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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3年8月14日

我神情严肃地帮着伊莎贝尔上了大床。“这些不是你的想法,也不是乔治的,我知道的。”我坚定地说,“因为说这种话是叛国,是对国王和他的家庭的不忠。你太累了,而且醉了。伊茜,你一定不能再说这种话,即使对我也不行。”

她居然生产后这么快就有了这么突然的恶意,我太惊讶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转过了身,将孩子递给了奶妈。奶妈在一张摇椅上坐稳,将孩子靠近了自己的胸口,爱怜地摸着她黑黑的毛茸茸的脑袋。

她示意我靠近,好对我耳语。“你不觉得父亲想要乔治挑战他哥哥吗?你不觉得如果乔治坐上王座、我成为王后,父亲会认为是天堂之门打开了吗?而且你的丈夫就会成为王位的下一位继承人。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她什么都不是。如果乔治登上王位,那理查德就会是下一位王储。难道你忘记了?父亲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们其中一个成为英格兰王后,而他的外孙成为威尔士亲王!如果他看到我成为王后、你在我之后成为王后、你的儿子在我们之后成为国王,他会有多骄傲、有多自豪啊,你能想象吗?”

“为什么不?乔治是爱德华的继承人。那是他们的协议。她一直不断地生孩子,好像她不能停下来,就好像只生仔母猪。为什么上帝给她一个男孩?为什么她能生育?为什么上帝不在她身上降下瘟疫,让她和她的孩子们都下地狱?”

我推开她。“这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严厉地说,“他步向了死亡,而我的母亲成为囚犯,我们成了孤儿。”

“嘘。”我立刻说。接生婆背对着我们,奶妈正走进分娩室,女仆正收拾着床具,把床单铺上大床,但我还是害怕我们的交谈会被听见。“嘘,伊莎贝尔。别说这种话。特别是不要当着人们的面说。”

“如果乔治赢了,这一切牺牲才有价值。”她固执地说,“如果乔治登上了王位,父亲才能死得瞑目。”

“她只需要一个男孩成为威尔士亲王就够了,而且已经有一个了,而且这个月又会再生一个孩子。如果她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呢?那她就会有两个儿子来继承他们父亲篡夺来的王位。如果她有更多的儿子,那乔治该怎么才能坐上王位呢?”

想到父亲死不瞑目,我害怕了。“啊,别这样,伊茜,”我急忙说,“我付了足够的钱让我们家每一座教堂为父亲的灵魂做弥撒。不要说这种话。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分娩酒让你神志不清了。你不应该说这种事,我也不应该听的。我嫁给了国王的弟弟,你也是。那才是事实。所有多余的想法只会引我们步向危险和失败。所有其他的想法都是插在心口的剑。”

我不去理会她的恶意。“几乎全是女孩。”我安慰她。

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离开时,乔治帮我上马,感谢我对伊莎贝尔的照顾。我祝愿他幸福,他的孩子健康成长。

“而王后却不停地生孩子,”伊莎贝尔暴躁地说,“乔治说,她的健康很快就会被毁了的。他们几乎每年都生一个孩子。总有一天,某一个会让她死于难产的,是吗?”

“也许她下次会生一个男孩的。”他说。英俊的脸上带着不满,他的魅力被这个打击给掩盖了,微笑的嘴角下垂,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那样绷着脸。

“也许下次就会是个男孩了?”

有那么一刻,我想要提醒他,她有过一个男孩,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一个本可以成为他渴望的儿子和继承人的男孩,一个本该在这个大厅中奔跑的男孩,一个有保姆匆匆跟在后头的结实的三岁男孩;但父亲的船太颠簸了,伊茜没能生下他,除了我之外没有接生婆,而那孩子的小棺材就这样被滑进了波涛汹涌的灰色海面。

小婴儿张开嘴打哈欠,就像只小猫那么可爱。伊茜没有伸手抱她。“乔治希望生一个男孩,”她说,“他不会为此感谢我的。他会认为这是一次失败,我的失败。”

“也许下次会的,”我安慰他,“但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吃得好,长得强壮。”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运气了!”我抗议,“看她多漂亮啊!伊茜,看看她,她连哭都不哭!”

“比你的男孩强壮?”他恶毒地说,“你叫他什么,爱德华?是在纪念你死去的丈夫吗?真是有趣的悼念。”

“祝你下次好运。”接生婆冷冷地说。她把血迹斑斑的床单捆成了一团,在自己肮脏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始四处找酒喝了。

“是以爱德华国王命名的。”我咬着嘴唇。

她几乎没有看一眼那婴儿完美的脸蛋。这孩子的脸庞光滑白皙犹如珍珠,眼睫毛深黑。“哦,一个女孩。”她没精打采地说。

“那我的孩子比你的强壮吗?”

“一个女孩!”我惊呼,“看啊,伊茜,多漂亮的女孩啊!”

“是的,我觉得是。”说出事实让我很受伤,但小玛格丽特是个结实好胃口的孩子,而且长得很健康。而我的孩子安静柔弱。

离开家中西北塔楼中那默默沉思的母亲,是一种巨大的解脱。我去了萨默塞特的诺顿圣菲利普,去陪伴临盆的伊莎贝尔。我到达时她已经快分娩了,我进了暗房与她待在一起。婴儿早产了,分娩足足持续了两天,她并不太痛,但到最后已经很累了。接生婆将婴儿递给我。“一个女孩。”她说。

他耸了耸肩。“好吧,这没有什么差别,女孩没有用的。女孩不能继承王位。”他转过身。我几乎听不见,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有一刻,我想要质问他,问他敢不敢再说一遍,并警告他这是叛国。但我用冰冷的双手执起了缰绳,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当他没说过,自己也没听见。我最好还是回家。

萨默塞特 法雷·汉格弗德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