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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7年1月

“预警?”我明知故问。

“我会的。”他保证,“并且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给你预警。”

“你也处于危险之中,你的儿子也是。我认为,毫无疑问,这不仅仅是对我和我家人的攻击,不仅仅针对我,虽然它击碎了我的心;这是对拥王者的女儿和他外孙们的攻击。”

他朝门走去,我抓住了他的手臂。“立即写信给我。”我小声说,“寄给我点什么,水果或者一些带着讯息的东西。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这样我能明白,但别人都不会知道。一定要告诉我玛格丽特是不是安全,还有爱德华。”

他说着这话时,我感到一阵发冷。我离开时,脸色和他一样惨白,我们就像是教堂阴影中窃窃私语的两个鬼魂。“对拥王者女儿的攻击?”我重复,“为什么有人要攻击拥王者的女儿?”我问道,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到今年春天,他已经去世六年了。他的敌人已经都忘记他了。”

“没错。”他说,“但我必须弄明白,他是不是自然死亡,他的死有没有疑点。我现在就出发去沃里克。我一定会找出真相,如果我发现他是被谋杀的,有人在他睡觉时往他的小嘴巴里滴进了毒药,那我一定会让他们偿命。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地位多高,不管他们的名字有多伟大,不管他们和谁结的婚。我发誓,安妮。我要为我的妻子报仇,特别是如果那女人还杀了我儿子的话。”

“有一个敌人还没忘。她在一张纸片上用血写下了两个名字,藏在她的珠宝盒中。”他说,不会说明“她”是谁,“你知道吗?”

我瑟瑟发抖。“婴儿们有可能会在睡觉时死去的。”我重复道,“上帝保佑他们。”

我凄惨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他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很好,但在黎明前就死了。”他说。

“你知道那两个名字是谁吗?”

“婴儿很容易突然出事的,”我无力地说,“你知道的。”

他等着我摇头。

他点头。“他很健康。胃口好,体重增加,开始能整晚睡觉。我让贝茜·霍奇斯做他的奶妈。如果我知道他不太好,我决不会离开他的,为了他,也为了他母亲。但他很好,安妮。如果我有任何怀疑,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鲜血写道:‘伊莎贝尔和安妮’。伊莎贝尔已经死了。我毫不怀疑她计划你将是下一个。”

不顾自己的悲痛,我后退一步,挣脱了他的手。我不想听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毫无征兆?”

我害怕地摇头。“复仇?”我说。

乔治摸到了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他们告诉我,他突然就死了,毫无征兆。”

“她想要为她父亲和弟弟的死报仇。”他回答,“她已经暗自发过誓了。这是她唯一的愿望。你的父亲夺去了她的父亲和他的儿子,她也夺去了伊莎贝尔和她的儿子。我相信她也会杀了你和你的爱德华。”

“阿门。”我小声说。我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哽咽,眼睛里的刺痛,我想要扑倒在床上大哭一周,为我的姐姐、我的小外甥和这残酷的世界,就是它夺去了一个又一个我爱的人。

“快点回来,”我说,“回宫里来,乔治。别把我一个人留在她的宫廷里。”

“他死了。”乔治说。我几乎听不见他的低语。“他死了。”他哽咽了,“我刚收到了从沃里克城堡送来的信。他死了,我的儿子,伊莎贝尔的儿子。他去天堂与他母亲在一起了。上帝保佑他的灵魂。”

“我发誓。”他说,然后吻了吻我的手,离开了。

伊莎贝尔的遗孤由他的奶妈照顾,这个女人照顾过玛格丽特和爱德华,就像母亲一般地用乳汁喂养了他们。伊莎贝尔的第三个孩子也没有理由会在她的照料下出什么事情的。“理查德?”我重复道,“不是理查德吧?”

“我不能去宫里。”我直接对理查德说。他站在我的面前,身着深色天鹅绒,正准备去威斯敏斯特。我们被召到那里去用餐,“我不能去。我发誓我不能去。”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在手指下,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理查德?”

“我们已经同意了,”他平静地说,“我们说好了,直到知道谣言的真相前,你都会应王后之邀出席宫中活动,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的孩子理查德。我的小宝贝,我亲爱的理查德。”

“事情发生过了,”我说,“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小婴儿理查德死了!”

“你的儿子?爱德华?”

他点头。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自己的儿子,我的爱德华。上帝保佑他在米德尔赫姆城堡安全无事,在雪地里滑雪橇,看伶人演出,品尝圣诞麦芽酒。上帝保佑,他强壮健康,不被瘟疫或毒药所侵。

“他很健康,生下来的时候很强壮,而现在,出生仅仅三个月后,他就死了?无缘无故地在睡梦中死了?”

“我的儿子,”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儿子。”

我的丈夫转身面向炉火,用穿着靴子的脚把一根柴火踢进去了一点。“婴儿很容易死。”他说。

他看上去就像黑暗中的溺水者那般惨白,双眼空洞。他温文尔雅的好相貌不见了,看上去像是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怎么了?”我小声说。

“理查德,我觉得她杀了他。我不能去宫中,坐在她的房间里,让她看着我,怀疑着我知道点什么。我不能去晚宴,不能吃她的厨房做出来的食物。我不能去见她。”

一月中旬,我的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很轻微的“嗒嗒嗒”声,是乔治在敲门。我转向我的侍女们。“我要去教堂,”我说,“自己一个人去。”她们屈膝行礼,我则离开了房间,拿着祈祷书和念珠,走向了教堂的门。我感觉到乔治在我后面几步,我们一同溜进了阴暗空荡的教堂。一个牧师正在教堂一角聆听告解,一对乡绅夫妇正在咕哝着他们的罪孽。乔治和我走入了一个黑暗的凹室,我这才看向他。

“因为你恨她?”他问,“我最爱的兄长的妻子和他孩子们的母亲?”

圣诞节结束了,但很多人还是待在伦敦,被恶劣的天气困住了。往北的道路无法通行,米德尔赫姆仍因大雪封城。我认为那里很安全,有风暴的看顾、北方大河的守卫和暴风雪的护盾。而我的儿子,在厚厚的城墙后、熊熊的炉火前安全而温暖,面前摊着我送去给他的礼物。

“因为我怕她。”我说,“而也许你也该怕她,甚至爱德华也该害怕。”

伦敦 巴纳德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