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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米斯说出消息

“你在看什么?”他说,“我有什么问题吗?”

索米斯又觉得管家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无法假装自己很镇定了。

管家脸红了,他挂起索米斯的毛皮大衣,嘴里好像嘟囔着:“没有,先生,确定没有。”说着就悄悄退下了。

“先生,除了达尔第夫妇,就没有别人了。”

索米斯走上楼。他穿过客厅时一眼也没瞧,径直走到父母的卧室里。

索米斯觉得管家看着自己的表情非常奇怪,他突然记起自己没穿礼服,就问:“沃姆森,还有什么人来吗?”

詹姆斯正侧身站着,穿着衬衫和晚礼服坎肩,弯弯的瘦长身材看上去特别明显;他低着头,白领结的一端从白色胡须中露出来,他的眼神集中精力,嘴唇嘟着,正在给妻子扣内衣后面的挂钩。索米斯停住脚步;他感到像是被噎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他上楼速度太快,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他自己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被要求这样做……

管家表示很遗憾。

他听到父亲的声音,嘴里好像含着一根针,说道:“哪一个?在哪儿呢?你是想要扣哪一个?”母亲说:“这儿,菲丽斯,你来扣上这个;老爷怎么也弄不好这个。”

索米斯回答说:“索米斯太太感冒了没来。”

索米斯把手放在喉咙处,用嘶哑的嗓音说:

管家问索米斯太太是否也在马车里,主人告诉他他们非常期待他们两人一起来吃晚饭。

“是我——索米斯!”

一路上他都努力回想着他最后一次给她支票是什么时候;她手里应该也就有三四英镑,但是还有她戴的珠宝呢;他非常痛苦地计算着她能凑多少钱;足够他们一起去国外;足够他们生活几个月!他努力盘算着;马车停下了,他下了车,还没算清楚。

他注意到艾米丽脸上激动的表情:“噢,是我宝贝儿子吗?”詹姆斯急忙放下挂钩:“索米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还好吧?”

最高一层的灯没亮,门也锁着,他按了门铃也无人应答,他最受不了没有声音了。他不得不下了楼,身体在毛皮大衣里微微颤抖,心冰凉冰凉的。叫了一辆马车,他告诉车夫去兰恩公园。

他呆板地回答:“我很好。”然后望着父母,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件事的时候。

索米斯打断了她,他要上楼自己去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坚决而苍白,他上了楼。

詹姆斯很快就发现了什么,他说:“你看上去可不好。我觉得你受凉了——肯定是肝脏的毛病,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妈妈快给你……”

已经过了办公时间,大街上的门大都关着;看门的女人也说不出波辛尼先生到底在不在家;她一天都没见到他了,最近两三天也没见到他;她现在已经不伺候他了,没人伺候他,他……

但是艾米丽冷静地打断了他:“你把艾琳带来了吗?”

然而他并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他下楼来到了斯隆大街,并编造了一个故事,以防他在波辛尼家里找不到艾琳。但是如果他找到了呢?他的决断力突然又消失了;他还没想好要是在他家里找到她该怎么办,便已经到了波辛尼家。

索米斯摇了摇头。

他匆忙地穿上毛皮大衣,跑下楼梯上了街。

“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说,“她——她离开我了!”

她那镶银的梳子散发着她往头发上搽香水时的淡淡香味;一闻到这香味,那种浓浓的妒意又涌上他的心头。

艾米丽从镜子前走开了。当她快步走到索米斯面前时,她那高挑丰腴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她以往的神圣,变得十分仁慈。

他太苍老了,他的整个脸上都是灰蒙蒙的神色;他倒了些水,猛地洗起脸来。

“我的宝贝儿子!我的宝贝!”

他匆忙扯下大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在儿子额头吻了一下,摸着儿子的手。

他锁上门,努力地想着,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直打转;忽然,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詹姆斯也转向儿子;他的脸看上去突然老了许多。

桌子上放着她的化妆包,里面插着镶银的梳子和瓶子,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肯定搞错了。她拿走的是哪个包呢?他打算摇铃把贝尔森叫上来,但是又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得装着知道艾琳去了哪里,他必须自己揣摩,找出其中的线索。

“离开你?”他问道,“真见鬼!你说离开你是什么意思?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她会离开你。”

她的房间整洁、清新,散发着香味;每件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床上铺着她那淡紫色的丝绸被,上面放着她放睡衣的大口袋,是她亲手做的,而且还绣了花;床下整齐地放着她的拖鞋;被单靠近床头的地方掀开了,好像在等着她回来。

索米斯悻悻地回答道:“我怎么会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人都他妈的是谁啊?他似乎忘掉了所有他曾经熟悉的事情。那句“没留下任何话——一个大箱子和一个手提包”,在他的脑子里玩起了捉迷藏。她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他穿上那件毛皮大衣,两阶楼梯一步跑上了楼,就像一个新婚丈夫一样跑到了自己妻子的房间。

詹姆斯来回走着;他看上去很奇怪,因为没穿外套,他的样子就像一只长颈鸟。“该怎么办!”他嘴里念叨着,“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问我有什么用?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却跑来问我该怎么办;我为什么就应该知道怎么办!你母亲也在这里,她还没说什么。我想说的就是,听你母亲给你出主意吧!”

