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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4年冬

“那你的恋爱游戏已经成功了。”我说,“是爱情,还是演戏?”

他耸了耸肩:“有人说,我准备抛弃你,娶伊丽莎白公主。”

“都是,”他阴沉地说,“我必须让人们不信任她和都铎之间的婚约。他今年春天肯定会入侵。我必须削弱约克派对他的支持。”

“那我最好从你这里听到,这样我就不会听别人说了。”

“你小心不要削弱了内维尔派对你的支持。”我精明地提醒他,“我是拥王者的女儿。很多北方人支持你仅仅是出于对我的爱。即使是现在,我的名字在那里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他们认为你怠慢了我,就不会对你效忠了。”

“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听的。”

他吻了吻我的手:“我不会忘记的,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也永远不会怠慢你。你是我的心,即使是一颗破碎的心。”

“什么谣言?”

“还有更糟的消息吗?”

我停下,整个宫廷的人都在我们的身后停了下来。“退下。”我转过头说。他们消失了,伊丽莎白看了我一眼,就好像她觉得自己可以不服从。理查德对她摇了摇头,于是她微微地向我行了个屈膝礼,然后走了。

他犹豫了:“还有关于毒药的传言。”

“有一些令人不悦的谣言,我不希望你去听它们,那些不是真的。”

听到他提起伊丽莎白·伍德维尔的武器,我当场僵立在原地:“谁在说毒药的事?”

我对生活本身感到累了。“不,”我说,“我很期待圣诞节剩下的日子。”

“从厨房传出的流言。一盘菜撒了,一条狗舔了之后死了。你知道宫里的人是多么大惊小怪。”

“你累了。”他说。

“谁的菜?”

圣诞节当日,我们依旧当它是个宗教节日,要去教堂好几次。伊丽莎白很虔诚,双眼低垂,用一条绿纱巾裹住了她的金发。理查德从教堂陪我一起走回来,手拉着手。

“你的。”

我也跳舞。我让理查德领我去跳缓慢庄重的舞蹈,其他的舞者跟随我们在光滑的地板上旋转。理查德总是适时地引导我,让我的脚步不受音乐节拍的干扰。就只是去年圣诞,这个宫廷还是盛况空前:一位新王刚登基,能瓜分新的财富,购买新的宝物,展示新的礼服。当我的儿子发了一点烧,而就因为这一点小烧死去时,我不在他的床边,不在那座城堡,甚至都不在那个郡。我在宫廷庆祝。我不认为现在有什么可以庆祝的。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都没有惊讶。多年来,伊丽莎白·伍德维尔一直是我的敌人,即使是现在,她被释放并平静地住在威尔特郡,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灰色眼睛凝视着我的后颈。她还是将我看作是杀害她亲爱父亲和弟弟的凶手的女儿。现在她将我看作她女儿的绊脚石。如果我死了,那理查德可以从教皇那里获得赦免,娶自己的侄女伊丽莎白。约克家重聚了,伍德维尔家的女人会再次成为王太后和下一任英格兰国王的外祖母。

理查德公开送给她和我配套的珠宝,她戴的发饰就像是一顶小小的金色王冠,小耳朵上戴着钻石,脖子上戴着蓝宝石。宫廷在圣诞节很华丽,每个人都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每日玩耍嬉戏。伊丽莎白跳着舞参加了所有的项目,她是狂欢的王后、游戏的冠军、盛宴的女主人。我坐在椅子上,穿着华丽的衣衫,沉重的王冠压在前额,挤出一个宽容的微笑。我的丈夫当着我的面去与宫殿中最美丽的女孩跳舞,手拉着手去别处聊天,然后又面红耳赤地带着她回来。她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想要道歉,就好像希望我不要介意。宫里所有的人,英格兰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们是恋人,而我被抛弃了。她优雅地面对了羞耻,但我能看出,她被欲望所驱使,进退维谷。她不能对他说不,不能拒绝自己。也许她是恋爱了。

“她从不停下。”我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个圣诞节是她快乐的顶峰。去年,她是我们发善心饶过的不光彩的小女孩,被称为私生子,叛徒的妻子,但今年她的地位势不可挡地向上涨,就像是汹涌水流中的廉价轻盈的软木塞。我们现在一起去试衣服,就好像我们是母女或者姐妹。我们站在衣帽间,他们在我们身上钉上丝绸、金布和毛皮,我看着巨大的镶银穿衣镜,看见了自己疲倦的脸和褪色的头发,和旁边那微笑着的美人穿着同样鲜艳的颜色。她比我年轻十岁,当我们穿着相似的衣服,站在一起,这年龄差距就更明显了。

“谁?”理查德似乎很吃惊。

玛格丽特·博福特,他的母亲,我曾经的朋友,依照理查德的指示,被她的丈夫监禁,此刻正在她的乡村别墅中生着闷气;而他的未婚妻约克的伊丽莎白现在离宫廷的第一夫人只差一步之遥了,她每晚在这座宫殿、她童年的家中翩翩起舞,手腕上戴着闪亮的手镯,头发在金色的发网下闪烁。当我们每天早上坐在房间里俯瞰冬日灰色的河水时,她似乎都能收到礼物。每天早上都有人敲门,小听差会给她带来一些东西。现在,每个人都叫她伊丽莎白公主,就好像理查德没有通过那条法令,宣布她是私生子,让她跟随她母亲的第一任丈夫姓。她咯咯笑着打开礼物,然后会内疚地飞快看我一眼。礼物并没有附上留言,但我们全都知道这些珍贵的礼物是谁送的。我还记得去年,理查德在圣诞期间的十二天里,天天给我礼物。但是我并不在意,我现在已经不在乎珠宝了。

“伊丽莎白·伍德维尔。我可以认为是她涉嫌企图毒死我吗?”

布列塔尼的亨利·都铎的威胁吸引了整个宫廷的注意力。他只是一个年轻人,如果是其他疑心病不那么重的国王,可能不会在乎亨利从母亲的家族那里继承来的对英格兰王位微弱的继承权。但现在是位约克的国王坐在王位上,理查德知道都铎在策划着一次入侵,向保护了他多年的布列塔尼公爵寻求支持,向英国的宿敌法国要求帮助。

他大声地笑了出来,是以前那种冲动任性的笑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他拉起我的手,吻着我的指尖。“不,他们没有怀疑她。”他说,“不过这不要紧。我会守护你。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你必须休息,亲爱的。每个人都说你看上去很累。”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

“我很好。”我冷冷地说,暗自对自己发誓:我好得足以不让她的女儿坐上我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