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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7年5月

“他是在悼念他的妻子!”我抗议道,“他知道她是被谋杀的。他又能怎么做呢?”

“我警告过你,你的指控、散布诽谤言论和侮辱的行为一定会引起麻烦的。”

“理查德,你一定要支持我。”乔治转身面对他,“我当然得有顾问保护我不受到王后的诅咒,保护我免遭毒药和魔法。为什么我不能?整个宫廷都知道她对我的妻子做了什么!我干的事和你一样。”

“你不警告我?”

“并不是!我没有指控王后谋杀。”

“别这么说,乔治。别让事情更糟。我知道他想过要这么做,我知道你逼他逼得太过分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没有,但你有没有派人守卫你的房子?你的厨房?你的妻子?你的儿子?”

“逮捕我最亲密的顾问?是的。这是在威胁我。”

理查德咬着嘴唇:“乔治——”

理查德一脸严肃:“该死,他这么做了?”

“弟弟,你必须站在我这边对付她。她已经夺走了我的妻子,并且盯上了我。她也会谋杀你的妻子,然后杀了你的。她是个可怕的女人,怀着深深的敌意。理查德,我叫你一声弟弟,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我求你不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面对她的敌意。除非我们三个人和我们的孩子全都死了,不然她不会停手的。”

“国王已经逮捕了我的朋友托马斯·伯德特,我的保护者和导师。他被逮捕并指控犯有叛国和巫蛊。”

“她是王后。”理查德说,“而你这么做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很贪婪,天知道,她对爱德华的影响也太大了,但是……”

“什么事?信上怎么说?”

乔治急行至门口。“国王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一根头发的,”他说,“这是她干的。因为安卡瑞特的死,她要报复我。他们想要用我忠诚仆人的性命来抵他们的间谍和投毒者的命。但是她自己不敢动我,我是个王室公爵——她难道以为可以把我的仆人投到一般的监狱里去吗?”

乔治根本没有回应这个玩笑:“理查德,你知道这事吗?是或者不是?”

乔治赶去营救伯德特,却没能救成。王室调查了伯德特和他的同事——乔治雇佣了另外两个顾问,也许更多——揭露出了一场涉及巫术和预言、威胁和恐惧的阴谋。许多明智的人都对此一字不信;但托马斯·伯德特、约翰·斯泰西博士和他的牧师托马斯·布莱克都被判叛国罪,处以极刑。托马斯·布莱克被爱德华的赦免从绞刑架上救了下来,但另外两人却被处刑了,他们在最后一刻依然宣称自己是无辜的。他们拒绝用忏悔来换取痛快一死和保留后代的继承权的特许。相反,他们像不愿保持沉默的无辜之人一样走上了绞架,大喊着他们只不过是在做研究,没有犯任何罪行,王后利用他们的研究成果来对付他们,并要杀他们灭口。

“逮捕你?”理查德重复,“为什么我要逮捕你?除非没完没了的闲话、无礼和忧郁是一种罪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应该逮捕你。”

在威斯敏斯特的国王顾问会议上,乔治流着泪,宣称自己是无辜的,宣称死者是无辜的,并让他的发言人朗读他们在绞刑架上的发言——即将去见造物主的人的强有力的证词,说他们的任何罪名都是被捏造的。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他对乔治说,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他决心要在这两兄弟之间的斗争中保持中立。乔治没有回答,反复阅读着信。然后他抬起了头。“你知道这事吗?”他对理查德说,“或者你参与了这件事?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这是宣战的布告。”理查德简短地说。我们肩并肩骑马穿行在伦敦的街道上,去宫里参加宴席。王后又要分娩了,准备迎接又一个婴儿;这是她离开前的祝贺宴。她将离开这个充斥着关于巫术、魔法和毒药的流言的宫廷。她一定感觉到了,她努力维持的宁静和优雅已经崩溃了。她一定觉得自己被识破了,隐藏在她女人外表下的是一条怪鱼,已经从她的皮肤下露出了尾巴。

“这里!”乔治喊道。信使走进房间,我的丈夫理查德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炎热的五月午后,我身着华丽的红色丝绸,马也佩戴着红色皮革的马鞍和缰绳。理查德穿着一件新的黑色天鹅绒上衣,上面有着白色的刺绣。我们是要去晚宴,但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已经不再吃任何从王后的厨房中送出来的食物了,当她看向我时,会看见我拿着叉子准备用餐,切开面包,涂抹酱汁,然后就把盘子放到一边。我假装在吃她厨房的食物,她也假装并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吃,我们心照不宣。我觉得她只要有机会就会给我下毒。我们都知道,我不像乔治或我姐姐,我没有勇气公开挑战她。我的丈夫决意要做她的朋友。我是一个在她的恶意手到擒来的猎物。

有人敲门。“克拉伦斯公爵的信!”门外有人呼喊。

“宣战的布告?”我重复,“什么?”