巴勒姆先生和太太,塞普蒂默斯·斯茂太太,拜恩斯太太,所罗门·索恩沃斯先生,百丽丝女士,赫明·百丽丝小姐,威妮弗雷德·百丽丝小姐,埃拉·百丽丝小姐。

索米斯笑了;他那古怪傲慢的笑看上去非常可怜。

女仆走下楼,剩下他一个人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自己那件毛皮大衣,无聊地翻起了瓷盘子里那些名片,瓷盘子放在客厅里放地毯的雕花木箱子上面。

“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说。

“没留下任何话;很好,谢谢你,这儿没你的事了。我今晚出去吃饭。”

“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詹姆斯说,“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猜她会去哪儿?她一定是跟着那个小波辛尼跑了,她去那儿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先生,福尔赛太太没有留下什么话。”

索米斯接下来什么也没说,他感到母亲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所有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索米斯好像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行为的能力。

“什么?”他大叫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失态,于是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问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他注意到女仆眼中的略微惊恐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他颤抖着说出几句话,那几句话好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冒出来的。

索米斯一把抓过贝尔森手中自己的毛皮大衣的袖子,对着她说:

“早晚会出丑闻;我一直都这么说。”接下去没有人再吱声,“你就站在这儿,你母亲也在这儿!”

女仆贝尔森站在客厅里,他问她:“你的女主人去哪儿了?”贝尔森告诉福尔赛先生艾琳中午的时候就出去了,带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手提包。

艾米丽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傲慢:“得了,詹姆斯!索米斯会尽他所能去处理这件事。”

他走进自己家里,脸色苍白,手心冒汗,他害怕见到她,但是又渴望见到她,不管他要对她说什么。

詹姆斯盯着地板,断断续续地说:“好吧,我没法帮你;我已经老了。别太着急,我的孩子。”

但或许根本不会摊牌,即使到现在也很有可能并没有什么值得摊牌的事。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会不会很傻呢?到时候自己还是收回自己说出的话,是不是也很傻?这个审判结果已经足以毁了波辛尼;一个被毁掉的人是绝望的,可是——他会怎么做呢?他有可能到国外去,被毁了的人通常总是跑到国外。他们会做什么呢?——如果他们真的凑到一起——他们可一个子儿也没有。最好还是等等看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吧。如果有必要,他真想让她看到这一切。嫉妒的怒火——活像一个人牙疼的时候——又冒出来了;他几乎快要大喊出来。但是他必须打定主意,在他到家之前得想好对策。当马车在家门口停住时,他还是没有任何对策。

母亲又开口了:“索米斯会尽他所能去把她找回来。我们别再说这个了。我敢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离婚!这个词现如今离他如此之近,使他感到全身像瘫痪了一样,离婚这个行为和迄今为止所有指导他的生活的原则截然相反。这个行为的决绝让他感到害怕;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艘船的船长,正走向船的一端,用自己的手扔下他最宝贵的包袱。用自己的手亲自扔下他的财产对索米斯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的职业会因此受到影响:他将不得不放弃在罗宾山的房子,他花费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在那所房子上面——而且牺牲了她!她将不再属于自己,就连姓也要改!她将会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并且他——他将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

詹姆斯说:“我看不出这件事怎么能好起来。如果她没有跟那个波辛尼一起跑了,我的建议就是别听她说,直接去把她抓回来。”

要是她接受了怎么办?要是她对自己摊牌怎么办?他将要怎么做?到时候他就得离婚了!

索米斯又感觉到他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这表示她的赞同,索米斯好像是在重复着什么神圣的誓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会的!”

当他从蒂莫西家里走出来时,他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几个月以来闷在心里的嫉妒和猜忌如今全都冒出火来。他要一次性地对这件事做个了结;他不会让她玷污自己的名声!如果她无法爱他或是不会爱他,不执行自己的责任或不让他行使男人的权利——她绝不能和另外一个男人在背后嘲笑自己!他将让她纳税;用离婚威胁她!那也许能让她规矩点;她绝对不敢接受这个。但是——但是——要是她接受了呢?他犹豫不决;他从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儿。

他们三人一起下了楼来到客厅。三个达尔第家的女孩和达尔第都已经坐好了;如果艾琳也在场的话,一家人就都到齐了。

“我已经打赢了官司,这件事终于完了!我并不想逼迫波辛尼;我将看看我们是否能达成一致;他不会受到压迫。从今天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将离开现在的房子,远离这些雾气。我们立刻就搬到罗宾山的房子里去。我——我从没想过对你动粗!让我们握手言和吧——并且——”或许她会允许他亲吻自己,并且忘掉过去的不愉快!

