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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明

游佐想起,临别的时候菊乃折了一枝樱花。也许是无心之举,但她拿着樱花枝的时候,露出的笑容有些异样。

“不,没喝多少……”

“妈妈也许还想和你在一起。”

“妈妈喝醉了吗?”

“怎么会……”

君代是京都的艺伎几年前在赤坂开的酒吧。菊乃以前就认识这位艺伎,有时会去光顾。游佐也带她去过一次。

游佐虽然嘴上否定,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没去君代吗?”

“真合适。”

“本来想送她,她说路上还有事要办,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游佐想换个话题,看见了凉子的和服。

“那,妈妈已经回去了?”

“妈妈也穿着樱花和服。”

见凉子正在喝金汤尼,游佐要了酒兑水。

虽然都是樱花,但凉子的和服上,樱花从肩头铺向脚,底色也更鲜艳华贵。

“因为很近。”

“今天,妈妈让我穿上这身和服。她说,她穿樱花和服,让我也穿上……”

“和妈妈两个人吗?”

“她想看看你们两人都穿和服的样子。”

“吃完饭后,太暖和了,就去千鸟渊看了樱花。”

“去见你之前,妈妈到店里露了一下脸,客人夸她漂亮,她很高兴。”

等了好久,凉子似乎有些不高兴。

母女俩都穿着樱花和服出了店,菊乃到了麹町的料亭。

“这么晚,你们去哪儿了?”

“大家都在看你。”

进了酒店一楼的酒吧,凉子已经在等着他。

在酒店的酒吧里,身穿和服的年轻美女很惹人注目。特别是侧前方的外国人,好奇地看着凉子。

在这朦胧的月夜,游佐和菊乃告别,坐车驶向赤坂附近的酒店。

“我本来想换好衣服再来,但没时间。穿着和服,就没法喝醉了。今天真想喝酒。”

透过云能看见月亮。一眼看上去,云遮蔽着月亮,但仔细看,水蒸气一样的薄云似乎包裹着月亮。

凉子换了一杯杜松子酒。

游佐觉得,菊乃在樱花树下发狂了,他打了个冷战。

“妈妈说什么了吗?”

“呵……”菊乃似乎笑了一声,声音被吸进春夜深处,月光下只留下她微笑的脸。

游佐一边抽着香烟,一边苦笑。

但是,游佐还来不及提醒,菊乃已经折断一枝樱花,伸向空中。

“她把钱还给了我。我并没想叫她还。”

菊乃应该知道,樱花是不能折的。

“不过,她不想一直麻烦你吧?”

刹那间,菊乃的脸靠近樱花,白色的脖子在花的微明中浮现。

“说还了钱,就安心了。”

他抑制住发问的冲动。菊乃站起身,忽然伸手拉过一枝樱花。

“收了钱,觉得寂寞了吧?”

“你知道,凉子怀孕了吗?”

“那倒没有……”

从刚才起,游佐就想问菊乃:

游佐摇摇头,凉子叹了口气。

“没有……”

“真搞不懂男人的心。”

“时间到了吧?”

“不过,她再三要我照顾你。”

菊乃的话似乎言不由衷,游佐很是困惑。菊乃站起身来。

“我?为什么?”

“我,很开心……”

“是啊,为什么呢?”

游佐从过去的回忆中惊醒,看着菊乃。

“以前妈妈就经常这样说,大概是讽刺吧。”

“真是多蒙您照顾。”

“听不出是讽刺,你妈妈大概真是担心你。”

现在飞过脚边的,也许也是蝴蝶。

“那样的话,托付给你,就更可笑了。跟你在一起才最危险。”

当时也是樱花季节,游览过三千院,吃完饭,走到外面,也是一个朦胧月夜。在月光下走在乡村小道上,白色的蝴蝶飞过脚边。

最近,凉子变得更大胆了,说话无所顾忌。

游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起认识菊乃后不久,去大原[1]的情景。

“妈妈还是在吃醋啊。”

“但是……”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两人脚边似乎有白色的东西飞过。游佐一瞬间以为是落下的樱花,但比樱花大,还摇摇晃晃。

“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

“那孩子,就靠您了。”

倒不是想学凉子,游佐也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又要了两杯苏格兰酒。

“……”

“你妈妈,发现那个了吗?”

“真的,以后也请多多照顾。”

一瞬间,凉子低下眼睛,似乎在思考。

然而,菊乃忽然面向游佐,深深低下头。

“还不知道,但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听着菊乃的话,游佐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菊乃会说出什么话,切不可乱了阵脚。

“怎么会……”

“昨晚,她还对我说,东京的店没问题,让我放心……”

“昨天,和妈妈说话的时候,胸口忽然不舒服,就去厕所吐了好一会儿。”

“……”

“那,她说了什么?”

