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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 本希莫尔调查卢多的失踪

加维昂犹豫了,脸色煞白:

“你以前认识一个叫奥兰多·佩雷拉·多斯·桑托斯的采矿工程师吗?”

“那是我表兄。亲表哥。他死了?”

记者拉出一把椅子。他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有什么事儿吗?”

“那家伙在独立前后消失了。有人说他带走了大量钻石。”

恼人的秃顶偷走了他吉米·亨德里克斯式浓密的头发,六十年代在巴黎,他就是靠那种发型宣告自己的黑人性。现在的他顶着光洁闪耀的头皮,甚至能在瑞典假扮白人。好吧,也许在瑞典不行。他好奇地提高了音量:

“你觉得他还会记得你?”

“我们是希腊戏剧合唱队。是国民良心的声音。这才是我们的本质。我们正在这里,在这昏暗之地,评论悲剧的进程,敲响无人倾听的警钟。”

“我们原来是朋友。起初几年‘自命不凡’没有消息,我并不吃惊。如果是我偷了大量钻石,我也希望人们把我忘了。他的确被遗忘了。人们已经把他忘了很久了。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维托里诺·加维昂挤出刻薄的笑容:

记者向他展示了玛利亚·达·皮耶达德·洛伦索的信。加维昂还记得卢多。他一直觉得她有点心事重重。现在知道原因了。他还记得自己去过“艳羡之楼”里表哥的公寓。那些独立之前的幸福时光啊。

“别生气啊,同志。喝杯啤酒吧。”

“我要是知道独立会带来什么,我会留在巴黎。”

窃窃私语的那人站起来:

“你会干什么呢,在那里,在巴黎?”

“如果我是政府喉舌,那你们就是粪便。”

“什么也不做!”加维昂感慨道,“什么也不做,就像在这里一样。但是至少我能风雅地什么也不做。我会是一名浪游者(2)。”

丹尼尔很生气:

当天下午,离开报社后,丹尼尔步行到基纳西谢。“艳羡之楼”还是显得颇为破败。然而,大厅已经重新粉刷过了,连呼吸的空气都显得干净而快活。有个保安监管着电梯。

“小心!”其中一人假装在窃窃私语,但其实是在以记者能听到的声音说话,“官方媒体来了。领导的喉舌。领导的耳朵。”

“能用吗?”记者想要知道。

丹尼尔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维托里诺·加维昂。他过街以后进了“骑行者”酒吧。这间老字号啤酒店在这一时间段几乎没有顾客。离门较远处,四个老人围着一张桌子在打牌。他们高声争论。一看到他过去他们就闭嘴了:

那人笑了,很是自豪:

“也可以说是流氓。随便你怎么叫。”

“差不多一直能用,首长,差不多一直!”

“那个诗人?”

那人请丹尼尔出示证件,然后才叫来电梯。记者走了进去,一直上到十一层。他停留了一小会儿,感叹着干净的墙壁和光亮的地砖。只有一扇门格格不入,那就是公寓D的门。门上有很多刮痕,在中间高度还有一个小孔,看上去有子弹穿过。记者按了门铃。他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接着他敲了三下门,使足了劲。一个男孩跑来开门。大大的眼睛,成熟的表情挂在这么年轻的人脸上让人吃惊:

“啊,家人。我印象中他是维托里诺·加维昂的堂兄。”

“你好!”记者问候道,“你住在这儿吗?”

“他的家人呢?”

“是的,先生。我还有我奶奶。”

“不,不是!他是纯正的卡戴特人。只是肤色浅而已。四二五革命后,他坚持要提醒我们他的出身。他夸耀自己和曼古西(1)一起生活过。你说说看!那家伙那么多年可完全没有发声反对过殖民主义!但是说实话,我得告诉你,他倒是没有和种族主义者勾结,这方面他还是一视同仁的。他只是对白人和对黑人都一样地傲慢。”

“我能和你奶奶说话吗?”

“卡戴特?!我以为他是葡萄牙佬。”

“不行。”

“应该有吧。他是卡戴特人。”

“让我和他谈吧,孩子。”

“这个奥兰多在安哥拉有亲人吗?”

丹尼尔听到一个虚弱、裂开的声音,然后才看到一位十分苍白的老妇人,她跛着一条腿,灰白的头发编成两条粗辫子:

丹尼尔在网上搜索。他找到好几百个叫奥兰多·佩雷拉·多斯·桑托斯的人。能将名字和他找的人联系起来的每一条线索、每一个记录,他都会花好几个小时验证,但是并没有什么成果。他觉得很奇怪。像奥兰多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巴西,还是在其他国家,除非是在阿富汗、苏丹或是不丹,不然总会在互联网上留下痕迹。他又打给了维塔利诺:

“我是卢多维卡·费尔南德斯,先生。你有什么事?”

“是个好人,就是长得太丑。死板,生硬,总是衣着考究,就好像他穿的衬衫里面有钉子。人们都叫他‘自命不凡’。没人想和他一起喝咖啡。他没有朋友。独立前不久他消失了。他利用局势混乱,偷拿了几颗宝石,然后逃到巴西去了。”

(1)Manguxi,安哥拉首任总统内图(Agostinho Neto)的笔名。内图的故乡是卡戴特。

丹尼尔·本希莫尔把玛利亚·达·皮耶达德·洛伦索的信读了两遍。他打电话给父亲的一位地质学家朋友,那人一生都致力于钻石勘探。老维塔利诺对奥兰多记得很清楚:

(2)原文为法语flâne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