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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6年秋

我吓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抓住她的双手:“伊莎贝尔,这毫无疑问是疯话。乔治在自己梦中造出了一场战斗,他一直在说国王的坏话,质疑他的王位继承权,更暗地里议论王后。危险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

“她干了。乔治说我们在宫里,甚至在伦敦都不安全。他说王后的仇恨太危险了。安妮,你也应该离开。让理查德带你回米德尔赫姆。乔治说她会让爱德华与他的两个兄弟为敌。他说她会在今年圣诞节攻击我们。她会召集大家一起过圣诞,然后指控两个兄弟,把他们抓起来。”

她不带幽默感地笑了:“你这么认为?”

“不!”

乔治的骑兵统领带来了她的骡车。侍女拉开了门帘,我帮她在柔软的垫子上坐下。女仆将热砖放在她脚下,厨房男孩带来了一盘火热的煤。

“我们在伦敦不安全。”她小声说,“她想要毒死乔治和我。她将下了毒的食物送来我们房间。”

“是的,”我说,“是的。”我试图压抑自己对她的忧心,她已临近生产,却要穿越田野在泥泞的路上旅行。我不能忘记,她曾经在临产时旅行,那次的结局是死亡、心碎和一个夭折的儿子。我靠近骡车,小声地说:“国王和王后决心要过一个快乐的圣诞,炫耀他们的新衣和一堆孩子。他们沉醉于虚荣和奢侈。没有危险,我们两个都没有危险,我们的丈夫也是。他们是国王的亲生弟弟,是王室公爵。国王爱他们。我们很安全。”

我让她挽着我,靠在我身上,走下蜿蜒的石梯,走到了寒冷明亮的马厩院子。她因肚子的一阵刺痛而倒吸了口气。我确信她不适合去旅行:“伊莎贝尔,别去。不要这样旅行。如果你不想去自己家,来我家。”

她的脸庞因紧张而泛白。“我的小狗死了,就因为它偷吃了原本在我菜肴中的一块鸡肉。”她说,“我告诉你,王后设计要害死我,还有你。”

“我必须去,”她说,“帮帮我,安妮。”

我吓坏了,说不出话。我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双手温暖她:“伊茜,别这样。”

“那里都快到威尔士了!”我惊恐而讶异,“伊茜,你不能去!”

“乔治知道,我必须告诉你。他从她家中的某人那里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警告。她会将这两兄弟逮捕并处决。”

“乔治说我们不能待在宫里,”她说,“不安全。我们在厄贝尔不安全。我要去图克斯伯里修道院待产。”

我吻了吻她的双手和脸颊:“亲爱的伊茜……”

我拉住她的手,让她留在房里。“你不能这样旅行。你要去哪里?我以为你是要去厄贝尔待产?”

她搂住我的脖子,拥抱我。“去米德尔赫姆,”她对我耳语,“为了我,我需要你这么做。为了你的安全,我正在警告你。为了你的儿子,为了他的安全。看在上帝的分上,走。离开这里,安妮。我发誓他们会把我们全杀了的。她不会停止,直到你我的丈夫和我们都死去。”

她站起身。“我们要走了,”她说,“陪我走到马厩院子。”

天气变得越来越黑暗寒冷,整个冬天我都在打听伊莎贝尔分娩的消息,想着她在图克斯伯里修道院的客房中等待孩子的降临。我知道乔治会给她找来最好的接生婆,会有医生在附近待命,还有人陪伴她为她打气,奶妈也等在一边,房间会温暖而舒适。我希望自己也能在一旁陪着她。王室公爵孩子的出生是一件大事,乔治绝对会认真对待的。如果是个男孩,那他就有了两个继承人,和他的哥哥国王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去,我还是希望他允许她待在伦敦。

“出什么事了?”我走进房间,“你在干什么?”

我去找理查德时,他正坐在他自己房中的桌前。我问他自己能不能去图克斯伯里陪伊莎贝尔,他一口回绝了我。“乔治的家已经成了叛国的中心,”他断然说,“我已经看到一些在他的授意下写成的宣传小册子。它们质疑我兄长的合法身份,称我母亲是一个妓女,我父亲被戴了绿帽。它们说爱德华与王后的婚姻是无效的,他的儿子都是私生子。乔治所说的这些太可耻了。我不能原谅他,爱德华也不会姑息此事,他将不得不对他采取行动。”

我后来又去了克拉伦斯的房间,那里大门敞开,他们正向外搬盒子,从塔中阶梯一直搬到马厩院子。伊莎贝尔坐在炉火边,旅行斗篷披在肩上,手扶着她的大肚子。

“他会对伊莎贝尔做什么吗?”

我想起了漆盒中的纸片和用血写着的两个名字:“我也不想。”

“当然不会,”理查德不耐烦地说,“这关她什么事?”

“没说什么,”理查德嘲讽地回答,“或者说,她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觉得如果乔治继续这么表现,她会视他为她的敌人,她儿子的敌人。我可不想成为她的敌人。”

“那我为什么不能去陪她?”

“那王后怎么说?”我知道她会反对任何对她孩子的诽谤,会为她的儿子战斗至死,而她的建议将左右国王。

“我们不能与他们往来,”理查德说,“乔治令人忍无可忍。我们不能被人看见和他在一起。”

“他一笑而过,”理查德说,“他嘲笑乔治是条不忠的狗,而我们的母亲会替他说话,毕竟,乔治除了诅咒怒视之外做不了什么。”

“她是我的姐姐!她什么事情都没做。”

乔治想的事情一如往常——如何在任何情况下获得最大的利益。但我没有把这想法说出口。“国王怎么想?”