“托您的福,那孩子也长大了。”

“没什么……不过,那之后,妈妈死死盯着我。”

菊乃继续说:

母女俩都穿着樱花和服,一定很美。但默默盯着怀孕抚胸的女儿,母亲的样子有些可怕。

“没有……”游佐嘀咕着。

“今晚,妈妈也许就是为了看看你的反应,才见面的。”

“我送给凉子一件更华丽的,你看见过吗?”

“我的反应?”

这次菊乃才反应过来,轻轻笑了。

“看看你的态度,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就像你和服上的樱花……”

“但是,这些事她一句话也没提。”

一瞬间,菊乃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不说出口,妈妈的直觉也很厉害。”

“就像那件和服。”

凉子又喝了一杯杜松子酒,看着游佐。

菊乃向上看着,一两朵花瓣落在她肩头。

“喂,今晚带我去哪里?”

“已经开始落了。”

“……”

走近护城河旁边的长椅,右边的花荫下有两个人影。大概是在接吻,朦胧月光下,人影一动不动。游佐移开眼睛,看着樱花。

“哪里都可以,今天我不回家。”

“稍微休息一下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丛的间隙中,可以看见皇居的茂密树林。

“没有……想等妈妈睡着了再回去。”

“这么暖和,花马上就会谢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凉子的下巴看上去有些尖了。

走在花下,游佐感觉自己已经微微出汗。

“就这么回去,也许会跟妈妈吵架。昨天晚上,就差点吵起来。”

“热得有点不舒服了。”

“怎么了?”

“今晚很暖和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不过气……”

皇居附近禁止宴会,所以这里只有散步的爱花人,过了十点,人烟稀少。

游佐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因为在东京正中央,反而静悄悄的。”

“只有一张床,因为不想一起睡,昨晚我睡在沙发上。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胸口又会难受。”

“真不知道,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要隐瞒怀孕的事,凉子也很辛苦。

一瞬间,游佐想起“花明”这个词。虽是夜里,但走过花下的行人的脸都被照得明亮。

“但是,不能在外面过夜吧?”

没几分钟,车就到了,在朦胧的月光下,是一片花海。

“在外面待到很晚也没关系。妈妈今晚也许也想一个人待着。”

千鸟渊就是皇居西北面的田安门到北边的公园旁边的护城河一带,樱花树连绵不绝。虽然盛开在大都市中心地带,但樱花映着皇居的绿色,娇艳欲滴。

凉子盯着游佐,游佐慢慢点了点头。

“就在附近,走着就能去。”

到前台办了入住手续,游佐站在电梯前。已经过了十二点,大堂里还有客人。

已经十点了,可以给店里打电话了,但就这样和菊乃分手,游佐心有不甘。

两人像是要躲开众人的视线,坐上电梯,到十九楼。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菊乃的。

房间是双人间,从窗户可以俯瞰赤坂和六本木的夜景。

之前让游佐和菊乃单独相处,凉子已经后悔了,这次,她提出今晚要和游佐见面。时间还没定,游佐十点半以前,要往凉子店里打电话。

游佐脱下西服,去浴室洗澡,凉子似乎往家里打了电话。游佐出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话前。

游佐和凉子约好了等会儿见面。

“妈妈还没有回家。”

“有时间吗?”

“还在赤坂的店里喝酒吧?”

菊乃看着窗外,反问道:

“她刚刚离开了那家店。”

“去看看樱花吧?”

“那,马上就会到家了。”

游佐坐上等候在旁的车,问菊乃:

看了樱花后,菊乃和游佐分手,是在十点出头。如果在那之后再去喝酒,回家肯定会很晚。

吃完饭,走出料亭,外面是朦胧的月夜。

等凉子进了浴室,游佐从电冰箱里取出啤酒。

菊乃从头到尾,都像个陌生人。

已经过了十二点,大都市的夜里依然流光溢彩。

“就在樱花季节里戴一戴吧。”

在这广阔的天空之下,菊乃就在某个地方……

“这个真不错。”

街灯映红了天空的地方是六本木,再前面稍微暗下去的地方大概就是三田。

游佐点点头,在胸前试试。

游佐想象着在樱花树旁的阳台上休息的菊乃。

“我叫人做成樱花的样子。”

有一次,游佐送菊乃回家,酒醉的菊乃在阳台上舒服地吹着风。游佐觉得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很危险,但还是默默回了家。

游佐打开纸包,一个小盒子里装着一个领带别针。是黄金的,仔细看是花的形状。

温暖的春夜,今晚她也会沉浸在春风里吧。

“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就当作一点心意。”

想着想着,游佐很想现在就冲向三田的公寓。

“是什么?”