詹姆斯在他那把扶手椅上坐下,除了和达尔第冷漠地寒暄了一句之外,直到晚饭开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对达尔第一直是又瞧不起又带点畏惧,就好像他永远都缺钱似的,索米斯也一直沉默着;只有艾米丽,一直冷静地和威妮弗雷德谈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她的行为举止很正常,就像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当他走进蒂莫西家时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走哪条路回家了。他将直接去找艾琳,并对她说:

好像大家都约定今晚不谈艾琳一样,詹姆斯家没有人提起她;毫无疑问,在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大家的意见和詹姆斯给出的意见是一致的:“别听她胡说,直接追上去把她抓回来!”大家对于这件事似乎都是这样的看法,在兰恩公园里是这样,在尼古拉斯家、罗杰家和蒂莫西家里都是这样。就像全伦敦的福尔赛人都是这样的观点一样,他们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是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看法。

没有等到姑母们说话,他就离开了房间。

尽管艾米丽竭力把气氛搞得像平常一样,但是这顿晚饭在沃姆森和男仆们上菜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进行。达尔第感到沉闷无聊,就一个劲儿地喝酒;女孩们互相也不闲聊。只有詹姆斯问了一句琼现在在哪里,并问这些日子她过的怎么样。没有人回应他。他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了。只有威妮弗雷德说起小帕普柳斯把一个坏了的便士给了一个乞丐时,詹姆斯才开怀大笑。

听到这件事,他的脸红了,就像他脸红时的特殊的样子一样,总是两眼之间的部分变红;他抬起手,仿佛挑选了一个指头,轻轻咬着指甲;接着,他从嘴唇之间抽出指头,说道:“马克安德太太就是一只猫!”

“哈!”他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他继续这样发展,我都不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一个有脑子的家伙,真是个好孩子!”但这件事过去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郁闷。

海斯特姑母刚刚也站起来了,现在又重新坐到椅子上,把脸转了过去。茱莉真是太——她不应该当着自己——海斯特姑母还在这个房间的时候说这件事;她屏住呼吸,期待着索米斯的回答。

晚饭依次端上了饭桌,一家人都沉默着,电灯垂直挂在饭桌的上方,但是却偏偏把墙上的一幅装饰画照得非常清晰,那是一幅“特纳的海景图”,但是却是由缰绳和一些快要淹死的人组成的诡异的画。

斯茂太太继续说着,好像没听见海斯特姑母的话:“亲爱的,我想你有权知道,马克安德太太看见艾琳和波辛尼先生一起在里士满公园里散步。”

香槟上来了,接着是詹姆斯的一瓶陈年好酒,但是却像是由一只冰冷的鬼手送上来一样。

海斯特姑母打断了她。“茱莉,记住,你做这件事……”她激动地喘着气说,“责任全由你来负!”

十点钟的时候,索米斯离开了;期间有两次被问到艾琳去哪儿了,他只是说艾琳身体不舒服;他觉得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了。他母亲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他拍了拍母亲的手,脸上一阵泛红。他在寒冬的夜里走回了家,风声在街角凄凉地呼啸着,天空很干净,深蓝的天空中布满繁星;他没有注意到寒冬对他打招呼,没有注意到自己踩在那些干枯的落叶上时发出的噼啪声,没有注意到倒垃圾的女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匆匆走过,也没有注意到街上的乞丐冻僵了的脸。冬天来了!很明显索米斯急着往家赶;他从门后镀金的金丝笼里拿出最近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件。

她整个身子站在那里,说道:“这件事在我脑子里很长时间了,亲爱的,如果没有人告诉你的话,我决定……”

艾琳没有来信!

茱莉姑母一看到这个表示离开的姿势,脸上立刻变了样,好像她突然拥有了可怕的勇气;她脸上的每一块老肉都好像要抢着从面具中逃脱出来一样。

他走进客厅;火炉已经燃着了,他常坐的椅子放在火炉旁,拖鞋已经摆在那里,威士忌酒瓶和雕花的香烟盒摆放在桌子上;他只是盯着这一切看了一两分钟,就熄了灯走上楼去了。在他的更衣室也有火炉,但是她的房间却又黑又冷。索米斯走进了她的房间。

索米斯回答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他们夫妻很快就会搬进新房子。他起身亲吻了他的姑母们。

他点着房里的蜡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床和门之间走来走去。他到现在还没有接受她已经离开自己的这个现实,他好像还在搜寻着什么信息,寻找着原因,寻找着他们婚姻中的一切秘密,他打开了所有的衣柜和抽屉。

有趣——真是有趣——索米斯真是聪明,如果这些画都能卖出去的话,他一定又能做出一番事业;但是如今官司打赢了,他又有什么打算?是准备立刻就离开伦敦住进乡下的那所新房子里呢,还是要做什么别的事呢?