“也许圣诞节之后吧。如果爱德华没有在此之前逮捕他的话。”

理查德急促地笑了笑。“但都没有国王多。不,我说的不是抚恤金,我的意思是路易悄悄地付钱给乔治,让他这么表现,召集人,企图篡位。我担心路易会付钱给乔治,让他争取王位。一个再次陷入内战的国家,对路易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天知道乔治在想什么。”

我走向大门,手握上了铜环:“我们可不可以回米德尔赫姆?”

“每个人都在从法国的路易那里拿钱啊。”

“不能在圣诞宴会前走,这会侮辱国王和王后。乔治突然离城已经够耻辱的了。我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他犹豫了一下,准备签字的笔停在了一份文件的上方,“为什么?你想爱德华了?”

“而且我担心乔治在从法国的路易那里拿钱。”

“我害怕,”我小声对他说,“我害怕。伊莎贝尔告诉了我一些事,她警告我……”

我没有逼他,因为我知道他总是很注意他的尊严。另外,我不需要问,我能猜。乔治会说,他的兄长爱德华是个私生子,靠诽谤和羞辱自己的母亲,来显示出自己应该成为国王。还有,他会说,伊丽莎白是靠巫术上了国王的床,他们的婚姻是不圣洁,是无效的,而孩子也都是私生子。

他没有试图安慰我,也没有问我伊莎贝尔的警告是什么。后来,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时,这是最糟的部分。他只是点头。“你无须害怕,”他说,“我会守护我们,而且,如果离开,那就会表现出我们也在害怕。”

理查德转身看向直棂窗外。“我不能复述,”他说,“我不会屈尊复述的。这么说吧,他说了对一个男人来说最难听的话,对一个女人来说最糟糕的事。”

在十一月,我收到了伊莎贝尔的一封信,水迹斑斑,因洪水淹没道路而耽搁了。这封欢欣鼓舞的信足足有三页长。

“是,但他说什么了?”

我是对的,我生了个男孩。他胖瘦适中,四肢纤长,体格壮实,就像他父亲那么英俊。他胃口很好,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生产过程迅速顺利。我告诉乔治我会再这么生一个!他要多少我就生多少!我已经写信给国王和王后了,他们送来了一些祝贺的寝具。

“他不断地说国王坏话。”

乔治最终还是会去宫中过圣诞节,因为他不想示弱。国王的盛宴之后,他会在沃里克和我会合。主显日前,你一定要来看看孩子。乔治说,你在回米德尔赫姆时一定要顺路来拜访我们,不能拒绝,而且你也可以这么告诉你的丈夫,这是乔治说的。

“他说她什么了?”

雨下得太频繁,我感觉自己都不在乎禁足这件事了,虽然现在也待得有点烦了。我会在十二月办感谢礼,然后就回家。我等不及要带着一位新生的理查德回沃里克城堡了。父亲会很高兴的,我会永远是他最爱的女儿,给了他第二个外孙,他在的话应该已经开始为这孩子设定宏伟的计划了……

理查德皱起了眉:“安妮,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自从我告诉他我看出了他叛国的企图之后,他就不再和我讨论爱德华了,但他和许多别的人讨论。他说王后的坏话——”

等等,等等,三张皱巴巴的信纸的空白处都被写上了后来添加的东西。我把信放在一边,将手放在了自己柔软的腹部,就好像手的温暖可以孵化出一个新生儿,就像壳中的小鸡。能够安全生下又一个婴儿,伊莎贝尔应该感到高兴和自豪,我也为她高兴。但她应该想到她的话会怎样打击我的:她的妹妹,只有二十岁,在结婚近五年后,育儿室中却仅有一个小男孩。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吗?”

她的信中却不全是夸耀,信末写的话,表明了她并没有忘记对王后的恐惧。

“他表现得像个傻瓜,”我丈夫评价道,“这么疑神疑鬼就像是一场闹剧,如果爱德华忍下来,那是因为他的懒惰和对乔治的纵容,王后肯定不会忍的。”

注意你在圣诞宴上吃的东西,我的妹妹。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天中无论何时,克拉伦斯公爵的房间大门总是紧闭,层层防卫,就好像他觉得有某人会攻击房间,绑走伊莎贝尔。我去探望她时,必须在双层门外等着别人叫我的名字,然后门后会有人叫出指示,让守卫们放低长矛,让我进入。

伊茜

他来大厅用餐,跟我们一样,但他一旦坐下,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都不假装进食。菜肴放在他面前,而他只是怒目而视,就好像受到了羞辱,连刀叉都不拿起来。他看着仆人,就好像害怕饭菜被下毒了。乔治让每个人都知道他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自己厨师烧的食物。

会见厅的门开了,理查德和他的几个朋友走进来,准备陪我和侍女们去用餐。我站起身,朝他微笑。

我应该从那次谈话中得到警告。当我们回到伦敦后,我惊讶于乔治在宫廷里的表现,而伊莎贝尔足不出户,也几乎不与人交往,就好像是在冷落王后和她的家族。乔治总是在他自己朋友们的簇拥下,总是和他挑选的人在一起,而他们就在身边保护他,简直就像害怕在威斯敏斯特宫的高墙内会被袭击。

“好消息?”理查德看了看我身旁桌子上的信。

伦敦 米德尔赫姆城堡

“哦,是的!”我保持着笑容,“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