倒不是要背叛凉子,不过独自酒后回家的菊乃有些可怜。如果她在阳台上,游佐想跟她说: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直待在阳台上,对身体不好。”

原来菊乃今天的目的就是还钱,游佐有些失望,但菊乃一脸坦然,又递过来一个丝带包扎的纸包。

他只想说这句话,等菊乃休息后,再回来。

“以前就一直想还,却一直拖到现在,现在算是有个交代了。”

离开窗边,游佐走到衣橱前盘算着,从里边拿出衬衫,穿上裤子,在酒店门口坐上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能到三田。

“……”

“去吗?”

“托您的福,东京的店一切顺利,情况不错。”

游佐再次问自己,他看看时钟。

游佐并不是手头有很多钱,不过现在菊乃忽然还钱,他觉得两人从此要一刀两断了。

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他正准备打开衣橱,凉子从浴室出来了。

“那些钱,我会向银行借。”

“你要出去吗?”

“但是,买公寓还要花钱吧?”

“没有……”

“店里也没有改装,钱就还给您吧。没算利息,不好意思。”

游佐从衣橱边走开,若无其事地回到窗边。

当时菊乃只是写了一个简单的借条,游佐并没有规定返还期限。当时,菊乃准备等手头稍微宽裕一些再还钱。

刚才前面还在闪耀的一个霓虹灯已经灭了。游佐望着地面越来越大的黑暗,问道:

“这是我开店前借的钱。”

“不给家里打电话吗?”

游佐有些奇怪,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七千万日元的支票。

凉子没有回答。游佐回过头,凉子穿着浴衣,站在门边的镜子前。

“在这种地方给您有些失礼,还请收下吧。”

“要不你打个电话?”

饭菜撤下后,菊乃像是刚想起来似的,递给游佐一个白色的信封。

“……”

“饭菜很可口,多谢款待。”吃完饭,菊乃道了谢。

“只要有人接电话,就知道妈妈是不是到家了。”

吃东西的时候,菊乃也总是把自己当作料理店的人。

明知凉子不高兴,游佐还是开始拨电话。

“这些料理,搭配精心,要是上菜再慢点就能细细品味了。”

电话铃响了十多声,游佐准备挂断的时候,有人接了电话。

主菜是煮虾芋、百合根、海带和酸菜,接着上了竹筒饭。这种饭在煮的时候把米装在竹筒里,所以带着竹子的清香,酥软可口。

“喂……”

“真是一棵奇妙的樱花。”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不过那确实是菊乃的声音。好像喝醉了,有些迟钝,楚楚可怜。

确实,和凉子一起看的时候,那棵樱花颜色很浓,游佐觉得有些不舒服。

游佐拿着听筒,回过头,只见凉子正在镜前抚着长发。

“比一般的樱花颜色深,花瓣重重叠叠,整棵树像发了疯一样。”

游佐没有说话,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

游佐放下听筒,对着凉子的背影说:

“您来看看就知道了。真美,简直是有些反常。”

“你妈妈回家了。”

菊乃点点头。

“……”

“没有,怎么会……”游佐慌忙反问道。

“你不回去好吗?”

“您见过了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

菊乃来的前一天,游佐还在和凉子一起赏那棵樱花。

“那倒不是……”

“真的,在东京看到这么多樱花,还是第一次。公寓阳台前的樱花也开了。”

游佐拉上窗帘,凉子忽然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

“这一带,也算是东京樱花最美的地方了。”

“喂,你干什么?”

今晚,来料亭的路上,游佐看见千鸟渊的樱花已经开始凋落了。

“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

“那,东京开得有些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妈妈回家了,一定很担心你……”

“据说,这周末圆山公园的樱花最好。”

“你总是把妈妈放在第一位,把我放在第二位。”

“京都已经樱花盛开了吧?”

“不对,没有那回事。”

游佐觉得“樱花凋谢”多少有些扫兴,默默地喝着酒。

但是,凉子已经拿出和服,准备换衣服。

“是啊,樱花快点凋谢,我就能全好了。”

“别闹脾气了。”

“快到樱花季了,应该没事了吧?”

游佐走近来,抓住凉子的胳膊。

确实,春天树木发芽的时候,菊乃就常犯病。

“放手……”

“到了换季的时候,还是不行。”

凉子摇着头,浴衣从肩头滑落。

“我还以为你回京都后身体好多了呢。”

“你这个大骗子,骗子!”

“身体再好一些再说吧。”

凉子挥舞着双手,上身挣扎着。游佐不管不顾地抱紧她。

菊乃是真的准备来东京,还是只是想牵制自己和凉子呢?

