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些老女人总喜欢在角落里搬弄是非。”她笑着说,装作没看见他对她偶然的无礼瞪大了眼睛,“感谢主,我们还年轻,无须如此。”“所以不过是些闲话啰,”他说,很快就学会了她调侃的语气,“只是老女人在搬弄是非?”
看起来他似乎放下了什么负担,望向她的脸容光焕发。“你知道的,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他说,“祖母说……”
“我们不必什么都听她的。”她大着胆子诱导他,“你是国王,我是王后,我们得有自己的主意,没什么需要她指手画脚的。为什么——就是她让我们在本该在一起的日子里孤身一人。”
“怎么能呢?”她妖娆恳切地耸耸肩,让睡袍从凝脂般的肩头略略滑下。不出意外,他的眼睛沉迷在了这裸露的肩头,咽下了一口津唾,“他身体不好。你们母亲还坚持认为成婚头年他要独自回去勒德洛。真希望我当时没有跟去。虽然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差别,他却可以少操些心。这段婚姻里他对我而言一直都只是个陌生人。我们不过是生活在王家苗圃里的孩子,连伴侣都算不上。”
之前他从未如此想过。“确实如此。”他面色坚毅,“我们都被耽误了。而她一直坚称你是亚瑟的妻子,完婚了,睡过了,我应该另外再寻一个。”
“他从未和你相爱?”他急切地想要确定。
“和以前刚到英格兰时一样,我到现在都还是处女。”她大胆提议,“你可以问问我以前的嬷嬷,或是哪个侍女。她们都知道。我母亲也知道。我还是个纯洁的处女。”
提高声音,卡塔琳娜说:“你还记得吧,我们十一月完婚。十二月几乎整整一个月我们都在去勒德洛的路上,整个旅途我们都是分开过的。圣诞节之后他就染病在床,四月就去了。真让人伤感。”
他叹息着放下了心中大石。“你能对我坦诚相见真是太好了。”他说,“什么都开诚布公,这样我们都能清楚明白,没谁再有猜疑。”
“这都是为了你。”在脑海里,我对自己的爱人急切地说,“你想要这个谎言,我就一定会完成。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我必须看起来自信,有说服力,让人不能置疑。”
“我们还年轻。”她说,“这些事情我们可以彼此交流,彼此忠诚坦率,这样就不会害怕流言和诋毁。”
“没有。”她冷静自持,“他试过一两次,但是你也该记得的,他并不强壮。他也许自己夸耀过都做了,但是,可怜的亚瑟,那其实不值一提。”
“这也是我的初夜。”他有些难为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确实是真的吗?你们从未圆房?”他问,因着自己的鲁莽窘迫地红了脸,“对不起……我想……他们都说……但是我确实……”
“怎么会。”她甜腻地说,“你什么时候被允许自由过?你祖母和父亲待你如珠如宝。能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度过我们的初夜,是我的荣幸。”
他沉默着,让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清楚看见了他脸上的希冀。
他站起来张开手臂。“现在,我们来一起探索吧。”他说,“我们彼此都要温存些。我可不想伤了你,卡塔琳娜。如果疼痛你可要出声。”
“亚瑟也一样大。”她大胆地直呼他的名字,“但是我可不认为他足够强壮,他不能成为我的丈夫。”
她轻轻投入他的怀抱,感受到他的僵硬。她优雅地退后,欲拒还迎,搭着他的肩膀,诱惑他上前,直到退到床边。她倒下去靠着枕头,对他微笑,看到他的蓝眼睛涌起了欲望。
“也不算太小,你都十五了。”他提醒她,“是年轻的女人了。”
“我对你一见钟情,那时候就想要你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有些急色地抚着她的长发和裸露的肩膀,迫不及待想把她据为己有。
他转身坐下。她知道那些收受了哈布斯家族贿赂的廷臣肯定说了她不少坏话,还有那些西班牙的敌人。他自己的祖母也反对这场婚事。这坦率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决定仍有不安,虽然他试着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她笑了:“我也是。”
“是啊。”她说,“太年幼了,甚至还不懂什么是婚姻。”
“真的?”
