧——依旧要求跟他分房睡呢?每天早上安姑母都会对史密赛尔说:“今天下午我想下楼了,史密赛尔。两点左右吧,你扶着我下去,这些天我一直在床上,简直待够了!”
在蒙彼利埃广场,索米斯从收藏画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站在楼梯顶端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艾琳在对邮局送来的信件进行分类。她转身去了客厅,但是不到一分钟后就出来了,站在那里就好像要聆听什么似的。然后她轻轻地上了楼梯,怀里抱着一只小猫。他看见她低头看着那只小猫,而小猫此时正对着她的脖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呢?
女仆史密赛尔自打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待在安姑母身边服侍她。安姑母谈到她的时候常会说:“史密赛尔——是个不错的丫头——就是有点太慢了!”女仆史密赛尔每天早上都会小心翼翼地为安姑母举行那种古老而正式的梳妆仪式。她从一个纯白色的硬纸盒的底部拿出那些扁平的灰色卷发来——这些个人尊严的标志——把它们轻轻地放在主人的手里,然后便转过身去了。
突然艾琳看见了索米斯,脸色立马就变了。
虽然安姑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可是卧病在床的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加强自己的意志力。这一切都表现在她的脸上和她那老是做紧缩运动的嘴角上。
“有我的信吗?”他说。
当房间里又只剩下安姑母一个人时,她皱起眉头,就像一片乌云预示明天会下雨一样。
“有三封。”
“这对小琼是件好事;但是我希望他们应该小心才好——这相当危险!”
他站在一边,艾琳没再多说一句话就进了卧室。
斯茂太太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安姑母。安姑母依着枕头微笑着,用她那独特、颤抖而又苍老的嗓音说:
————————————————————
这不能怪索米斯,因为他原本就下定决心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是琼按捺不住,于是就把这件事全都告诉了斯茂太太,临走时又告诉她这件事只能告诉安姑母——因为琼心想这件事会让安姑母高兴高兴,这个又老又可怜的亲人!安姑母因生病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1) 海斯特姑母也知道了这件事——她这个人非常可靠,主要是懒得说太多话。
索米斯打算建造房子的消息没过多久就在福尔赛家族中传开了,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因为任何与财产有关的决定都是家族里最重大的事。
(2) 如果正常的主要特征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自我保护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蒂莫西就做得有点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