她的衣服都在那里;他以前总是喜欢,事实上是坚持艾琳穿得非常端庄——她只带走了很少的几件衣服;最多两三件,每个抽屉里都放着亚麻和丝绸的内衣,一件也没有动。

真是有意思,塞普蒂默斯·斯茂太太和海斯特姑母都附和着索米斯的谈论,谁也没提自己的疑惑。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她只是去海边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了。如果真是那样,如果她真的回来了,他绝不会再做之前那个要命的晚上做的混事,再也不会冒那个险——虽然那是她的责任,作为一位妻子的责任;虽然她属于他——但他绝不会再冒险做那样的事;她神经还不太正常!

但是索米斯只是坐在那里,盘着腿,丝毫没有给她们任何消息,他在谈论着巴比赞派的那些画家,这是他刚刚发现的一个画派。他说这个画派是很有前途的;花上一大笔钱来买他们的画他一点也不会犹豫;他非常看好一位叫做考洛特–加龙省–加龙省的画家的两幅画作,真是有魅力的玩意儿;如果他报的价合理的话,他一定会买下它们——他认为它们将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在她放珠宝的抽屉前弯下腰;抽屉没锁,他一拉就打开了;珠宝盒上放着钥匙。这让他非常吃惊,他突然想过里面肯定空了。他打开了盒子。

她们绝不会忘记上次老乔里恩的拜访,自从上次以后,他再也没有拜访过她们;她们绝不会忘记老乔里恩给在场的所有人的警告,他们整个家族不再像原来一样了——已经分裂了。

但是里面却满满的。在珠宝盒的各个小分格中,放着他给她的所有的珠宝首饰,甚至她的手表也在盒子里——放手表的盒子里塞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纸条,上面写着“给索米斯·福尔赛”,是艾琳的笔迹。

她们很想问索米斯艾琳会怎么看这个结果,但是她们知道不能问;他或许会自己谈到这个问题,或许会透露点消息,现在这个问题是她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对于这个问题的沉默不语几乎使她们被折磨得难受;现在蒂莫西也知道这件事了,这对他的健康肯定是不利的。琼会怎么做呢?这对她们同样是个非常兴奋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背后议论不得!

“我没有带走你和你家人给我的任何东西。”就只有这一句话。

斯茂太太和海斯特姑母都觉得有点害怕。斯威森这个人太滑稽可笑了!

他看着那些钻石和珍珠的别针和手镯,看着那只用蓝宝石镶了一颗大钻石的金表,看着那些项链和戒指,每一件都安放在一个小格子中;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那些首饰上。

他听到那些话后立刻就走了,走前对索米斯说:“你的妻子怎么样了?你告诉她如果她觉得无聊,可以悄悄地来找我,我可以和她共进晚餐,我会给她一杯她平时喝不到的香槟。”凭他那高大的身材,他俯视了一眼索米斯,握起他那又厚又黄的拳头,就像是要把这个小家伙勒死似的,然后他挺着胸膛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她能做的一切,她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这次做的事更能表明她的态度。也许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明白她一直厌恶他,这么多年她一直鄙视他,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把她追回来,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她;他甚至有点可怜她所遭受的痛苦。

斯威森还没走,他已经比平常待的时间长了,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运动运动。当听到刚才太太们的那些建议时,他“呸”了一声。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斯威森的肝脏不好,一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可以畅饮梅脯白兰地酒,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就在那一刻,他背叛了身体里的福尔赛——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利益,忘记了自己的财产——他什么都忘了;他上升到了无私和脱离实际的高度了。

他的父亲刚刚离去;斯茂太太和海斯特姑母,为了掌握整个故事,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她们确定在法庭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一定饿了。斯密赛尔本来给他烤了很多松饼,但是他的父亲詹姆斯已经全都吃光了。他应该把腿放在沙发上;他应该来一杯提神的梅脯白兰地酒。

这样的时刻很快就过去了。

离开法庭之后,索米斯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打心里不愿意去城区,而且在胜利的喜悦之余,他还感到他需要别人的同情,于是他向贝斯华特路的蒂莫西家走去,他步行去蒂莫西家,而且走得很慢。

尽管流下来眼泪,他却不允许自己软弱,他站起身,锁上盒子,慢慢地用颤抖的手把它拿到了另外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