“我本应该召唤撒旦本人来保护伊莎贝尔,来对抗她的。”他苦涩地说,“因为王后的投毒者,我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因为她的同谋者,我失去了我的孩子;而在那之前,因为女巫的风,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我的第一个儿子。她用魔法,用黑暗巫术。我们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她自己的武器来对付她。”

“乔治公开说,爱德华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和继承人。他告诉每个人,爱德华的婚姻是巫术的产物,他的儿子则是私生子。他说爱德华阻止他娶勃艮第的玛丽,是因为他知道乔治会用她的军队重申对英格兰王位的所有权。他说很多人都会为他揭竿而起,他比国王更受爱戴。他正公开地向每个人重复以前他私下里说的那些话。这就像战争宣言一样糟。爱德华将不得不让他闭嘴。”

我摇摇头。“我不相信,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我们不该用魔法来对抗她,”我说,“那意味着我们和她一样坏,我们要做些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召唤恶魔?呼唤撒旦?”

我们骑到了威斯敏斯特宫的庭院,传令官通报了我们的头衔,号手吹响了欢迎的乐声。旗手降下了旗子,以宣布王室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到来。我的马站着不动,两个穿制服的仆人帮我下了马。随后,我跟上了等在门口的理查德。

“我会让伯德特写一条咒符让你随身携带,用高深的法术困住她。”

“国王会怎么让他的弟弟闭嘴呢?”我追问道,“现在伦敦有一半人都在说着一样的事情,爱德华怎么能让那些人都闭嘴呢?”

“是的。”

理查德让我挽住他的手臂,向走廊上的蜂拥至马厩院子的人们微笑。他领着我走向前。“爱德华能让乔治闭嘴。至少,我认为他会被迫这么做。他会给乔治下一个最后通牒,然后将以叛国罪起诉他。”

“毒死一位公爵夫人也是违法的,而王后逃脱了惩罚。我倒要看看她打算怎样对付我。我现在全副武装准备对付她,我不怕她。”他起身离开,“你一直戴着十字架吗?”他问,“你戴着我给你的护身符吗?你的口袋里一直放着念珠吗?”

伴随着叛国罪的是死刑,爱德华国王将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我震惊地停下脚步,觉得自己头晕脑涨。理查德抓起我的手。我们站了一会儿,手拉着手,就好像我们在这个可怕的新世界中只能彼此依偎。我们忽略了经过的仆人或者匆匆走过的朝臣们,理查德看着我的眼睛,我又一次觉得自己成了孩子,在一个我们不能理解的世界中创造自己的命运。

“预言国王的死亡是违法的。”我小声说。

“王后告诉爱德华,如果乔治依旧逍遥法外,她在分娩时会觉得不安惶恐。她要求为了自己的安全逮捕他。爱德华必须满足她,她将他孩子的生命与他弟弟的生命对立了起来。”

“我有一个巫师,可以在她的咒语之下保护我。我雇了一个预言家,名叫托马斯·伯德特,还有另外两个牛津大学的天文学家,都是非常老练非常严肃的学者,他们已经预见了国王的死去与王后的倒台。伯德特追溯了王后的影响,他能看见她的道路穿越过我们的人生,就像是一条银色黏液留下的痕迹。他告诉我该做什么,向我保证里弗斯一家会亲手将自己推翻。王后会将她的儿子亲手交给他们的刽子手。她将结束自己的生命。”

“太残忍了!”我轻轻吐出这句话,而理查德第一次没有为他的哥哥辩护。他年轻的脸庞紧张阴沉。

“力量?”

“天知道我们会怎么样,天知道王后会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是约克的儿子,在爱德华的眼中,我们本该是天空中的三轮太阳。我们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分裂?”

“我不害怕,”乔治说,“我有自己的力量。”

我们步入威斯敏斯特宫的大厅,理查德抬手回应人群的欢呼和鞠躬。人们聚集在大厅和走廊,看着贵族们到达,“你吃东西吗?”他小声地问。

“我不害怕。”乔治告诉我。我们坐在巴纳德城堡我私室中的炉火旁。非季节性的雨水正顺着窗户流下,天色铅灰。我们靠得很近,并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出于恐惧。理查德在宫廷里,与他的哥哥爱德华商议,试图调停他的哥哥们,试图平衡王后给出的邪恶的建议,试图终止从厄贝尔传来的无休无止的流言。在那里乔治手下的人说,一个私生子坐上了王位,一位国王被女巫下了咒,一个现行投毒者就在王室中。理查德相信两兄弟是可以和解的。理查德相信约克家族将屹立不倒,不管里弗斯家、不管他们的死神王后做些什么。

我摇头。“我再不吃王后厨房的食物了,”我低声告诉他,“自从乔治警告我以后。”

伦敦 巴纳德城堡

“我也是,”他叹了口气,“再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