“别说傻话了。”

菊乃似乎无意间说出这句话,游佐不禁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游佐把凉子抱进怀里,凉子终于放弃了抵抗。

“看来,还是要不时来东京啊。”

见凉子平静下来,游佐放松了双臂,低声说:

菊乃似乎现在还在后悔,没有在东京的店里设包间。不过,要是有了包间,生意是否还能如此兴隆,也是个问题。

“太用力会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包间,料理也越来越普通……”

凉子没有回答,头靠在游佐胸前。

确实,京都料理并不差,只是有时候太过讲究,无法展现素材的新鲜可口。

不久,感觉到了春夜的温暖,游佐松开双臂,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菊乃吃着鲷鱼和赤贝的生鱼片,自言自语道。

“睡吧……”

“我们店里要是也能端出这样的料理,那就好了。”

一瞬间,游佐又想到了菊乃,不过,他马上忘掉,把安静下来的凉子抱上了床。

菊乃慢慢品尝着加蟹的鱼冻海鲜汤,还有丝背细鳞鲀生鱼片。游佐很中意这家料亭,菊乃满意,他也很高兴。

夜里两点左右,游佐醒了。

“味道真不错啊。”

和凉子争吵之后,两人激烈交欢,之后睡着了。

不过,现在菊乃的态度还是落落大方,似乎没什么阴影。比起以前,有些见外,有距离感,但这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叫,睁开眼,并没有任何声音。大概是做梦,他再次睡去,睡前不知为什么看了看钟。

难道,是菊乃发现了女儿的异常,想跟他商量?

嵌入床边柜的时钟上,显示着两点。他对睡在身边的凉子说:

看着这样的菊乃,游佐想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菊乃要求两人单独见面。

“已经两点了。”

不愧是料亭的老板娘,菊乃对每一样菜都兴致勃勃。

“好,这就起来。”

“真漂亮,这是樱花芝麻豆腐啊。”

凉子用意外清醒的声音回答着。

女招待端来了饭菜,菊乃双目放出光芒。

然而,深夜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后面的一切,像朦胧的月一样模糊不清。

“这样的名字,应该保留下来才对。”

游佐第二次睁开眼,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名字真有趣。”

身边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睁开眼,凉子正在穿和服。

“那大概是因为以前这里是一个很窄的坡道,来往的人都要擦袖而过。”

游佐还没有完全清醒。凉子的动作,好像十分慌乱。

“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标志牌,写着‘擦袖坂’。”

“你起床了?”

游佐轻轻举起玻璃杯,和菊乃碰杯。

“我先回去了。”

“那就……”

说话的时候,游佐还沉浸在睡眠中。

两人寒暄之后,前菜上来了,啤酒的瓶盖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进出浴室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凉子的声音说:

菊乃两手摸摸脸颊,轻轻笑了。她的脸一眼看上去很柔和,但似乎并不开心。

“五点了,我回家了。”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没什么变化呢。”

这次声音近在耳边,游佐抬头一看,凉子已经穿上了樱花和服,手里拿着手包。

游佐再次看看菊乃。

“晚点给你打电话,你先睡吧。”

“是瘦了些吗?”

说完,凉子就关上门出去了。

之前,她送给凉子的和服上也飘散着樱花,但花瓣比这件要密,那件是珍珠粉色,更为华丽。菊乃喜欢有樱花图案的和服,她把华丽的那件送给了凉子,自己穿着朴素的这件。

之后,游佐又睡着了。

今天,菊乃穿了一件浅绿色和服,上面飘散着樱花图案。

没多久,他又第三次被惊醒。

“嗯,没什么变化……”

游佐恍惚中听见电话铃在响,他睁开眼睛,电话确实在响。

“您一向还好吧?”

“喂……”

“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闭着眼睛拿起听筒,是凉子的声音。

一月底,游佐和菊乃在东京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天气还很冷,过了两个半月,游佐看着菊乃,像是看着一个久违的故人。

“妈妈死了。”

“对,偶尔出来一趟,都快迷路了……”

“什么?”

“昨天从京都来的吗?”

“妈妈死了……”

菊乃本来就礼数周到,今天更是特别慎重周全。游佐觉得有点扫兴,请她坐在对面。

接着似乎传来一阵遥远的涛声,原来是凉子在哭。

“今天特意抽时间来,真是多谢您。”

“你说什么?”

菊乃客气得像是陌生人,游佐赶紧调整坐姿,低头致意。

“妈妈……”

“好久不见,久未问候,真是太失礼了。”

凉子的话让游佐的头脑完全清醒了,他从床上跳起来。

约好晚上六点半见面,菊乃迟到了大约十分钟。菊乃见到游佐,手扶纸门道:

“你妈妈,死了?”

游佐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女招待带来了菊乃。

在春夜的微温中,游佐大声叫道。

游佐坐在麹町老街料亭的一个房间。房间只有八个铺席大,小巧玲珑,地板下陷,很适合两个人见面。

注解:

在这温暖的春夜,游佐等待着菊乃。

[1] 大原位于京都市左京区的北部。

就算是夜里,也能知道,樱花开了。眼睛看不见,但花的精气暗暗在夜空中飘散。