她注意到,这回答明显取悦了他。“很隆重,不是吗?那时候我们几乎都还是孩子。”
她点点头。
她笑了:“我都记不清,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天我真希望和你举行婚礼的是我。”他喘着气,面红耳赤。
“希望你没失望。”他继续说,“你上场婚礼是那么隆重。”
她慢慢松开睡袍的领口,滑下些许,让他能够窥见她优美的脖项,坚挺浑圆的双峰,纤细的腰身,还有双腿间隐秘的阴影。哈里发出欲望的呻吟。“这都未曾被开拓。”她轻声说,“我没有过谁,现在,我们终于结合了。”
她点点头,一言不发。
“上帝啊,我们一起了。”他热切地说,“我们最终还是成婚了。”
他们彼此举杯。“希望你不会觉得今天的婚礼太简朴,不合心意。”他有些赧然,“我想父亲新丧,我们不该大肆铺张。我也不想让他母亲,太王太后过于悲痛。”
他把头埋在她温暖的颈边,她能感受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秀发上,他压着她,卡塔琳娜感受到自己也起了反应。她还记得亚瑟的碰触,紧咬舌尖提醒自己决不能,决不可以呼喊出他的名字。她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紧紧压住自己,然后他进去了。她发出早有预谋的痛呼,但是马上意识到,在如此疼痛的一刻,这远远不够。她的尖叫不够痛楚,她的身体没有排斥,她的秘径过于湿滑。这都来得太容易。他不是很懂,毕竟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但是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好的。”他说。他的声音还带着童声,有些尖利。她转身取酒,让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笑容。
甚至在欲望中他也停下询问。他知道有些事不合常理。他俯视着她,不确定地说:“你是处女……我希望没弄得你太疼。”
“要来杯合卺的麦芽酒吗?”她问,她发誓绝对没有想起亚瑟给她的那杯酒,这样说只是为了鼓起勇气。
他知道她不是。内心深处已明白她并非处子。即使是个被过度保护的男孩,他也还是意识到了,脑海里某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她在撒谎。
哈里托着她的手肘扶她起来。她马上看见他窘迫地涨红了脸,而扶着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她抬头望着他。“在这一刻之前,我都是处女之身。”她说,勉力挤出言不由衷的笑容,“是你征服了我。你的强壮让我沉迷。”
人们扶着年轻的国王来到王后门前,敲门,得到进入的许可。她穿着礼服坐在炉火前,肩上围着华美的绣花披肩。房间里温暖诱人。她起身给他行了个屈膝礼。
他依然面露豫色,但是欲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继续耸动起来,如登极乐。“你主宰了我。”她诱惑着他,“你是我的丈夫。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她看见他在升腾的欲望中忘却了之前的疑惑,“你做到了亚瑟做不到的事情。”
侍女们为我换上华贵的睡袍,便默默地退下了。我在等着哈里,正如同我也曾这样等着亚瑟,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不再满怀春思,只是等着。
这是刺激他最强有力的春药。年轻人呻吟着攀上高峰,倒在她身上,精华泄在了她的深处,异常深的深处。
而且,那已经如此遥远。七年了,除了我还有谁会记得如此久远的过去?除了我还会有谁知道那些我曾拥有过的隐秘的快乐?会知道候着自己爱人的甜蜜,床幔上斑斓的火光,烛火下四肢交缠的缠绵?还有清晨的绵绵呓语:“给我讲个故事!”
哈里再没质疑过我,他希望能相信我,所以回避了这个问题,不希望得到不合心意的答案。真是个怯懦的人儿。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宁愿被美好的谎言蒙蔽,也不愿直面无奈的现实。
侍女们悄然为我褪去礼服,这也让她们心满意足,这让她们和我一样脱离了贫苦。没人会愿意记得在牛津,在柏福德,在勒德洛度过的那些夜晚。她们的前途和我一样依赖了那个弥天大谎。没人想要回想起我凄惨的寡妇生涯。
一方面,这是因为他想拥有我,从初次见面那时候开始,那时我还是个穿着婚纱的处女。一方面,是为了堵住认为我引诱了他的悠悠众口。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爱人亚瑟充满了嫉妒和愤恨,他想得到我不过是因为我曾是亚瑟的新娘。况且——愿主饶恕,他不过是个被忽视的心生怨怒的次子,他想让我告诉他他能做到亚瑟力所不及的事情,他能拥有亚瑟没法拥有的美好。即使我心爱的丈夫已经躺在伍斯特大教堂的穹隆之下,这个沐猴而冠的孩子还一门心思想要战胜他。最大的谎言不是告诉哈里我还是完璧,而是告诉他他才是更优秀的那一个,远胜他的兄长。但是我做到了。
没有奢华的宴席,没有音乐,没有舞会,没有人胡吃海喝,醉醺醺地就地而眠。我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入寝宫,更要在第二天早上展示床单;但是王子——不,现在得称他为国王陛下了——和我一样羞涩,我们一起安静地用餐,再一起退席。他们举起酒杯祝愿我们健康,就放过了我们。他的祖母在那里,绷着一张脸,目光冰冷,好似戴上了面具。我一直对她谦恭有礼,她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在没人让我住在王后寝宫,受她教导。相反,她搬离了自己的房间,给我让出了地方。我嫁给了哈里,现在,我是英格兰王后,她不过是国王的祖母而已。
清晨,他还在沉睡,我拿出小刀在脚底不起眼的位置划下一道小口子,把血挤在昨夜睡过的床单上,这样足够应付太王太后的检查,还有那些时时准备抓我小辫子的敌人。国王和他的新娘睡过的床单不会被展示;但是我知道人人都会打听,最好让我的侍女们能够言之凿凿地说在床单上看到了血迹,而我也曾抱怨过疼痛。
教堂里没有熙攘的人群,没有观礼的各国大使,没有供饮用的酒泉。我们在格林威治宫天主教苦修士的教堂里结为夫妇,只有三位证婚人,出席者更是寥寥。
早上,我表现得像个新妇。我说自己很累,休息了整个早上。我双目含春,仿佛发现了什么甜蜜的秘密。我装作行走不便,整个星期都没骑马外出或是打猎。我向大家表明我是个刚刚失去童贞的少妇,我这样做了,而每个人都选择了相信。
我在恐惧,恐惧这场婚礼,恐惧那宣誓的时刻,我怎能对其他人许下当初曾对亚瑟许下的誓言?但是最后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同,不同于和亚瑟在圣保罗大教堂盛大的婚礼,我甚至能把亚瑟深深藏在心里,和眼前的哈里一起完成这场迟来的婚礼。这都是为了亚瑟,是他唯一的遗愿,他唯一的坚持——此刻我不能贸然想起他。
脚上的伤口痛了很久很久,每次穿上缀着巨大宝石纽带的新鞋它都会隐隐作痛。它仿佛在提醒我为了对亚瑟的承诺撒下的谎言。这个谎言会伴我度过余生。我不会在意套上右脚的鞋时那尖锐的掐痛,较之我心底真正的伤痛它根本不值一提。我得对着那一无是处的男孩,——现在他是国王了,甜腻地笑着,用我新开发出的让人发腻的声音叫他:“夫君。”
格林威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